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史明史资治通鉴我的字典
《明史》清·张廷玉等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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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百六十三 列传一百五十一 宋一鹤(沈寿崇 萧汉 李振声) 冯师孔(黄炯 章尚絅 吴从义 崔尔达) 林日瑞(郭天吉 马爌 哈维新 姚世儒 蓝台 罗俊杰 赵宦) 蔡懋德(赵建极 毛文炳 蔺刚中 毕拱辰 孙康周 范志泰 房之屏 杨家龙 王孕懋) 卫景瑗(朱家仕) 朱之冯(朱敏泰) 陈士奇(陈纁 王行俭 王锡) 龙文光 (刘佳引) 刘之勃(刘镇藩)

  宋一鹤,宛平人。为诸生,见天下大乱,即究心兵事。崇祯三年举于乡。授教谕,以荐迁丘县知县,复以荐加东昌同知,仍知县事。

  巡按御史禹好善以一鹤知兵,荐之。授兵部员外郎,寻擢天津兵备佥事,改饬汝南兵备,驻信阳。

  时熊文灿总理南畿、河南、山西、陕西、湖广、四川军务,主抚议。一鹤降其盗魁黄三耀,又降其死贼顺天王之党刘喜才。一鹤先后剿剧贼,斩首七百有奇。从副将龙在田破贼固始,一鹤毒杀其贼千人。左良玉降其贼李万庆,一鹤抚而定之数万。文灿屡上其功,荐之,进副使,调郧阳。

  文灿诛,杨嗣昌代,以一鹤能,荐之,擢右佥都御史,代方孔?召巡抚湖广。时湖广贼为诸将所逼,多窜入四川。一鹤以云南军移镇当阳,中官刘元斌以京军移镇荆门,相掎角。左良玉等大破贼于玛瑙山,一鹤叙功增俸。遣副将王允成、孙应元等大破贼汝才五大营于丰邑坪,斩首三千余级。嗣昌署一鹤荆楚第一功。献忠陷襄阳,与革里眼、左金王等东萃黄州、汝宁间。一鹤移驻蕲州,焚舟,遏贼渡。贼移而北,一鹤又断横江,贼不敢渡。

  嗣昌卒,丁启睿代。启睿破献忠于麻城,会一鹤及凤阳总督朱大典、安庆巡抚郑二阳蹙贼左金王、老回回等于潜山、怀宁山中。一鹤又督参将王嘉谟等追破左金王、争世王、治世王于灯草坪,斩首千八百级。十五年,遣部将陈治等合江北兵,破贼于桐城、舒城。

  一鹤起乡举,不十年秉节钺,廷臣不能无忮。御史卫周允上疏丑诋一鹤。一鹤屡建功,然亦往往蒙时诟。嗣昌父名鹤,一鹤投揭,自署其名曰“一鸟”,楚人传笑之。一鹤亦连疏引疾,帝疑其伪,下所司严核。先以襄阳陷,夺职戴罪,至是许解官候代。

  趋救汝宁,汝宁城已陷。十二月,襄阳、德安、荆州连告陷,一鹤趋承天护献陵。陵军栅木为城,贼积薪烧之,烟窨纯德山。城穿,一鼓而登,犯献陵,毁禋殿。守陵巡按御史李振声、总兵官钱中选皆降,遂攻承天,岁除,明年正月二日,有以城下贼者。城陷,一鹤自经,故留守沈寿崇、钟祥知县萧汉俱死,分巡副使张凤翥走入山中。先是左良玉军扰襄、樊,一鹤疏纠之。既,良玉自襄走承天,军饥而掠,乞饷于一鹤,不许。良玉衔之。至是,一鹤谋留良玉兵,良玉走武昌,故及于难。

