二十四史北史资治通鉴我的字典
《北史》唐·李延寿等撰
目录首卷上一卷下一卷末卷
卷十九 列传七 文成五王 安乐王元长乐(元诠 元鉴 元斌之) 广川王元略(元谐) 齐郡王元简(元祐) 河间王元若(元琛) 安丰王元猛(元延明) 献文六王 咸阳王元禧(元翼 元树 元坦) 赵郡王元干(元谧 元谌) 广陵王元羽(元欣) 高阳王元雍(元泰 元斌) 彭城王元勰(元劭 元韶) 北海王元详(元颢 元顼) 孝文六王 废太子庶人元恂 京兆王元愉 清河王元怿 广平王元怀 汝南王元悦 皇子元恌

  文成皇帝七男:孝元皇后生献文皇帝;李夫人生安乐厉王长乐;曹夫人生广川庄王略;沮渠夫人生齐郡顺王简;乙夫人生河间孝王若;悦夫人生安丰匡王猛;玄夫人生韩哀王安平,早薨,无传。

  安乐王长乐,皇兴四年,封建昌王,后改封安乐王。长乐性凝重,献文器爱之。承明元年,拜太尉,出为定州刺史。顿辱衣冠,多不奉法,百姓诣阙讼之,孝文罚杖三十。贪暴弥甚,以罪徵诣京师。后谋不轨,事发,赐死于家,葬以王礼,谥曰厉。

  子诠,字搜贤,袭。宣武初,为凉州刺史。在州贪秽,政以贿成。后除定州刺史。及京兆王愉之反,诈言国变,在北州镇咸疑朝廷有舋,遣使观诠动静。诠具以状告,州镇帖然。愉奔信都,诠以李平、高殖等四面攻烧,愉突门而出。寻除侍中,兼以首告之功,除尚书左仆射。薨,谥曰武康。

  子鉴,字长文,袭。后除相州刺史、北讨大都督,讨葛荣。仍兼尚书左仆射、北道行台尚书令,与都督裴衍共攻信都。鉴既庸才,见天下多事,遂谋反,降附葛荣。都督源子邕与裴衍合围鉴,斩首传洛,诏改姓元氏。庄帝初,许复本族,又特复鉴王爵,赠司空。

  鉴弟斌之,字子爽,性险无行。及与鉴反,败,遂奔葛荣。荣灭,得还。孝武帝时,封颍川郡王,委以腹心之任。帝入关,斌之奔梁。大统二年,还长安,位尚书令。薨,赠太尉,谥武襄。

  广川王略,延兴二年封,位中都大官。性明敏,鞫狱称平。太和四年,薨。谥曰庄。

  子谐,字仲和,袭。十九年,薨。诏曰:“古者大臣之丧,有三临之礼,此盖三公已上。自汉已降,多无此礼。庶仰遵古典,哀感从情。虽以尊降伏,私痛宁爽。欲令亲王有期亲者为之三临,大功亲者为之再临,小功緦麻为之一临。广川王于朕大功,必欲再临者,欲于大敛日亲临尽哀,成服之后,緦衰而吊。既殡之緦麻,理在无疑。大敛之临,当否如何?为须抚柩于始丧?为应尽哀于阖柩?”黄门侍郎崔光、宋弁、通直常侍刘芳、典命下大夫李元凯、中书侍郎高聪等议曰:“三临之事,乃自古礼。爰及汉、魏,行之者稀;陛下方遵前轨。臣等以为若期亲三临,大功宜再。始丧之初,哀之至极,既以情降,宜从始丧。大敛之临,伏如圣旨。”诏曰:“魏、晋已来,亲临多阙,至于戚臣,必于东堂哭之。顷大司马安定王薨,朕既临之后,受慰东堂。今日之事,应更哭不?”光等议曰:“东堂之哭,盖以不临之故。今陛下躬亲抚视,群臣从驾,臣等议,以为不宜复哭。”诏曰:“若大司马戚尊位重,必哭于东堂。而广川既是诸王之子,又年位尚幼,卿等议之,朕无异焉。”谐将大敛,帝素委貌深衣哭之,入室哀恸,抚尸而出。

  有司奏:“广川王妃薨于代京,未审以新尊从于卑旧,为宜卑旧来就新尊?”诏曰:“迁洛之人,自兹厥后,悉可归骸芒岭,皆不得就茔恒、代。其有夫先葬北,妇今丧在南,妇人从夫,宜还代葬。若欲移父就母,亦得任之。其有妻坟于恒、代,夫死于洛,不得以尊就卑。欲移母就父,宜亦从之。若异葬,亦从之。若不在葬限,身在代丧,葬之彼此,皆得任之。其户属恒、燕,身官京洛,去留之宜,亦从所择。其属诸州诸,各得任意。”诏赠谐武卫将军,谥曰刚。及葬,帝亲临送之。子灵道袭。卒,谥悼王。

  齐郡王简字叔亮,太和五年封,位中都大官。简母,沮渠牧犍女也。简性貌特类外祖。后为内都大官。孝文尝与简俱朝文明太后皇信堂,简居帝之右,行家人礼。迁太保。孝文仁孝,以诸父零落,存者唯简,每见,立以待之;俟坐,致敬问起居,停简拜伏。简性好酒,不能理公私之事。妻常氏,燕郡公喜女也,文明太后以赐简。干综家事,颇节简酒。乃至盗窃,求乞婢侍,卒不能禁。薨时,孝文不豫,诏曰:“叔父薨背,痛慕摧绝,不自胜任。但虚顿床枕,未堪奉赴,当力疾发哀。”谥曰灵王。宣武时,改谥曰顺。

  子祐,字伯授。母常氏,孝文以纳不以礼,不许其为妃。宣武以母从子贵,诏特拜为齐国太妃。祐位泾州刺史。薨,谥曰敬。

  河间王若字叔儒,未封而薨。追封河间,谥曰孝。诏京兆康王子太安为后。太安于若为从弟,非相后之义,废之。以齐郡王子琛继。

  琛字昙宝,幼敏慧,孝文爱之。宣武时,拜定州刺史。琛妃,宣武舅女,高皇后妹。琛凭恃内外,在州贪婪。及还朝,灵太后诏曰:“琛在定州,唯不将中山宫来,自余无所不致,何可叙用!”由是废于家。琛以明帝始学,献金字《孝经》。又无方自达,乃与刘腾为养息,赂腾金宝巨万计。腾为言,乃得兼都官尚书。出为秦州刺史,在州聚敛,百姓吁嗟。东益、南秦二州氐反,诏琛为行台,仍充都督,还摄州事。既总军省,求欲无厌。进讨氐、羌,大被摧破。内恃刘腾,无所畏惮。为中尉弹纠,会赦,除名。寻复王爵。后讨鲜于修礼,败,免官爵。后讨汾晋胡、蜀,卒于军,追复王爵。

  安丰王猛字季烈,太和五年封,加侍中。出为镇都大将、营州刺史。猛宽仁雄毅,甚有威略,戎夷畏爱之。薨于州,赠太尉,谥曰匡。

  子延明袭。宣武时,授太中大夫。延昌初,岁大饥,延明乃减家财以拯宾客数十人,并赡其家。至明帝初,为豫州刺史,甚有政绩。累迁给事黄门侍郎。延明既博极群书,兼有文藻,鸠集图籍万有余卷。性清俭,不营产业。与中山王熙及弟临淮王彧等并以文学令望,有名于世。虽风流造次不及熙、彧,而稽古淳笃过之。迁侍中,诏与侍中崔光撰定服制。后兼尚书右仆射。以延明博识多闻,敕监金石事。

