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六汉纪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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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宗孝章皇帝上〔讳炟,显宗第五子,母贾贵人,以马后母养为嫡,即位。谥法:温克令仪曰章。伏侯古今注:「炟」之字曰「着」。〕
建初元年〔(丙子、七六) 〕
春,正月,诏兖、豫、徐三州禀赡饥民。上问司徒鲍昱:「何以消复旱灾﹖」〔消复者,消去灾异而复其常。〕 对曰:「陛下始践天位,虽有失得,未能致异。臣前为汝南太守,典治楚事,〔贤曰:永平十三年,楚王英谋反,连坐者在汝南,昱时主劾之也。治,直之翻。〕 系者千余人,死未能尽当其罪。夫大狱一起,冤者过半。又,诸徙者骨肉离分,孤魂不祀。宜一切还诸徙家,蠲除禁锢,使死生获所,则和气可致。」帝纳其言。
校书郎杨终上疏曰:「间者北征匈奴,西开三十六国,百姓频年服役,转输烦费;悉困之民足以感动天地,陛下宜留念省察!」〔汉兰台,藏书之室也;当时文学之士,使雠校于其中,故有校书之职,刘向、扬雄辈是也。东都于兰台置令史,典校秘书,以郎居其任者,谓之校书郎。终征诣兰台,拜校书郎。省,悉景翻。〕 帝下其章,〔下,遐稼翻。〕 第五伦亦同终议。牟融、鲍昱皆以为:「孝子无改父之道,〔引论语孔子之言。〕 征伐匈奴,屯戌西域,先帝所建,不宜回异。」终复上疏曰:「秦筑长城,功复綮兴;胡亥不革,卒亡四海。〔事见秦纪。复,扶又翻。卒,子恤翻。〕
故孝元弃珠箧之郡,〔事见二十八卷元帝初元二夫。〕 光武绝西域之国,〔事见四十三卷光武建武二十三年。〕 不以介鳞易我衣裳。〔贤曰:介鳞,喻远夷,其人与鱼鳖无异也。衣裳,谓中国也。扬雄法言曰:珠箧之绝,捐之之力也;否则介鳞易我衣裳。〕 鲁文公毁泉台,春秋讥之曰:『先祖为之而毁之,不如勿居而已,』以其无妨害于民也;襄公作三军,昭公舍之,君子大其复古,以为不舍则有害于民也。〔舍,读日舍。〕 今伊吾之役,楼兰之屯兵〔窦固等取伊吾,见上卷永平十六年。楼兰,即鄯善,此兵盖谓班超所将吏士也。〕 久而未还,非天意也。」帝从之。
丙寅,诏:「二千石勉劝农桑;罪非殊死,须秋按验。有司明慎选举,进柔良,退贪猾,顺时令,理冤狱。」是时承永平故事,吏政尚严切,尚书决事,率近于重。〔近,其靳翻。〕 尚书沛国陈宠以帝新即位,宜改前世苛俗,乃上疏曰:「臣闻先王之政,赏不僭,刑不滥;与其不得已,宁僭无滥。〔左传蔡大夫声予之言。〕 往者断狱严明,〔断,丁乱翻;下同。〕 所以威惩奸慝;奸慝既平,必宜济之以宽。陛下即位,率由此义,数诏群僚,弘崇晏晏,〔贤曰:晏晏,温和也。尚书考灵耀曰:尧聪明文塞晏晏。数,所角翻。〕 而有司未悉奉承,犹尚深刻;断狱者急于篣格酷烈之痛,〔贤曰:篣,即榜也,古字通用。声类曰:答也。说文曰:格,击也。〕 执宪者烦于诋欺放滥之文,或因公行私,逞纵威福。夫为政犹张琴瑟,大弦急者小弦绝。〔贤曰:新序,臧孙,鲁大夫,行猛政。子贡非之曰:夫政犹张琴瑟也,大弦急则小弦绝矣,故曰:罚得则奸邪止,赏得则下欢悦。〕 陛下宜隆先王之道,荡涤烦苛之法,轻薄垂楚以济群生,〔垂,止橤翻。〕 全广至德以奉天心!」帝深纳宠言,每事务于宽厚。
酒泉太守段彭等兵会柳中,击车师,攻交河城,〔贤曰:前书,车师前王取交河城,河水分流绕城下,故号交河,去长安八千一百里,故城在今西州交河县。〕 斩首三千八百级,获生口三千余人。
北匈奴惊走,车师复降。〔复,扶又翻。〕 会关宠已殁,谒者王蒙等欲引兵还;耿恭军吏范羌,时在军中,〔先是,恭遣羌至敦煌迎兵士寒服,因随王蒙军出塞。〕 固请迎恭。诸将不敢前,乃分兵二千人与羌,从山北迎恭,遇大雪丈余,军仅能至。城中夜闻兵马声,以为虏来,大惊。羌遥呼曰:〔呼,火故翻。〕 「我范羌也,汉遣军迎校尉耳。」〔校,户教翻。〕 城中皆万岁。开门,共相持涕泣。明日,遂相随俱归。虏兵追之,且战且行,吏士素饥困。发疏勒时,尚有二十六人,随路死没,三月至玉门,〔贤曰:玉门,关名,属敦煌郡,在今沙州。臣贤按:酒泉郡又有玉门县,据东观记,曰至敦煌,明即玉门关也。〕 唯余十三人,衣屦穿决,形容枯槁。中郎将郑众为恭以下洗沐,易衣冠,〔众先以军司马与马廖击车师,至敦煌,拜为中郎将。为,于伪翻。〕 上疏奏:「恭以单兵守孤城,当匈奴数万之众,连月踰年,心力困尽,凿山为井,煮弩为粮,前后杀伤丑虏数百千计,卒全忠勇,〔卒,子恤翻。〕 不为大汉耻,宜蒙显爵,以厉将帅。」〔将,即亮翻。帅,所类翻。〕 恭至雒阳,拜骑都尉。诏悉罢戊、己校尉及都护官,〔二官明帝永平十七年置。〕 征还班超。
超将发还,疏勒举国忧恐;其都尉黎弇曰:「汉使弃我,〔使,疏吏翻;下同。〕 我必须为龟兹所灭耳,诚不忍见汉使去。」因以刀自刭。〔前书,疏勒国官有疏勒侯,击胡侯,辅国侯,都尉。复,扶又翻;下同。龟兹,音丘慈。〕 超还至于窴,王侯以下皆号泣,〔窴,徒贤翻。号,户刀翻。〕
曰:「依汉使奴父母,诚不可去!」〔使,疏吏翻。〕 互抱超马脚不得行。超亦欲遂其本志,乃更还疏勒。疏勒两城已降龟兹,而与尉头连兵。〔前书,尉头国居尉头谷,去长安八千六百五十里,南与疏勒接。〕 超捕斩反者,击破尉头,杀六百余人,疏勒复安。
甲寅,山阳、东平地震。
