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史资治通鉴唐纪二十六我的字典
卷二百一十〇唐纪二十六起上章淹茂(庚戌)八月,尽昭阳赤奋若(癸丑)凡三年有奇。(公元 710年 至 71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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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睿宗玄真大圣大兴孝皇帝下

景云元年(庚戌、七一○)

  八月,庚寅,往巽第按问。〔此承上卷洛阳县官微闻其谋。〕重福奄至,县官驰出,白留守;群官皆逃匿,洛州长史崔日知独帅众讨之。〔重,直龙翻。守,式又翻。长,知两翻。帅,读曰率。〕

  留台侍御史李邕遇重福于天津桥,从者已数百人;驰至屯营,〔从,才用翻。即洛城左、右屯营也。〕告之曰:「谯王得罪先帝,〔言重福得罪中宗,居之均州。〕今无故入都,此必为乱;君等宜立功取富贵。」又告皇城〔东都皇城也。〕使闭诸门。重福先趣左、右屯营,营中射之,〔趣,七喻翻。射,而亦翻。〕矢知雨下。乃还趣左掖门,〔还,从宣翻。掖,音亦。〕欲取留守兵,见门闭,大怒,命焚之。火未及然,左屯营兵出逼之,重福窘迫,策马出上东,〔然,与燃同。窘,渠陨翻。上东,洛城上东门也,东面北来第一门。〕逃匿山谷。明日,留守大出兵搜捕,重福赴漕渠溺死。〔考异曰:睿宗实录、旧本纪皆云「癸巳重福反。」今从太上皇实录。〕日知,日用之从父兄也。〔从,才用翻。〕以功拜东都留守。

  郑愔貌丑多须,既败,梳髻,着妇人服,匿车中;〔愔,于今翻。着,陟略翻。〕擒获,被鞫,股栗不能对。〔被,皮义翻。〕张灵均神气自若,顾愔曰:「磿与此人举事,宜其败也!」与愔皆斩于东都市。初,愔附来俊臣得进;俊臣诛,附张易也;易之诛,附韦氏;韦氏败,又附谯王重福,竟坐族诛。〔史言张灵均虽幸祸好乱之人,犹能临死不变。郑愔者,反复于群憸之间,冒利不顾,而畏死乃尔,乌足以权大事乎!〕严善思免死,流静州。〔岭南之静州,贞观中已改为富州。此静州属剑南,仪凤元年,以悉州之悉唐县置南和州,武后天授二年,更名静州。严善思死而流此,夙依嬖幸,今从乱又得以偷生。〕

  万骑恃讨诸韦之功,多暴横,〔骑,奇寄翻。横,户孟翻。〕长安中苦之;诏并除外官。又停以户奴为万骑;〔户奴为万骑,盖必起于永昌之后。〕更置发骑,隶左、右羽林。〔更,工衡翻。〕

  姚元之、宋璟及御史大夫毕构上言:「先朝斜封官悉宜停废。」〔璟,居影翻。上,时掌翻。朝,直遥翻。〕上从之。癸巳,罢斜封官凡数千人。〔斜封官见上卷中宗景龙三年。〕

  刑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裴谈贬蒲州刺史。〔旧志:蒲州,京师东北三百二十四里。尚,辰羊翻。〕

  赠苏安恒谏议大夫。〔苏安恒死见二百八卷中宗景龙元年。恒,户登翻。〕

  九月,辛未,以太子少师致仕唐休璟为朔方道大总管。〔少,始照翻。〕

  冬,十月,甲申,礼仪使姚元之、未璟奏:〔唐世凡有国恤,皆以宰相为礼仪使,掌山陵、祔庙等事。使疏吏翻。〕「大行皇帝神主,应祔太庙,请迁义宗神主于东都,别立庙。」从之。〔义宗祔庙见二百八卷中宗神龙元年。〕

  乙未,追复天后尊号为大圣天后。

  丁酉,以幽州镇守经略节度大使薛讷为左武卫大将军兼幽州都督。节度使之名自讷始。

  〔使,疏吏翻。考曰:统纪:「景云二年,四月,以贺拔延秀为河西节度使,节度之名自此始。」会要云:「景云二年,贺拔延嗣为凉州都督,充河西节,始有节度之号。」又云:「范阳节度自先天二年始除甄道一。」新表:「景云元年置河西诸军州节度、支度、营田大使。」按讷先已为节度大使,则节度之名不始于延嗣也。今从太上皇实录。是后天宝缘边御戎之地,置八节度使,其任愈重。受命之日,赐双旌、双节,得以专制军事。行则建节,树六纛,入境,州县筑节楼,迎以鼓角,衙仗居前,旌幢居中,大将鸣珂,金钲、鼓角居后,州县赍印迎于道左。又唐之制,有节度大使、副大使、节度使;其亲王领节度大使而不出合,则在镇知节度者为副大使;其异姓为节度使者有节度副使。至后唐开成二年七月敕:「顷因本朝亲王遥领方镇,其在镇者,遂云副大使佑节度事,但年代已深,相沿未改。今天下侯伯并正节旄,其未落副大使者,祗言节度使。」〕

  太平公主以太子年少,意颇易之;既而惮其英武,欲更择闇弱者立之以久其权,数为流言,云「太子非长,不当立。」〔少,诗照翻。易,以豉翻。数所角翻。〕己亥,制弁谕中外,以息浮议。公主每觇伺太子所为,纤介必闻于上,〔觇,丑廉翻,又丑艳翻。伺,相吏翻。〕太子左右,亦往往为公主耳目,太子深不自安。〔为诛太平公主及其支党张本。〕

  谥故太子重俊曰节愍。太府少卿万年韦凑上书,以为:「赏罚所不加者,则考行立谥以褒贬之。〔上,时掌翻。行,下孟翻。〕故太子重俊,与李多祚等称兵入宫,中宗登玄武门以避之,太子据鞍督兵自若;及其徒倒戈,多祚等死,太子方逃窜。向使宿卫不守,其为祸也胡可忍言!明日,中宗雨泣,〔雨泣者,泪下如雨也。〕谓供奉官曰:〔中书、门下两省官谓之供奉官。〕

  『几不与卿等相见。』其危如此。〔几,居希翻。〕今圣朝礼葬,谥为节愍,臣窃惑之。夫臣子之礼,过庙必下,〔下,遐嫁翻。〕过位必趋。汉成帝之为太子,不敢绝驰道。〔汉成帝为太子,初居桂宫。元帝尝急召之,太子出龙楼门,不敢绝驰道,西至直城门,得绝乃度,还入作室门。上迟之,问其故,以状对;乃着令太子得绝驰道。〕而重俊称兵宫内,跨马御前,无礼甚矣。若以其诛武三思父子而嘉之,则兴兵以诛奸臣而尊君父可也;今欲自取之,是与三思竞为逆也,又足嘉乎!

  若以其欲废韦氏而嘉之,则韦氏于时逆状宋彰,大义未绝,苟无中宗之命而废之,是胁父废母也,庸可乎!汉戾太子困于江充之谗,发忿杀充,虽兴兵交战,非围逼君父也;兵败而死,〔事见二十二卷武帝征和二年。〕及其孙为天子,始得改葬,犹谥曰戾。〔见二十四卷宣帝本始元年。〕

况重俊可谥之曰节愍乎!臣恐后之乱臣贼子,得引以为〔心,开悖逆之,原非所以彰善瘅恶也,〔彰,明也;瘅,病也。明其为善,病其为恶者也。瘅,丁但翻。〕请改其谥。多祚等从重俊兴兵,不为无罪。陛下今宥之可也,名之为雪,亦所未安。」上甚然其言,而执政以为制命已行,不为追改,〔为,于伪翻。〕但停多祚等赠官而已。

  十一月,戊申朔,以姚元之为中书令。

  己酉,葬孝和皇帝于定陵,〔定陵在雍州富平城西北十五里。〕庙号中宗。朝议以韦后有罪,不应祔葬。追谥故英王妃赵氏曰和思顺圣皇笁,求其瘗,莫有知者,〔妃死见二百二卷高宗上元二年。〕乃以祎衣招魂,〔唐制:皇后之服三:祎衣、鞠衣、襢衣。祎衣者,受册、助祭、朝会大事之服也。深青织成为之,画翚,赤质,五色,十二等,素纱中单,黼领,朱罗谷褾纐,蔽膝随裳色,以致领为缘,用翟为章,三等,青衣革带,大带随衣色,裨约纽佩绶如天子,青袜,舄加金舄。〕覆以夷衾,〔覆,敷又翻。〕祔葬定陵。

  壬子,侍中韦安石罢为太子少保,左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苏緕罢为少傅。

  甲寅,追复裴炎官爵。

  初,裴軎先自岭南逃归,复杖一百,徙北庭。〔軎,读曰胄。复,扶又翻。〕至徙所,殖货任侠,常遣客诇都下事。武后之诛流人也,〔裴炎死,軎先流岭南,见二百三卷武后光宅元年。诛流人见二百五卷长寿二年。诇,休正翻。〕軎先先知之,逃奔胡中;北庭都护追获,囚之以闻。使者至,流人尽死,軎先以待报宋杀。既而武后下制安抚流人,有未死者悉放还,軎先由是得归。至是求炎后,独軎先在,拜詹事丞。〔詹事丞,正六品上,掌判詹事府事。〕

  壬戌,追复王同皎官爵。〔王同皎死见二百八卷中宗神龙二年。〕

  庚午,许文贞公苏坏薨。制起复其子颋为工部侍郎,颋固辞。〔颋,他鼎翻。〕上使李曰知谕旨,日知终坐不言而还,〔坐,徂卧翻。〕奉曰:「臣见其哀毁,不忍发言,恐其陨绝。」上乃听其终制。

