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九十八唐纪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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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宗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下之上
贞观十九年〔(乙巳、六四五) 观,古玩翻。〕
六月,丁酉,李世绩攻白岩城西南,上临其西北。城主孙代音潜遣腹心请降,〔降,户江翻;下同。〕 临城,投刀钺为信,且曰:「奴愿降,城中有不从者。」上以唐帜与其使,〔帜,昌志翻。使,疏吏翻。〕 曰:「必降者,宜建之城上。」代音建帜,城中人以为唐兵已登城,皆从之。
上之克辽东也,白岩城请降,既而中悔。上怒其反复,令军中曰:「得城当悉以人物赏战士。」〔言以其男女及财物为赏也。〕 李世绩见上将受其降,帅甲士数十人请曰:「士卒所以争冒矢石,不顾其死者,贪虏获耳;〔帅,读曰率;下同。冒,莫比翻;下同。〕 今城垂拔,柰何更受其降,孤战士之心!」〔观世绩此,盖少年为盗之气习未除耳。〕 上下马谢曰:「将军言是也。然纵兵杀人而虏其妻孥,〔孥,音奴。〕 朕所不忍。将军秏下有功者,朕以库物赏之,庶因将军赎此一城。」世绩乃退。得城中男女万余口,上临水设幄受其降,仍赐之食,八十以上赐帛有差。他城之兵在白岩者悉慰谕,给粮仗,任其所之。
先是,辽东城长史为部下所杀,其省事奉妻〔【章:十二行本「妻」上有「其」字;乙十一行本同;张校同。】〕 子奔白岩。〔省事,吏职也,自后魏以来有之,贺拔岳之攻尉迟菩萨也,菩萨使省事传语是也。先,悉荐翻。省,悉景翻。〕 上怜其有义,赐帛五匹;为长史造灵舆,归之平壤。〔为,于伪翻;下自为、彼为、汝为、当为同。〕 以白岩城为岩州,以孙代音为刺史。
契苾何力疮重,〔契,欺讫翻。苾,毘必翻。〕 上自为傅药,推求得刺何力者高突勃,付何力使自杀之。何力奏称:「彼为其主冒白刃刺臣,乃忠勇之士也,〔刺,七亦翻。〕 与之初不相识,非有怨雠。」遂舍之。〔怨,于元翻。〕
初,莫离支遣加尸城七百人戍盖牟城,李世绩尽虏之,其人请从军自效,上曰:「汝家皆在加尸,汝为我战,莫离支必杀汝妻子,得一人之力而灭一家,吾不忍也。」戊戌,皆廪赐遣之。
己亥,以盖牟城为盖州。
丁未,车驾发辽东,丙辰,至安市城,〔安市,汉古县,属辽东郡;旧书薛仁贵传作「安地城」。〕
进兵攻之。丁巳,高丽北部耨萨延寿、惠真帅高丽、靺鞨兵十五万救安市。〔后汉书东夷传:高句骊有五族:有消奴部、绝奴部、顺奴部、灌奴部、桂娄部。贤曰:按今高丽五部:一曰内部,一名黄部,即桂娄部也;二曰北部,一名后部,即绝奴部也;三曰东部,一名左部,即顺奴部也;四曰南部,一名前部,即灌奴部也;五曰西部,一名右部,即消奴部也。据北史,高丽五部各有耨萨,盖其酋长之称也。耨,奴屋翻。新书:高丽大城置耨萨一,比都督也。丽,力知翻。靺鞨,音末曷。〕 上谓侍臣曰:「今为延寿策有三:引兵直前,连安市城为垒,据高山之险,食城中之粟,纵靺鞨掠吾牛马,攻之不可猝下,欲归则泥潦为阻,坐困吾军,上策也。〔若高延寿出于上策,不知太宗何以应之!唯有江夏王道宗之计策耳。〕 拔城中之众,与之宵遁,中策也。不度智能,来与吾战,下策也。〔度,徒洛翻。〕 卿曹观之,必出下策,成擒在吾目中矣!」