东平王苍上便宜三事。〔上,时掌翻。〕 帝报书曰:「间吏民奏事亦有此言;但明智浅短,或谓傥是,复虑为非,不知所定。得王深策,恢然意解;〔恢然,犹廓然也。〕 思惟嘉谋,以次奉行。特赐王钱五百万。」后帝欲为原陵、显节陵起县邑,〔为,于伪翻。〕 苍上疏谏曰:「窃见光武皇帝躬履俭约之行,深 始终之分,〔行,下孟翻。分,扶问翻。〕 勤勤恳恳,以葬制为言;〔事见四十四卷光武建武二十六年。〕 孝明皇帝大孝无违,承奉遵行;〔事见上卷明帝永平十四年。〕
谦德之美,于斯为盛。臣愚以园邑之兴,始自强秦。〔秦始皇葬于骊山,徙三万家,起骊邑;西汉因之,诸陵皆起陵邑,至元帝乃止。〕 古者丘陇且不欲其着明,〔贤曰:礼记曰:古者墓而不坟,故言不欲其着明。〕 岂况筑郭邑、建都郛哉!〔谷梁传曰:人之所聚曰都。杜预注左传曰:郛,郭也。〕 上违先帝圣心,下造无益之功,虚费国用,动摇百姓,非所以致和气、祈丰年也。陛下履有虞之至性,〔虞舜孝于亲,故以无言。〕 追祖祢之深思,臣苍诚伤二帝纯德之美不畅于无穷也!」帝乃止。自是朝廷每有疑政,辄驿使谘问,〔使,疏吏翻。〕 苍悉心以对,皆见纳用。
秋,八月,庚寅,有星孛于天市。〔晋天文志:参十星,一曰天市;又危三星,亦为天市。又天市垣二十二星在房、心东北。史记曰:房为天驷;东北十二星曰旗,中四星曰天市。孛,蒲内翻。〕
初,益州西部都尉广汉郑纯,为政清洁,化行夷貊,君长感慕,皆奉珍内附;〔貊,莫百翻。长,知两翻。〕 明帝为之置永昌郡,〔明帝永平十年,置益州西部都尉,居巂唐,领不韦、巂唐、比苏、楪榆、邪龙、云南六县。十二行,哀牢内属,置哀牢、博南二县,合为永昌郡。为,于伪翻。〕 以约为太守。约在官十年而卒。〔守,式又翻。卒,子恤翻。〕 后人不能抚循夷人,九月,哀牢王类牢杀守令反,攻博南。
阜陵王延数怀怨望,〔数,所角翻。〕 有告延兴子男鲂造逆谋者;〔鲂,音房。〕 上不忍诛,冬十一月,贬延为阜陵侯,食一县,不得与吏民通。〔延徙王阜陵事见上卷明帝永平十六年。〕
北匈奴皋林温禺犊王将众还居涿邪山,南单于与边邵及乌桓共击破之。〔皋林温禺犊王本居涿邪山,永平十六年,祭肜等北伐,将众遁去,今复还。〕 是岁,南部次〔【章:甲十六行本「次」作「大」;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熊校同。】〕 饥,诏禀给之
二年〔(于丑、七七) 〕
春,三月,甲辰,罢伊吾卢屯兵,屯奴复遣兵守其地。〔伊吾卢置屯兵事见上卷永平十六年。复,扶又翻。〕
永昌、越巂、益州三郡兵及昆明夷卤承等击哀牢王类牢于博南,大破,斩之。〔巂,音髓。〕
夏,四月,戊子,诏还坐楚、淮阳事徙者四百余家。〔楚狱见上卷明帝永平十四年。淮阳狱,即阜陵王延徙封时也。〕
上欲封爵诸舅,太后不听。会旱,言事者以为不封外戚之故,有司请依旧典。〔贤曰:汉制,外戚以恩泽封侯,故曰旧典。〕 太后诏曰:「凡言事者,皆欲媚朕以要福耳。〔要,一遥翻。〕 昔王氏王侯同日俱封,黄雾四塞,〔事见三十卷成帝建始元年。塞,悉则翻。〕 不闻澍雨之应。〔澍,音注。〕 夫外戚贵盛,鲜不倾覆;〔鲜,息浅翻。〕 故先帝防慎舅氏,不令在枢机之位,又言『我子不当与先帝子等』,〔事见上卷永平十五年。〕 今有司柰何欲以马氏比阴氏乎!且阴卫尉,天下称之,省中御者至门,出不及履,此蘧伯玉之敬也;〔卫尉,兴也。省中,禁中也。御者,内人也。蘧伯玉,卫贤大夫。蘧,求于翻。〕 新阳侯虽刚强,微失理,然有方略,据地谈论,一朝无双;〔新阳侯,就也。贤曰:新阳县属汝南郡,故城在今豫州真阳县西南。〕 原鹿贞侯,勇猛诚信;〔原鹿侯,识也。原鹿县,属汝南郡。〕 此三人者,天下选臣,岂可及哉!马氏不及阴氏远矣。吾不才,夙夜累息,〔息,气一出入之顷;屏气者累息乃一舒气。〕 常恐亏先后之法,有毛发之罪吾不释,言之不舍昼夜而亲属犯之不止,治丧起坟,又不时觉,〔治,直之翻。〕 是吾言之不立而耳目之塞也。
〔塞,悉则翻。〕
吾为天下母,而身服大练,〔贤曰:大练,大帛也。杜预注左传曰:大帛,厚缯也。〕 食不求甘,左右但着帛布,无香熏之饰者,欲身率下也。〔着,侧略翻。〕 以为外亲见之,当伤心自敕;但笑言『太后素好俭』。〔好,呼到翻。〕 前过濯龙〔续汉志:濯龙,园名,近北宫。〕 门上,见外家问起居者,车如流水,马如游龙,仓头衣缘転,领袖正白,〔贤曰:転,臂衣。今之臂転,以缚左右手,于事便也。余据字书,臂踈之踈从革,転此从衣,释单衣也,皆音古侯翻。领袖正白,言其新洁无垢污也。衣,于既翻。〕 顾视御者,不及远矣。故不加谴怒,但绝岁用而已,冀以默愧其心;犹懈怠无忧国忘家之虑。〔懈,古隘翻。〕 知臣莫若君,况亲属乎!吾岂可上负先帝之旨,下亏先人之德,重袭西京败亡之祸哉!」〔贤曰:西京外戚,吕禄、吕产,窦婴,上官桀、安父子,霍禹等皆被诛。重,直龙翻。〕 固不许。
帝省诏悲叹,复重请曰:〔省,悉景翻。复,扶又翻。重,直用翻。〕 「汉兴,舅氏之封侯,犹皇子之为王也。太后诚存谦虚,柰何令臣独不加恩三舅乎!且卫尉年尊,两校尉有大病,〔卫尉,太后兄廖;两校尉,兄防、兄光也。校,户教翻。〕 如令不讳,使臣长抱刻骨之恨。宜及吉时,不可稽留。」〔汉封爵群臣皆涓吉。〕 太后报曰:「吾反复念之,思令两善,〔两善,谓国家无滥恩,而外戚亦以安全也。〕 岂徒欲获谦让之名而使帝受不外施之嫌哉!〔以恩泽封爵外家为外施也。施,式智翻。〕 昔窦太后欲封王皇后之兄,丞相条侯言:『高祖约,无军功不侯。』〔事见十六卷景帝中三年。〕 今马氏无功于国,岂得与阴、郭中兴之后等邪!常观富贵之家,禄位重迭,犹再实之木,其根必伤。〔文子:日再实之木根必伤,掘臧之家后必殃。重,直龙翻。〕 且人所以愿封侯者,欲上奉祭祝,下求温饱耳;今祭祀则受太官之赐,衣食则蒙御府余资,〔自西都以来,皇后家祀其父母,太官供具。御府令,掌中衣服及补澣之属;饮食则太官主之。此言衣食皆资于御府,概言之心。〕
斯岂不可足,而必当得一县乎!吾计之孰矣,〔古字孰熟通。〕 勿有疑也!