  寿崇,宣城人,都督有容子。崇祯初武进士。忤巡按,被劾罢,未行而贼至,遂及于难。赠都督佥事,荫子锦衣百户。

  汉,字云涛,南丰人。崇祯十年进士。秩满将行,贼薄城,即辞家庙,授帨于妾媵曰:“男忠女烈,努力自尽。”遂出登陴,拒守五昼夜。元旦,突围出,趋献陵。贼骑环之,汉大呼:“钟祥令在,谁敢惊陵寝者!”贼挟之去,不杀,说降,不听。明日,城陷,送汉吉祥寺,谨视之,求死不得。越三日,从僧榻得剃刀,藏之,取敝纸书杨继盛绝命词,纸尽,投笔起,复拾土块画“钟祥县令萧汉愿死此寺”十字于壁,即对壁自刭,血正溅字上,死矣。贼嘉其义,用锦衣敛而瘗之。贼退,其门人改敛之以时服,曰:“呜呼,大白其无黩乎!吾师肯服贼服乎!”悉易之。诏赠汉大理寺丞。

  振声,米脂人。与自成同县而同姓,自成呼之为兄,后复杀之。将发献陵,大声起山谷,若雷震虎嗥,惧,乃止。

  冯师孔,字景鲁,原武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授刑部主事,历员外郎、郎中。恤刑陕西,释疑狱百八十人。天启初,出为真定知府,迁井陉兵备副使,忧归。

  崇祯二年,起临巩兵备,改固原,再以忧归。服阕,起怀来兵备副使,移密云。忤镇守中官邓希诏。希诏摭他事劾之,下吏,削籍归。

  十五年诏举边才,用荐起故官,监通州军。勤王兵集都下,剽劫公行,割妇人首报功。师孔大怒,以其卒抵死。明年,举天下贤能方面官,郑三俊荐师孔。六月,擢右佥都御史,代蔡官治巡抚陕西,调兵食,趣总督孙传庭出关。

  当是之时,贼十三家七十二营降,师殆尽,惟李自成、张献忠存。自成尤强,据襄阳。以河洛、荆襄四战之地,关中其故乡,士马甲天下,据之可以霸,决策西向。惮潼关天险,将自淅川龙车寨间道入陕西。传庭闻之,令师孔率四川、甘肃兵驻商、雒为掎角,而师孔趣战。无何,我师败绩于南阳,贼遂乘胜破潼关,大队长驱,势如破竹。师孔整众守西安,人或咎师孔趣师致败也。贼至,守将王根子开门入之。十月十一日,城陷,师孔投井死。同死者,按察使黄絅,长安知县吴从义,秦府长史章尚絅,指挥崔尔达。

  炯,字季侯,光州人。天启二年进士。崇祯中,以淮海兵备副使忧归。流贼陷州城,絅方庐墓山中,子彝如死于贼,其妹亦被难。服除,起临巩兵备副使,调番兵,大破李自成潼关原。寻以右参政分守洮岷,擢陕西按察使。自成劝之降,叱曰:“潼关之役,汝,我戮余也,今日肯降汝耶?”妻王赴井,絅得间亦赴井,皆死。赠太常卿,谥忠烈。

  尚絅,会稽人。闻城陷,投印井中,冠服趋王府端礼门雉经。赠按察司副使。

  从义,山阴人。儿时梦一人拊其背曰:“岁寒松柏,其在斯乎。”崇祯十三年成进士,之官,兵荒,从义练丁壮三百人杀贼。贼破秦,从义曰:“嗟乎,岂非天哉!吾唯昔梦是践矣。”遂投井死。赠按察司佥事。

  尔达,不知何许人,亦投井死之。自是长安多义井。

  贼遂执秦王存枢,处其宫署,置百官,称王西安。坐王府中,日执士大夫拷掠,索金钱,分兵四出攻抄。有小吏邱从周者,长不及三尺,乘醉骂自成曰:“若一小民无赖,妄踞王府,将僣伪号,而所为暴虐若此,何能久!”贼怒,斫杀之。而布政使平湖陆之祺及里居吏部郎乾州宋企郊、提学佥事真宁巩焴皆降贼,得宠用。

  先是,户部尚书倪元璐奏曰:“天下诸藩,孰与秦、晋?秦晋山险,用武国也。请谕二王,以剿贼保秦责秦王,以遏贼不入责晋王。王能杀贼,假王以大将军权;不能杀贼,悉输王所有饷军,与其赍盗。贼平,益封王各一子如亲王,亦足以明报矣。二王独不鉴十一宗之祸乎?贤王忠而熟于计,必知所处矣。”书上,不报。至是,贼果破秦,悉为贼有焉。