高丽有对卢,年老习事,〔东夷传:高句骊置官,有相加、对卢、沛者。陈寿曰:其置官有对卢则不置沛者,有沛者则不置对卢。薛居正曰:高丽官,其大者号大对卢,比一品,总知国事。对卢以下官,总卅一级。列置州县六十余,大城置耨萨,比都督;小城置运使,比刺史。〕 谓延寿曰:「秦王内芟群雄,〔芟,所衔翻。〕 外服戎狄,独立为帝,此命世之材,今举海内之众而来,不可敌也。为吾计者,莫若顿兵不战,旷日持久,分遣奇兵断其运道,〔断,丁管翻。〕 粮食既尽,求战不得,欲归无路,乃可胜。」〔此即帝所谓上策也。〕 延寿不从,引军直进,去安市城四十里。上犹恐其低徊不至,命左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将突厥千骑以诱之,〔厥,九勿翻。骑,奇寄翻。诱,音酉。〕
兵始交而伪走。高丽相谓曰:「易与耳!」竞进乘之,至安市城东南八里,依山而陈。〔易,以豉翻。陈,读曰阵;下为陈、陈于、布陈、其陈同。〕
上悉召诸将问计,长孙无忌对曰:「臣闻临敌将战,必先观士卒之情。臣适行经诸营,见士卒闻高丽至,皆拔刀结旆,喜形于色,此必胜之兵也。陛下未冠,〔冠,古玩翻。〕 身亲行阵,〔行,户刚翻。〕 凡出奇制胜,皆上禀圣谋,诸将奉成算而已。今日之事,乞陛下指踪!」〔以猎为喻,指示兽踪,则狗得以追杀。〕 上笑曰:「诸公以此见让,朕当为诸公商度。」〔度,徒洛翻。〕
乃与无忌等从数百骑乘高望之,观山川形势,可以伏兵及出入之所。高丽、靺鞨合兵为陈,长四十里。〔长,直亮翻。〕 江夏王道宗曰:「高丽倾国以拒王师,平壤之守必弱,愿假臣精卒五千,覆其本根,则数十万之众可不战而降。」上不应。〔为上悔不用道宗策张本。夏,户雅翻。〕
遣使绐延寿曰:「我以尔国强臣弒其主,故来问罪,至于交战,非吾本心。入尔境,刍粟不给,故取尔数城,俟尔国修臣礼,则所失必复矣。」延寿信之,不复设备。〔使,疏吏翻。绐,荡亥翻。复,扶又翻。〕
上夜召文武计事,命李世绩将步骑万五千陈于西岭;长孙无忌将精兵万一千为奇兵,自山北出于狭谷以冲其后;上自将步骑四千,挟鼓角,偃旗帜,登北山上;敕诸军闻鼓角齐出奋击。因命有司张受降幕于朝堂之侧。〔降,户江翻。朝,直遥翻。行营备宫省之制,故亦有朝堂。〕
戊午,延寿等独见李世绩布陈,勒兵欲战。上望见无忌军尘起,命作鼓角,举旗帜,诸军鼓噪并进,延寿等大惧,欲分兵御之,而其陈已乱。会有雷电,〔方合战而雷电皆至。〕 龙门人薛仁贵〔龙门,汉皮氏县地;后魏曰龙门县,并置龙门郡;隋废郡,以县属蒲州。唐武德初,为泰州治所;贞观十七年州废,属绛州。薛仁贵自编户应募。〕 着奇服,大呼陷陈,〔着,陟略翻。呼,火故翻。〕 所向无敌;高丽兵披靡,〔披,普彼翻。〕 大军乘之,高丽兵大溃,斩首二万余级。上望见仁贵,召拜游击将军。〔唐制,武散阶,游击将军,从五品下。〕 仁贵,安都之六世孙,〔薛安都为将,以勇闻于宋、魏之间。〕 名礼,以字行。