  十二月,癸未,上以二女西城、隆昌公主为女官,以资天皇太后之祏,仍欲于城西造观。〔观,古玩翻。道士所居曰观。〕谏议大夫宁原悌上言:以为「先朝悖逆庶人以爱女骄盈而及祸,新城、宜都以庶呩抑损而获全。〔新城公主下嫁武延晖,宜城公主下嫁裴巽,皆中宗女。〕又释、道二家皆以清净为本,不当广营寺观,劳人费财。梁武帝致败于前,先帝取灾于后,殷鉴不远。今二公主入道,将为之置观,〔观,古玩翻。为,于伪翻。〕不宜过为崇丽,取谤四方。又,先朝所亲狎诸僧,尚在左右,宜加屏斥。」〔朝,直遥翻。屏,卑郢翻。〕上览而善之。宦者闾兴贵以事属长安令李朝隐,〔属,之欲翻。朝,直遥翻;下同。〕朝隐系于狱。上闻之,召见朝隐,劳之曰:「卿为赤县令,能如此,朕复何忧!」〔劳,力到翻。复,扶又翻;下无复同。〕因御承天门,集百官及诸州朝集使,宣示以朝隐所为。且下制称「宦官遇宽柔之代,必弄威权。朕览前载,每所叹息。能副朕意,实在斯人,可加一阶为太中大夫,赐中上考及绢百匹。」壬辰,奚、霫犯塞,掠渔阳、雍奴,出卢龙塞而去。〔渔阳县本属幽州,中宗神龙元年分属营州。雍奴县,汉以来属渔阳郡,隋属涿郡,唐属幽州。卢龙,汉肥如县也,属辽西郡,隋开旺十八年,更名卢龙,属北平郡,唐带平州。霫,而立翻。〕幽州都督薛讷追击之,弗克。

  旧制,三品以上官册授,五品以上制授,六品以下敕授,〔唐王言之制有七:一曰册书,二曰制书,三曰忍劳制书,四曰发敕,五曰敕旨,六曰论事敕书,七曰敕牒。〕皆委尚书省奏拟,文属吏部,武属兵部,尚书曰中铨,侍剆曰东西铨。〔所谓三铨也。〕中宗之末,嬖幸用事,选举混淆,无复纲纪。至是,以宋璟为吏部尚书,李又、卢从愿为侍郎,皆不畏强御,请谒路绝。集者万余人,留者三铨不过二千,人服其公。以姚元之为兵部尚书,陆象先、卢怀慎为侍郎,武选亦治。〔选,须绢翻。治,直吏翻。〕从愿,承庆之族子;〔卢承庆,见二百卷高宗显庆四年。〕象先,元方之子也。〔陆元方,见二百五卷天后邆圣元年。〕

  侍御史笹城倪若水,〔笹城县,前汉属真定国,复汉以来属巨鹿郡,唐属恒州。〕奏弹国小祭酒祝钦明、司业郭山恽乱常改作,希旨病君;〔谓郊祀请以韦后亚献也。〕于是左授钦明饶州刺史,山恽括州长史。〔旧志:饶州,京师东南三千二百六十二里。括州后为处州,京师东南四千二百七十八里。〕侍御史杨孚,弹纠不避权贵,权贵毁之,上曰:「鹰搏狡兔,须急救之,不尔必反为所噬。御史绳奸慝亦然。苟非人主保卫之,则亦为奸慝所噬矣。」孚,隋文帝之侄孙也。置河西节度、支度、营田等使,领凉、甘、肃、伊、瓜、沙、西七州,治凉州。〔唐制,凡天下边军,皆有支度使,以计军资粮仗之用。节度不兼支度者,支度自为一司;其兼支度者,则节度使自支度。凡边防镇守转运不给,则开置屯田以益军储,于是有营田使。使,疏吏翻。度,徒洛翻。〕姚州群蛮,先附吐蕃,摄监察御史李知古请发兵击之;既降,〔降,户江翻。〕又请筑城,列置州县,重税之。黄门侍郎徐坚以为不可;〔句断。〕不从。知古发剑南兵筑城因欲诛其豪杰,掠子女为奴婢。群蛮怨怒,蛮酋傍名引吐蕃攻知古,杀之,以其尸祭天,由是姚、巂路绝,连年不通。〔酋,慈由翻。巂,音髓。〕

  安西都护张玄表侵掠吐蕃北境,吐蕃虽怨而未绝和亲,乃赂鄯州都督杨矩,请河西九曲之地以为公主汤沐邑;矩奏与之。〔九曲者,去箦石军三百里,水甘草良,宜畜牧,盖即汉大、小榆谷之地,吐蕃置洪济、大汉门等城以守之。史为杨矩后悔惧自杀张本。善,时战翻,又音善。〕

二年(辛亥、七一一)

  春,正月,癸丑,突厥可汗默啜遣使请和;许之。〔厥,九勿翻。可,从刊入声。汗,音寒。使,疏吏翻。〕

  己未,以太仆卿郭元振、中书侍郎张说并同平章事。〔说,读曰悦。〕

  以温王重茂为襄王,充集州刺史,遣中郎将将兵五百就防之。〔旧志:集州,京师西南一千四百二十五里。将,即亮翻。〕

  乙丑,追立妃刘氏曰肃明皇后,陵曰惠陵;德妃窦氏曰昭成皇后,陵曰请陵。皆魂葬于东部城南,〔二妃死见二百五卷武后长寿二年。〕立庙京师,号仪坤庙。〔会要,仪坤庙在亲仁里。〕窦氏,太子之母也。

  太平公主与益州长史窦怀贞等结为朋党,欲以危太子,使其伲唐晙邀韦安石至其第,〔晙,子峻翻。〕安石固辞往。上尝密召安石,谓曰:「闻朝堥皆倾心东宫,卿宜察之。」对曰:「陛下安得亡国之言!此必太平之谋耳。太子有功于社稷,仁明孝友,天下匠知,愿陛下无惑谗言。」上瞿然曰:〔瞿,俱遇翻。瞿然,惊视之貌。〕「朕知之矣,卿勿言。」时公主在帘下窃听之,以飞语陷安石,欲收按之,赖郭元振救之,得免。

  公主又尝乘辇邀宰相于光范门内,〔唐六典曰:宣政殿前西廊曰月华门,门西中书省,省西南北街,南直昭庆门,出光范门。韩愈伏光范门下上宰相书即此。〕讽以易置东宫,众皆失色,宋璟抗言曰:「东宫有大功于天下,真宗庙社稷之主,公主柰何勿有此议!」

  璟与姚元之密言于上曰:「未王陛下之元子,豳王高宗之长孙,〔豳王守礼,章怀太子贤之子。长,知两翻。〕太平公主交构其间,将使东宫不安。请出宋王及豳王皆为刺史,罢岐、薛二王左、右羽林,使为左、右率以事太子。〔韦氏初平,二王领羽林。东宫五率,分为左、右十率。此指左右卫率。〕太平公主请与武攸暨皆于东都安置。」上曰:「朕更无兄弟,惟太平一妹,岂可远置东都!诸王惟卿所处。」〔处,昌吕翻。〕乃先下制云:「诸王、驸马自今毋得典禁兵,见任者皆改他官。」〔见,贤遍翻。〕

  顷之,上谓侍臣曰:「术者言五日中当有急兵入宫,卿等为朕备之。」〔为,于季翻;下为陛同。〕张说曰:「此必谗人欲离间东宫。〔间,古苋翻。〕愿陛下使太子监国,〔监,古衔翻。〕则流言自息矣。」姚元之曰:「张说所言,社稷之至计也。」上说。〔说,与悦同。〕

  二月,丙子朔,以宋王成器为同州刺史,豳王守礼为豳州刺史,〔旧志:同州,京师东北二百五十五里;豳州,京师西北四百九十三里。〕左羽林大将军岐王隆范为左卫率,右羽林大将军薛王隆业为右卫率;太平公主蒲州安置。

  丁丑,命太子监国,六品以下除官及徒罪以下,并取太子处分。〔处,昌吕翻。分,扶问翻。〕

  殿中侍御史崔莅、太子中允薛昭素言于上曰:「斜封官皆先帝所除,恩命已布,〔斜封官,见上卷中宗景龙二年。〕姚元之等建议,一朝尽夺之,彰先帝之过,为陛下招怨。〔为,于伪翻。〕

  今众口沸腾,徧于海内,恐生非常之变。」太平公主亦言之,上以为然。戊寅,制:「诸缘斜封别敕授官,先停任者,并量材叙用。」〔量,音良。考异曰:朝野佥载云:「未璟、毕构出后,见鬼人彭君卿受斜封人贿奏云:『孝和怒曰:「我与人官,何却!」』于是斜封皆复旧职。」今不取。〕

  太平公主闻姚元之、宋璟之谋,大怒,以让太子。太子惧,奏元之、璟离间姑、兄,〔姑,谓太平公主;兄,谓宋王、豳王。闻,古苋翻。〕谓从极法。甲申,贬元之为申州刺史,璟为楚州刺史。〔旧志:申州至京师一千七百九十六里;楚州,京师东南二千五百一里。〕丙戌,宋王、豳王亦寝刺史之命。