  及元法僧反,诏为东道行台、徐州大都督,节度诸军事。与都督临淮王彧、尚书李宪等讨法僧。梁遣其豫章王综镇徐州。延明先牧徐方,甚得人誉;招怀旧土,远近归之。综既降,延明因以军乘之。复东南之境,至宿、豫而还。迁都督,徐州刺史。频经师旅,人物雕弊。延明招携新故,人悉安业,百姓咸附。

  庄帝时,兼大司马。元颢入洛,延明受颢委寄。颢败,奔梁,死于江南。庄帝末,丧还。孝武初,赠太保,王如故,谥曰文宣。

  所著诗赋赞颂铭诔三百余篇。又撰《五经宗略》、《诗礼别义》;注《帝王世纪》及《列仙传》。又以河间人信都芳工算图。又集《器准》九篇,芳别为之注,皆行于世矣。

  孙长儒,孝静时袭祖爵。

  献文皇帝七男:思皇后生孝文皇帝;封昭仪生咸阳王禧;韩贵人生赵郡灵王干、高阳文穆王雍;孟椒房生广陵慧王羽;潘贵人生彭城武宣王勰;高椒房生北海王详。

  咸阳王禧字思永,太和九年封,加侍中、骠骑大将军、中都大官。文明太后令皇子皇孙于静所别置学,选忠信博闻之士为之师傅,以匠成之。孝文以诸弟典三都职,谓禧曰:“弟等皆幼年任重,三都折狱,特宜用心。夫未能操刀而使割锦,非伤锦之尤,实授刀之责。”文明太后亦致诫勖。出为使持节、开府、冀州刺史,孝文饯于南郊。又以济阳王郁枉法赐死之事遣告禧,因以诫之。后禧朝京师,诏以廷尉卿李冲为禧师。

  时王国舍人应取八族及清修之门,禧取任城王隶户为之,深为帝责。帝以诸王婚多猥滥,于是为禧娉故颍川太守陇西李辅女;河南王干娉故中散代郡穆明乐女;广陵王羽娉骠骑谘议参军荣阳郑平城女;颍川王雍娉故中书博士范阳卢神宝女;始平王勰娉廷尉卿陇西李冲女;北海王详娉吏部郎中荣阳郑懿女。

  有司奏:“冀州人苏僧瓘等三千人称禧清明,有惠政,请世胙冀州。”诏曰:“画野由君,理非下请。”入除司州牧。诏以禧元弟之重,食邑三千户,自余五王皆食邑二千。

  孝文引见朝臣,诏断北语,一从正音,禧赞成其事。于是诏:“年三十已上,习性已久,容或不可卒革。三十已下,见在朝廷之人,语音不听仍旧。若有故为,当降爵黜官。若仍旧俗,恐数世之后,伊洛之下,复成被发之人。朕尝与李冲论此,冲言:‘四方之语,竟知谁是;帝者言之,即为正矣,何必改旧从新。’冲之此言,应合死罪。”乃谓冲曰:“卿实负社稷。”冲免冠陈谢。又责留京之官曰:“昨望见妇女之服,仍为夹领小袖,何为而违前诏?”禧对曰:“陛下圣过尧、舜,光化中原。舛违之罪,实合处刑。”孝文曰:“若朕言非,卿等当奋臂廷论,如何入则顺旨,退有不从?昔舜语禹:‘汝无面从,退有后言。’卿等之谓乎!”

  寻以禧长兼太尉公。后帝幸禧第,谓司空穆亮、仆射李冲曰:“元弟禧戚连皇极,且长兼太尉,以和饪鼎,朕恒恐君有空授之名,臣贻彼己之刺。今幸其宅,徒屈二宾,良以为愧。”帝笃于兄弟,以禧次长,礼遇优隆。然亦知其性贪,每加切诫,而终不改操。后加侍中,正太尉。

  及帝崩,禧受遗辅政。虽为宰辅之首,而潜受贿赂。姬妾数十,意尚未已,犹欲远有简娉,以恣其情。宣武颇恶之。景明二年春,召禧等入光极殿,诏曰:“恪比缠尫疾,实凭诸父。今便亲摄百揆。且还府司,当别处分。”寻诏进位太保,领太尉。

  帝既览政,禧意不安,遂与其妃兄兼给事黄门侍郎李伯尚谋反。帝时幸小平,禧在城西小宅。初欲勒兵直入金墉,众怀沮异。禧心因缓,自旦达晡,计不能决。遂约不泄而散。直寝符承祖、薛魏孙与禧将害帝。是日,帝息于芒山,止浮图阴下,少时睡卧,魏孙便欲赴廷。承祖私言于魏孙曰:“吾闻杀天子者身当癞。”魏孙且止。帝寻觉悟。俄有武兴王杨集始出,便驰告。而禧意不疑,乃与臣妾向洪池别墅,遣其斋帅刘小苟奉启,云检行田牧。小苟至芒岭,已逢军人,怪小苟赤衣,将欲杀害。小苟言欲告反,乃缓之。

  禧是夜宿于洪池,不知事露。其夜,将士所在追禧,禧自洪池东南走,左右从禧者唯兼防阁尹龙武。禧忧迫,谓曰:“试作一谜,当思解之,以释毒闷。”龙武欻忆旧谜云:“眠则同眠,起则同起,贪如犲狼,赃不入己。”都不有心于规刺也。禧亦不以为讽己,因解之曰:“此是眼也。”而龙武谓之是箸。渡洛水,至柏坞,顾谓龙武曰:“汝可勉心作与太尉公同死计。”龙武曰:“若与殿下同命,虽死犹生。”俄而禧被禽,送华林都亭,著千斤锁格龙武,羽林掌卫之。时热甚,禧渴闷垂死,敕断水浆。侍中崔光令左右送酪浆升余,禧一饮而尽。初,孝文观台宿有逆谋气,言于禧曰:“玄象变,汝终为逆谋,会无所成,但受恶而已。”至此,果如言。

  禧临尽,畏迫丧志,乃与诸妹公主等诀,言及一二爱妾。公主哭且骂之,言:“坐多取此婢辈,贪逐财物,致今日之事,何复嘱问此等!”禧愧而无言。遂赐死私第,绝其诸子属籍。禧之诸女,微给资产、奴婢。自余家财悉以赉高肇、赵修二家,其余赐内外百官,逮于流外,多百匹,下至十匹,其积聚若此。其宫人为之歌曰:“可怜咸阳王,奈何作事误?金床玉几不能眠,夜蹋霜与露。洛水湛湛弥岸长,行人那得度!”其歌遂流至江表。北人之在南者,虽富贵,闻弦管奏之,莫不洒泣。

  禧八子。长子通,字昙和,窃入河内太守陆琇家。初与通情,既闻禧败,乃杀之。

  通弟翼,字仲和,后会赦,诣阙上书,求葬父。不许,乃与二弟昌、晔奔梁。正光中,诏咸阳、京兆二王诸子并听附属籍。后复禧王爵,葬以王礼,诏晔弟坦袭。

  翼与昌,申屠氏出;晔,李妃所出也。翼容貌魁壮,风制可观,梁武甚重之,封为咸阳王。翼让其嫡弟晔,梁武不许。后为青、冀二州刺史,镇郁州。翼谋举州入国,为梁武所杀。

  翼弟树,字秀和,一家独立。美姿貌,善吐纳,兼有将略。位宗正卿。后亦奔梁。梁武尤器之,封为魏郡王,后改封邺王。数为将领,窥觎边服。尔朱荣之害百官也,树时为郢州刺史,请讨荣。梁武资其士马,侵扰境上。孝武初,御史中尉樊子鹄为行台,率徐州刺史杜德、舍人李昭等讨之。树城守不下,子鹄使金紫光禄大夫张安期说之。树请委城还南,子鹄许之,杀白马为盟。树恃誓,不为战备。与杜德别,还南。德不许,送洛阳,置在景明寺。树年十五奔南,未及富贵。每见嵩山云向南,未尝不引领歔欷。初发梁,睹其爱姝玉儿,以金指环与别,树常著之。寄以还梁,表必还之意。朝廷知之,俄而赐死。未几,杜德忽得狂病,云:“元树打我不已。”至死,此惊不绝。舍人李昭寻奉使向秦州,至潼关驿,夜梦树云:“我已诉天帝,待卿至陇,终不相放。”昭觉,恶之。及至陇口,为贺拔岳所杀。子鹄寻为达野拔所杀。