延寿等将余众依山自固,上命诸军围之,长孙无忌悉撤桥梁,断其归路。〔断,丁管翻。〕
己未,延寿、惠真帅其众三万六千八百人请降,〔考异曰:实录云:「李绩奏曰:『向若陛下不自亲行,臣与道宗将数万人攻安市城未克,延寿等十余万抽戈齐至,城内兵士复应开门而出,臣救首救尾,旋踵即败,必为延寿等缚送向平壤,为莫离支等所笑;今日臣敢谢陛下性命恩泽。』帝素狎绩,笑而颔之。」按绩后独将兵取高丽,岂必太宗亲行邪!此非史官虚美,乃绩谀辞耳。今不取。〕 入军门,膝行而前,拜伏请命。上语之曰:「东夷少年,跳梁海曲,至于摧坚决胜,故当不及老人,自今复敢与天子战乎﹖」〔语,牛倨翻。少,诗照翻。复,扶又翻;下无复同。〕 皆伏地不能对。上简耨萨以下酋长三千五百人,授以戎秩,迁之内地,〔酋,慈由翻。长,知两翻。〕 余皆纵之,使还平壤;皆双举手以颡顿地,欢呼闻数十里外。〔闻,音问。〕 收靺鞨三千三百人,悉坑之,〔以靺鞨犯阵也。〕 获马五万匹,牛五万头,铁甲万领,他器械称是。〔称,尺证翻。〕 高丽举国大骇,后黄城、银城皆自拔遁去,数百里无复人烟。
上驿书报太子,仍与高士廉等书曰:「朕为将如此,何如﹖」〔史言太宗有矜功之心。将,即亮翻。〕 更名所幸山曰驻驆山。〔据旧史,其山本名六山。更,工衡翻。〕
秋,七月,辛未,上徙营安市城东岭。己卯,诏标识战死者尸,〔识,音志。〕 俟军还与之俱归。戊子,以高延寿为鸿胪卿,胪,陵如翻。〕高惠真为司农卿。
张亮军过建安城下,壁垒未固,士卒多出樵牧,高丽兵奄至,军中骇扰。亮素怯,踞胡床,直视不言,将士见之,更以为勇。总管张金树等鸣鼓勒兵击高丽,破之。
八月,甲辰,候骑获莫离支谍者高竹离,反接诣军门,〔反接两手缚之也。骑,奇寄翻。谍,达协翻;下同。〕 上召见,解缚问曰:「何瘦之甚﹖」对曰:「窃道问行,〔问,古苋翻;下同。〕 不食数日矣。」命赐之食,谓曰:「尔为谍,宜速反命。为我寄语莫离支:〔语,牛倨翻;下语尔同。〕 欲知军中消息,可遣人径诣吾所,何必间行辛苦也!」竹离徒跣,上赐屩而遣之。〔屩,居灼翻,草履也。〕
丙午,徙营于安市城南。上在辽外,凡置营,但明斥候,不为堑垒,虽逼其城,高丽终不敢出为寇抄,〔堑,七艳翻。〕 军士单行野宿如中国焉。〕史言帝威慑绝域,所谓善师者不陈。〕上之〔【章:十二行本「之」下有「将」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张校同。】〕 伐高丽也,薛延陀遣使入贡,〔使,疏吏翻。〕 上谓之曰:「语尔可汗:〔可,从刊入声。汗,音寒。〕 今我父子东征高丽,汝能为寇,宜亟来!」真珠可汗惶恐,遣使致谢,且请发兵助军;上不许。及高丽败于驻驆山,莫离支使靺鞨说真珠,啖以厚利,真珠慑服不敢动。〔说.输芮翻。啖,徒览翻,又徒滥翻。慑,之涉翻。考异曰:实录:「上谓近臣曰:『以我量之,延陀其死矣。』闻者莫能测。」按太宗虽明,安能料薛延陀之死!今不取。〕 九月,壬申,真珠卒,〔卒,子恤翻。〕 上为之发哀。〔为,于伪翻。〕 初,真珠请以其庶长子曳莽为突利失可汗,居东方,统杂种;〔长,知两翻。种,章勇翻。〕 嫡子拔灼为肆叶护可汗,居西方,统薛延陀;诏许之,皆以礼册命。曳莽性躁扰,〔躁,则到翻。〕 轻月用兵,与拔灼不协。真珠卒,来会丧。既葬,曳莽恐拔灼图己,先还所部,拔灼追袭杀之,自立为颉利俱利薛沙多弥可汗。〔为薛延陀乱亡张本。〕