夫至孝之行,安亲为上。〔扬子曰:孝莫大于宁亲,宁亲莫大于四表之驩心。行,下孟翻。〕 今数遭变异,〔数,所角翻。〕 谷价数倍,忧惶昼夜,不安坐卧,而欲先营外家之封,违慈母之拳拳乎!〔贤曰:拳拳,犹勤勤也,音权。〕 吾素刚急,有匈中气,不可不顺也。〔匈中气,今所谓上气之疾。匈,与胸同。〕 子之未冠,由于父母,已冠成人,则行子之志。〔冠,古玩翻。〕 念帝,人君也;吾以未踰三年之故,自吾家族,故得专之。若阴阳调和,边境清静,然后行子之志;吾但当含饴弄孙,〔方言曰:饴,饧也,宋、卫之间通语。〕 不能复关政矣。」〔关,豫政也。复,扶又翻。〕
上乃止。
太后尝诏三辅:诸马婚亲有属托郡县、干乱吏治者,以法闻。〔绳之以法而奏闻也。属,之欲翻。治,直吏翻。〕 太夫人葬起坟微高,〔太夫人,太后母也。汉列侯坟高四丈,关内侯以下至庶人有差。〕 太后以为言,兄卫尉廖等实时减削。其外亲有谦素义行者,〔行,下孟翻。〕 辄假借温言,赏以财位;如有纤介,则先见严恪之色,〔见,贤遍翻。〕 然后加谴。其美车服、不遵法度者,便绝属籍,遣归田里。〔绝外戚之属籍也。〕 广平、巨鹿、乐成王,车骑朴素,无金银之饰,〔广平王羡,巨鹿王恭,乐成王党,皆明帝子。〕 帝以白太后,即赐钱各五百万。于是内外从化,被服如一;〔被,皮义翻。〕 诸家惶恐,倍于永平时。置织室,蚕于濯龙中,〔续汉志:濯龙监,属钩盾令。本注曰:渥龙,亦园名,近北宫。〕 数往观视,以为娱乐。〔数,所角翻。乐,音洛。〕 常与帝旦夕言道政事及教授小王论语经书,〔小王,诸王年尚幼,未就国者。〕 述叙平生,雍和终日。
马廖虑美业难终,上疏劝成德政曰:「昔元帝罢服官,〔事见二十八卷初元五年。〕 成帝御浣衣,〔言服浣濯之衣也。〕 哀帝去乐府,〔事见三十三卷绥和二年。去,羌吕翻。〕 然而侈费不息,至于衰乱者,百姓从行不从言也。〔书曰:违上所命,从厥攸好。行,下孟翻。〕 夫改政移风,必有其本。传曰:『吴王好剑客,百姓多创瘢;〔传,直恋翻。创,初良翻。瘢,蒲官翻,痕也。好剑客,盖指吴阖闾木。〕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墨子曰:楚灵王好细腰,而国多饿人。〕 长安语曰:〔贤曰:当时谚语。〕 『城中好高结,四方高一尺;〔结,读曰髻。〕 城中好广眉,四方且半额;城中好大袖,四方全匹帛。』斯言如戏,有切事实。前下制度未几,后稍不行;〔未几,言未几时也。几,居岂翻。〕 虽或吏不奉法,良由慢起京师。今陛下素简所安,发自圣性,〔贤曰:言俭素简约,后之所安。〕 诚令斯事一竟,〔竟,犹终也。〕 则四海诵德,声熏天地,〔贤曰:熏,犹蒸也,言芳声熏天地也。〕 神明可通,况于行令乎!」太后深纳之。
初,安夷县吏略妻卑湳种羌人妇,〔安夷县属金城郡。杜预曰:不以道取曰略。湳,乃感翻。种,章勇翻;下同。〕 吏为其夫所杀,安夷长宗延追之出塞。〔长,知两翻。〕 种人恐见诛,遂共杀延而与勒姐、吾良二种相结为寇。〔勒姐羌居勒姐溪,因以为种名。〕 于是烧当羌豪滇吾之子迷吾率诸种俱反,〔姐,子也翻,又音紫。滇,音颠。〕 败金城太守郝崇。〔败,补万翻。郝,呼各翻;姓谱:殷帝乙有子期,封太原郝乡,后因氏焉。〕 诏以武威太守北地傅育为护羌校尉,自安夷徙居临羌。
〔临羌县,属金城郡。杜佑曰:临羌在今西平郡。水经注:湟水东合安夷川水,又东径安夷县,故城在汉西平亭东七十里。湟水又东合勒姐溪水。〕 迷吾又与封养种豪布种等五万余人共寇陇西、汉阳。〔本天水郡,明帝永平十七年,改名汉阳。〕 秋,八月,遣行车骑将军马防、长水校尉耿恭将北军五校兵〔武帝置北军八校,中垒、屯骑、越骑、长水、胡骑、射声、步兵、虎贲也;中兴,省中垒、胡骑、虎贲,惟越骑、屯骑、步兵、长水、射声五交。屯骑、越骑、步兵、射声各领士七百人,长水领乌桓胡骑七百三十六人,皆宿卫兵也。〕 及诸邵射士三万人击之。〔马防传云:积射士。〕 第五伦上疏曰:「臣愚以为贵戚可封侯以富之,不当任以职事。何者﹖绳以法则伤恩,私以亲则违宪。伏闻马防今当西征,臣以太后恩仁,陛下至孝,恐卒有纤介,难为意爱。」〔贤曰:死卒然有小过,爱而不罚,则废法也。卒,读曰猝。〕 帝不从。
马防等军到冀,布桥等围南部都尉于临洮,〔前书,陇西南部都尉治临洮。贤曰:即今岷、洮二州地。〕 防进击,破之,斩首虏四千余人,遂解临洮围;其众皆降,唯布桥等二万余人屯望曲谷不下。〔郦道元注水经云:望曲在临洮西南,去龙桑城二百里。〕
十二月,戊寅,有星孛于紫宫。〔晋天文志:中宫,北极五星,钩陈六星,皆在紫宫中。紫宫垣十五星,其西蕃七,东蕃八。孛,蒲内翻。〕
帝纳窦勋女为贵人,有宠。〔为后诸窦窃权张本。〕 贵人母,即东海恭王女沘阳公主也。〔沘,音比。〕
第五伦上疏曰:「光武承王莽之余,颇以严猛为政,后代因之,遂成风化;郡国所举,类多办职俗吏,殊未有宽博之选以应上求者也。陈留令刘豫,冠军令驷协,〔陈留县,属陈留郡。冠军县,属南阳郡。冠,古玩翻。〕 并以刻薄之姿,务为严苦,吏民愁怨,莫不疾之。而今之议者反以为能,违天心,失经义;非徒应坐豫、协,亦宜谴举者。务进仁贤以任时政,不过数人,则风俗自化矣。臣尝读书记,知秦以酷急亡国,又目见幵莽亦以苛法自灭,故勤勤恳恳,实在于此。又闻诸王、主、贵戚,骄奢踰制,京师尚然,何以示远!故曰:『其身不正,虽令不行,』〔论语孔子之言。〕 以身教者从,以言教者讼。」上善之。伦虽天性峭直,〔贤曰:峭,峻也,音七笑翻。〕 然常疾俗吏苛刻,论议每依宽厚云。
三年〔(戊寅、七八) 〕
春,正月,己酉,宗祀明堂,登灵台,赦天下。
马防击布桥,大破之,〔考异曰:帝纪,防破羌在四月。盖春破而京师四月始闻也。今从防传。〕
布桥将种人万余降,诏征防还。留耿恭击诸未服者,斩首虏千余人,勒姐、烧何等十三种数万人,皆诣恭降。〔姐,音紫,又子也翻。种,章勇翻。〕 恭尝以言事忤马防,〔初,恭出陇西,上言荐窦固镇抚凉部,由是大忤于防。忤,五故翻。〕 监营谒者承旨,奏恭不忧军事,坐征下狱,免官。
〔监,古衔翻。下,遐稼翻。〕
三月,癸巳,立贵人窦氏为皇后。