  孝静时,其子贞自建业求随聘使崔长谦赴邺葬树,梁武许之。诏赠树太师、司徒、尚书令。贞既葬,还江南,位太子舍人。及侯景南奔,梁武以贞为咸阳王。送景,使为魏主。未几,景反。

  晔字世茂,梁封为桑乾王,卒于南。

  坦一名穆,字延和。傲狠凶粗,因饮醉之际,于洛桥左右顿辱行人,为道路所患。从叔安丰王延明每切责之曰:“汝凶悖性与身而长。昔宋有东海王祎,志性凡劣,时人号曰驴王。我熟观汝所作,亦恐不免驴号。”当时闻者号为“驴王”。禧诛后,坦兄翼、树等五人相继南奔,故坦得承袭。改封敷城王。永安初,复本封咸阳郡王。累迁侍中。庄帝从容谓曰:“王才非荀、蔡,中岁屡迁,当由少长朕家,故有超授。”初,禧死后,诸子贫乏,坦兄弟为彭城王勰所收养,故有此言。

  孝武初,其兄树见禽。坦见树既长且贤,虑其代己,密劝朝廷以法除之。树知之,泣谓坦曰:“我往因家难,不能死亡,寄食江湖,受其爵命。今者之来,非由义至,求活而已,岂望荣华?汝何肆其猜忌,忘在原之义!腰背虽伟,善无可称。”坦作色而去。树死,竟不临哭。

  后历司徒、太尉、太傅,加侍中、太师、录尚书事、宗师、司州牧。虽禄厚位尊,贪求滋甚,卖狱鬻官,不知纪极。为御史劾奏,免官,以王归第。寻起为特进,出为冀州刺史。专复聚敛,每百姓纳赋,除常别先责绢五匹,然后为受。性好畋渔,无日不出。秋冬猎雉兔,春夏捕鱼蟹,鹰犬常数百头。自言宁三日不食,不能一日不猎。入为太傅。

  齐天保初,准例降爵,封新丰县公,除特进、开府仪同三司。坐子世宝与通直散骑侍郎彭贵平因酒醉诽谤,妄说图谶,有司奏当死。诏并宥之。坦配北营州,死配所。

  赵郡王干字思直,太和九年,封河南王,位大将军。孝文笃爱诸弟,以干总戎别道,诫之曰:“司空穆亮年器可师,散骑常侍卢阳乌才堪询访,汝其师之。”迁洛,改封赵郡王。除都督、冀州刺史。帝亲饯于郊,诫曰:“刑狱之理,先哲所难。然既有邦国,得不自励也!”诏以李凭为长史,唐茂为司马,卢尚之为谘议参军,以匡弼之。而凭等谏,干殊不纳。州表斩盗马人,于律过重,而尚书以干初临,纵而不劾。诏曰:“尚书曲阿朕意,实伤皇度。干闇于政理,律外重刑,并可推闻。”后转特进、司州牧。车驾南讨,诏干都督中外诸军事,给鼓吹一部,甲士三百人,出入殿门。

  干贪淫不遵政典,御史中尉李彪将纠劾之,会遇干于尚书下舍,屏左右诫之,而干悠然不以为意。彪表弹之。诏干与北海王详俱随太子诣行在所。及至,密使左右察其意色,无有忧悔,乃亲数其过,杖之一百,免所居官,以王还第。薨,谥曰灵王。陪葬长陵。

  子谧袭封。干妃穆氏表谧及谧母赵等悖礼愆常。诏曰:“妾于女君,犹妇人事姑舅;妾子于君母,礼加如子之恭。何得黩我风猷,可付宗正依礼正罪。”谧在母丧,听声饮戏,为御史中尉李平所弹。遇赦,复封。后为岐州刺史。

  谧性暴虐,明帝初,台使元延到其州界,以驿逻无兵,摄帅检核。队主高保愿列言:“所有之兵,王皆私役。”谧闻,大怒,鞭保愿等五人各二百。数日间,谧召近州人夫,闭四门,内外严固,搜掩城人,楚掠备至。又无事而斩六人,合城凶惧。众遂大呼,屯门。谧怖,登楼毁梯以自固。士人散走,城人分守四门。灵太后遣游击将军王竫驰驿喻之。城人既见竫至,开门谢罪。乃罢谧州,除大司农卿。迁幽州刺史。谧妃胡氏,灵太后从女也。未发,坐殴其妃,免官。后除都官尚书。车驾出拜圆丘,谧与妃乘赤马犯卤簿,为御史所弹,灵太后特不问。薨,高阳王雍,干之母弟,启论谧,赠假侍中、司州牧,谥贞景。

  谧兄谌,字兴伯,性平和,位都官尚书。尔朱荣之入洛阳,启庄帝欲迁都晋阳。帝以问谌,争之以为不可。荣怒曰:“何关君而固执也!且河阴之役,君应之。”谌曰:“天下事天下论之,何以河阴之酷而恐元谌!宗室戚属,位居常伯,生既无益,死复何损!正使今日碎首流肠,亦无所惧。”荣大怒,欲罪谌。其从弟世隆固谏,乃止。见者莫不震悚。谌颜色自若。后数日,帝与荣见宫阙壮丽,列树成行,乃叹曰:“臣一昨愚志,有迁京之意,今见皇居壮观,亦何用去河洛而就晋阳。臣熟思元尚书言,深不可夺。”是以迁都议因罢。永安元年,拜尚书左仆射,封魏郡王。谌本年长,应袭王封,为其父灵王爱其弟谧,以为世子。庄帝诏复谌封赵郡王。历位司空、太保、太尉、录尚书事。孝静初,拜大司马。薨,谥孝懿。谌无他才识,历位虽重,时人忽之。

  谧弟谭,颇强立,少为宗室推敬,卒于秦州刺史。

  谭弟谳,贪暴无礼。位太中大夫,封平乡男。河阴遇害。

  广陵王羽字叔翻,太和九年封,加侍中,为外都大官。羽少聪慧,有断狱之称。后罢三都,以羽为大理,典决京师狱讼。迁特进、尚书右仆射,又为太子太保、录尚书事。孝文将南讨,遣羽持节安抚六镇。发其突骑,夷夏宁悦。还领廷尉卿。及车驾发,羽与太尉元丕留守。帝友爱诸弟,及将别,不忍早分,诏羽从至雁门。及令羽归,望其称效,故赐如意以表心。

  十八年,羽表辞廷尉,不许。羽奏:“外考令文,每岁终,州镇列牧守绩状。及至再考,随其品第,以彰黜陟。虽外有成令,而内令未班。内外考察,理应同等。臣辄推准外考,以定京官绩行。”诏曰:“论考之事,理在不轻,问绩之方,应关朕听。辄尔轻发,殊为躁也。今始维夏,且待至秋。”后孝文临朝堂考群臣,顾谓羽曰:“上下二等,可为三品,中等但为一品。所以然者,上下是黜陟之科,故旌丝发之美;中等守本,事可大通。”