  林日瑞,字浴元,诏安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崇祯初,以江西右参政忧归。服阕,起故官,分守湖广。属县铅山界闽,妖人聚山中谋不轨,围铅山。日瑞击败之,捣其巢。屡迁陕西左、右布政使。

  十五年夏,迁右佥都御史,代吕大器巡抚甘肃。明年十一月,李自成屠庆阳。其别将贺锦犯兰州,兰州人开城迎贼。贼遂渡河。凉州、庄浪二卫降,即进逼甘州。日瑞闻贼急,结西羌,严兵以待,而自率副将郭天吉等扼诸河干。十二月,贼踏冰过,直抵甘州城下。日瑞入城,战且守。大雪深丈许,树尽介,角干折,手足皲瘃,守者咸怨。贼乘夜坎雪而登,城陷,执日瑞。诱以官,不从,磔于市。

  初,日瑞抚甘肃,廷议以其不任也,遣杨汝经代之。未至,日瑞遂及于难。

  天吉及总兵官马爌,抚标中军哈维新、姚世儒,监纪同知蓝台,里居总兵官罗俊杰、赵宦,并死之。贼杀居民四万七千余人。三边既陷,列城望风降,惟西宁卫固守不下。贼无后顾,乃长驱而东。福王时,赠日瑞兵部尚书,台太仆寺少卿,皆赐祭葬。

  蔡懋德,字维立,昆山人。少慕王守仁为人,著《管见》,宗良知之说。举万历四十七年进士,授杭州推官。天启间,行取入都。同乡顾秉谦柄国,懋德不与通,秉谦怒,以故不得显擢。授礼部仪制主事,进祠祭员外郎。尚书率诸司往谒魏忠贤祠,懋德托疾不赴。

  崇祯初,出为江西提学副使,好以守仁《拔本塞源论》教诸生,大抵释氏之绪论。迁浙江右参政,分守嘉兴、湖州。剧盗屠阿丑有众千余,出没太湖。懋德曰:“此可计擒也。”悉召濒湖豪家,把其罪,简壮士与同发,遂擒阿丑。皆曰:“懋德知兵。”内艰,服除,起井陉兵备。旱,懋德祷,即雨。他乡争迎以祷,又辄雨。调宁远,以守松山及修台堡功,数叙赉。会灾异求言,懋德上《省过》、《治平》二疏,规切君相,一时咸笑为迂。

  懋德好释氏,律身如苦行头陀。杨嗣昌谓其清修弱质,不宜处边地,改济南道。济南新残破,大吏多缺人,懋德摄两司及三道印。迁山东按察使、河南右布政使。田荒谷贵,民苦催科,贼复以先服不输租相煽诱。懋德亟檄州县停征,上疏自劾,诏镌七级视事。十四年冬,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山西。召对,赐酒馔、银币。明年春,抵任,讨平大盗王冕。十月,统兵入卫京师,诏扼守龙泉、固关二关。李自成已陷河南,懋德御之河上。

  十六年冬,自成破潼关,据西安,尽有三秦。十二月,懋德师次平阳,遣副将陈尚智扼守河津。山西、京师右背、蒲州北抵保德,悉邻贼,依黄河为险。然穷冬冰合,贼骑得长驱。懋德连章告急,请禁旅及保定、宣府、大同兵疾赴河干合拒。中朝益积忧山西,言防河者甚众,然无兵可援。懋德以疲卒三千,当百万狂寇。时太原汹汹,晋王手教趣懋德还省。十八日,懋德去平阳。二十日,贼抵河津,自船窝东渡,尚智走还平阳。二十二日,贼攻平阳,拔之。尚智奔入泥源山中。二十八日,懋德还太原。