初,显宗之世,治虖沱、石臼河,从都虑至羊赐仓,〔贤曰:石臼河,在今定州唐县东北。郦道元注水经云:汾阳故城积粟所在,谓之羊肠仓,在晋阳西北;石帯萦纡,若羊赐焉,故以为名。今岚州界羊肠 是也。唐岚州宜芳县,本汉汾阳县,隋置岚城县,唐更名宜芳。杜佑曰:宜芳县有古秀容城,汉羊肠仓。余考水经注云:按司马彪郡国志,常山南行唐县有石臼谷,盖欲乘呼沱之水,转山东之漕,自都虑至羊肠仓,戚汾水以漕太原。又考郡国志,常山蒲吾县注引古今注曰:永平十年,作常山呼沱河蒲吾渠通漕船。又考班固地理志,太原郡上艾县注曰:绵曼水东至蒲吾入呼沱水。又蒲吾县注曰:大白渠水首受绵曼水,东南至下曲阳入斯洨。则知此漕自大白渠入绵曼水,自绵曼水转入汾水以达羊肠仓也。虑,音闾,杜佑曰:石臼河,在定州唐昌县。唐昌,汉苦陉县也。〕 欲令通漕。太原吏民苦役,连年无成,死者不可胜算。〔胜,音升。〕 帝以郎中邓训为谒者,监领其事。训考虑隐括,〔贤曰:隐审量括之也。孙卿子曰:钩木必待隐括蒸揉,然后直也。监,古衔翻。量,音良。〕 知其难成,具以上言。〔上,时掌翻。〕 夏,四月,己巳,诏罢其役,更用驴辇,〔更,工衡翻。〕 岁省费亿万计,全活徒士数千人。训,禹之子也。
闰月,西域假司马班超率疏勒、康居、于窴、拘弥兵一万人攻姑墨石城,破之,〔前书,姑墨国治南城,去长安八千一百五十里。〕 斩首七百级。
冬,十二月,丁酉,以马防为车骑将军。
武陵
是岁,有司奏遣广平王羡、巨鹿王恭、乐成王党俱就国;上性笃爱,不忍与诸王乖离,遂皆留京师。
四年〔(己卯、七九) 〕
春,二月,庚寅,太尉牟融薨。
夏,四月,戊子,立皇子庆为太子。
己丑,徙巨鹿王恭为江陵王,汝南王阳为梁王,常山王 为淮阳王。
辛卯,封皇子伉为千乘王,全为平春王。〔平春县,属江夏郡。伉,音抗。乘,绳证翻。〕
有司连据旧典,请封诸舅;帝以天下丰稔,方垂无事,癸卯,遂封卫尉廖为顺阳侯,〔顺阳侯国,属南阳郡。贤曰:故城在今邓州穰县西。〕 车骑将军防为颍阳侯,〔颍阳县,属颍川郡。〕 执金吾光为许侯。〔许县,属颍川郡。〕 太后闻之曰:「吾少壮时,但慕竹帛,志不顾命。〔贤曰:言慕古人书名竹帛,不顾命之长短。少,诗沼翻。〕 今虽已老,犹戒之在得,〔论语:孔子曰:及其老也,戒之在得。〕 故日夜惕厉,〔惕,惧也;厉,危也。〕 思自降损,冀乘此道,不负先帝。所以化导兄弟,共同斯志,欲令瞑目之日,无所复恨,何意老志复不从哉!〔瞑,莫定翻。复,扶又翻。〕
万年之日长恨矣!」廖等并辞让,愿就关内侯,〔考异曰:皇后纪称「廖等并辞让,愿就关内侯,太合闻之云云;廖等不得已受封爵。」按太后之辞,皆不欲封廖等之意,而史家文势,反似太后欲令廖等受封。今辄移廖等辞让于太后语下,使文势有序,读者易解。〕 帝不许。廖等不得已受封爵而上书辞位,帝许之。五月,丙辰,防、廖、光皆以特进就。
甲戌,以司徒鲍昱为太尉,南阳太守桓虞为司徒。
六月,癸丑,皇太后马氏崩。帝既为太后所养,专以马氏为外家,故贾贵人不登极位,贾氏亲族无受宠荣者。及太后崩,但加贵人王赤绶,〔汉制:贵人绿绶,三采绿、紫、绀,长二丈一尺,二百四十首;诸侯赤绶,四采赤、黄、缥、绀、长二丈一尺,三百首。〕 安车一驷,永巷宫人二百,〔贤曰:永巷宫人,宫婢也。〕 御府杂帛二万匹,大司农黄金千斤,钱二千万而已。
秋,七月,壬戌,葬明德皇后。〔贤曰:谥法:中和纯淑曰德。〕
校书郎杨终建言:「宣帝博征群儒,论定五经于石渠阁。〔事见二十七卷甘露三年。〕 方今天下少事,〔少,诗沼翻。〕 学者得成其业,而章句之徒,破坏大体。〔坏,音怪。〕 宜如石渠故事,永为后世则。」帝从之。冬,十一月,壬戌,诏太常:〔句断。〕 「将、大夫、博士、郎官及诸儒会白虎观,议五经同异。」〔将,即亮翻。将,三署及虎贲、羽林中郎将也。大夫,光禄、太中、中散、谏议大夫也。博士,五经博士也。郎官,五署郎及尚书郎、兰台、东观校书郎也。白虎观在北宫。观,古玩翻。〕 使五官中郎将魏应承制问,侍中淳于恭奏,帝亲称制临决,作白虎议奏,名儒丁鸿、楼望、成封、桓郁、班固、贾逵及广平王羡皆焉。固,超之兄也。〔与,读曰预。〕
五年〔(庚辰、八○) 〕
春,二月,庚辰朔,日有食之;诏举直言极谏。
荆、豫诸郡兵讨溇中蛮,破之。〔溇,郎侯翻。〕
夏,五月,辛亥,诏曰:「朕思迟直士,侧席异闻,〔贤曰:迟,犹希望也,音持二翻。侧席,谓不正坐,所以待贤良也。〕 其先至者,各已发愤吐懑,〔懑,莫困翻,又莫旱翻。〕 略闻子大夫之志矣。皆欲置于左右,顾问省纳。〔句断。省,悉景翻。〕 建武诏书又曰:『尧试臣以职,不直以言语笔札。』今外官多旷,并可以补任。」
戊辰,太傅赵熹薨。
班超欲遂平西域,上疏请兵曰:「臣窃见先帝欲开西域,故北击匈奴,西使外国,〔使,疏吏翻。〕 鄯善、于窴实时向化,鄯、上扇翻。〕今拘弥、莎车、疏勒、月氏、乌孙、康居复愿归附,〔复,扶又翻。〕 欲共并力,破灭龟兹,平通汉道。若得龟兹,则西域未服者百分之一耳。前世议者皆曰:『取三十六国,号为断屯奴右臂。』〔贤曰:前书曰:汉遣公主为乌孙夫人,结为昆弟,则是断屯奴右臂也。哀帝时,刘歆上议曰:武帝立五属国,起朔方伐朝鲜,起玄菟、乐浪以断匈奴左臂也;西伐大宛,结乌孙,裂匈奴之右臂也。南面,以西为右。断,丁管翻。〕 今西域诸国,自日之所入,莫不向化,〔西域传曰:自条支国乘水西行,可百余日,近日所入也。〕 大小欣欣,贡奉不绝,唯延〔【章:甲十六行本「延」作「焉」;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张校同。】〕 耆、龟兹独未服从。臣前与官属三十六人奉使绝域,备遭艰繍,自孤守疏勒,于今五载,〔使,疏吏翻。载,子亥翻。〕 胡夷情数,臣颇识之,问其城郭小大,皆言倚汉与依天等。〔谓城郭之国,若小若大,其言皆然。〕 以是效之,〔贤曰:效犹验也。〕 则葱领可通,〔古领、岭字通。〕 龟兹可伐。今宜拜龟兹侍弓白霸为其国王,以步骑数百送之,与诸国连兵,岁月之间,龟兹可禽。以夷狄攻夷狄,计之善者也!臣见莎车、疏勒田地肥广,草牧饶衍,不比敦煌、鄯善间也,〔敦,徒门翻。〕 兵可不费中国而粮食自足。且姑墨、温宿二王,特为龟兹所置,〔前书,温宿国治温宿城,去长安八千三百五十里。〕 既非其种,〔种,章勇翻。〕 更相厌苦,其势必有降者;若二国来降,则龟兹自破。〔更,工衡翻。降,户江翻;下同。〕 愿下臣章,参考行事,诚有万分,死复何复!〔下,遐稼翻。复,扶又翻。〕 臣超区区特蒙神灵,窃冀未便僵仆,目见西域平定,陛下举万年今觞,〔言西域平定,廷臣毕贺,天子为之举觞也。〕 荐勋祖庙,布大喜于天下。」〔贤曰:荐,进也。勋,功也。左氏传曰:反行饮至,舍爵策勋也。余谓超盖言平西域,告成功于祖庙也。〕 书奏,帝知其功可成,议欲给兵。平陵徐干上疏,愿奋身佐超,帝以干为假司马,将弛刑及义从千人就超。〔弛,刑徒也。义从,自奋愿从行者。或曰:义从胡也。从,才用翻。〕