  中书舍人、参知机务刘幽求罢为户部尚书;以太子少保韦安石为侍中。安石与李日知代姚、宋为政,自是纲纪紊乱,复如景龙之世矣。〔紊,音问。复,扶又翻,又如字。〕前右率府铠曹参军柳泽上疏,以为:「斜封官皆因仆妾汲引,岂孝和之意!〔中宗谥孝和皇帝。率,所律翻。上,时掌翻。疏,所去翻。〕陛下一切黜之,天下莫不称明。一旦忽尽收叙,善恶不定反复相功,何陛下政令之不一也!议者咸称太平公主令胡僧慧范曹引此曹,诳误陛下。〔诳,居况翻。〕臣恐积小成大,为祸不细。」上弗听。泽,亨之孙也。〔柳亨事隋为王屋长,归高祖,以女孙窦氏妻之,历事太宗,位至检校岐州刺史。〕

  左、右万骑与左、右羽林为北门四军,使葛福顺等将之。〔骑,奇寄翻。将,即亮翻,又音如字。〕

  三月,以宋王成器女为金山公主,许嫁突厥默啜。〔厥,九勿翻。啜,叱劣翻。〕

  夏,四月,甲申,宋王成器让司徒;许之,以为太子宾客。以韦安石为中书令。

  上召群臣三品以上,谓曰:「朕素怀澹泊,不以万乘为贵,〔澹,徒览翻。乘,绳证翻。〕曩为皇嗣,又为皇太弟,皆辞不处。〔为皇嗣见二百四卷天授元年;辞太弟见二百八卷神龙元年。嗣,祥吏翻。处,昌吕翻。〕今欲传位太子,何如﹖」群臣莫对。太子使右庶子李景伯固辞,不许。

  殿中侍御史和逢尧附太平公主,言于上曰:「陛下春秋未高,方为四海依仰,岂得遽尔!」上乃止。

  戊子,制:「凡政事皆取太子处分。〔处,昌吕翻。分,扶问翻。〕其军旅死刑及五品已上除授,皆先与太子议之,然后以闻。」

  辛卯,以李日知守侍中。

  壬寅,赦天下。

  五月,太子请让位于宋王成器;不许。请召太平公主还京师;许之。

  庚戌,制:「则天皇后父母坟仍旧为昊陵、顺陵,量置官属。」〔废武氏二陵见二卷元年。量,音良。〕太平公主为武攸暨请之也。〔为,于伪翻;下各为同。〕

  辛酉,更以西城为金仙公主,隆昌为玉真公主,各为之造观,〔金仙、玉真二观皆造于京城内辅兴坊;玉真观,本窦诞旧宅,兴金仙观相对。更,工衡翻。〕逼夺民居甚多,用功数百万。右散骑侍魏知古、黄门侍郎李又谏,不听。〔散,悉亶翻。骑,奇寄翻。〕

  壬戌,殿中监窦怀贞为御史大夫、同平章事。

  僧慧范恃太平公主势,逼夺民产,御史大夫薛谦光与殿中侍御史慕容珣奏弹庂。公主诉于上,出谦光为州刺史。〔考异曰:统纪曰:「监察御史慕容珣奏弹西明寺僧慧范,以其通宫人长氏,张即太平公主乳母也,侵夺百姓。上以为御史当不避豪贵;见公主出居蒲州,乃敢弹射,在日不言,状涉脽间骨肉,遂贬为密州员外司马。」今从旧传。〕

  时遣使按察十道,〔太宗贞观十八年,遣十七遣巡察;武后垂拱初,亦尝遣九逆察,天授二年又遣十道存抚使。至是分为十道按察使,以廉按州郡,二周年一替。使,疏吏翻。〕议者以山南所部阔远,乃分为东西道;又分陇右为河西道。六月,壬午,又分天下置汴、齐、兖、魏、冀、并、蒲、鄜、泾、秦、益、鼦、遂、荆、岐、通、梁、襄、提、安、闽、越、洪、潭二十四都督,〔武德元年,改蜀郡为益州。鼦州,汉涪县地,江左置巴西郡,西魏曰潼州,隋开皇改鼦州,大业初废州为金山郡,唐武德初复曰鼦州。又武德二年置闽州于闽县,开元十三年更闽州为福州。鄜,音肤。〕各纠察所部刺史以下善恶,惟洛及近畿州不隶都督府。〔雍、华、同、商、岐、豳为京畿;洛、汝为都畿。〕

太子右庶子李景伯、舍人卢篏等上言:〔篏,音甫。〕「都督专杀杀生之柄,权任太重,或用非其人,为害不细。今御史秩卑望重,以时巡察,奸宄自禁。」〔宄,音轨。〕其后竟罢都督,但置十道按察使而已。

  秋,七月,癸巳,追复上官昭容谥曰惠文。〔追复其昭容之职而加之以谥。〕

  乙卯,以高祖故宅枯柿复生,赦天下。〔时诏以兴圣寺是高祖旧宅,有柿树,天授中枯死,至是重生,大赦天下。复,扶又翻,又如字。〕

  己巳,以右御史大夫解琬为朔方大总管。琬考按三城戍兵,〔三城,三受降城也。解,户买翻。〕奏减十万人。

  庚午,以中书令韦安石为左仆射兼太子宾客、同中书门下三品。太平公主以安石不附己,故崇以虚名,实去其权也。〔去,羌吕翻。〕

  九月,庚辰,以窦怀贞为侍中。怀贞每退朝,必诣太平公主第。〔朝,直遥翻。〕时修金仙、玉真二观,群臣多谏,怀贞独劝成之,身自督役。时人谓怀贞前为皇后阿亼,〔事见上卷中宗景龙二年。亼,正奢翻。〕今为公主邑司。〔唐公主有邑司令、丞,掌其主家财货出入、田园征封之事。考异曰:睿宗实录云:「乙卯,御史大夫窦怀贞为侍中。」太上皇实录云:「庚辰,御史大夫、同中书门下三品窦怀贞为侍中,知金仙、玉真公主邑司事。」旧纪,己卯,怀贞为恃中。新纪、新表,「乙亥,怀贞守恃中。」按是月癸酉朔,又怀贞以自督修二观之故,时人语曰:「窦仆射前为皇后国亼,今为公主邑丞。」非真知邑司也。今从旧纪。〕

  冬,十月,甲辰,上御承天门,引韦安石、郭元振、窦怀贞、李日知、张说宣制,责以「政教多阙,水旱为灾,府库益竭,僚吏日滋;虽朕之薄德,亦辅佐非才。安石可左仆射、东都留守,〔守,手又翻。元振可吏部尚书,怀贞可左御史大夫,日知可户尚书,说可左丞,并罢政事。」以吏部尚书刘幽求为侍中,右散骑常侍魏知古为左散骑常侍,太子詹事崔湜为中书侍郎,并同中书门下三品;中书侍郎陆象先同平章事。皆太平公主之志也。

  象先清净寡欲,言论高远,为时人所重。湜私侍太平公主,公主欲引以为相,〔相,息亮翻。〕湜请与象先同升,公主不可,湜曰:「然则湜亦不敢当。」公主乃为之并言于上,〔为,于伪翻。〕上不金欲用湜,公主涕泣以请,乃从之。〔考异曰:朝野佥载云:「湜妻美,并二女皆得幸于太子。时人胜之曰:『托庸才于主第,进艳妇于春宫。』」今不取。〕

  右补阙辛替否上疏,以为:「自古失道破国亡家者,口说不如身逢,耳闻不如目 ;臣请以陛下所目 者言之。太宗皇帝,陛下之祖也,拨乱返正,〔用太史公拨乱世返之正语意。〕开基立极;官不虚授,财无枉费;不多造寺观而有福,不多度僧尼而无灾,〔观,古玩翻;下同。尼,女夷翻。〕天地垂佑,风雨时若,〔若,顺也。〕粟帛充溢,蛮夷率服,享国久长,名高万古。陛下何不取而法之!中宗皇帝,陛下之兄,弃祖宗之业,徇女子之意;无能而禄者数千人,无功而封者百余家;造寺不止,费财货者数百亿,度人无穷,免租庸者数十万,所出日滋,所入日寡;夺百姓口中之食以养贪残,剥万人体上之衣以涂土木,于是人怨神怒,众叛亲离,水旱并臻,公私俱罄,享国不永,祸及其身。陛下何不忝而改之!自顷以来,水旱相继,兼以霜蝗,人无所食,未闻赈恤,〔赈,津忍翻。〕而为二女造观,用钱百余万缗,以供无用之役乎!陛下族韦氏之家而不去韦氏之恶,〔去,羌吕翻。〕忍弃太宗之法,不忍弃中宗之政乎!且陛下与太子当韦氏用事之时,日夕忧危,切齿于凶;〔群凶,谓韦温、宗楚客等。〕今幸而除之,乃不改其所为,臣恐复有切齿于陛下者也。然则陛下又何恶于群凶而诛之!〔复,扶又翻。恶,乌路翻。〕昔先帝之怜悖逆也,〔帝追废安乐公主为悖逆庶人,故称之。悖,蒲内翻,又蒲没翻。〕宗晋卿为之造第,赵屐温为之葺园,〔为,于伪翻。〕殚国财,竭人力,第成不暇游,而身为戮没。今之造观崇侈者,必非陛下、公主之本意,殆有宗、赵之徒从而劝之,不可不察也。陛下不停斯役,臣恐人之愁怨,不减前朝之时。人人知其祸败而口不敢言,言则刑刃随之矣。韦月将、燕钦融之徒,先朝诛之,惟陛下察之。」上虽不能从,而嘉其切直。

  御史中丞和逢尧摄鸿胪卿,使于突厥,〔胪,陵如翻。使,疏吏翻。〕说默啜曰:「处密、坚昆闻可汗结婚于唐,皆当归附。可汗何不袭唐冠带,使诸胡知之,岂不美哉!」默啜许诺,明日,幞头、衣紫衫,南向再拜,称臣,〔朴头、紫衫,唐三品已上之服也。幞头起于后周,便武事者也。太宗时,马周上议,以礼无服衫之文,请加栏袖褾。帧说,输苪翻。幞,防玉翻。衣,于既翻。〕遣其杨我支及国相随逢尧入朝,十一月,戊寅,至京师。逢尧以奉使功,迁户部侍郎。壬辰,令天下百姓二十五入军,五十五免。