  明年正月,自成称王于西安。贼既渡河,转掠河东,列城皆陷。于是山西巡按御史汪宗友上言曰:“晋河二千里,平阳居其半。抚臣懋德不待春融冰泮,遽尔平阳返旆,贼即于明日报渡矣。随行马步千人,即时倍道西向,召集陈尚智叛卒,移檄各路防兵援剿,乃不发一兵。岁终至省,臣言宜提一旅,星驰而前,张疑声讨,尚冀桑榆之收,无如不听何。贼日遣伪官,匝月,余郡皆失,是谁之过欤!”有诏夺官候勘,以郭景昌代之。

  二十三日,尚智叛降于贼。于是懋德誓师于太原,布政使赵建极,监司毛文炳、蔺刚中、毕拱辰,太原知府孙康周,署阳曲县事长史范志泰等官吏军民咸在。懋德哭,众皆哭。罢官命适至,或请出城候代。懋德不可,曰:“吾已办一死矣,景昌即至,吾亦与俱死。”调阳和兵三千协守东门。刚中虑其内应,移之南关之外。遣部将张雄分守新南门,召中军副总兵应时盛入参谋议。懋德等登城。

  二月五日,贼至城下。遣部将牛勇、朱孔训、王永魁出战,死之。明日,自成具卤簿,督众攻城,阳和兵叛降贼。又明日,昼晦,懋德草遗表。须臾大风起,拔木扬砂。调张雄守大南门,雄已缒城出降,语其党曰:“城东南角楼,火器火药皆在,我下即焚楼。”夜中火起,风转烈,守者皆散。贼登城,懋德北面再拜,出遗表付友人贾士璋间道达京师,语人曰:“吾学道有年,已勘了死生,今日吾致命时也。”即自刭,麾下持之。时盛请下城巷战,顾懋德曰:“上马。”懋德上马,时盛持矛突杀贼数十人。至炭市口,贼骑充斥,时盛呼曰:“出西门。”懋德遽下马曰:“我当死封疆,诸君自去。”众复拥懋德上马,至水西门。懋德叱曰:“诸君欲陷我不忠耶!”复下马,据地坐。时盛已出城,杀妻子,还顾不见,复斫门入,语懋德曰:“请与公俱死。”遂偕至三立祠。懋德就缢未绝,时盛释甲加其肩,乃绝。时盛取弓弦自经。建极危坐公堂,贼拥之见自成,不屈,将斩之。下阶呼万岁者再,曰:“臣失守封疆,死有余罪。”自成以为呼己也,曳还。建极瞋目曰:“我呼大明皇帝,宁呼贼耶!”立射杀之。时自成执晋王,据王宫云。

  文炳被杀,妻赵、妾李亦投井死,子兆梦甫数岁,贼掠去。士民以其忠臣子也,赎而归之。欲降刚中,不从,杀之。首即堕,复跃起丈余,贼皆辟易。贼适得新刀,拱辰睨之。问:“何睨!”曰:“欲得此斫头耳。”遂取斩之。康周巷战死,志泰不食死。自懋德而下,太原死事凡四十有六人,贼皆尸之城上。自成恨懋德之不降也,验其尸,以刃断颈而去。福王时,以懋德不守河为失策,乃谥忠襄,赐祭葬而不予赠荫,余赐恤有差。间考四十六人,行事多缺,姓名不传,莫得而次云。

  建极,河南永宁人。贼掠永宁时,建极五子皆死,后生三子又夭,至是赵氏一门竟绝。

  文炳,字梦石,郑州人。以吏科给事中出为山西兵备副使。为给事时,杨嗣昌督师,议调民兵讨贼。文炳言:“民兵可守不可调,不若官军乘马便杀贼。”又言:“当大计,主计者喜奔竞,抑廉静,宜令官得互纠不公者。”帝皆纳其言。

  刚中,字坦生,陵县人。为南京给事中,奏保护留都六事,又陈漕事救弊之要。山东饥,疏言:“民死而丁存,田荒而赋在,安得不为盗!宜清户口并里甲。”皆切时病。迁山西副使。