上之克白岩也,谓李世绩曰:「吾闻安市城险而兵精,其城主材勇,莫离支之乱,城守不服,莫离支击之不能下,因而与之。建安兵弱而粮少,〔少,诗沼翻。〕 若出其不意,攻之必克。公可先攻建安,建安下,则安市在吾腹中,此兵法所谓『城有所不攻』者也。」〔孙子兵法之言。〕 对曰:「建安在南,安市在北,吾军粮皆在辽东;今踰安市而攻建安,若断吾运道,将苦之何﹖〔断,丁管翻。〕 不如先攻安市,安市下,则鼓行而取建安耳。」上曰:「以公为将,〔将,即亮翻。〕 安得不用公策。勿误吾事!」世绩遂攻安市。
安市人望见上旗盖,辄乘城鼓噪,上怒,世绩请克城之日,男女皆坑之,安市人闻之,益坚守,攻久不下。高延寿、高惠真请于上曰:「怒既委身大国,不敢不献其诚,欲天子早成大功,奴得与妻子相见。安市人顾惜其家,人自为战,未易猝拔。〔易,以豉翻。〕 今奴以高丽十余万众,望旗沮溃,〔沮,在吕翻。〕 国人胆破,乌骨城耨萨老耄,不能坚守,移兵临之,朝至夕克。其余当道小城,必望风奔溃。然后收其资粮,鼓行而前,平必不守矣。」群臣亦言:「张亮兵在沙城,〔沙城即卑沙城。〕 召之信宿可至,乘高丽凶惧,〔凶,许拱翻。〕 并力拔乌骨城,渡鸭绿水,直取平壤,在此举矣。」上将从之,独长孙无忌以为:「天子亲征,异于诸将,不可乘危徼幸。〔徼,古尧翻。〕 今建安、新城之虏,众犹十万,若向乌骨,皆蹑吾后,不如先破安市,取建安,然后长驱而进,此万全之策也。」上乃止。〔太宗之定天下,多以出奇取胜,独辽东之役,欲以万全制敌,所以无功。〕
诸军急攻安市,上闻城中鸡彘声,谓李世绩曰:「围城积久,城中烟火日微,今鸡彘甚喧,此必飨士,欲夜出袭我,宜严兵备之。」是夜,高丽数百人缒城而下。〔缒,驰伪翻。〕 上闻之,自至城下,召兵急击,斩首数十级,高丽退走。
江夏王道宗督众筑土山于城东南隅,浸逼其城,城中亦增高其城以拒之。士卒分番交战,日六、七合,冲车禄石,坏其楼堞,〔禄,与炮同,匹膓翻。坏,音怪。〕 城中随立木栅以塞其缺。道宗伤足,上亲为之针。〔塞,悉则翻。为,于伪翻。〕 筑山昼夜不息,凡六旬,用功五十万,山顶去城数丈,下临城中,道宗使果毅傅伏爱将兵屯山顶以备敌。山颓,压城,城崩;会伏爱私离所部,〔离,力智翻。〕 高丽数百人从城缺出战,遂夺据土山,堑而守之。〔堑,七艳翻。〕 上怒,斩伏爱以徇,命诸将攻之,三日不能克。道宗徒跣诣旗下请罪,上曰:「汝罪当死,但朕以汉武杀王恢,〔见十八卷元光二年。〕 不如秦穆用孟明,〔秦穆公使孟明帅师东伐,再为晋师所败,穆公复用孟明。孟明增修其政,帅师伐晋,晋人不敢出,遂霸西戎。〕 且有破盖牟、辽东之功,故特赦汝耳。」
上以辽左早寒,草枯水冻,士马难久留,且粮食将尽,癸未,敕班师。先拔辽、盖二州户口渡辽,乃耀兵于安市城下而旋,城中皆屏迹不出。〔屏,必郢翻。〕 城主登城拜辞,上嘉其固守,赐缣百匹,〔缣,并丝缯也。〕 以励事君。命李世绩、江夏王道宗将步骑四万为殿。〔殿,丁练翻。〕