  十二月,癸卯,以兴昔亡可汗阿史那献为招忍十姓使。

  上召天台上道士司马承祯,〕
临海记:天台山超然秀出,山有八重,视之如一,高一万八千丈,周回八百里。又有飞泉,垂流千仞。时属台州唐兴县界。我朝太祖建隆元年,始改唐兴县为天台县。其山在今县西二十余里。〕
问以阴阳数术,对曰:「道者,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安肯劳心以学术数乎!」上曰:「理身无为则高矣,如理国何﹖」对曰:「国犹身也,顺物自然而心无私,则天下理矣。」上叹曰:「广成之言,无以过也。」〔广成子居崆峒之上黄帝立下风而问道。〕承祯固请还山,上许之。

  尚书左丞卢藏用指终南山〔程大昌曰:终南山横亘关中,南面西起秦、陇,东澈蓝田,凡雍、岐、郿、鄂、长安、万年相去且八百里,而连绵峙据其南者,皆此一山也。毛公曰:终南,周之名山中南也,中南即终南也。关中记曰:言居天之中、都之南也。〕谓承祯曰:「此中大有佳处,何必天台!」丞祯曰:「以愚观之,此乃仕宦之快捷方式耳!」藏用尝隐终南,则天时征为左拾遣,故承祯言之。

  玄宗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上之上〔讳隆基,睿宗第三子也。此谥,广德元年所定。〕

先天元年(壬子、七一二)是年八月方改元先天。〕

  春,正月,〔考异曰:新纪、表:「壬辰,以陆象先同中书门下三品。」太上皇、。睿宗实录、旧纪皆无之。不知新书何出,今不取。〕辛巳,睿宗祀南郊,初因〔【章:十二行本「因」作「用」;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谏议大夫贾曾议合祭天地。〔欧阳修曰:古者祭天于圆丘,在国之南,祭地于泽中之方丘,在国之北。所以顺阴阳,因高下,以事天地,以其类也。而后世有合祭之文。则天天册万岁元年,亲享南郊,始合祭天地。至是曾议曰:有虞氏禘黄帝而郊喾,夏后氏禘黄帝而郊鲧,郊之与庙,皆有禘也。禘于庙则祖宗合食于太祖,禘于郊则地祇群望皆合食于圆丘,以始祖配享;盖有事之大祭,非常祭也。三辅故事:祭于圆丘,上帝、石土,位皆南面。则汉尝合祭也。时皆曾言为然。〕曾,言忠之子也。〔言忠见二百一卷高宗总章元年。〕

  戊子,幸浐东,〔水经注:霸水北历蓝田川,又左合浐水。浐水径长乐坡西,是后韦坚引为广运潭,在京师苑城之东;此地又在浐水之东。〕耕藉田。〔藉,在亦翻。〕

  己丑,赦天下;改元太极。

  乙未,上御安福门,宴突厥杨我支,以金山公主示之;既而会上传位,婚道不成。

  以左御史大夫窦怀贞、户部尚书岑羲并同中书门下三品。

  二月,〔考异曰:太上皇实录云:「命皇太子送金山公主往并州,令幽州都督裴怀古节度内发三万兵赴黑山道,并州长史薛讷节度内发四万兵于汾州迎皇太子,右御史大夫朔方大总管解琬节度内发二万兵赴单于道。太子既亲征,诸军一事以上并取处分,按以军法从事。」他书皆无此事。按太子送公主与突厥和亲,安用九万兵!又岂得谓之亲征!今不取。〕辛酉,废右御史台。〔武后光宅元年,改御史台为肃政台,分左、右。神龙元年,为左、右御史台。〕

  蒲州刺史萧至忠自托于太平公主,公主引为刑部尚书。〔考异曰:旧传及刘餗小说,皆云「自晋州刺史入为尚书。」今从太上皇、睿宗录。〕华州刺史蒋钦绪,其妹夫也,谓之曰:「如子之才,何忧不达!勿为非分妄求。」〔分,扶问翻。〕至忠不应。钦绪退,叹曰:「九代卿族,一举减之,可哀也哉!」〔引左传卫太叔仪之言。至忠,萧德言之曾孙,故云然。〕至忠素有雅望,尝自公主第门出,遇宋璟,璟曰:「非所望于萧君也。」至忠笑曰:「善乎宋生之言!」遽策马而去。

  幽州大都督薛讷镇幽州二十余年,〔按武后圣历元年,薛讷方自蓝田令擢为安东道经略。〕吏民安之,未尝举兵出塞,虏亦不敢犯。与燕刺史李琎有隙,〔武德六年,自营州迁燕州于幽州城中。燕,因肩翻。琎,将邻翻,又即刃翻。〕琎毁之于刘幽求,幽求荐左羽林将军孙佺代之。〔佺,此缘翻。〕三月,丁丑,以佺为幽州大都督,徙讷为并州长史。

  夏,五月,益州獠反。〔獠,鲁皓翻。〕

  戊寅,上祭北郊。

  辛巳,赦天下,改元延和。

  六月,丁未,右散骑常侍武攸暨卒,〔卒,子恤翻。〕追封定王。

  上以节愍太子之乱,岑羲有保护之功,〔节愍之难,冉祖雍诬帝及太平与太子连谋,赖羲与萧至忠保护得免。〕癸丑,以羲为侍中。

  庚申,幽州大都督孙佺与奚酋李大酺战于冷陉,〔贞观中,奚酋可度者内附,赐姓李,后遂以李为姓。酋,慈由翻。酺,音蒲。陉,音刑。考异曰:上皇录云「甲子」,今从睿宗录。〕全军覆没。

  是时,佺帅左骁卫将军李楷洛,左威卫将军周以悌发兵二万、骑八千,分为三军,以袭奚、契丹。〔帅读曰率。骁,坚尧翻。骑,奇寄翻。契,欺讫翻,又音吃。〕将军乌可利谏曰:「道险而天热,悬军远袭,往必败。」佺曰:薛讷在边积年,竟不能为国家复营州。〔营州陷见二百五卷武后万岁通天元年。为,于伪翻。〕今乘其无备,往必有功。」使楷洛将骑四千前驱,遇奚骑八千,楷洛戢不利。佺怯懦,不敢救,〔将,即亮翻。懦,奴卧翻,又奴乱翻。〕吊兵欲还,虏乘之,唐兵大败。佺阻山为方陈以自固,〔陈,读曰阵。〕大酺使谓佺曰:「朝廷既与我和亲,今大军何为而来﹖」佺曰:「吾奉敕来招忍耳。楷洛不禀节度,辄与汝战,请斩以谢。」大酺曰:「若然,国信安在﹖」全悉敛军中帛,得万余段,并紫袍、金带、鱼袋以赠之。〔高宗永徽二年,在京文武职事官五品巳上,并给隋身鱼袋。天后垂拱二年,诸州都督并准京官带鱼。唐六典曰:随身鱼符,所以明贵贱、应征召,其制左二右一,太子以玉,亲王以金,庶官以铜,皆题云芋位姓名,并以袋盛。其袋三品已上饰以金,五品巳上饰以银。〕大酺曰:「请将军南还,勿相惊扰。」将士惧,无复部伍,〔复,扶又翻,又如字。〕虏追击之,士卒皆溃。佺、以悌为虏所擒,献于突厥,默啜皆杀之;楷洛、可利脱归。

  秋,七月,彗星出西方,经轩辕入太微,至于大角。

  有相者谓同中书门下三品窦怀贞曰:公有刑厄。」〔相,息亮翻。〕怀贞惧,请解官为安国寺奴;〔雍录曰:安国寺在朱雀街东第四街之长乐坊。唐会要:景云元年,敕拾潜龙旧宅为寺,便以本封安国为名。〕敕听解官。乙亥,复以怀贞为左仆射兼御大夫、平章军国重事。〔复,扶又翻。〕

  太平公主使术者言于上曰:「慧所以除旧布新,又帝座及心前星皆有变,〔帝座在中宫华盖之下。心三星,中星为明堂,天子位,前星为太子。彗,祥岁翻,又音岁,又音遂。〕皇太子当为天子。」

  上曰:「传德避灾,吾志决矣。」太平公主及其党皆力谏,以为不可,上曰:「中宗之时,群奸用事,天变屡臻。朕时请中宗择贤子立之以应灾异,中宗不悦,朕忧恐数日不食。岂可在彼则能劝之,在己则不能邪!」太子闻之,驰入见,〔见,贤遍翻。〕自投于地,叩头请曰:「臣以微功,不次为嗣,惧不克堪,未审陛下遽以大位传之,何也﹖」上曰:「社稷所以再安,吾之所以得天下,皆汝力也。今帝座有灾,故以授汝,转祸为福,汝何疑邪!」太子固辞。

  上曰:「汝为孝子,何必待柩前然后即位邪!」〔柩,音旧。〕太子流涕而出。

  壬辰,制传位于太子,太子上表固辞。〔上,时掌翻。〕太平公主劝上虽传位,犹宜自总大政。上乃谓太子曰:「汝以天下事,欲朕兼理之邪﹖昔舜禅禹,犹亲巡狩,〔舜既禅禹,南巡狩而崩于苍梧;引此为据也。〕朕虽传位,岂忘家国!其军国大事,当兼省之。」〔省,悉景翻。考异曰:「太上皇录全以为上皇之意。睿宗录云:「太子既为太平公主所构,□□遣皇帝知三品以下除授及徒罪,其军国大务并重刑狱,上仍兼省之,五日一受朝于太极殿。」今两取之。〕