  拱辰,字星伯,掖县人。知朝邑、盐城二县,数迁数贬。历淮徐兵备佥事,督漕侍郎史可法谓其不任,移之冀宁。

  建极、文炳、刚中、拱辰由进士。康周,字晋侯,安丘人,由乡举。时盛,辽阳诸生。为懋德所知,拔隶幕下,至都督佥事。志泰,虞城人。余莫考。

  太原既破,贼移檄远近,所至郡县望风结寨以拒官兵。而其仗义死难,陷胸断脰而甘心者,则有若安邑知县房之屏,宛平人,起家乡举。城陷,北向拜天子,入署拜其母,命妻子各自尽,遂投井,贼曳出斩之。忻州知州杨家龙,字惕若,曲阳人。为宁乡知县,凡七年,流亡复其业。迁忻,贼即至,曰:“此城必不守,我出,尔民可全也。”出城骂贼而死。州人祠祀之。代州参将阎梦夔,鹿邑人,汾州知州侯君昭,皆城亡与亡。汾阳知县刘必达袖出骂贼文,贼诵而杀之。其义勇范奇芳,刺杀一伪都尉而自刭。宁武兵备副使王孕懋,字有怀,由太原知府迁。自成既陷太原,遣使说降,孕懋斩之,与总兵官周遇吉共守,城陷自杀,妻杨投井殉之。孕懋,霸州人,进士。遇吉自有传。宁武失,贼破三关,犯大同。

  卫景瑗,字仲玉,韩城人。天启五年进士,授河南推官。

  崇祯四年征授御史,劾首辅周延儒纳贿行私数事,复劾吏部侍郎曾楚卿憸邪。帝不纳。出按真定诸府。父丧,不俟命竟归。服阕,起故官。疏救给事中傅朝佑、李汝璨以论温体仁下吏,故帝不怿,左迁行人司正。历尚宝、大理丞,进少卿。十五年春,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大同。岁饥疫,疏乞振济。搜军实,练火器,戢豪宗,声绩甚著。

  十七年正月,李自成将犯山西,宣大总督王继谟檄大同总兵官姜瓖扼之河上,瓖潜使纳款而还。景瑗不知其变也,及山西陷,景瑗邀瓖歃血守。瓖出告人曰:“卫巡抚,秦人也,将应贼矣。”代王疑之,不见景瑗,永庆王射杀景瑗仆。会景瑗有足疾,不时出,兵事,瓖主之。瓖兄瑄,故昌平总兵也,劝瓖降贼。瓖虑其下不从,人犒之银,言励守城将士,代王信之。诸郡王分门守,瓖每门遣卒二百人助守。

  至三月朔,贼抵城下。瓖即射杀永庆王,开门迎贼入。绐景瑗计事,景瑗乘马出,始知其变也,自坠马下。贼执之见自成,自成欲官之。景瑗据地坐,大呼皇帝而哭,贼义之,曰“忠臣也”,不杀。景瑗猝起,以头触阶石,血淋漓。贼引出,顾见瓖,骂曰:“反贼,与我盟而叛,神其赦汝耶!”贼使景瑗母劝之降。景瑗曰:“母年八十余矣,当自为计。儿,国大臣,不可以不死。”母出,景瑗谓人曰:“我不骂贼者,以全母也。”初六日自缢于僧寺。贼叹曰:“忠臣!”移其妻子空舍,戒毋犯。杀代王传?齐及其宗室殆尽。

  分巡副使朱家仕,尽驱妻妾子女入井,而己从之,死者十有六人。督储郎中徐有声、山阴知县李倬亦死之。诸生李若蔡自题其壁曰:“一门完节”,一家九人自经。家仕,河州人。

  福王时,赠景瑗兵部尚书,谥忠毅。

  贼既陷大同,以兵徇阳和,长驱向宣府。

  朱之冯,字乐三,大兴人。天启五年进士。授户部主事,榷税河西务。课赢,贮公帑无所私。以外艰去。

  崇祯二年起故官,进员外郎。坐罣误,谪浙江布政司理问。稍迁行人司副,历刑部郎中,浙江驿传佥事,青州参议。盗劫沂水民,株连甚众。之冯捕得真盗,大狱尽解。擒治乐安土豪李中行,权贵为请,不听。进副使,赍表入都,寄家属济南。济南破,妻冯匿姑及子于他所,而自沉于井。姑李闻之,为绝粒而死。柩还,之冯庐墓侧三年。起河东副使。河东大猾朱全宇潜通秦贼,之冯至则执杀之,部内以宁。之冯自妻死不再娶,亦不置妾媵,一室萧然。