  帝又谓羽曰:“汝功勤之绩不闻于朝,阿党之音频干朕听。今黜汝录尚书、廷尉,但居特进、太保。”又谓尚书令陆睿曰:“叔翻在省之初,甚著善称;自近以来,偏颇懈怠。岂不由卿等随其邪伪之心?今夺卿尚书令禄一周。”谓左仆射元赞曰:“计叔翻之黜,卿应大辟。但以咎归一人,不复相罪。今解卿少师之任,削禄一周。”诏吏部尚书澄曰:“观叔父神志骄傲,可解少保。”又谓长兼尚书于果曰:“卿不能勤谨夙夜,数辞以疾。今解卿长兼,可光禄大夫、守尚书,削禄一周。”又谓守尚书尉羽曰:“卿恭勤。在集书,殊无忧存左史之事。今降为长兼常侍,亦削禄一周。”又谓守尚书卢阳乌曰:“卿在集书,虽非高功,为一省文学之士,常不以左史在意。今降卿长兼王师,守常侍、尚书如故,夺常侍禄一周。”谓左丞公孙良、右丞乞伏义受曰:“卿等不能正心直言,罪应大辟。但以事钟叔翻,故不能别致贬。二丞可以白衣守本官。冠服、禄恤尽皆削夺。若三年有成,还复本任;如其无成,则永归南亩。”谓散骑常侍元景曰:“卿等自任集书,合省逋堕,致使王言遗滞,起居不修。今降为中大夫、守常侍,夺禄一周。”又谓谏议大夫李彦:“卿实不称职,可去谏议,退为元士。”又谓中庶子游肇及中书舍人李平:“识学可观,可为中第。”

  初,孝文引陆睿、元赞等前,曰:“朕为天子,何假中原?欲令卿等子孙博见多知。若永居恒北,遇不好文主,卿等子弟不免面墙也。”陆睿对曰:“实如明诏。金氏若不入仕汉朝,七叶知名,亦不可得也。”帝大悦。

  帝幸羽第,与诸弟言曰:“朕亲受人讼,知广陵之明了。”咸阳王禧曰:“臣年为广陵兄,明为广陵弟。”帝曰:“我为汝兄,汝为羽昆,汝复何恨!”车驾南伐,除开府、青州刺史。诏羽曰:“海服之寄,故唯宗良。唯酒唯田,可不诫欤!”宣武即位,迁司州牧。及帝览政,引入内,面授司徒。请为司空,乃许之。羽先淫员外郎冯俊兴妻,夜私游。为俊兴所击,积日秘匿,薨于府。宣武亲临哀,赠司徒,谥曰慧。

  子恭袭,是为节闵帝。

  恭兄欣,字庆乐,性粗率,好鹰犬。孝庄初,封沛郡王,后封淮阳王。孝武时,加太师、开府,复封广陵王,太傅、司州牧,寻除大司马。孝武入关中,欣投托人使达长安,为太傅、录尚书事。欣于中兴宗室,礼遇最隆,自广平诸王,悉居其下。又为大宗师,进大冢宰、中军大都督。大统中,为柱国大将军、太傅。文帝谓欣曰:“王三为太傅,再为太师,自古人臣,示闻此例。”欣逊谢而已。后拜司徒。恭帝初,迁大丞相。薨,谥曰容。欣好营产业,多所树艺,京师名果皆出其园。所汲引及寮佐咸非长者,为世所鄙。

  高阳王雍字思穆,少俶傥不恒。孝文曰:“吾亦未能测此儿之深浅,然观其任真率素,或年器晚成。”太和九年,封颍川王。或说雍待士以营声誉,雍曰:“吾天子之子,位为诸王,用声名何为?”改封高阳。后为相州刺史。帝诫曰:“为牧之道,亦易亦难。其身正,不令而行,故便是易;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故曰是难。”宣武初,迁冀州刺史。雍在二州,微有声称,入拜司州牧。帝时幸雍第,皆尽家人礼。迁司空,转太尉,加侍中。寻除太保,领太尉、侍中如故。明帝初,诏雍入居太极西柏堂,谘决大政,给亲信二十人。又诏雍为宗师,进太傅、侍中,领太尉公,别敕将作营国子学寺,给雍居之。领军于忠擅权专恣,仆射郭祚劝雍出之,忠矫诏杀祚及尚书裴植,废雍以王归第。朝有大事,使黄门就谘访之。忠寻复矫诏将杀雍,以问侍中崔光,拒之乃止。未几,灵太后临朝,出忠为冀州刺史。雍表暴忠罪,陈己不能匡正,请返私门。灵太后感忠保护之勋,不问其罪。除雍侍中、太师,领司州牧。

  雍表请王公已下贱妾悉不听用织成锦绣、金玉珠玑,违者以违旨论;奴婢悉不得衣绫锦缬,止于缦缯而已;奴则布服,并不得以金银为钗带,犯者鞭一百。太后从之,而不能久也。诏雍乘步挽出入掖门,又以本官录尚书事,朝晡侍讲。明帝览政,诏雍乘车出入大司马门,进位丞相。又诏依齐郡顺王简太和故事,朝讫引坐,特优拜伏之礼。总摄内外,与元叉同决庶政。岁禄粟至四万石,伎侍盈房,荣贵之盛,昆弟莫及。

  元妃卢氏薨后,更纳博陵崔显妹,欲以为妃。宣武初以崔显世号东崔,地寒望劣,难之,久乃听许。延昌已后,疏弃崔氏,别房幽禁,仅给衣食而已。未几,崔暴薨,多云雍殴杀也。灵太后许赐其女伎,未及送之。雍遣其阉竖丁鹅,自至宫内,料简四人,冒以还第。太后责其专擅,追停之。孝庄初,于河阴遇害。赠假黄钺、相国,谥文穆。

  雍识怀短浅,又无学业,虽位居朝首,不为时情所推。自熙平以后,朝政褫落。及清河王怿之死,元叉专政,天下大责归焉。

  嫡之泰,字昌,颇有时誉,位太常卿,与雍同时遇害。赠太尉公、高阳王,谥曰文。子斌袭。

  斌字善集,历位侍中、尚书左仆射。斌美仪貌,性宽和,居官重慎,颇为齐文襄爱赏。齐天保初,准例降爵为高阳县公,拜右光禄大夫。二年,从文宣讨契丹还,至白狼河,以罪赐死。

  彭城王勰字彦和,少而歧嶷,姿性不群。太和九年,封始平王,加侍中。勰生而母潘氏卒,其年献文崩。及有所知,启求追服,文明太后不许。乃毁容憔悴,心丧三年,不参吉庆。孝文大奇之。敏而耽学,雅好属文。长直禁内,参决军国大政,万机之事无不预焉。及车驾南伐,领宗子军,宿卫左右。转中书令,侍中如故,改封彭城王。