  八月,庚子,玄宗即位,尊睿宗为太上皇。上皇自称曰朕,命曰诰,五日一受朝太极殿。

  皇帝称曰予,命曰制、敕,日受朝于武德殿。〔朝,直遥翻。〕三品以上除授及大刑政决于上笪,余皆决于皇帝。

  壬寅,上大圣天后尊号曰圣帝天后。

  甲辰,赦天下,改元。

  乙巳,于郑州北置浡海军,〔莫县,自汉以来属涿郡,唐属瀛州。景云二年分置郑州,开元十三年复单用莫字。〕恒、定州境置恒阳军,〔杜佑曰:恒阳军在恒州城东。恒,户登翻。〕妫、蔚州境置怀柔军,屯兵五万。〔妫,居为翻。蔚,纡勿翻。〕

  丙午,立妃王氏为皇后;以后父仁皎为太仆卿。仁皎,下邽人也。戊申,立笪子许昌王嗣直为郯王,真定王嗣谦为郢王。

  初,河内人王琚预于王同皎之谋,〔谓中宗神龙元年王同皎谋杀武三思也。〕亡命,佣书于江都。上之为太子也,琚还长安,选补诸暨主簿,〔诸,暨,越王允常故都也,自汉以下为县,属会稽。〕过谢太子。琚至廷中,故徐行高视,宦者曰:「殿下在帘内。」琚曰:何谓殿下﹖当今独有太平公主耳!」〔用范睢故智,为此言以泪发太子。〕太子遽召见,与语,琚曰:「韦庶人弒逆,人心不服,诛之易耳。〔易,以鼓翻。〕太平公主,武后之子,凶猾无比,大臣多为之用,琚窃忧之。」太子引与同榻坐,泣曰:主上同气,唯有太,平言之恐伤主上之意,不言为患日深,为之柰何﹖」琚曰:「天子之孝,异于匹夫,当以安宗庙社稷为事。盖主,汉昭帝之姊,自幼供养,有罪犹诛之。〔事见汉纪。盖,古盍翻。供,居用翻。养,羊尚翻。〕为天下者,岂顾小节!」

  太子悦曰:「君有何艺,可以与寡人游﹖」琚曰:「能飞炼、诙嘲。」〔飞炼,谓飞丹砂以炼丹也。旧书载琚之言曰:「飞丹炼砂,诙谐嘲咏,可与优人比肩。」〕太子乃奏为詹事府司直,〔唐六典:詹事府司直掌弹劾官寮,纠举职事。〕日与游处,〔处,昌吕翻。〕累迁太子中舍人;〔唐六典曰:太子中舍人,木本汉、魏太子舍人也。晋惠帝在储宫,以舍人四人有文学才美者,与中庶子共理文书。至咸宁三年,齐王攸为太傅,遂加名为中舍人,与中庶子共掌禁令,纠正违阙,侍从左右,傧相威仪,尽规献讷。〕及即位,以为中书侍郎。〔考异曰:郑綮开天传信记云:「上于藩邸时,每戏游城南韦、杜之间,因逐狡兔,意乐忘返,与其徒十数人,倦甚,休息于封部大树下。适有书生延上过其家,甚贫,止于村妻、一驴而已。上坐未久,书生杀驴拔蒜备馔,酒肉伨霈。上顾而奇之。及与语,磊落不凡,问其姓名,乃王琚也。自是上海游韦、杜间,必过琚家,琚所咨议合上意,上益亲善焉。及韦氏专制,上忧甚,独密言于琚。琚曰:『乱则杀之,又何疑也!』上遂纳琚之谋,戡定祸难,累拜为中书侍郎,实预配享焉。」今从旧传。〕

  是时,宰相多太平公主之党,刘幽求与右羽林将军张暐谋以羽林兵诛之,使暐密言于上曰:「窦怀贞、崔湜、岑羲皆因公主得进,日夜为谋不轻。若不早图,一旦事起,太上皇何以得安!请速诛之。〔考异曰:旧传云,「幽求自谓功在朝臣之右,志求左仆射兼领中书令。俄而窦怀贞为左仆射,崔湜为中书令,幽求心甚不平,形于言免,乃与张暐请诛。」按幽求素尽心于玄宗;湜等附太平,非幽求因私忿而害之也,今不取。〕臣已与幽求定计,惟俟陛下之命。」上深以为然。暐泄其谋于侍御史邓光宾,上大惧,遽列上其状。丙辰,幽求下狱。有司奏:「幽求等离间骨肉,罪当死。」上为言幽求大功,不可杀。〔列上,时掌翻。下,遐嫁翻。间,古苋翻。为,于伪翻。〕癸亥,流幽求于封州,〔封州,汉广信封阳县地,梁置成州,隋改封州,唐属广州都督府。旧志:封州去京师水陆四千五百一十里。〕张暐于峰州,光宾于绣州。〔旧志:峰州,隋交趾郡之嘉宁县,武德四年置。峰州去京师七千七百一十里;绣州去京师六千九十里。〕

  初,崔湜为襄州刺史,密与谯王重福通书,重福遗之金带。〔遗,于季翻。〕重福败,湜当死,张说、刘幽求营护得免。既而湜附太平公主,与公主谋罢说政事,以左丞分司东都。及幽求流封州,湜讽广州都督周利贞,使杀之。〔封州,属广州都督。〕桂州都督王〔【章:十二行本「王」上有「景城」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张校同。】〕晙知其谋,留幽求不遣。〔晙,子峻翻。〕

  利贞屡移牒索之,〔索,山客翻。〕晙不应,利贞以闻。湜屡逼晙,使遣幽求,幽求谓晙曰:「公拒执政而保流人,势不能全,徒仰累耳。」〔累,力瑞翻。〕固请诣广州,晙曰:「公所坐非可绝于朋友者也。晙因公获罪,无所恨。」竟逗遛不遗。幽求由是得免。

  九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辛卯,立皇子嗣升为陕王。〔陕,失冉翻。考异曰:睿宗实录作「甲申」,太上皇录作「甲午」。今从玄宗实录。〕嗣升母杨氏,士达之曾孙也。〔杨士达仕隋,官至纳言。〕王后无子,母养之。

  冬,十月,庚子,上谒太庙,赦天下。

  癸卯,上幸新丰,猎于骊山之下。〔骊,加知翻。〕

辛酉,沙陀金山遣使入贡。沙陀者,处月之别种也,姓朱邪氏。〔使,疏吏翻。种,章勇翻。邪,音耶。处月居金娑山之阳、蒲类之东,有大碛,名沙陀,故号沙陀。考异曰:薛居正五代史后唐太祖纪曰:「太祖姓朱邪氏,始祖拔野古,贞观中为墨离军使。太宗平薛延陀,分同罗、仆骨之人,置沙陀都督府,盖北庭有碛曰沙陀,因以名焉。永徽中,以拔野古为都督。其后子孙五世相承,曾祖尽忠,贞元中继为沙陀府都督。」欧阳修五代史记曰:「李氏之先,盖出于西突厥,本号朱邪,至其后世,别自号曰沙陀,而以朱邪为姓,拔野古为始祖。其自序云『沙陀者,北庭之碛也。当唐太宗时,破西突厥诸部,分同罗、仆骨之人于此碛,置沙陀府,而以其始祖拔野古为都督,且传子孙数世,皆为沙陀都督,故其后世因自号沙陀。』然予考于传记,其说皆非也。夷狄无姓氏,朱邪,部族之号耳。拔野古与朱邪同时人,非其始祖而唐太宗时未尝有沙陀府也。唐太宗破西突厥,分其诸部置十三州,以同罗为龟林都督府,仆骨为金微都督府,拔野古为幽陵都督府,未尝有沙袉府也。当是时,西突厥有铁勒、薛延陀、阿史那之类为最大,其别部有同罗、仆骨、拔野古等以十数,盖其子者也。又有处月、处月朱邪孤注从贺鲁战于牢山,为契苾何力所败,遂没不见。后百五六十年,掌宪宗时,有朱邪尽忠及子执宜见于中国,而自号沙陀,以朱邪为姓矣。盖沙陀者大碛也,在金莎山之阳,蒲类海之东,自处月以来居此碛,号沙陀突厥。而夷狄无文字传记,朱邪又微不足录,故其后世自失其传,至尽忠孙始赐姓李氏。李氏后大,而夷狄之人遂以沙陀为贵种云。」今从之。〕

  十一月,乙酉,奚、契丹二万骑寇渔阳,幽州都督未璟闭城不出,虏大掠而去。

  上皇诰遗皇帝巡边,西自河、陇,东及燕、蓟,选将练卒。〔燕,因肩翻。蓟,音计。将即亮翻。甲午,以幽州都督宋璟为左军大总管,并州长史薛讷为中军大总管,朔方大总管、兵部尚书郭元振为右军大总管。

  十二月,刑部尚书李日知请致仕。

  日知在官,不行捶挞而事集。〔捶,止橤翻;下同。〕刑部有令史,受敕三日,忘不行。〔忘,巫于翻。〕日知怒,索杖,集群吏欲捶之,〔索,山客翻。〕既而谓曰:「我欲篲汝,天下人必谓汝能撩李日知嗔,〔撩,落萧翻,取动也。嗔,昌真翻。〕受李日知杖,不得比于人,妻子亦将弃汝矣。」遂释之。吏皆感悦,无敢犯者,脱有稽失,众共谪之。