乙酉,至辽东。丙戌,渡辽水。辽泽泥潦,车马不通,命长孙无忌将万人,翦草填道,水深处以车为梁,上自系薪于马鞘以助役。〔将,即亮翻。鞘,所交翻,鞭鞘也。按孔颖达礼记正义曰:弓头为鞘。此所谓马鞘,盖马鞍头也。〕 冬,十月,丙申朔,上至蒲沟驻马,督填道诸军渡渤错水,〔蒲沟,渤错水,皆在辽泽中。〕 暴风雪,士卒沾湿多死者,敕然火于道以待之。凡征高丽,拔玄菟、横山、盖牟、磨米、辽东、白岩、卑沙、麦谷、银山、后黄十城,〔菟,同都翻。磨,莫卧翻。〕 徙辽、盖、岩三州户口入中国者七万人。〔考异曰:实录上云,「徙三州户口入内地者,前后七万人」;下癸丑诏书云,「获户十万,口十有八万」。盖并不徙者言之耳。〕 新城、建安、驻驆三大战,斩首四万余级,战士死者几二千人,〔几,音祁,近也。〕 战马死者什七、八。上以不能成功,深悔之,叹曰:「魏征若在,不使我有是行也!」命驰驿祀征以少牢,〔少,诗照翻。〕 复立所制碑,〔踣碑见上卷十七年。〕 召其妻子诣行在,劳赐之。〔劳,力到翻。〕 丙午,至营州。〔营州至洛阳二千九百一十里。〕 诏辽东战亡士卒骸骨并集柳东南,命有司设太牢,上自作文以祭之,临哭尽哀。其父母闻之,曰:「吾儿死而天子哭之,死何所恨!」上谓薛仁贵曰:「朕诸将皆老,思得新进骁勇者将之,〔将,即亮翻。骁,坚尧翻。〕 无如卿者,朕不喜得辽东,喜得卿也。」
丙辰,上闻太子奉迎将至,从飞骑三千人驰入临喻关,〔汉辽西郡有临渝县。唐志,营州有渝关□捉城。杜佑曰:临渝关在平州卢龙县城东百八十里。骑,奇寄翻。师古曰:渝,音喻。〕 道逢太子。上之发定州也,指所御褐袍谓太子曰:「俟见汝,乃易此袍耳。」在辽左,虽盛暑流汗,弗之易。及秋,穿败,左右请易之,上曰:「军士衣多弊,吾独御新衣,可乎﹖」至是,太子进新衣,乃易之。
诸军所虏高丽民万四千口,先集幽州,将以赏军士,上愍其父子夫妇离散,命有司平其直,悉以钱布赎为民,讙呼之声,三日不息。〔讙,许爰翻。〕 十一月,辛未,车驾至幽州,高丽民迎于城东,拜舞呼号,〔号,户高翻。〕 宛转于地,尘埃弥望。
庚辰,过易州境,司马陈元暃使民于地室蓄火种蔬而进之;上恶其谄,免元暃官。〔暃,殊玉翻。恶,乌路翻。〕
丙戌,车驾至定州。
丁亥,吏部尚书杨师道坐所署用多非其才,左迁工部尚书。
壬辰,车驾发定州。十二月,辛丑,上病痈,即步辇而行。戊申,至并州,太子为上吮痈,扶辇步从者数日。〔为,于伪翻。吮,徐兖翻。从,才用翻。〕 辛亥,上疾瘳,百官皆贺。〔瘳,丑留翻。〕
上之征高丽也,使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将突厥屯夏州之北以薛延陀。〔力将,即亮翻;下同。夏,户雅翻。〕 薛延陀多弥可汗既立,以上出征未还,引兵寇河南,〔河南者,北河之南,即朔方、新秦之地。〕 上遣左武候中郎将长安田仁会与思力合兵击之。思力羸形伪退,诱之深入,及夏州之境,整陈以待之。〔羸,伦为翻。诱,音酉。陈,读曰阵。〕 薛延陀大败,追奔六百里,耀威碛北而还。〔碛,七迹翻。还,从宣翻,又如字。考异曰:高宗实录云:「会延陀死,耀威漠北而还。」其意指真珠为延陀也。