  帝升金墉城,顾见堂后桐竹,曰:“凰皇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今梧竹并茂,讵能降凰乎?”勰曰:“凰皇应德而来,岂桐竹能降?”帝笑曰:“朕亦未望降之。”后宴侍臣于清徽堂。日晏,移于流化池芳林下。帝仰观桐叶之茂,曰:“‘其桐其椅,其实离离。恺悌君子,莫不令仪。’今林下诸贤,足敷歌咏。”遂令黄门侍郎崔光读暮春群臣应制诗。至勰诗,帝乃为改一字,曰:“昔祁奚举子,天下谓之至公。今见勰诗,始知中令之举非私也。”勰曰:“臣露此拙,方见圣朝之私,赖蒙神笔赐刊,得有令誉。”帝曰:“虽琱琢一字,犹是玉之本体。”勰曰:“《诗》三百,一言可蔽。今陛下赐刊一字,足以价等连城。”勰表解侍中,诏曰:“蝉貂之美,待汝而光。人乏之秋,何容方退。”后从幸代都,次于上党之铜鞮山,路傍有大松树十数根。时帝进伞,遂住而赋诗,令示勰曰:“吾作诗虽不七步,亦不言远。汝可作之,比至吾间,令就也。”时勰去帝十步,遂且行且作,未至帝所而就。诗曰:“问松林,松林经几冬?山川何如昔?风云与古同?”帝大笑曰:“汝此亦调责吾耳!”诏赠勰所生母潘氏为彭城国太妃。又除中书监,侍中如故。帝南讨汉阳,假勰中军大将军,加鼓吹一部。勰以宠授频烦,乃面陈曰:“臣闻兼亲疏而两,并异同而建。此既成文于昔,臣愿诵之于后。陈思求而不允,愚臣不请而得。岂但今古云殊,遇否大异。”帝大笑,执勰手曰:“二曹才名相忌,吾与汝以道德相亲,缘此而言,无惭前烈。”

  帝亲讲《丧服》于清徽堂,从容谓群臣曰:“彦和、季豫等年在冲蒙,早登缨绂,失过庭之训,并未习《礼》。每欲令我一解《丧服》。自审义解浮疏,仰而不许。顷因酒醉坐,脱尔言从,故屈朝彦,遂亲傅说。”御史中尉李彪对曰:“自古及今,未有天子讲《礼》。臣得亲承音旨,千载一时。”

  从征沔北,除使持节、都督南征诸军事,正中军大将军、开府。勰于是亲勒大众。须臾有二大鸟从南来,一向行宫,一向幕府,各为人所获。勰言于帝曰:“始有一鸟,望旗颠仆,臣谓大吉。”帝戏之曰:“鸟之畏威,岂独中军之略也?吾亦分其一耳!此乃大善,兵法咸说。”至明,便大破崔慧景、萧衍。其夜大雨。帝曰:“昔闻国军获胜,每逢云雨。今破新野、南阳,及摧此贼,果降时润,诚哉斯言。”勰对曰:“水德之应,远称天心。”帝令勰为露布,辞曰:“臣闻露布者,布于四海,露之耳目。以臣小才,岂足大用。”帝曰:“汝亦为才达,但可为之。”及就,尤类帝文,有人见者,咸谓御笔。帝曰:“汝所为者,人谓吾制。非兄则弟,谁能辨之?”勰对曰:“子夏被嗤于先圣,臣又荷责于来今。”及至豫州,帝为家人书于勰曰:“每欲立一宗师,肃我元族。汝亲则宸极,官乃中监;风标才器,实足轨范,宗制之重,舍汝谁寄?有不遵教典,随事以闻。”

  帝不豫,勰内侍医药,外总军国之务,遐迩肃然,人无异议。徐謇,当世上医。先是,假归洛阳;及召至,勰引之别所,泣涕执手,祈请恳至。左右见者莫不鸣咽。及引入,謇便欲进药。勰以帝神力虚弱,唯令以食味消息。勰乃密为坛于汝水滨,依周公故事,告天地及献文,为帝请命,乞以身代。帝瘳损,自悬瓠幸邺,勰常侍坐舆辇,昼夜不离其侧,饮食必先尝之而后手自进御。车驾还京,会百僚于宣极堂,行饮至策勋之礼,以勰功为群将之最。寻以勰为司徒、太子太傅,侍中如故。

  俄而齐将陈显达内寇,帝复亲讨之。诏勰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总摄六师。时帝不豫,勰辞侍疾无暇,更请一王总当军要。帝曰:“吾虑不济,安六军保社稷者,舍汝而谁?”帝至马圈,疾甚,谓勰曰:“今吾当成不济。霍子孟以异姓受付,况亲贤,不可不勉也!”勰泣曰:“士于布衣,犹为知己尽命,况臣托灵先皇,诚应竭股肱之力。但臣出入喉膂,每跨时要,此乃周旦遁逃,成王疑惑。臣非所以辞勤请逸,正欲仰成陛下日镜之明,下令愚臣获避退之福。”帝久之曰:“吾寻思汝言,理实难夺。”乃手诏宣武曰:“汝第六父勰,清规懋赏,与白云俱洁;厌荣舍绂,以松竹为心。吾少与绸缪,提携道趣,每请朝缨,恬真丘壑。吾以长兄之重,未忍离远,何容仍屈素业,长婴世网。吾百年之后,其听勰辞蝉舍冕,遂其冲挹之性也。”

  帝崩于行宫,遏秘丧事,独与右仆射、任城王澄及左右数人为计,奉迁于安车中。勰等出入如平常,视疾进膳,可决外奏。累日,达宛城,乃夜进安车于郡厅事;得加敛榇,还载卧舆。六军内外,莫有知者。遣中书舍人张儒奉诏徵宣武会驾。梓宫至鲁阳,乃发丧行服。宣武即位,勰跪授遗敕数纸。咸阳王禧疑勰为变,停于鲁阳郡外,久之乃入。谓勰曰:“汝非但辛勤,亦危险至极。”勰恨之。对曰:“兄识高年长,故知有夷险。彦和掘蛇骑武,不觉艰难。”禧曰:“汝恨吾后至耳。”自孝文不豫,勰常居中,亲侍医药,夙夜不离左右,至于衣不解带,乱首垢面。帝患久多忿,因之迁怒。勰每被诮詈,言至厉切;威责近侍,动将诛斩。勰承颜悉心,多所匡济。及帝升遐,齐将陈显达奔遁始尔,虑凶问泄漏,致有逼迫。勰内虽悲恸,外示吉容,出入俯仰,神貌无异。及至鲁阳,东宫官属多疑勰有异志,窃怀防惧;而勰推诚尽礼,卒无纤介之过。勰上谥议:“协时肇享曰孝,五宗安之曰孝,道德博闻曰文,经纬天地曰文,上尊号为孝文皇帝,庙号高祖,陵曰长陵。”帝从之。

  既葬,帝固以勰为宰辅。勰频口陈遗旨,请遂素怀。帝对勰悲恸,每不许之。频表恳切,帝难违遗敕,遂其雅情。犹逼以外任,乃以勰为都督、定州刺史。勰仍陈让,帝不许,乃述职。帝与勰书,极家人敬,请勰入京。景明初,齐豫州刺史裴叔业以寿春内属,诏勰都督南征诸军事,与尚书令王肃迎接寿春。复授司徒。又诏以本官领扬州刺史,进位大司马,领司徒。齐将陈伯之屯于肥口,胡松又据梁城。勰部分将士,频战破之。淮南平,征勰还朝。初,勰之定寿春,获齐汝阴太守王果、豫州中从事庾稷等数人。勰倾衿礼之,常参坐席。果承间求还江外,勰衿而许之。果又谢曰:“果等今还,仰负慈泽,请听仁驾振旅,反迹江外。”至此乃还。其为远人所怀如此。

  勰至京师,频表辞大司马、领司徒及所增邑,乞还中山,有诏不许。乃除录尚书,侍中、司徒如故,固辞不免。时咸阳王禧以骄矜,颇有不法,北海王详阴言于帝;又言勰大得人情,不宜久在宰辅,劝帝遵遗敕。禧等又出领军于烈为恒州,烈深以为忿。烈子忠常在左右,密令忠言于帝,宜早自览政。时将礿祭,王公并斋于庙东坊。帝遣于烈将壮士六十人召禧、勰、详等引见。帝谓勰曰:“顷来南北务殷,不容仰遂冲操。恪是何人,而敢久违先敕?今遂叔父高蹈之意。”诏乃为勰造宅,务从简素,以遂其心。勰因是作《蝇赋》以喻怀。又以勰为太师,勰遂固辞。诏侍中敦喻,帝又为书于勰,崇家人之敬,勰不得已而应命。帝前后频幸勰第。及京兆、广平王暴虐不法,制宿卫队主率羽林、武贲幽守诸王于其第,勰上表切谏,帝不纳。时议定律令,勰与高阳王雍、八坐、朝士有才学者,五日一集,参论轨制应否之宜。凡所裁决,时彦归仰。又加侍中。勰敦尚文史,撰自古帝王贤达至于魏世子孙,族从为三十卷,名曰《要略》。