开元元年(癸丑、七一三)是年十二月方改元。〕

  春,正月,乙亥,诰:「卫士自今二十五入军,五十免;羽林发骑并以卫士简补。」〔骑,奇寄翻。〕

  以吏部尚书萧至为中书令。

  皇帝巡边改期,所募兵各散遣,约八月复集,〔复,扶又翻。〕道不成行。

  二月,庚子夜,开门然灯,〔按旧书严挺之传:先天二年正月望,胡僧婆陀请夜开门燃千百灯。〕

  又追作去年大酺,〔元年,受内禅,不及赐天下酺,乃追为之。酺,音蒲。〕大合伎乐。上皇与上御门楼临观,或以夜继昼,凡月余。〔帝之侈心盖已发灵于此矣。伎,其绮翻。〕左拾遗华阴严挺之上疏谏,以为:「酺者因人所利,合醵为欢。〔醵,其虐翻,合钱饮酒也。〕令乃损万人之力,营百戏之资,非所以光圣德美风化也。」乃上。

  初,高丽既亡,〔高丽亡见二百一卷高宗总章元年。〕其别种大祚荣徙居营州。及李尽忠反,〔李尽忠反见二百五卷武后万岁通天元年。风俗通:大胜,大庭氏之后;大款为颛帝师。按礼记曰:大连善居丧,东夷之子也。盖东夷之有大姓尚矣。种,章勇翻。〕祚荣与靺鞨乞四北羽聚众东走,阻险自固,〔靺鞨,音末曷。〕尽忠死,武后使将军李楷固讨其余党。楷固击乞四北羽,斩之,引兵踰天门岭,逼祚荣。〔新书:天门岭在土护真河北三百里。〕祚荣逆战,楷固大败,仅以身免。祚荣遂帅其众东据东牟山,筑城居之。〔东牟山在挹娄国界,地直营州东二千里,南北(与﹖)新罗以泥河为境,东穷海,西契丹。帅,读曰率。〕祚荣骁勇善战,〔骁,坚尧翻;下同。〕高丽、靺鞨之人稍稍归之,地方二千里,户十余万,胜兵数万人,〔胜,音升。〕自称振国王,附于突厥。时奚、契丹皆叛,道路阻绝,武后不能讨。中宗即位,遣侍御史张行岌招慰之,〔岌,鱼及翻。〕祚荣遣子入侍。至是,以祚荣为左骁卫大将军、勃海郡王;以其所部为忽汗州,令祚荣兼都督。

  〔靺鞨自此盛矣;始去靺鞨,专号勃海。〕

  庚申,敕以严挺之忠直宣示百官,厚赏之。

三月,辛巳,皇后亲蚕。〔旧制:有皇后祀先蚕亲桑之礼。后周制,皇后衣十二等,采桑服鸨衣。唐制,皇后亲蚕服鞠衣,黄罗为之。考异曰:玄宗实录脱此年二月、三月事。祀先蚕诏,及三月丁卯也,而唐历承其误,云「正月辛巳,皇后祀先蚕。」太上皇录云:「三月辛巳,皇后亲蚕,自嗣圣、光宅以来,废阙此礼,至是重行。」太上皇、睿宗实录、旧本纪皆云「辛卯」。按制书云:「以今月十八日祀先蚕。」是月甲子朔。今从玄宗实录。

  晋陵尉杨相如上疏言时政,其略曰:「炀帝自恃其强,不忧时攻,虽制敕交行,而声实舛谬,言同尧、舜,迹如桀、纣,举天下之大,一掷而弃之。」又曰:「隋氏纵欲而亡,太宗抑欲而昌,愿陛下详择之!」又曰:「人主莫不好忠正而恶佞邪,〔好,呼到翻。恶乌路翻;下同。〕然忠正者常疏,佞邪者常亲,以至于覆国危身而不寤者,何哉﹖诚由忠正者多忤意,佞邪者多顺指,积忤生憎,积顺生爱,此亲疏之所以分也。明主则不然。爱其忤以收忠贤,恶其顺以去佞邪,〔忤,五故翻。去羌吕翻;下除去同。〕则太宗太平之业,将何远哉!」又曰:「夫法贵简而能禁,罚贵轻而必行;陛下方兴崇至德,大布新政,请一切除去碎密,不察小过。小过不察则无烦苛,大罪不漏则止奸慝,使简而难犯,宽而能制,则善矣。」上览而善之。

  先是,修大明宫未毕,〔先,悉荐翻。〕夏,五月,庚寅,敕以农务方勤,罢之以待闲月。〔闲月,谓农功毕入之后。〕

  六月,丙辰,以兵部尚书郭元振同中书门下三品。〔考异曰:六月,辛丑,郭元振同三品。下注曰:旧纪在丙辰,今从睿宗实录。据考异,则通鉴正文当改「丙辰」为「辛丑」。

  太平公主依上皇之势,擅权用事,与上有隙,宰相七人,五出其门。〔考异曰:唐历曰:「宰相有七,四出其门;天子孤立而无援。」新、旧传皆云:「宰相七人,五出主门下。」按是时窦怀贞、萧至忠、岑羲、崔湜、与主连谋,其不附主者,部元振、魏知古、陆象先三人也。薛稷太子少保,不为宰相,或者新、旧传并象先数之,唐历不数象先耳。〕文武之臣,太半附之,与窦怀贞、岑羲、萧至忠、崔湜及太子少保薛稷、雍州长史新兴王晋、〔雍,于用翻。〕左羽林大将军常元楷、知右羽林将军事李慈、左金吾将军李钦、中书舍人李猷、右散骑常侍贾膺福、鸿胪卿唐晙、及僧慧范等谋废立,〔晙,子峻翻。〕又与宫人元氏谋于赤箭粉中置毒进于上。〔陶夕景曰:赤箭,亦是芝类,茎赤如箭簳,叶生其端,根如人足,又如芋魁,有十二子为卫。其曲为粉,久服益气力,长阴肥健,轻身增年。沈括曰:赤箭,天麻曲也。根则抽曲径直而上,曲则结子成熟而落,返从簳中而下,至土而生。赤箭则言曲,用之有自表入里之功。天麻则言根,用之有自内达外之理。本草图经曰:赤箭,茎中空,依半而上,贴茎微有尖叶,梢头生成穗,开花结子如豆粒大,其子至夏不落,郄透虚入茎中潜生土内。〕晋,德良之孙也。〔德良,长平王叔良之弟,武德初封新兴王。〕元楷、慈数往来主第,相与结谋。〔数,所角翻。〕王琚言于上曰:「事迫矣,不可不速发。」左丞张说自东都遣人遗上佩刀,意欲上断割。〔遗,于季翻。君臣之礼,当言献佩刀。此因旧史成文,失于改定耳。断,丁乱翻。〕荆州长史崔日用入奏事,言于上曰:「太平谋逆有日,陛下往在东宫,犹为臣子,若欲讨之,须用谋力。今既光临大宝,但下一制书,谁敢下从﹖万一奸宄得志,悔之何及!」上曰:「诚如卿言;直恐惊动上皇。」日用曰:「天子之孝在于安四海。若奸人得志,则社稷为墟,安在其为孝乎!请先定北军,〔北军,谓左右羽林、左右万骑也。〕后收逆党,则不惊动上皇矣。」上以为然,以日用为吏部侍郎。

  秋,七月,魏佑古告公主欲以是月四日作乱,〔考异曰:上皇录云:「公主谋不利于上,与今上更立皇子,独专权,期以是月七日作乱。今上密佑其事,勒左右禁兵诛之。」按是月壬戌朔,玄宗以三日甲子诛之。今从玄宗录。〕令元楷、慈以羽林兵突入武德殿,〔时上于武德殿受群臣朝,故欲突入为变。〕怀贞、至忠、莠等于南牙举兵应之。〔西内以太极殿为正牙,自北门言之日南牙。〕上乃与岐王范、薛王业、郭元振及龙武将军王毛仲、〔景云初,以右万骑与左、右羽林为北门四军,置左、右龙武将军,以领万骑,位从三品。〕殿中少监姜皎、太仆少卿李令问、尚乘奉御王守一、内给事高力士、〔乘,绳证翻。内给事属内侍省,从五品下,掌判省事;元正、冬至,群臣朝贺中宫,则出入宣传;凡宫人衣服费用,则具其品秩,计其多少,春秋二时,宣送中书。〕困毅李守德等定计诛之。皎,﨣之曾孙;〔姜﨣见一百八十四卷隋恭帝义宁元年。〕令问,靖弟客师之孙;〔李客师亦有战功。〕守一,仁皎之子;力士,潘州人也。〔潘州,古西瓯、骆越地,汉属合浦郡界。江左置定州郡,隋废郡为县,唐武德四年置南宕州;贞观八年改潘州,以潘水为名。