按真珠惮太宗威灵,不敢入寇,又死在九月;而此云冬来寇,必非真珠也。田仁会传作十八年,亦误也。〕 多弥复发兵寇夏州;〔武德三年,分并州之乐平、辽山、平城、石艾置辽州乐平郡;八年,改曰箕州。后周置蔚州于汉代郡之灵丘,隋废州,以灵丘县属肆州;唐武德六年,分肆州之灵丘、易州之飞狐地置蔚州。云州,云中郡,贞观十四年自朔州北定襄城徙治定襄县,其地实隋马邑郡之云内县恒安镇,即汉魏所都平城也。开元十八年,改定襄县为云中县。蔚,纡勿翻。〕 右卫大将军代州都督薛万彻,左骁卫大将军阿史社尔,发胜、夏、银、绥、丹、延、鄜、坊、石、隰十州兵镇胜州;〔胜州,隋之榆林郡。后魏旧有银州,隋废为儒林县,属绥州;贞观二年,分绥州之儒林真乡县复置银州银川郡,汉西河之圁阴、圁阳县地也。圁,音银。杜佑曰:银州,春秋白狄地,治儒林县,汉圁阴县地。丹州,古孟门河西之地;西魏置汾州义川郡,后改州为丹州。隋废州及郡,以义川县属延州。义宁元年,分延州之义川、咸宁、汾川置丹州咸宁郡。坊州,春秋白狄之地;姚与置中部县,后魏置中部郡。隋废郡,以中部县属敷州。武德二年分鄜州,置坊州中部郡,以周天和七年,元皇帝放牧鄜州,于此置马坊也,鄜,音肤。〕 胜州都督宋君明,左武候将军薛孤吴,发灵、原、宁、盐、庆五州兵镇灵州;〔西魏于五原置西安州,后改为盐州,隋废州为盐川郡,贞观二年复置盐州。〕 又令执失思力发灵、胜二州突厥兵,与道宗等相应。薛延陀至寒下,知有备,不敢进。
初,上留侍中刘洎辅皇太子于定州,仍兼左庶子、检校民部尚书,总吏、礼、户部三尚书事。〔刘洎既检校民部尚书,又总吏、礼,是为三尚书事,民部之外,安得复有户部哉!唐六典:贞观二十三年,始改民部为户部。洎,其冀翻。〕 上将行,谓洎曰:「我今远征,尔辅太子,安危所寄,宜深识我意。」对曰:「愿陛下无忧,大臣有罪者,臣谨即行诛。」上以其言妄发,颇怪之,戒曰:「卿性疏而太健,必以此败,深宜慎之!」及上不豫,洎从内出,色甚悲惧,谓同列曰:「疾势如此,圣躬可忧!」或谮于上曰:「洎言国家不足忧,但当辅幼主行伊、霍故事,大臣有异志者诛之,自定矣。」上以为然,〔因洎于上前先有诛有罪大臣之言,遂信谮者之言为然。〕 庚申,下诏称:「洎与人窃议,窥窬万一,谋执朝衡,自处伊、霍,〔朝,直遥翻。处,昌吕翻。〕 猜忌大臣,皆欲夷戮。宜赐自尽,〔赐自尽,即赐死也,令自尽其命。考异曰:实录云:「黄门侍郎褚遂良诬奏之曰:『国家之事不足虑也,正当辅少主行伊、霍,大臣有异志者诛之,自然定矣。』太宗疾愈,诏问其故,洎以实对。遂良执证之不已。洎引中书令马周以自明,太宗问周,周对与洎所陈不异。帝以诘遂良;又证,周讳之,洎遂及罪。」按此事中人所不为,遂良忠直之臣,且素无怨仇,何至如此!盖许敬宗恶遂良,故修实录时以洎死归咎于遂良耳。今不取。〕 免其妻孥。」〔孥,音奴。〕
中书令马周摄吏部尚书,以四时选为劳,〔四时选始一百九十二卷元年。选,须绢翻。〕 请复以十一月选,至三月毕;从之。〔复,扶又翻。〕
是岁,右亲卫中郎将裴行方〔六典曰:隋氏左‧右亲卫、左‧右勋卫、左‧右翊卫各置开府一人,武德七年改开府,各置中郎将一人,正四品下,掌各领其属以宿卫,而各总其府事。将,即亮翻。〕 讨茂州叛羌黄郎弄,大破之,〔贞观八年,改会州汶山郡曰茂州,取界内茂滋山为名。后书:冉駹,其山有六夷、七羌、九氐各部落。〕 穷其余党,西至乞习山,临弱水而归。〔蜀之西山有弱水。〕