  性仁孝。言于朝廷,以其舅潘僧固为长乐太守。京兆王愉构逆,僧固见逼。尚书令高肇性既凶愎,又肇兄女入为夫人。顺皇后崩,帝欲以为后,勰固执以为不可。肇于是屡谮勰,因僧固之同愉逆,肇诬勰与愉通,南招蛮贼。勰国郎中令魏偃、前防阁高祖珍希肇提携,构成事。肇初令侍中元晖以奏,晖不从。又令左卫元珍言之。帝访晖,明勰无此。帝更以问肇,肇以魏偃、祖珍为证,乃信之。

  永平元年九月,召勰及高阳王雍、广阳王嘉、清河王怿、广平王怀及高肇等人。时勰妃方产,固辞不得已,意甚忧惧,与妃诀而登车。入东掖门,度一小桥,牛伤,人挽而入。宴于禁中,夜皆醉,各就别所消息。俄而元珍将武士赍毒酒至。勰曰:“一见至尊,死无恨也。”珍曰:“至尊何可复见!”武士以刀环筑勰二下,勰大言称冤。武士又以刀筑勰,乃饮毒酒,武士就杀之。向晨,以褥裹尸,舆从屏门出,载尸归第,云因饮而薨。勰妃李氏,司空冲之女也,号哭曰:“高肇枉理杀人,天道有灵,汝还当恶死。”及肇以罪见杀,还于此屋,论者知有报应焉。帝为举哀于东堂。勰既有大功于国,无罪见害,行路士女皆流涕曰:“高肇小人,枉杀如此贤王!”在朝贵戚莫不丧气。景明、报德寺僧鸣钟欲饭,忽闻勰薨,二寺一千余人皆嗟痛,为之不食,但饮水而斋。追赠假黄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司徒公、太师。给鉴辂九旒,武贲班剑百人,前后部羽葆鼓吹,辒辌车。有司奏太常卿刘芳议勰谥,保大定功曰武,善问周达曰宣,宜谥武宣王。诏可。及庄帝即位,追号文穆皇帝,妃李氏为文穆皇后,迁神主于太庙,称肃祖。节闵帝时,去其神主。嫡子劭,字子讷,袭封。

  劭善武艺,少有气节。明帝初,梁将寇边,劭表上粟九千斛、资绢六百匹、国吏二百人以充军用。灵太后嘉其至意,不许。累迁青州刺史。孝昌末,灵太后失德,四方纷扰,劭遂有异志。为安丰王延明所启,征入为御史中尉。庄帝即位,尊为无上王。寻遇害河阴。追谥曰孝宣皇帝,妻李氏为文恭皇后。

  子韶,字世胄,好学,美容仪。初,尔朱荣将入洛,父劭恐,以韶寄所亲荣阳太守郑仲明。仲明寻为城人所杀。韶因乱,与乳母相失,遂与仲明兄子僧副避难。路中为贼逼,僧副恐不免,因令韶下马。僧副谓客曰:“穷鸟投人,尚或矜愍,况诸王如何弃乎?”僧副举刃逼之,客乃退。韶逢一老母姓程,哀之,隐于私家。居十余日,庄帝访而获焉,袭封彭城王。齐神武后以孝武帝后配之,魏室奇宝多随后入韶家。有二玉钵相盛,转而不可出。马脑榼容三升,玉缝之。皆称西域鬼作也。历位太尉、侍中、录尚书事、司州牧、特进、太傅。

  齐天保元年,降爵为县公。韶性行温裕,以高氏婿,颇膺时宠。能自谦退,临人有惠政,好儒学;礼致才彦,爱林泉,修第宅华而不侈。文宣常剃韶鬓须,加以粉黛,衣妇人服以自随。曰:“以彭城为嫔御。”讥元氏微弱,比之妇女。

  十年,太史奏云:“今年当除旧布新。”文宣谓韶曰:“汉光武何故中兴?”韶曰:“为诛诸刘不尽。”于是乃诛诸元以厌之。遂以五月诛元世哲、景武等二十五家,余十九家并禁止之。韶幽于京畿地牢,绝食,啖衣袖而死。及七月,大诛元氏,自昭成已下并无遗焉。或父祖为王,或身常贵显,或兄弟强壮,皆斩东市。其婴儿投于空中,承之以槊。前后死者凡七百二十一人,悉投尸漳水。剖鱼者多得爪甲,都下为之久不食鱼。世哲从弟黄头,使与诸囚自金凰台各乘纸鸱以飞,黄头独能至紫陌乃坠,仍付御史狱,毕义云饿杀之。

  北海王详字季豫,美姿容,善举止。太和九年封,加侍中。孝文自洛北巡,详常与侍中彭城王勰并在舆辇,陪侍左右。至文成射铭所,帝停驾,诏诸弟及侍臣皆试射远近。诸人皆去一二十步,唯详箭及之。帝拊掌欣笑,遂诏勒铭,亲自为制。车驾南伐,详行中领军,留守。孝文临崩,顾命详为司空辅政。

  宣武览政,为中大将军、录尚书事。咸阳王禧之谋反,详表求解任,制不许。除太尉、领司徒、侍中,录尚书事如故。详之拜命,其夜暴风震电,拔其廷中桐,树大十围,倒立本处。初,宣武之览政,详闻彭城王勰有震主之虑,而欲夺其司徒,大惧物议,故为大将军,至是乃居之。天威如此,识者知其不终。

  既以季父崇宠,位望兼极,贪冒无厌,公私营贩。又于东掖门外规占第宅,至有丧柩在室,请延至葬而不见许,舆榇巷次,行路哀嗟。详母高太妃颇助威虐,怨响嗷然。妃宋王刘昶女,不见答礼。宠妾范氏,爱等伉俪。及死葬讫,犹毁隧视之。又烝于安定王燮妃高氏,即茹皓妻姊。详既素附于皓,又缘淫好,往来绸密。详虽贪侈,宣武礼敬尚隆。常别住华林圆西隅,与都亭宫馆相接。帝每潜幸其所,肆饮终日,与高太妃相见,呼为阿母,伏而上酒,礼若家人。临出,高每拜送,举觞祝言:“愿官家千万年寿,岁一入妾母子舍也。”初,宣武之亲政,详与咸阳王禧、彭城王勰并被召入,共乘犊车,防卫严固。高时惶迫,以为必死,亦乘车傍路哭送至金墉。及详得免,高云:“自今以后,不愿富贵。但令母子相保,共汝扫市作活也。”至此,贵宠崇盛,不复言有祸败之理。