  十六年正月,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宣府。司饷主事张硕抱以克饷激变,群缚硕抱。之冯出抚谕,贷商民赀给散,而密捕诛首恶七人,劾硕抱下吏。军情帖然。

  明年三月,李自成陷大同。之冯集将吏于城楼,设高皇帝位,歃血誓死守,悬赏格励将士。而人心已散,监视中官杜勋且与总兵王承允争先纳款矣,见之冯叩头,请以城下贼。之冯大骂曰:“勋,尔帝所倚信,特遣尔,以封疆属尔,尔至即通贼,何面目见帝!”勋不答,笑而去。俄贼且至,勋蟒袍鸣驺,郊迎三十里之外,将士皆散。之冯登城太息,见大炮,语左右:“为我发之!”默无应者。自起爇火,则炮孔丁塞,或从后掣其肘。之冯抚膺叹曰:“不意人心至此!”仰天大哭。贼至城下,承允开门入之,讹言贼不杀人,且免徭赋,则举城哗然皆喜,结彩焚香以迎。左右欲拥之冯出走,之冯叱之,乃南向叩头,草遗表,劝帝收人心,厉士节,自缢而死。贼弃尸濠中,濠旁犬日食人尸,独之冯无损也。

  同日死者,督粮通判朱敏泰、诸生姚时中、副将宁龙及系狱总兵官董用文、副将刘九卿及里居知县申以孝,其他妇女死义者又十余人。福王时,赠之冯兵部尚书,谥忠壮。

  勋既降贼,从攻京师,射书于城中。城中初闻勋死宣府,帝为予赠荫立祠,至是以为鬼。守城监王承恩倚女墙而与语,缒勋入见帝,盛称自成,“上可自为计”。复缒之出,笑语诸守监曰:“吾辈富贵自在也。”

  陈士奇,字平人,漳浦人也。好学,有文名,不知兵。举天启五年进士,授中书舍人。崇祯四年考选,授礼部主事,擢广西提学佥事。父忧归。服阕,起重庆兵备,寻改贵州,复督学政。母忧阕,起赣州兵备参议,进副使,督四川学政。廷臣交章荐士奇知兵。

  十五年秋,擢右佥都御史,代廖大奇巡抚四川。松潘兵变,众数万,士奇谕以祸福,咸就抚。摇、黄贼十三家,纵横川东北十余年,杀掠军民无算;执少壮,文其面为军,至数十万。士奇檄副使陈其赤、葛征奇,参将赵荣贵等进讨,屡告捷。而贼狡,迄不能制。士奇本文人,再督学政,好与诸生谈兵,朝士以士奇知兵。及秉节钺,反以文墨为事,军政废弛。石砫女将秦良玉尝图全蜀形势,请益兵分守十三隘,扼贼奔突。置不问,蜀以是扰。

  明年十二月,朝议以其不任,命龙文光代之。士奇方候代,而阳平将赵光远拥兵二万,护瑞王常浩自汉中来奔,士民避难者又数万,至保宁,蜀人震骇。士奇驰责光远曰:“若退守阳平关,为吾捍卫,不惜二万金犒军。如顿此,需厚饷,吾头可断,饷不可得也。”光远退屯阳平,王以三千骑奔重庆。明年四月,文光受代,士奇将行,京师告变。士奇自以知兵也,曰:“必报国仇。”遂留驻重庆,遣水师参将曾英击贼于忠州,焚其舟;遣赵荣贵御贼于梁山。献忠由葫芦坝左步右骑,翼舟而上,二将败奔,遂夺佛图关,陷涪州。士奇征石砫援兵不至。或劝:“公已谢事,宜去。”士奇不可。贼抵城下,击以滚炮,贼死无数。二十日夜,黑云四布,贼穴地轰城。城陷,王、士奇及副使陈纁、知府王行俭、知县王锡俱被执。士奇大骂,贼缚于教场,将杀之,忽雷雨晦冥,咫尺不见。献忠仰而诟曰:“我杀人,何与天事!”用大炮向天丛击。俄晴霁,遂肆僇。士奇骂不绝口而死,王亦遇害,贼集军民三万七千余人,斫其臂。遂犯成都。