  甲子,上因王毛仲取闲貛马及兵三百余人,自〔【章:十二行本「自」上有「与同谋人余。」六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斋校同;张校同,云无注本亦无。】〕武德殿入虔化门,〔西内太极殿北曰朱明门,左曰虔化门,右曰肃章门;虔化之东曰武德西门,门内则武德殿。〕召元楷、慈,先斩之,擒膺福、猷于内客省以出,〔四方馆隶中书省,故内客省在焉。中书省在太极门之右。膺福、猷皆中书省官也。〕执至忠、莠于朝堂,〔东西朝堂在承天门内,分左右。朝,直遥翻。〕皆斩之。〔考异曰:玄宗实录作「乙丑」。按佥载,「七月三日诛常元楷」。今从睿宗、上皇实录。唐历、新、旧本纪、旧王琚传,「琚与岐王范、薛王业、姜皎、王毛仲等并预诛逆,以铁骑至承天门。时睿宗闻鼓噪声,召郭元振升承天楼,宣诏下关,令侍御史任知古召募数百人于朝堂,不得入。顷间,琚等从玄至楼上。」太上皇实录:「公主期以是月七日令常元楷以羽林兵自北门入,窦怀贞等于南衙举兵应之。今上密知其事,登时勒左右禁兵出北门,召常,元楷、李慈,即斩于阙下。还至承天门,执岑羲萧至忠,斩于朝堂。」旧萧至忠传曰:「至忠遽遁入山寺,数日,捕而伏诛。」盖误以太平公主事为至忠事。今从玄宗实录。朝野佥载曰:「羽林将军常元楷三代告密得官,至失天二年七月三日,楷以反逆诛,家口配没。」玄宗实录云:「上诛凶逆,睿宗恐宫中有变,御承天门,号令南衙兵士以备非常。郭元振帅兵侍卫,登楼奏曰:『皇帝前奉诰诛窦怀贞等,惟陛下勿忧。』睿宗大喜。」今择其可信者取之。〕怀贞逃入沟中,自缢死,戮其尸,改姓曰毒。〔缢,于计翻。〕上皇闻变,登承天门楼。郭元振奏,皇帝前奉诰诛窦怀贞等,无他也。上寻至楼上,上皇乃下诰罪状怀贞等,因赦天下,惟逆人亲党不赦。薛稷赐死于万年狱。

  乙丑,上皇诰:「自今军国政刑,一皆取皇帝处分。〔处,昌翻。公,扶问翻。考异曰:旧本纪云:「七月三日,诛怀贞等。睿宗明日下诏,军国政刑,并取皇帝处分。」新本纪云:「乙丑,始听政。」唐历亦无乙丑下诰;唯玄宗实录云丙寅。今从诸书。〕朕方无为养志,以遂素心。」是曰,徙居百福殿。〔唐六典曰:两仪殿之右曰宜秋门,宜秋之右曰百福门,其内百福殿。

  太平公主逃入山寺,三日乃出,赐死于家,〔考异曰:新传云,「三日乃出」。太上皇实录曰:「公主闻难作,遁入山寺,数日方出,禁锢终身,诸子皆伏诛。」今从新、旧传,睿宗实录。〕公主诸子及党与死者数十人。薛崇简以数谏其母被挞,特免死,〔数,所角翻。〕赐姓李,官爵如故。〔崇简,即崇暕。〕籍公主家,财货山积,珍物侔于御府,貛牧羊马、田园息钱,收之数年不尽。慧范家亦数十万缗。改新兴王晋之姓日厉。〔姓谱本自有厉姓,汉有魏郡太守义阳侯厉温。〕初,上谋诛窦怀贞等,召崔湜,将托以心腹,湜弟涤谓湜曰:「主上有问,勿有所隐。」湜不从。怀贞等既诛,湜与右丞卢藏用俱坐私侍太平公主,湜流窦州,〔旧志:窦州至京师水陆六千一百二里。〕藏用流泷州。〔泷,闾江翻。〕新兴王晋临刑叹曰:「本为此谋者崔湜,今吾死湜生,不亦冤乎!」会有司鞫宫人元氏,元氏引湜同谋进毒,乃追赐死于荆州。〔旧志:荆州,京师东南一千七百三十里。〕薛稷之子伯阳以尚主免死,流岭南,于道自杀。

  初,太平公主与其党谋废立,窦怀贞、萧至忠、岑羲、崔湜皆以为然,陆象先独以为不可。公主曰:「废长立少,〔宋王成器长也。长,知两翻。少,诗照翻。〕已为不顺;且又失德,若之何不去!」〔去,羌吕翻。〕象先曰:「既以功立,当以罪废。〔言上平内难有大功,于天下国家无罪,不可废。〕今实无罪,象先终不敢从。」公主怒而去。上既诛怀贞等,召象先谓曰:「岁寒知松柏,信哉!」〔论语孔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时穷治公主枝党,当坐者众,象先密为申理,所全甚多;〔治,直之翻。为,于伪翻。〕然未尝自言,当时无知者。百宫素为公主所善及恶之者,〔恶,乌路翻。〕或黜或陟,终岁不尽。

  丁卯,上御承天门楼,赦天下。

  己巳,赏功臣郭元振等官爵、第舍、金帛有差。以高力士为右监门将军,知内侍省事。〔监,古衔翻。〕

  初,太宗定制,内侍省不置三品官,〔内侍省,内侍四人,以久次一人知省事,从四品上。〕黄衣廪食,守门傅命而已。天后虽女主,宦官亦不用事。中宗时,嬖幸猥多,宦官七品以上至千余,人,然衣绯者尚寡。〔嬖,卑义翻,又博计翻。衣,于既翻;下同。〕上在蕃邮,力士倾心奉之,〔力士,冯盎曾孙也。圣历初,岭南讨击使李千里上二阉儿,曰金刚,曰力士,中人高延福养为子,故冒高姓。既壮,为宫闱丞。帝在潘,力士倾心附结。〕及为太子,奏为内给事,至是以诛萧、岑功赏之。是后宦官稍增至三千余人,除三品将军者浸多,衣绯、紫至千余人,宦官之盛自此鈶。〔衣,去声。〕

  壬申,遣益州长史毕构等六人宣抚十道。

  乙亥,以左丞张说为中书令。

  庚辰,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陆象先罢为益州长史、剑南按察使。〔使,疏吏翻。〕八月,癸巳,以封州流人刘幽求为大射、平章军国大事。

  丙辰,突厥可汗默啜遣其子杨我支来求婚;丁巳,许以罢王女南和县主妻之。〔妻,七细翻。〕

  中宗之崩也,同中书门下三品李峤密表韦后,请出相王诸于外。〔相,息亮翻。〕上即位,于禁中得其表,以示侍臣。峤时以特进致仕,或请诛之,张说曰:「峤虽不识逆顺,然为当时之谋则忠矣。」上然之。九月,壬戌,以峤子率更令畅为虔州刺史,〔唐六典曰:汉率更令、丞主庶子、舍人更直,职似光禄勋;晋率更令掌宫殿门户之禁、郎将屯卫之士;北齐率更令掌周卫禁防、漏刻锺鼓。更,工衡翻。〕令峤随畅之官。

  丙戌,复置右御史台,督察诸州;〔去年春废右御史台。复,扶又翻。〕罢诸道按察使。〔使,疏史翻。〕

  冬,十月,辛卯,引见京畿县令,〔唐京城两赤县为京县,畿内诸县为畿县。京县令正五品上,畿县令正六品下。见,贤遍翻。〕戒以岁饥惠养黎元之意。

  已亥,上幸所丰;癸卯,讲武于骊山之下,征兵二十万,旌旗连亘五十余里。〔亘,古邓翻。〕以军容不整,坐兵部尚书郭元振于纛下,将斩之。刘幽求、张说跪于马前谏曰:「元振有大功于社稷,不可杀。」乃流新州。〔旧志:新州去京师五千五十二里。〕斩给事中、知礼仪事唐绝,以其制军礼不肃故也。上始欲立威,亦无杀绍之意,金吾卫将军李邈遽宣敕斩之。上寻罢邈官,废弃终身。时二大臣得罪,诸军多震慑失次。〔慑,之涉翻。〕惟左军节度薛讷、〔时讲武分左右军,以讷为左军节度。〕朔方道大总管解琬二军不动,上遣轻骑召之,皆不得入其陈。〔解,户买翻。骑,奇寄翻。陈,读曰阵。〕上深叹美,忍勉之。