  后为高肇所谮,云详与皓等谋逆。时详在南第。帝召中尉崔亮入禁,纠详贪淫,及茹皓、刘胄、常季贤、陈扫静等专恣之状。夜即收禁南台。又武贲百人,围守详第。夜中虑其惊惧奔越,遣左右郭翼开金墉门驰出喻之,示以中尉弹状。详母高见翼,顿首号泣,不能自胜。详言:“审如中尉所纠,何忧也?人奉我珍异货物,我实受之,果为取受,吾何忧乎?”至明,皓等皆赐死。引高阳王雍等五王入议详罪。单车防守还华林馆。母妻相与哭,入所居,小奴弱婢数人随从。防援甚严。徙就太府寺,免为庶人。别营坊馆于洛阳县东北隅,如法禁卫,限以终身,名曰思善堂,将徙详居之。会其家奴阴结党辈,欲劫出,密抄名字,潜托侍婢通于详。详始得执省,而门防主司遥见,突入,就详手中览得,呈奏。帝密令害之。详自至太府,令其母妻还居南宅,五日一来。此夜,母妻不来,死于奴婢手中。诏丧还南宅,诸王皇宗,悉令奔赴。赗物一依广陵故事。详之初禁,乃以淫高事告母。母大怒,詈之曰:“汝自有妻妾侍婢,少盛如花,何共高丽婢奸,令致此罪!我得高丽婢,当啖其肉。”乃杖详背及两脚百余下。自行杖,力疲,乃使奴代。高氏素严,详每有微罪,常加责罚,以絮裹杖。至是,去絮,皆至创脓。又杖其妃刘数十,云:“新妇大家女,门户匹敌,何所畏而不检校夫婿!”刘笑而受罚,卒无所言。详贪淫之失,虽闻远近,而死之日,罪无定名,远近叹怪之。永平元年十月,诏追复王爵,谥曰平王。子颢袭。

  颢字子明,少慷慨,有壮气。为徐州刺史,寻为御史弹劾,除名。后贼帅宿勤明远、叱干骐驎等寇乱豳、华等州,乃复颢王爵,兼左仆射、西道行台以讨明远。频破贼,解豳、华之围。后萧宝夤等大败于平凉,颢亦奔还京师。

  武泰初,为相州刺史,以御葛荣。属尔朱荣入洛,推庄帝,授颢太傅。颢以葛荣南侵,尔朱纵害,遂盘桓顾望,图自安之策。事不谐,遂与子冠受奔梁。梁武以为魏主,假之兵将,令其北入。永安二年四月,于梁国城南登坛燔燎,年号孝基元年。庄帝诏济阴王晖业于考城拒之,为颢所禽。庄帝北幸,颢遂入洛,改称建武元年。

  颢以数千之众,转战屡克,据有都邑,号令自己。天下人情,想望风政。自谓天之所授,颇怀骄怠。宿昔宾客近习之徒,咸见宠待,干扰政事。又日夜纵酒,不恤军国。所统南兵,陵窃市里,朝野失望。时又酷俭,公私不安。庄帝与尔朱荣还师讨颢,颢自于河梁拒战。冠受战败被禽。颢自轘辕出至临颍,为临颍县卒所斩。

  初,颢入洛,其日暴风,欲入阊阖门,马大惊不进,令人执辔乃入。有恒农杨昙华告人曰:“颢必无成,假服衮冕,不过六十日。”又谏议大夫元昭业曰:“昔更始自洛阳而西,初发,马惊奔,触北宫铁柱,三马皆死,而更始卒不成帝位。以古譬今,其兆一也。”至七月果败。孝武初,赠太师、大司马。

  颢弟顼,庄帝初,封东海王,位中书监。及颢入洛,成败未分,便以意气自得,为时人笑。颢败,潜窜,为人执送,斩于都市。孝武初,赠太尉。

  孝文七男:林废后生废太子恂;文昭皇后生宣武皇帝、广平武穆王怀;袁贵人生京兆王愉;罗夫人生清河文献王怿、汝南王悦;郑充华生皇子恌,未封,早夭。

  废太子庶人恂,字元道。生而母死,文明太后抚视之,常置左右。年四岁,太后亲为立名恂,字元道。于是大赦。太和十七年七月癸丑,立恂为皇太子。及冠恂于庙,孝文临光极东堂,引恂入见,诫以冠义曰:“字汝元道,所寄不轻,汝当寻名求义,以顺吾旨。”二十年,改字宣道。迁洛,诏恂诣代都,其进止仪体,帝皆为定。及恂入辞,帝曰:“今汝不应向代。但太师薨于恒坏,朕既居皇极之重,不容轻赴舅氏之丧,欲使汝展哀舅氏,拜汝母墓,一写为子之情。山陵北海,汝至彼,太师事毕后日,宜一拜山陵。拜讫,汝族祖南安可一就问讯。在途当温读经籍,今日亲见吾也。”后帝每岁征幸,恂常留守,主执庙祀。

  恂不好书学,体貌肥大,深忌河、洛暑热,意每追乐北方。中庶子高道悦数苦言致谏,恂甚衔之。孝文幸崧岳,恂留守金墉,谋欲召牧马,轻骑奔代,手刃道悦于禁中。领军元徽勒门防遏,夜得宁静。帝闻之骇惋,外寝其事,仍至汴口而还。引恂数罪,与咸阳王禧等亲杖恂。又令禧等更代百余下,扶曳出外,不起者月余。拘于城西别馆。引见群臣于清徽堂,议废之。司空、太子太傅穆亮,尚书仆射、少保李冲,并免冠稽首而谢。帝曰:“古人有言,大义灭亲。此小儿今日不灭,乃是国家之大祸。脱待我无后,恐有永嘉之乱。”乃废为庶人,置之河阳;服食所供,粗免饥寒而已。

  帝幸代,遂如长安,中尉李彪承闲密表,告恂复与左右谋逆。帝在长安,使中书侍郎邢峦与咸阳王禧奉诏赍椒酒诣河阳,赐恂死。时年十五余。敛以粗棺常服,瘗于河阳城。二十二年冬,御史台令史龙文观坐法当死,告廷尉,称恂前后被摄左右之日,有手书自理,不知状。而中尉李彪、侍御史贾尚寝不为闻。贾坐系廷尉。时彪免归,帝在邺,尚书表收彪赴洛,会赦,遂不穷其本末。贾尚出系,暴病数日死。

  初,帝将为恂娶司徒冯诞长女,以女幼,待年长,先为娉彭城刘长文、荣阳郑懿女为左右孺子。时恂年十三四,帝尝谓郭祚、崔光、宋弁曰:“人生须自放,不可终朝读书。我欲使恂旦出省经传,食后还内,晡时复出,日夕而罢。卿等以为何如?”光曰:“孔子称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太子尚以幼年涉学之日,不宜于正昼之时,舍书御内,又非所以安柔弱之体,固永年之命。”帝以光言为然,乃不令恂昼入内。无子。

  京兆王愉字宣德,太和二十一年封,拜都督、徐州刺史。以彭城王中宣府长史卢阳乌兼长史,州事巨细,委之阳乌。宣武初,为护军将军。帝留爱诸弟,愉等常出入宫掖,晨昏寝处,若家人焉。迁中书监。为纳顺皇后妹为妃,而不见礼答。愉在徐州纳妾李氏,本姓杨,东郡人,夜闻其歌,悦之,遂被宠嬖。罢州还京,欲进贵之。托右中郎将赵郡李恃显为之养父,就之礼迎,产子宝月。顺皇后召李入宫,毁击之。强令为尼于内,以子付妃养之。岁余,后父于劲以后久无所诞,乃表劝广嫔御。因令后归李于愉,旧爱更甚。

  愉好文章,颇著诗赋。时引才人宋世景、李神俊、祖莹、邢晏、王遵业、张始均等,共申宴喜。招四方儒学宾客严怀真等数十人,馆而礼之。所得谷帛,率多散施。又崇信佛道,用度常至不接。与弟广平王怀,颇相夸尚,竞慕奢丽,贪纵不法。于是宣武摄愉禁中推案,杖愉五十,出为冀州刺史。