  纁,本关南兵备副使,护瑞王入蜀,及于难。行俭,字质行,宜兴人。崇祯十年进士,守重庆,善抚驭,为贼脔死。锡,新建人,崇祯十三年进士,除巴县知县。尝从士奇歼土寇彭长庚之党,又斩摇、黄贼魁马超。至是,贼蒙巨板穴城,锡灌以热油,多死。及被执,大骂,抉其齿,骂不已。捶膝使跪,益仡立。舁至教场,缚树上射之,又脔而烙之。既死,复毁其骨。

  指挥顾景闻城陷,入瑞王府,以己所乘马乘王,鞭而走,遇贼呼曰:“贼宁杀我,无犯帝子。”贼刺杀王,景遂死之。

  龙文光,马平人,天启二年进士。崇祯十七年,以川北参政擢右佥都御史,代陈士奇巡抚四川。闻命,与总兵官刘佳引率兵三千,由顺庆驰赴之。部署未定,数日而城陷。贼尽驱文武将吏及军民男妇于东门之外,将戮之,忽有龙尾下垂,贼以为瑞,遂停刑。文光、佳引卒不屈,贼杀文光于濯锦桥,佳引自投于浣花溪。

  刘之勃,字安侯,凤翔人。崇祯七年进士。授行人,擢御史。上节财六议,言:“先朝马万计,草场止五六所,今马渐少,场反增二倍,可节省者一。水衡工役费,岁几百万,近奉明旨,朝廷不事兴作,而节慎库额数袭为常,可节省者二。诸镇兵马时败溃而饷额不减,虚伍必多,可节省者三。光禄宴享赐赉,大抵从简,而监局厨役多冗滥,可节省者四。三吴织造,泽、潞机杼,以及香蜡、药材、陶器,无岁不贡,积之内为废物,输之下皆金钱,可节省者五。军前监纪、监军、赞画之官,不可胜纪,平时则以一人而縻千百人之饷,临敌又以千百人而卫一人之身,耗食兼耗兵,可节省者六。”又疏陈东厂三弊,言:“东厂司缉访,而内五城,外巡按,以及刑部、大理皆不能举其职,此不便于官守。奸民千里首告,假捏姓名,一纸株连,万金立罄,此不便于民生。子弟讦父兄,奴仆讦家主,部民讦官长,东厂皆乐闻,此不便于国体。”帝皆纳其言。

  十五年出按四川。十六年秋,类报灾异,请缓赋省刑,亦弭灾一术,时不能用。明年正月,张献忠大破川中郡邑。四月,闻都城失守,人心益恟惧。举人杨锵、刘道贞等谋拥蜀王至澍监国,之勃不可,跃入池中,议乃寝。八月,贼逼成都,之勃与巡抚龙文光、建昌兵备副使刘士斗等分陴拒守,总兵官刘镇藩出战而败。贼穴城,实以火药;又刳大木长数丈者合之,缠以帛,贮药,向城楼。之勃厉众奋击,贼却二三里,皆喜,以为将去也。初九日黎明,火发,北楼陷,木石飞蔽天,守陴者皆散,贼遂入城。蜀王率妃妾自沉于菊井。镇藩突围出,赴浣花溪死之。之勃等被执,贼以之勃同乡,欲用之,之勃劝以不杀百姓,辅立蜀世子。不从,遂大骂,贼攒箭射杀之。时福王立于南京,擢之勃右佥都御史,巡抚四川,已不及闻矣。

  赞曰:潼关既破,李自成乘胜遂有三秦,渡河而东,势若燎原。宣、大继覆,明亡遂决。一时封疆诸臣后先争死,可不谓烈哉!然平阳之旆甫东,船窝之警旋告。死非难,所以处死为难,君子不能无憾于懋德焉已。若夫一鹤之死显陵,士奇之死夔州,刘之勃、龙文光之死成都,不亦得死所者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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