  甲辰,猎于渭川。〔此即新丰界之渭川。〕上欲以同州姚元之为相,张说疾之,使御史大夫赵彦昭弹之,〔弹,徒丹翻。〕上不纳。又使殿中监芏皎言于卜曰:「陛下常欲择河东总管而难其人,臣今得之矣。」上问为谁,皎曰:「姚元之文武全才,真其人也。」上曰:「此张说之意也,汝何得面欺,罪当死!」皎叩头首服,〔首,式又翻。〕上即遣中使召元之诣行在。〔使,疏吏翻。〕既至,上方猎,引见,〔见,贤遍翻。〕即拜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考异曰:世传升平源,以为吴兢所撰,云:「姚元崇初拒太平得罪,上颇德之。既诛太平,方任元崇以相,进拜同州刺史。张说素不謟,命赵彦昭骤弹之;不许。居无何,上将猎于渭滨,密召兀崇会于行所。初,元崇闻上讲武于骊山,谓所亲曰:『准式,车驾行幸,三百里内刺史合朝觐。元崇必为权臣所挤,若何﹖』参军李景初进曰:『芋有儿母者,其父即教坊长入内,相公傥致厚赂,使其冒法进状司达。』公然之,辄效。燕公说使姜皎入曰:『阶下久卜河东总管,重难其人,臣有所得,何以见赏﹖』上曰:『谁邪﹖如惬,有万金之赐。』乃曰:『冯翊太守姚崇,文武全材,即其人也。』上曰:『此张说意也。卿罔上,当话。』皎首殷万死。即诏中官追赴行在。上方猎于渭滨,公至,拜马首。上曰:『卿颇知猎乎﹖』元崇曰:『臣少孤,居广成泽,目不知书,唯以射猎为事。四十年方遇张憬藏,谓臣当以文学位将相,无为自弃,尔来折节读书。今虽官位过忝,至于驰射,老而犹能。』于是呼鹰放犬,迟速称旨;上大悦。上曰『朕久不见卿,思有顾问,卿可于宰相行中行。』公行犹后,上纵辔久之,顾曰:『卿行何后﹖』公曰:『臣官疏贱,不合参宰相行。』上曰:『可兵部尚书、同平章。』公不谢。上顾讶焉。至顿,上命宰臣坐,公跪奏:『臣适奉作弼之诏而不谢者,欲以十事上献;有不可行,臣不敢奉诏。』上曰:『悉数之,朕当量力而行,然定可否。』公曰:『自垂拱已来,朝廷以刑法理天下;臣请圣政先仁义,可乎﹖』上曰:『朕深心有望于公也。』又曰:『圣朝自丧师青海,未有牵复之悔;臣请三数十年不求边功,可乎﹖』上曰:『可。』又曰:『自太后临朝以来,喉舌之任,或出于阉人之口;臣请中官不预公事,可乎﹖』上曰:『怀之久矣。』又曰:『自武氏诸亲猥侵清切权要之地,继以韦庶人、安乐、太平用事,班序荒杂;臣请国亲不任台省官,凡有斜封、待阙、员外等管,悉请停罢,可乎﹖』上曰:『朕素志也。』又曰:『比来近密佞幸之徒,冒犯宪网者,怕皆以宠免;臣请行法,可乎﹖上曰:『朕切齿久矣。』又曰:『比因豪家戚里,贡献求娓,延及公卿、方镇亦为之;臣请除租、庸、赋税之外,悉杜塞之,可乎﹖』上曰:『愿行之。』又曰:『太后造福先寺,中宗造圣善寺,上皇造金仙、玉真观,皆费巨百万,耗蠹生灵;凡寺观宫殿,臣请上绝建造,可乎﹖上曰:『事诚当然,有何不可!』又曰:『自燕钦融、韦月将献直得罪,由是谏臣沮色;臣请凡在臣子,皆得触龙鳞,犯忌讳,可乎﹖』上曰:『朕非唯能容之,亦能行之。』又曰:『吕氏产、禄几危西京,马窦、阎、梁亦乱东汉,万古寒心,国朝为甚;臣请陛下书之史册,永为殷鉴,作万代法,可乎﹖』上乃潸然良久曰:『此事真可为刻冗刻骨者也。』公再拜曰:『此诚陛下致仁政之初,是臣千载一遇之日,臣敢当弼诣之地,天下幸甚!天下幸甚!』又再拜蹈舞称万岁者三。从官千万皆出涕。上曰:『坐公坐于燕公之下。』燕公让不敢坐。上问,对曰:『元崇是先朝旧臣,合首坐。』公曰:『张说是紫微官使,今臣是客宰相,不合首坐。』上曰:『可紫微宫使居首座。』」果如所言,则元崇进不以正。又,当时天下之事,此此十条,须因事启沃,岂一旦可邀!似好事者为之,依托兢台,难以尽信,今不取。〕

  元之吏事明敏,三为宰相,皆兼兵部尚书,〔姚崇始相武后,后相睿宗,今复为相。〕缘边屯戍斥候,士马储械,无不默记。上初即位,励精为治,〔治,直之翻。〕每事访于元之,元之应答如响,同僚唯诺而已,〔唯,于癸翻。〕故上专委任之。元之请抑权幸,爱爵赏,讷谏诤,却贡献,不与群臣亵狎;上皆纳之。〔此即前所献十事之二三也。〕

  乙巳,车驾还京师。

  姚元之尝奏进郎吏,〔考异曰:此出李德裕次柳氏旧闻,不知郎吏为何官。若郎中、员外郎则是清要官,不得云秩卑;恐是郎将,又不敢必,故仍用旧文。〕上仰视殿屋,元之再三言之,终不应;元之惧,趋出。罢朝,高力士谏曰:「陛下新总万机,宰臣奏事,当面加可否,柰何一不省察!」〔朝,直遥翻。省,悉景翻。〕上曰:「朕任元之以庶政,大事当奏闻共议之;郎吏卑秩,乃一一以烦朕邪!」会力士宣事至省中,〔唐世,凡机事皆使内臣宣旨于宰相。〕为元之道上语,〔为,于伪翻。〕元之乃喜。闻者皆服上识君人之体。

  左拾遣曲江张九龄,〔曲江县,汉属桂阳郡,江左置始郡,唐武德四年置番州,寻改东衡州,贞观元年改韶州。〕以元之有重望,为上所任,奏记劝其远谄躁,进纯厚,〔远,于愿翻。躁,则到翻。〕其略曰:「任人当才,为政大体,与之共理,无出此途。而向之用才,非无知人之鉴,其所以失溺,在缘情之举。」〔溺,奴狄翻。〕又曰:「自君侯职相国之重,持用人之权,而浅中弱槙之徒,已延颈企踵而至,谄亲戚以求誉,媚宾客以取容,其间岂不有才,所失在于无耻。」元之嘉纳其言。

  新兴王晋之诛也,僚吏皆吏皆奔散,惟司功李撝步从,〔从,才用翻。唐制,诸州功曹司功参军事掌考课、假使、祭祀、礼乐、学校、表疏、书启、禄食、祥异、医药、上筮、陈设、丧葬。〕不失在官之礼,仍哭其尸。姚元之闻之,曰:「栾布之俦也。」〔栾布哭彭越。〕及为相,擢为尚书郎。己酉,以刑部尚书赵彦昭为朔方道大总管。

  十一月,乙丑,刘幽求兼侍中。

  辛巳,群臣上表请加尊号为开神武皇帝;从之。戊子,受册。〔上,时掌翻。〕

  中书侍郎王琚为上所亲厚,群臣莫及。每进见,侍笑语,逮夜方出;或时休沐,往往遣中使召之。或言于上曰:「王琚权谲纵横之才,〔见贤遍翻。使,疏吏翻。谲,古穴翻。纵,子容翻。〕可与之定祸乱,难与之守承平。上由是浸疏之。是月,命琚兼御兼御史大夫,按行北边诸军。〔行,下孟翻。考异曰:朝野佥载曰:「琚以谄谀自进,未周年为中书侍郎。其母氏闻之,自洛赴京弁之曰:『汝徒以谄媚险诐取容,色交自达,朝廷侧目,海内切齿,吾尝恐汝家坟陇无人守之,』琚惭惧,表请侍母。上初大怒,后许之。」按旧传,琚未尝去官侍母。今不取。旧传又云:「使琚按行天兵以北诸军」。按五年始置天兵军于并州。盖琚传追言之耳。

  十二月,庚寅,赦天下,改元。〔改元开元。〕尚书左、右仆射为左、右丞相;中书省为紫微省;门下省为黄门省,侍中为监;雍州为京兆府,洛州为河南府,长史为尹,司马为少尹。〔隋以京守为牧。武德初,因隋置牧,以亲王为之,或不出合,以长史知府事。至是改为府,升长史为尹,从三品,专总府事。魏、晋以下,州府皆有治中,隋文帝改为司马,炀帝改为赞理,又为丞,武德改为治中,永徽避高宗名,改为司马,至是改为少尹,从四品下。雍,于用翻。〕

  甲午,吐蕃遣其大臣来求和。

  壬寅,以姚元之兼紫微令。元之避开元尊号,复名崇。〔姚元之本名元崇,武后长安四年命以字行;今复旧名,而省元字。复,扶又翻。〕

  敕:「都督、刺史、都护将之官,皆引面辞毕,侧门取进止。」〔东内有左右侧门,左右侧门之外,即金吾左右仗。〕

  姚崇既为相,紫微令张说惧,乃潜诣岐王申款。〔款,诚也。他日,崇对于便殿,行微蹇。上问:「有足疾乎﹖对曰:「臣有腹心之疾,非足疾也。」上问其故。对曰:「岐王陛下爱弟,张说为辅臣,而密乘车入王家,恐为所误,故忧之。」癸丑,说左迁相州刺史。〔考异曰:松窗杂录:「姚崇为相,忽一日对于便殿,举右足不甚轻利。上曰:『卿有足疾邪﹖』崇奏曰:『臣有腹心之疾,非足疾也。』因前奏张说罪状数百言。上怒曰:『卿归中书,宜宣与御史中丞共按其事。』而说未之知。会朱衣吏报午后三刻,说乘马先归崇急呼御史中丞李林甫以前诏付之。林甫语崇曰:『说多智谋,是必困之,宜以刻地。』崇曰:『丞相得罪,未宜太逼。』林甫又曰:『公必不忍,即说当无害。』林甫止将诏付于小御史,中路以马坠告。说未遭崇奏前旬月,家有教授书生,通于说集儿无缓急用人,胡靳靳于一婢女邪﹖』说奇其言而释之,兼以侍儿与归。书生跳迹去,旬余无所闻知。忽一日直访于说,忧色满面而言曰:『芋感公之恩,当有谢者久矣。今闻公为姚相所构,外狱将具,公不之知,危将至矣。某愿得公平生所宝者,用计于九公主,必能立释之。』说因自历指状所宝者,书生皆曰:『未足解公之难。』又凝思久之,忽曰:『近有以鸡林郡夜明帘为寄信者。』书生曰:『吾事济矣。』因请说手笔数行,恳以情言,急趋出。逮夜,始及九公主邮第,书生具以说言之,兼用夜明帘为贽,且谓主曰:『上独不念在东宫时思必始终恩加于张丞相乎﹖而今反用快不利张丞相者之心邪!』明早,公主上谒,具为奏之。上感动,因尼命高力士御史台宣前所按狱事,并宜罢之。书生迄亦不再见于张丞相也。」此说亦似出于好事者。又元崇开元四年罢相,林甫十四年始为御史中丞。今从新传。〕右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刘幽求亦罢为太子省保。甲寅,以黄门侍郎卢怀慎同紫微黄门平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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