先是莎车以为汉兵不出,〔先,悉荐翻。〕 遂降于龟兹,而疏勒都尉番辰亦叛。〔贤曰:番,音潘。〕 会徐干适至,超遂与干击番辰,大破之,斩首千余级。欲进攻龟兹,以乌孙兵强,宜因其力,乃上言:「乌孙大国,控弦十万,故武帝妻以公主,〔事见二十一卷元封六年。妻,七细翻。〕 至孝宣帝卒得其用,〔事见二十四卷本始三年。卒,子恤翻。〕 今可遣使招慰,与共合力。」帝纳之。
六年〔(辛巳、八一) 〕
春,二月,辛卯,琅邪孝王京薨。
夏,六月,丙辰,太尉鲍昱薨。
辛未晦,日有食之。
秋,七月,癸巳,以大司农邓彪为太尉。
武都太守廉范迁蜀郡太守。成都民物丰盛,邑富逼侧,旧制,禁民夜作以防火灾,而更相隐蔽,烧者日属。〔更,工衡翻。属,之欲翻;联也,联日有火也。〕 范乃毁削先令,但严使储水而已。百姓以为便,歌之曰:「廉叔度,来何暮!〔廉范,字叔度。〕 不禁火,民安作。〔贤曰:作,协韵则护翻。〕 昔无襦,今五炁。」〔襦,汝朱翻,短衣也。炁,五故翻,胫衣也。〕
帝以沛王等将入朝,遣谒者赐貂裘〔说文曰:貂鼠大而黄黑,出胡丁零国。〕 及太官食物、珍果,又使大鸿胪窦固持节郊迎。〔胪,陵如翻。〕 帝亲自循行邸第,〔行,下孟翻。〕 豫设帷 ,其钱帛、器物无不充备。
七年〔(壬午、八二) 〕
春,正月,沛王辅、济南王康、东平王苍、中山王焉、东海王政、琅邪王宇来朝。〔政,东海王强子。宇,琅邪王京子。济,子礼翻。〕 诏沛、济南、东平、中山王赞拜不名;〔贤曰:谓赞者不唱其名。余谓四王,帝诸公也,故异其礼。〕 升殿乃拜,上亲答之,所以宠光荣显,加于前古。
每入宫,辄以辇迎,至省阁乃下,〔省阁,入禁中阁门也。〕 上为之兴席改容,〔为,于伪翻;下同。〕
皇后亲拜于内;皆鞠躬辞谢不自安。〔鞠,曲也。鞠躬,曲身也。〕 三月,大鸿胪奏遣诸王归国,帝特留东平王苍于京师。
初,明德太后为帝纳扶风宋杨二女为贵人,大贵人生太子庆;梁松弟竦有二女,亦为贵人,小贵人生皇子肇。窦皇后无子,养肇为子。宋贵人有宠于马太后,太后崩,窦皇后宠盛,与母沘阳公主谋陷宋氏,〔沘,音比。〕 外令兄弟求其纤过,内使御者侦伺得失。〔贤曰:侦,候也;音丑政翻。广雅曰:侦,问也。伺,相吏翻。〕 宋贵人病,思生兔,〔兔,兽名。口有缺,尻有九孔,舐毫而孕,生子从口出。霜前猎取而食之,其味甚美。〕 令家求之,因诬言欲为厌胜之术,〔厌,一叶翻,又于琰翻。〕 由是太子出居承禄观。〔续汉志:中藏府有承禄署。〕 夏六月,甲寅,诏曰:「皇太子有失惑无常之性,不可以奉宗庙。大义灭亲,〔春秋左氏传之言。〕 况降退乎!今废庆为清河王。皇子肇,保育皇后,承训怀炮,〔炮,衣襟,衣卧席也。〕 今以肇为皇太子。」遂出宋贵人姊妹置丙舍,〔丙舍,宫中之室,以甲乙为次也。续汉志:南宫有丙署。〕 使小黄门蔡伦案之。二贵人皆饮药自杀,父议郎杨免归本郡。庆时虽幼,亦知避嫌畏祸,言不敢及宋氏;帝更怜之,敕皇后令衣服与太子齐等。太子亦亲爱庆,入则共室,出则同舆。
己未,徙广平王羡为西平王。〔西平县,属汝南郡。贤曰:西平故柏子国,在今豫州吴房县西北。〕
秋,八月,令酎毕,〔酎,直又翻。〕 有司复奏遣东平王苍归国,〔复,扶又翻。〕 帝乃许之,手诏赐苍曰:「骨肉天性,诚不以远近为亲疏;然数见颜弝,〔数,所角翻。〕 情重昔时。念王久劳,思得还休,欲署大鸿胪奏,不忍不笔,顾授小黄门;〔贤曰:大鸿胪奏主归国,小黄门受诏者。胪,陵如翻。〕 中心恋恋,恻然不能言。」于是车驾祖送,〔祖道供张以送之。〕 流涕而诀;复赐乘舆服御、珍宝、舆马,钱布以亿万计。〔复,扶又翻。乘,绳证翻。〕
九月,甲戌,帝幸偃师,〔偃师县,属河南郡。〕 东涉卷津,〔卷县,属河南郡,其北即河津。卷,丘权翻。〕 至河内,下诏曰:「车驾行秋稼,观收获,〔行,下孟翻。〕 因涉郡界,皆精骑轻行,无他辎重。〔重,直用翻。〕 不得辄修道桥,远离城郭,〔离,力智翻。〕 遣吏逢迎,刺探起居,〔贤曰:刺探,谓候伺也。刺,七亦翻。探,音汤勘翻〕 出入前后,以为烦扰。动务省约,但患不能脱粟瓢饮耳。」〔贤曰:晏子相齐,食脱粟之饭。孔子曰:颜回一瓢饮。〕 己酉,进幸邺;辛卯,还宫。
冬,十月,癸丑,帝行幸长安,封萧何末孙熊为酇侯。进幸槐里、岐山;〔槐里县,属扶风。杜佑曰:槐里,周曰犬丘,秦曰废丘,汉改曰槐里。岐山,在扶风美阳县。〕 又幸长平,御池阳宫,东至高陵;十二月丁亥,还宫。
东平献王苍疾病,〔考异曰:范书作「宪」,今从袁纪。〕 驰遣名医、小黄门侍疾,使者冠盖不绝于道。又置驿马,千里传问起居。〔传,直恋翻。〕
八年〔(癸未、八三) 〕
春,正月,壬辰,王薨。诏告中傅「封上王自建武以来章奏,并集览焉。」遣大鸿胪持节监丧,〔上,时掌翻。监,古衔翻。〕 令四姓小侯、诸国王、主悉会葬。
夏,六月,北匈奴三木楼訾大人稽留斯等率三万余人款五原塞降。〔稽留斯等部落,盖居三木楼山。訾,子斯翻。〕
冬,十二月,甲午,上行幸陈留、梁国、淮阳、颍阳;戊申,还宫。
太子肇之立也,梁氏私相庆;诸窦闻而恶之。〔恶,乌灵翻。〕 皇后欲专名外家,忌梁贵人姊妹,数谮之于弟,〔数,所角翻。〕 渐致疏嫌。是岁,窦氏作飞书,陷梁竦以恶逆,〔贤曰:飞书,若今匿名书也。〕 竦遂死狱中,家属徙九真,贵人姊妹以忧死。辞语连及梁松妻舞阴公主,坐徙新城。〔新城县属河南郡。贤曰:今洛州伊阙县。〕
顺阳侯马廖,谨笃自守,而性宽缓,不能教勒子弟,皆骄奢不谨。校书郎杨终与廖书,戒之曰:「君位地尊重,海内所望。黄门郎年幼,血气方盛,〔贤曰:廖弟防及光俱为黄门郎。〕
即无长君退让之风,〔孝文窦皇后兄长君,退让不敢以富贵骄人。长,知两翻。〕 而要结轻狡无行之客,〔要,一遥翻。行,下孟翻。〕 纵而莫诲,视成任性,览〔张:「览」作「鉴」。〕 念前往,可为寒心!」廖不能从。防、光兄弟资产巨亿,大起第观,〔观,古玩翻。〕 弥亘街路,食客常数百人。防又多物马畜,赋敛羌、胡。帝不喜之,数加谴敕,〔敛,力赡翻。喜,许记翻。数,所角翻。〕
所以禁遏甚备。由是权势稍损,宾客亦衰。
廖子豫为步兵校尉,投书怨诽。于是有司并奏防、光兄弟奢侈踰僭,浊乱圣化,悉免就国。临上路,〔上,时掌翻。〕 诏曰:「舅氏一门俱就国封,四时陵庙无助祭先后者,朕甚伤之。