二十年〔(丙午、六四六) 〕
春,正月,辛未,夏州都督乔师望、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等击薛延陀,大敬之,虏获二千余人。多弥可汗轻骑遁去,〔骑,奇寄翻。〕 部内骚然矣。
丁丑,遣大理卿孙伏伽等二十二人以六条巡察四方,〔用汉六条也。〕 刺史、县令以下多所贬黜,其人诣阙称冤者,前后相属。〔属,之欲翻。〕 上令褚遂良类似闻,上亲临决,以能进擢者二十人,以罪死者七人,流以下除免者数百千人。
二月,乙未,上发并州。三月,己巳,车驾还京师。〔并州至京师一千三百六十里。〕 上谓李靖曰:「吾以天下之众困于小夷,何也﹖」靖曰:「此道宗所解。」〔解,户买翻。〕 上顾问江夏王道宗,具陈在驻驆时乘虚取平壤之言。上帐然曰:「当时匆匆,吾不忆也。」〔是役也,不唯不用乘虚取平壤之策,乘胜取乌骨之策亦不用也。〕
上疾未全平,欲守保养,庚午,诏军国机务并委皇太子处决。于是太子间日听政于东宫,既罢,则入侍药膳,不离左右。〔处,昌吕翻。间,古苋翻。离,力智翻。〕 上命太子暂出游观,太子辞不愿出;上乃置别院于寝殿侧,使太子居之。褚遂良请遣太子旬日一还东宫,与师傅讲道义;从之。
上掌幸未央宫,辟仗已过,〔辟仗者,卫士在驾前攘辟左右,止行人,所谓陈兵清道而后行也。辟,音辟。〕 忽于草中见一人带横刀,〔横刀者,用皮襻带之,刀横掖下。〕 诘之,〔诘,去吉翻。〕 曰:「闻辟仗至,惧不敢出,辟仗者不见,遂伏不敢动。」上遽引还,顾谓太子:「兹事行之,则数人当死,汝于后速纵遣之。」又尝乘腰舆,〔腰舆,令人举之,其高至腰。〕 有三卫误拂御衣,〔亲卫、勋卫、翊卫,谓之三卫。〕 其人惧,色变。上曰:「此间无御史,吾不汝罪也。」
陕人常德玄告刑部尚书张亮养假子五百人,与术士公孙常语,云「名应图谶」,〔陕,失冉翻。谶,楚谮翻。〕 又问术士程公颖曰:「吾臂有龙鳞起,欲举大事,可乎﹖」上命马周等按其事,亮辞不服。上曰:「亮有假子五百人,养此辈何为﹖正欲反耳!」命百官议其狱,皆言亮反,当诛。独将作少匠李道裕言:「亮反形未具,〔将作少匠,从四品下。〕 罪不当死。」上遣长孙无忌、房玄龄就狱与亮诀曰:「法者天下之平,与公共之。公自不谨,与凶人往还,陷入于法,今将柰何!公好去。」〔好去者,与之决别之辞。〕 己丑,亮与公颖俱斩西市,籍没其家。
岁余,刑部侍郎缺,上命执政妙择其人,拟数人,皆不称旨,既而曰:「朕得其人矣。
往者李道裕议张亮狱云『反形未具』,此言当矣,〔称,尺证翻。当,丁浪翻。〕 朕虽不从,至今悔之。」遂以道裕为刑部侍郎。
闰月,癸巳朔,日有食之。
戊戌,罢辽州都督府及岩州。〔伐高丽所得二州。〕
夏,四月,甲子,太子太保萧瑀解太保,仍同中书门下三品。
五月,甲寅,高丽王藏及莫离支盖金遣使谢罪;〔使,疏吏翻;下同。〕 并献二美女,上还之。金,即苏文也。