  始愉自以职求侍要,势劣二弟,潜怀愧恨,颇见言色。又以幸妾屡被顿辱,内外离抑。及在州,谋逆。愉遂杀长史羊灵引及司马李遵,称得清河王密疏,云高肇谋为杀害主上。遂为坛于信都之南,柴燎告天,即皇帝位。赦天下,号建平元年,立李氏为皇后。宣武诏尚书李平讨愉。愉出拒王师,频败,遂婴城自守。愉知事穷,携李及四子数十骑出门,诸军追之,见执以送。诏征赴京师,申以家人之训。愉每止宿亭传,必携李手,尽其私情。虽锁絷之中,饮赏自若,略无愧惧之色。至野王,愉语人曰:“虽主上慈深,不忍杀我,吾亦何以面见至尊!”于是歔欷流涕,绝气而死,年二十一。或云高肇令人杀之。敛以小棺,瘗。诸子至洛,皆赦之。后灵太后令愉之四子皆附属籍,追封愉临洮王。宝月乃改葬父母,追服三年。

  清河王怿字宣仁,幼而敏慧,美姿貌,孝文爱之。彭城王勰甚器异之,并曰:“此儿风神外伟,黄中内润,若天假之年,继二南矣。”博涉经史,兼综群言,有文才,善谈理。宽仁容裕,喜怒不形于色。太和二十一年封。宣武初,拜侍中,转尚书仆射。怿才长从政,明于断决,剖判众务,甚有声名。司空高肇以帝舅宠任,既擅威权,谋去良宗,屡谮怿及愉等。愉不胜其忿怒,遂举逆冀州。因愉之逆,又构杀勰。怿恐不免。肇又录囚徒以立私惠。怿因侍宴,酒酣,乃谓肇曰:“天子兄弟,讵有几人,而炎炎不息?昔王莽头秃,亦藉渭阳之资,遂篡汉室。今君曲形见矣,恐复终成乱阶。”又言于宣武曰:“臣闻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是故季氏旅泰山,宣尼以为深讥;仲叔轩悬,丘明以为至诫。谅以天尊地卑,君臣道别。宜杜渐防萌,无相僣越。至于减膳录囚,人君之事,今乃司徒行之,讵是人臣之义?且陛下修政教,解狱讼,则时雨可降,玉烛知和。何使明君失之于上,奸臣窃之于下?长乱之基,于此在矣。”宣武笑而不应。

  孝明熙平初,迁太尉,侍中如故。诏怿裁门下之事,又典经义注。时有沙门惠怜者,自云咒水饮人,能差诸病。病人就之者,日有千数。灵太后诏给衣食。事力优重,使于城西之南,治疗百姓病。怿表谏曰:臣闻律深惑众之科,礼绝妖淫之禁,皆所以大明居正,防遏奸邪。昔在汉末,有张角者,亦以此术,荧惑当时。论其所行,与今不异。遂能詃诱生人,致黄巾之祸。天下涂炭数十年间,角之由也。昔新垣奸,不登于明堂;五利侥,终婴于显戮。

  灵太后以怿孝明懿叔,德先具瞻,委以朝政,事拟周、霍。怿竭力匡辅,以天下为己任。领军元叉,太后之妹夫也,恃宠骄盈。怿裁之以法,每抑黜之,为叉所疾。叉党人通直郎宋准爱希又旨,告怿谋反。禁怿门下,讯问左右及朝贵,贵人分明,得雪,乃释焉。怿以忠而获谤,乃鸠集昔忠烈之士,为《显忠录》二十卷以见意焉。

  正光元年七月,叉与刘腾逼孝明于显阳殿,闭灵太后于后宫,囚怿于门下省。怿罪伏,遂害之,时年三十四。朝野贵贱,知与不知,含悲丧气,惊振远近。夷人在京及归,闻怿之丧,为之劈面者数百人。

  广平王怀,阙自有魏诸王,召入华林别馆,禁其出入。令四门博士董征授以经传。孝武崩,乃得归。

  汝南王悦,好读佛经,览书史;为性不伦,俶傥难测。悦妃闾氏,即东海公之女也。生一子,不见礼答。有崔延夏者,以左道与悦游。合服仙药松术之属,时轻与出采之,宿于城外小人之所。遂断酒肉粟稻,唯食麦饭。又绝房中,而更好男色。轻忿妃妾,至加捶挞,同之婢使。悦之出也,妃住于别第,灵太后敕检问之。引入,穷悦事故。妃病杖床蓐,疮尚未愈。太后因悦杖妃,乃下令禁断。令诸亲王及三蕃,其有正妃病患百日已上,皆遣奏闻。若有犹行捶挞,就削封位。

  及清河王怿为元叉所害,悦了无仇恨之意,乃以桑落酒候伺之,尽其私佞。叉大喜,以悦为侍中、太尉。临拜日,就怿子亶求怿服玩之物。不时称旨,乃召亶杖之百下。亶居庐未葬,形气羸弱,暴加威挞,殆至不济。仍呼阿儿,亲自循抚。悦乃为大剉碓,置于州门,盗者便欲斩其手。时人惧其无常,能行异事,奸偷畏之而暂息。

  及尔朱荣举兵向洛,悦遂奔梁。梁武厚相资待。庄帝崩,遂立为魏主,号年更兴。节闵初,遣兵送悦,置于境上,以觊侵逼。及齐神武既诛尔朱,以悦孝文子,宜承大业,乃令人示意。悦既至,清狂如故,动为罪失,乃止。孝武初,除大司马、开府。孝武以广陵颇有德望,以悦属尊地近,内怀畏忌,故前后害之。赠假黄钺、太师、司州牧,大司马、王如故。谥曰文宣。

  子颖,与父俱奔梁,遂卒于江左。

  皇子恌,年七岁,景明元年薨,就敛于华林枣间堂,葬于文昭皇后陵东。后以增广文昭后坟茔,徙窆北岗。

  论曰:文成五王,安丰特标令望。延明学业该赡,加以雅谈之美;及于永安,运迹冠戎。卒致奔亡,亦其命也。

  献文诸子,俱渐太和之训,而咸阳终于逆节,广陵毙于桑中。人而无仪,各宜遄死。高阳器术缺然,终荷栋干,至于桡败,实尸其阙。武宣孝以为质,忠而树行,及夫在安处危之操,送往事居之节,周旦匪佗之旨,霍光异姓之诚,事实兼之。竟而功高震主,德隆动俗。闲言一入,卒不全生。呜呼!周成、汉昭未易遇也。北海义昧鹡鸰,奢淫自丧,虽祸发青蝇,亦自贻伊戚。颢取若拾遗,亡不旋踵,岂守之无术,其天将覆之。

  庶人险暴之性,自幼而长,终以废黜,不得其终。斯乃朱、均之性,尧、舜不能训也。京兆早有令问,晚致颠覆,习于所染,可不慎乎!清河器识才誉,以懿亲作辅,时钟屯诐,始遘墙茨之逼。运属道消,晚扼凶权之手。悲哉!广平早岁骄盈,汝南性致狂逸,揆其终始,俱不足论。而悦以天人所弃,卒婴猜惧之毒,盖地逼之尤也。

  魏自西迁之后,权移周室。而周文天纵宽仁,性罕猜忌;元氏戚属,并见保全,内外任使,布于列职。孝闵践祚,无替前绪,明武缵业,亦遵先志。虽天厌魏德,鼎命已迁,枝叶荣茂,足以愈于前代矣。
目录首卷上一卷下一卷末卷
手机版 微信公众号
手机版 微信公众号
爱古瓷 粤ICP备17015389号 粤公网安备 44010402000796号

本软件的研发和运营为非盈利行为。如果您认为本软件对您有所帮助,可以自愿提供赞助:

页面标注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