其令许侯思缰田庐,〔许侯,光也。贤曰:留之于京,守田庐而思愆过也。缰,与愆同。〕 有司勿复请,〔复,扶又翻。〕 以慰朕渭阳之情。」〔秦康公送舅晋文公于渭阳,念母之不见也。其诗曰:我见舅氏,如母存焉。〕 光比防稍为谨密,故帝特留之,后复位特进。豫随廖归国,考击物故。〔谓死于考掠也。〕 后复有诏还廖京师。〔复,扶又翻。〕
诸马既得罪,窦氏益贵盛。皇后兄宪为侍中、虎贲中郎将,弟笃为黄门侍郎,并侍宫省,赏赐累积;喜文通宾客。〔喜,许记翻。〕 司空第五伦上疏曰:「臣伏见充贲中郎将窦宪,椒房之亲,典司禁兵,出入省闼,年盛志美,卑让乐善,此诚其好士交结之方。〔乐,音洛。好,呼到翻。〕 然诸出入贵戚者,类多瑕衅禁锢之人,尤少守约安贫之节;士大夫无志之徒,更相贩卖,〔少,诗沼翻。更,工衡翻。〕 云集其门,盖骄佚所从生也。三辅论议者至云,『以贵戚发锢,当复以贵戚浣濯之,〔复,扶又翻。〕 犹解酲当以酒也。』〔病酒曰酲。〕 诐险趣势之徒,诚不可亲近。〔趣,七喻翻。近,其靳翻。〕 臣愚愿陛下、中宫严敕宪等闭门自守,无妄交通士大夫,防其未萌,虑于无形,令宪永保福禄,君臣交欢,无纤介之隙,此臣之所至愿也!」
宪恃宫掖声势,自王、主及阴、马诸家,莫不畏惮。宪以贱直请夺沁水公主园田,〔沁水公主,明帝女。沁水县,属河内郡。师古曰:沁,音千浸翻。〕 主逼畏不敢计。〔计,犹今言计较也。〕
后帝出过园,〔过,工禾翻;下同。〕 指以问宪,宪阴喝不得对。〔贤曰:阴喝,犹噎塞也。阴,音于禁翻。喝,音一介翻。余谓喝,诃也;许葛翻。阴,密也,潜也;当帝问之时,密诃左右不得对也。观帝以赵高指鹿为马责宪,则阴喝之义可知矣。〕 后发觉,帝大怒,召宪切责曰:「深思前过夺主田园时,何用愈赵高指鹿为马!〔事见八卷秦二世三年。贤曰:愈,差也。〕 久念使人惊怖。〔怖,普布翻。〕
昔永平中,常令阴党、阴博、邓迭三人更相纠察,〔贤曰:以阴、邓皆外戚,恐其踰侈,故使更相纠察也。博,阴兴之子。更,工衡翻。〕 故诸豪戚莫敢犯法者。今贵主尚见枉夺,何况小民哉!国家弃宪,如孤雏、腐鼠耳!」〔贤曰:鸟子生而啄曰雏。〕 宪大惧,皇后为毁服深谢,良久乃得解,〔毁服,犹降服也。为,于伪翻。〕 使以田还主。虽不绳其罪,然亦不授以重任。
臣光曰:人臣之罪,莫大于欺罔,是以明君疾之。孝章谓窦宪何异指鹿为马,善矣;然卒不能罪宪,〔卒,子恤翻。〕 则奸臣安所惩哉!夫人主之于臣下,患在不知其奸,苟或知之而复赦之,〔复,扶又翻。〕 则不若不知之为愈也。何以言之﹖彼或为奸而上不之知,犹有所畏;既知而不能讨,彼知其不足畏也,则放纵而无所顾矣!是故知善而不能用,知恶而不能去,〔去,羌吕翻。〕 人主之深弁也。〔温公此论,用齐桓公管仲论郭公所以亡国之意。为窦宪擅权张本。〕
下邳用纡为雒阳令,〔纡,邕具翻。〕 下车,先问大姓主名;吏数闾里豪强以对数。〔数,所具翻。章:甲十六行本无「数」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 纡厉声怒曰:「本问贵戚若马、窦等辈,岂能知此卖菜佣乎!」于是部吏望风旨,争以激切为事,贵戚局蹐,〔局,音局。蹐,资昔翻。毛氏曰:局,曲也;蹐,累足也。〕 京师肃清。窦笃夜至止奸亭,亭长霍延拔剑拟笃,肆詈恣口。笃以表闻,诏召司隶校尉、河南尹诣尚书谴问;遣剑戟士收纡,送廷尉诏狱,〔剑戟士,左右都候掌之。〕 数日,贳出之。〔贤曰:贳,赦也;市夜翻。余谓以贳之为是,则收之为非。〕
帝拜班超为将兵长吏,〔大将军置长史、司马;其不置将军而长史特将者为将兵长史。〕 以徐干为军司马,别遣卫候李邑护送乌孙使者。邑到于窦,值龟兹攻疏勒,恐惧不敢前;因上书陈西域之功不可成,又盛毁超:「拥爱妻,抱爱子,安乐外国,无内顾心。」〔乐,音洛。〕 超闻之叹曰:「身非曾参而有三至之谗,〔事见三卷周赧王七年。参,疏簪翻。〕 恐见疑于当时矣!」遂去其妻。〔去,羌吕翻。〕 帝知超忠,乃切责邑曰:「纵超拥爱妻,抱爱子,思归之士千余人,何能尽与超同心乎!」令邑诣超受节度,诏:「若邑任在外者,便留与从事。」〔任,音壬。〕 超即遣邑将乌孙侍子还京师。徐干谓超曰:「邑前亲毁君,欲败西域,〔败,补迈翻。〕 今何不缘诏书留之,更遣他吏送侍子乎﹖」超曰:「是何言之陋也!以邑毁超,故今遣之。内省不疚,何恤人言!〔贤曰:疚,病也;恤,忧也。论语,孔子曰:内省不疚,夫何忧惧!左氏传曰:诗云:礼义不愆,何恤人之言!诗,谓逸诗也。省,悉景翻。〕 快意留之,非忠臣也。」
帝以侍中会稽郑弘为大司农。〔会,工外翻。〕 旧交趾七郡贡献转运,皆从东沿泛海而至,〔交趾州部南海、苍梧、郁林、合蒲、交趾、九真、日南七郡。贤曰:东冶县,属会稽郡。太康地理志:汉武帝名为东冶,后改为东候官,今泉州闽县是。〕 风波艰阻,沉溺相系。〔沉,持林翻。溺,奴历翻。〕
弘奏开零陵、桂阳峤道,自是夷通,遂为常路。〔贤曰:峤,岭也。夷,平也。余据武帝遣路博德伐南越,出桂阳,下湟水,则旧有是路,弘特开帑,金帛所藏之府。帑,他朗翻。藏,祖浪翻。〕 弘又奏宜省贡献,减傜费以利饥民;帝从之。
元和元年〔(甲申、八四) 是年八月,方改元。〕
春,闰正月,辛丑,济阴悼王长薨。〔济,子礼翻。〕
夏,四月,己卯,分东平国,封献王子尚为任城王。〔任城淢,在雒阳东千一百里。任,音壬。〕
六月,辛酉,沛献王辅薨。
陈事者多言「郡国贡举,率非功次,故守职益懈〔懈,古隘翻。〕 而吏事寖疏,〔疏,与捤同。〕 咎在州郡。」有诏下公卿朝臣议。大鸿胪韦彪上议曰:「夫国以简贤为务,贤以孝为首,〔行,下孟翻;下同。〕 是以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贤曰:孝经纬之文也。〕 夫人才行少能相兼,〔少,诗沼翻。〕 是以孟公绰优于赵、魏老,不可以为滕、薛大夫。〔论语孔子之言也。公绰,鲁大夫,赵、魏,晋卿之邑也。家臣称老。公绰性寡欲,赵、魏老优闲无事。滕、薛小国,大夫职繁,故不可为也。〕
忠孝之人,持心近厚;锻炼之吏,持心近薄。〔苍颉篇曰:锻,椎也。锻炼,犹成熟,言深文之吏,入人之罪,犹工冶陶铸锻炼,使之成熟也。近,其靳翻。〕 士宜以才行为先,不可纯以阀阅。〔史记曰:明其等曰阀。积功曰阅。行,下孟翻。〕 然其要归,在于选二千石。二千石贤,则贡举皆得其人矣。」
彪又上疏曰:「天下枢要,在于尚书,〔贤曰:百官志曰:尚书,主知公卿、二千石吏官上书外国夷狄事,故曰枢要。〕 尚书之选,岂可不重!而间者多从郎官超升此位,虽晓习文法,长于应对,然察察小慧,类无大能。宜鉴啬夫捷急之对,深思绛侯木讷之功也。」〔啬夫事见十四卷文帝三年。〕 帝皆纳之。彪,贤之玄孙也。〔韦贤相元帝。〕
秋,七月,丁未,诏曰:「律云『掠者唯得榜、笞、立』;苍颉篇曰:掠,问也。广雅曰:榜,击也,音彭。说文曰:笞,击也。立,谓立而考讯之。掠,音亮。榜,音彭。〕又令丙,棰长短有数。〔贤曰:令丙为篇之次也,前书音义曰:令有先后,有令甲、令、己令丙。又景帝定棰令,棰长五尺,本大一寸;其竹也末薄半寸,其平去节。故云长短有数。棰,止Ü翻。〕 自往者大狱以来,掠者多酷,钻钻之属,惨苦无极。〔大狱,谓楚王英等狱也。钻,其廉翻。说文曰:钻,锻也。国语曰:中刑用钻凿,皆谓惨酷其冗肤也。〕 念其痛毒,怵然动心!〔怵,敕律翻,悚惧也。〕 宜及秋冬治狱,明为其禁。」〔治,直之翻。〕
八月,甲子,太尉邓彪罢,以大司农郑弘为太尉。
癸酉,诏改元。〔改元元和。〕 丁酉,车驾南巡。诏:「所经道上州〔【章:甲十六行本「州」作「郡」;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张校同。】〕 县,毋得设储跱。〔贤曰:储,积也;跱,具也;言不得豫有蓄备。跱,丈里翻。〕 命司空自将徒支拄桥梁。〔司空掌水土,故使之。拄,竹柱翻。〕 有遣使奉迎,探知起居,〔探,汤勘翻。〕 二千石当坐。」
九月,辛丑,幸章陵;十月,己未,进幸江陵;还,幸宛。召前临淮太守宛人朱晖拜尚书仆射。〔宛,于元翻。〕 晖在临淮,有善政,民歌之曰:「强直自遂,南阳朱季,吏畏其威,民怀其惠。」时坐法免,家居,〔东观记曰:坐考长史,囚死狱中,州奏免官,〕 故上召而用之。十一月,己丑,车驾还宫。尚书张林上言:「县官经用不足,宜自煮盐,及复修武帝均输之法。」〔煮盐、均输,皆始于武帝。贤曰:武帝作均输法,谓州郡所出租赋并雇运之直,官总取之,市其土地所出之物,官自转输于京,谓之均输。〕 朱晖固执以为不可,曰:「均输之法,与贾贩无异,〔贾,音古。〕 盐利归官,则下民穷怨,诚非明主所宜行。」帝因发怒切责诸尚书,晖等皆自系狱。三日,诏敕出之,曰:「国家乐闻驳义,〔【章:甲十六行本「义」作「议」;乙十一行本同。乐,音洛。驳,北角翻。】〕 黄发无愆;〔黄发,老称,谓朱晖也。〕 诏书过耳,何故自系!」晖因称病笃,不肯复署议。〔复,扶又翻;下同。〕 尚书令以下惶怖,谓晖曰:「今临得谴让,〔谓谴让已临乎其前也。
怖,普布翻。〕 柰何称病,其祸不细!」晖曰:「行年八十,蒙恩得在机密,当以死报。若心知不可,而顺旨雷同,负臣子之义!今耳目无所闻见,伏待死命。」遂闭口不复言。诸尚书不知所为,乃共劾奏晖。〔劾,户概翻,又户得翻。〕 帝意解,寝其事。后数日,诏使直事郎问晖起居,〔贤曰:直事郎,谓署郎当次直者。〕 太医视疾,太官赐食,晖乃起谢;〔上既加礼,乃起谢;所谓强直自遂也。〕 复赐钱十万,布百匹,衣十领。
鲁国孔僖、涿郡崔骃〔骃,音因。〕 同游太学,相与论「孝武皇帝,始为天子,崇信圣道,五六年间,号胜文、景;及后恣己,忘其前善。」邻房生梁郁上书,告「骃、僖诽谤先帝,刺讥当世」,事下有司。骃诣吏受讯。〔受讯,谓受鞠问也。下,遐稼翻。〕 僖以书自讼曰:「凡言诽谤者,谓实无此事而虚加诬之也。至如孝武皇帝,政之美恶,显在汉史,坦如日月,是为宜说书传实事,〔传,柱恋翻。〕 非虚谤也。夫帝者,为善为恶,天下莫不知,斯皆有以致之,故不可以诛于人也。〔诛,责也。〕 且陛下即位以来,政教未过〔贤曰:言政教未有过失也。〕 而德泽有加,天下所具也,〔谓天下之人所具知也。章:孔本「具」下正有「知」字。〕 臣等独何讥刺哉!假使所非实是,则固应悛改,〔悛,丑缘翻。〕 傥其不当,〔当,丁浪翻。〕 亦宜含容,又何罪焉!陛下不推原大数,深目为计,徒肆私忌以快其意,臣等受戮,死即死耳;顾天下之人,必回视易虑,以此事窥陛下心,自今以后,苟见不可之事,终莫复言者矣。〔复,扶又翻;下同。〕 齐桓公亲扬其先君之恶以唱管仲,〔国语曰:鲁庄公束缚管仲以与齐桓公,公亲迎于郊而与之坐,问曰:「昔吾先君筑台以为高位,田狩毕弋,不听国政,卑圣侮士不而唯女是崇,九妃六嫔,陈妾数百,食必梁肉,衣必文绣,戎士冻馁,是以国家不日引,不月长,恐宗庙不扫除,社稷不血食,敢问为此若何﹖」
管子对以致霸之术。〕 然后群臣得尽其心。今陛下乃欲为十世之武帝远讳实事,〔此言十世,不以赤刘之九为数,直以武、昭、宣、元、成、哀、平、光、明及帝为数。为,于伪翻。〕 岂不与桓公异哉!臣恐有司卒然见构,〔卒,读曰猝。〕 衔恨蒙枉,不得自叙,使后世论者擅以陛下有所比方,宁可复使子孙追掩之乎!谨诣阙伏待重诛。」书奏,帝立诏勿问,拜僖兰台令吏。〔百官志:兰台令史,六百石,掌奏及印工文书。〕
十二月,壬子,诏:「前以妖恶禁锢三属者,一皆蠲除之,〔贤曰:三属,即三族也,谓父族、母族及妻族。左传曰:以重币锢之。杜预曰:禁锢勿令仕也。妖,于骄翻。〕 但不得在宿卫而已。」庐江毛义,东平郑均,皆以行义称于乡里。〔行,下孟翻。〕 南阳张奉慕义名,往候之,坐定而府檄适至,以义守安阳令,〔贤曰:檄,召书也。东观记曰:义为安阳尉,府檄至。令,守令也。安阳县,属汝南郡。贤曰:安阳故城,在今豫州新息县西南。〕 义奉檄而入,喜动颜色;奉心贱之,辞去。后义母死,征辟皆不至,奉乃叹曰:「贤者固不可测。往日之喜,乃为亲屈也。」〔为,于伪翻。〕 均兄为县吏,颇受礼遗,〔遗,于贵翻。〕 均谏不听,乃脱身为佣,岁余得钱帛,归以与兄曰:「物尽可复得;〔复,扶又翻;下同。〕 为吏坐臧,终身捐弃。」〔臧,与藏同。〕 兄感其言,遂为廉洁。均仕为尚书,免归。帝下诏褒宠义、均,赐谷各千斛,常以八月长吏问起居,加赐羊酒。〔考异曰:义传云「建初中」,今从均传。〕
武威太守孟云上言:「北匈奴复愿与吏民合市;」诏许之。北匈奴大且渠伊莫訾王等〔且,子闾翻。訾,子斯翻。〕 驱牛马万余头来与汉交易,南单于遣轻骑出上郡钞之,〔钞,楚交翻。〕 大获而还。
帝复遣假司马和恭等〔姓谱:和本自羲和之后,一云卞和之后。〕 将兵八百人诣班超。超因发疏勒、于窴兵击莎车。莎车以赂诱疏勒王忠,〔莎,素何翻。〕 忠遂反,从之,西保乌即城。超乃更立其府丞成大为疏勒王,〔更,工衡翻。〕 悉发其不反者以攻忠,使人说康居王执忠以归其国,〔超立忠为疏勒王,见上卷明帝永平十七年。说,输芮翻。〕 乌即城遂降。〔降,户江翻。〕
建初元年
春,正月,诏兖、豫、徐三州禀赡饥民。上问司徒鲍昱:「何以消复旱灾﹖」
校书郎杨终上疏曰:「间者北征匈奴,西开三十六国,百姓频年服役,转输烦费;悉困之民足以感动天地,陛下宜留念省察!」
故孝元弃珠箧之郡,
丙寅,诏:「二千石勉劝农桑;罪非殊死,须秋按验。有司明慎选举,进柔良,退贪猾,顺时令,理冤狱。」是时承永平故事,吏政尚严切,尚书决事,率近于重。
酒泉太守段彭等兵会柳中,击车师,攻交河城,
北匈奴惊走,车师复降。
超将发还,疏勒举国忧恐;其都尉黎弇曰:「汉使弃我,
曰:「依汉使奴父母,诚不可去!」
甲寅,山阳、东平地震。
东平王苍上便宜三事。
谦德之美,于斯为盛。臣愚以园邑之兴,始自强秦。
秋,八月,庚寅,有星孛于天市。
初,益州西部都尉广汉郑纯,为政清洁,化行夷貊,君长感慕,皆奉珍内附;
阜陵王延数怀怨望,
北匈奴皋林温禺犊王将众还居涿邪山,南单于与边邵及乌桓共击破之。
二年
春,三月,甲辰,罢伊吾卢屯兵,屯奴复遣兵守其地。
永昌、越巂、益州三郡兵及昆明夷卤承等击哀牢王类牢于博南,大破,斩之。
夏,四月,戊子,诏还坐楚、淮阳事徙者四百余家。
上欲封爵诸舅,太后不听。会旱,言事者以为不封外戚之故,有司请依旧典。
吾为天下母,而身服大练,
帝省诏悲叹,复重请曰:
斯岂不可足,而必当得一县乎!吾计之孰矣,
夫至孝之行,安亲为上。
上乃止。
太后尝诏三辅:诸马婚亲有属托郡县、干乱吏治者,以法闻。
马廖虑美业难终,上疏劝成德政曰:「昔元帝罢服官,
初,安夷县吏略妻卑湳种羌人妇,
马防等军到冀,布桥等围南部都尉于临洮,
十二月,戊寅,有星孛于紫宫。
帝纳窦勋女为贵人,有宠。
第五伦上疏曰:「光武承王莽之余,颇以严猛为政,后代因之,遂成风化;郡国所举,类多办职俗吏,殊未有宽博之选以应上求者也。陈留令刘豫,冠军令驷协,
三年
春,正月,己酉,宗祀明堂,登灵台,赦天下。
马防击布桥,大破之,
布桥将种人万余降,诏征防还。留耿恭击诸未服者,斩首虏千余人,勒姐、烧何等十三种数万人,皆诣恭降。
三月,癸巳,立贵人窦氏为皇后。
初,显宗之世,治虖沱、石臼河,从都虑至羊赐仓,
闰月,西域假司马班超率疏勒、康居、于窴、拘弥兵一万人攻姑墨石城,破之,
冬,十二月,丁酉,以马防为车骑将军。
武陵
是岁,有司奏遣广平王羡、巨鹿王恭、乐成王党俱就国;上性笃爱,不忍与诸王乖离,遂皆留京师。
四年
春,二月,庚寅,太尉牟融薨。
夏,四月,戊子,立皇子庆为太子。
己丑,徙巨鹿王恭为江陵王,汝南王阳为梁王,常山王 为淮阳王。
辛卯,封皇子伉为千乘王,全为平春王。
有司连据旧典,请封诸舅;帝以天下丰稔,方垂无事,癸卯,遂封卫尉廖为顺阳侯,
万年之日长恨矣!」廖等并辞让,愿就关内侯,
甲戌,以司徒鲍昱为太尉,南阳太守桓虞为司徒。
六月,癸丑,皇太后马氏崩。帝既为太后所养,专以马氏为外家,故贾贵人不登极位,贾氏亲族无受宠荣者。及太后崩,但加贵人王赤绶,
秋,七月,壬戌,葬明德皇后。
校书郎杨终建言:「宣帝博征群儒,论定五经于石渠阁。
五年
春,二月,庚辰朔,日有食之;诏举直言极谏。
荆、豫诸郡兵讨溇中蛮,破之。
夏,五月,辛亥,诏曰:「朕思迟直士,侧席异闻,
戊辰,太傅赵熹薨。
班超欲遂平西域,上疏请兵曰:「臣窃见先帝欲开西域,故北击匈奴,西使外国,
先是莎车以为汉兵不出,
六年
春,二月,辛卯,琅邪孝王京薨。
夏,六月,丙辰,太尉鲍昱薨。
辛未晦,日有食之。
秋,七月,癸巳,以大司农邓彪为太尉。
武都太守廉范迁蜀郡太守。成都民物丰盛,邑富逼侧,旧制,禁民夜作以防火灾,而更相隐蔽,烧者日属。
帝以沛王等将入朝,遣谒者赐貂裘
七年
春,正月,沛王辅、济南王康、东平王苍、中山王焉、东海王政、琅邪王宇来朝。
每入宫,辄以辇迎,至省阁乃下,
皇后亲拜于内;皆鞠躬辞谢不自安。
初,明德太后为帝纳扶风宋杨二女为贵人,大贵人生太子庆;梁松弟竦有二女,亦为贵人,小贵人生皇子肇。窦皇后无子,养肇为子。宋贵人有宠于马太后,太后崩,窦皇后宠盛,与母沘阳公主谋陷宋氏,
己未,徙广平王羡为西平王。
秋,八月,令酎毕,
九月,甲戌,帝幸偃师,
冬,十月,癸丑,帝行幸长安,封萧何末孙熊为酇侯。进幸槐里、岐山;
东平献王苍疾病,
八年
春,正月,壬辰,王薨。诏告中傅「封上王自建武以来章奏,并集览焉。」遣大鸿胪持节监丧,
夏,六月,北匈奴三木楼訾大人稽留斯等率三万余人款五原塞降。
冬,十二月,甲午,上行幸陈留、梁国、淮阳、颍阳;戊申,还宫。
太子肇之立也,梁氏私相庆;诸窦闻而恶之。
顺阳侯马廖,谨笃自守,而性宽缓,不能教勒子弟,皆骄奢不谨。校书郎杨终与廖书,戒之曰:「君位地尊重,海内所望。黄门郎年幼,血气方盛,
即无长君退让之风,
所以禁遏甚备。由是权势稍损,宾客亦衰。
廖子豫为步兵校尉,投书怨诽。于是有司并奏防、光兄弟奢侈踰僭,浊乱圣化,悉免就国。临上路,
其令许侯思缰田庐,
诸马既得罪,窦氏益贵盛。皇后兄宪为侍中、虎贲中郎将,弟笃为黄门侍郎,并侍宫省,赏赐累积;喜文通宾客。
宪恃宫掖声势,自王、主及阴、马诸家,莫不畏惮。宪以贱直请夺沁水公主园田,
后帝出过园,
昔永平中,常令阴党、阴博、邓迭三人更相纠察,
臣光曰:人臣之罪,莫大于欺罔,是以明君疾之。孝章谓窦宪何异指鹿为马,善矣;然卒不能罪宪,
下邳用纡为雒阳令,
帝拜班超为将兵长吏,
帝以侍中会稽郑弘为大司农。
弘奏开零陵、桂阳峤道,自是夷通,遂为常路。
元和元年
春,闰正月,辛丑,济阴悼王长薨。
夏,四月,己卯,分东平国,封献王子尚为任城王。
六月,辛酉,沛献王辅薨。
陈事者多言「郡国贡举,率非功次,故守职益懈
忠孝之人,持心近厚;锻炼之吏,持心近薄。
彪又上疏曰:「天下枢要,在于尚书,
秋,七月,丁未,诏曰:「律云『掠者唯得榜、笞、立』;苍颉篇曰:掠,问也。广雅曰:榜,击也,音彭。说文曰:笞,击也。立,谓立而考讯之。掠,音亮。榜,音彭。〕又令丙,棰长短有数。
八月,甲子,太尉邓彪罢,以大司农郑弘为太尉。
癸酉,诏改元。
九月,辛丑,幸章陵;十月,己未,进幸江陵;还,幸宛。召前临淮太守宛人朱晖拜尚书仆射。
怖,普布翻。〕
鲁国孔僖、涿郡崔骃
管子对以致霸之术。〕
十二月,壬子,诏:「前以妖恶禁锢三属者,一皆蠲除之,
武威太守孟云上言:「北匈奴复愿与吏民合市;」诏许之。北匈奴大且渠伊莫訾王等
帝复遣假司马和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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