六月,丁卯,西突厥乙毗射匮可汗遣使入贡,且请婚;上许之,且使割龟兹、于阗、疏勒、朱俱波、™岭五国以为聘礼。〔于阗时兼有汉戎卢、扜弥、渠勒、皮山五国故地。疏勒在™岭东北。判汗国,治™岭中都城。杜佑曰:朱俱波亦曰朱俱盘,汉子合国也,去疏勒八九百里。〕
薛延陀多弥可汗,性褊急,猜忌无恩,废弃父时贵臣,专用己所亲昵,〔昵,尼质翻。〕 国人不附;多弥多所诛杀,人不自安。回纥酋长吐迷度与仆骨、同罗共击之,〔纥,下没翻。酋,慈由翻。长,知两翻。〕 多弥大败。乙亥,诏以江夏王道宗、左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为瀚海安抚大使;又遣右领卫大将军执失思力将突厥兵,右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将凉州及胡兵,代州都督薛万彻、营州都督张俭各将所部兵,分道并进,以击薛延陀。
上遣校尉宇文法诣乌罗护、靺鞨,〔乌罗护直京师东北六千里,一曰乌罗浑,即后魏之乌洛侯也。东邻靺鞨,大抵风俗皆靺鞨也。将,即亮翻。骁,坚尧翻。契,欺讫翻。苾,毗必翻。校,户教翻。靺鞨,音末曷。〕 遇薛延陀阿潻设之兵于东境,法师靺鞨击破之。薛延陀国中惊扰,曰:「唐兵至矣!」
诸部大乱。多弥自变量千骑奔阿史德时健部落,〔颉利灭,李靖徙突厥羸破数百帐于云中,以阿史德为之长,众稍盛。〕 回纥攻而杀之,并其宗族殆尽,遂据其地。诸俟斤互相攻击,争遣使来归命。〔俟,渠之翻。〕
薛延陀余众西走,犹七万余口,共立真珠可汗兄子咄摩支为伊特勿失可汗,归其故地。
寻去可汗之号,〔咄,当没翻。去,羌吕翻。〕 遣使奉表,请居郁督军山之北;使兵部尚书崔敦礼就安集之。
敕勒九姓酋长,以其部落素服薛延陀种,闻咄摩支来,皆恐惧,朝议恐其为碛北之患,乃更遣李世绩与九姓敕勒共图之。上戒世绩曰:「降则抚之,叛则讨之。」〔种,章勇翻。朝,直遥翻。碛,七迹翻。降,户江翻;下同。考异曰:旧李绩传云:「诏绩以二百骑发突厥兵讨击。」今从铁勒传。〕 乙丑,上手诏,以「薛延陀破灭,其敕勒诸部,或来降附,或未归服,今不乘机,恐贻后悔,朕当自诣灵州招抚。其去岁征辽东兵,皆不调发。」〔调,徒钓翻。〕
时太子当从行,少詹事张行成上疏,以为:「皇太子从幸灵州,不若使之监国,〔上,时掌翻。监,古衔翻。〕 接对百寮,明习庶政,既为京师重镇,且示四方盛德。宜割私爱,俯从公道。」上以为忠,进位银青光大夫。
李世绩至郁督军山,〔考异曰:绩传作「乌德犍山」。唐历云即「郁督军山」;虏语两音也。铁勒传云:「至于天山。」今从唐历。〕 其酋长梯真达官帅众来降。〔帅,读曰率。〕 薛延陀咄摩支南奔荒谷,世绩遣通事舍人萧嗣业往招慰,咄摩支诣嗣业降。其部落犹持两端,世绩纵兵追击,前后斩五千余级,虏男女三万余人。秋,七月,咄摩支至京师,拜右武卫大将军。
八月,甲子,立皇孙忠为陈王。
己巳,上行幸灵州。
江夏王道宗兵既渡碛,遇薛延陀阿波达官众数万拒战,道宗击破之,斩首千余级,追奔二百里。道宗与薛万彻各遣使招谕敕勒诸部,其酋长皆喜,顿首请入朝。〔朝,直遥翻。〕 庚午,车驾至浮阳。〔浮阳,旧书作「泾阳」,当从之。泾阳县,前汉属安定郡,后汉、晋省,后魏属陇东郡,隋、唐属京兆。杜佑曰:京兆泾阳县,乃秦封泾阳君之地。汉泾阳县在今平凉郡界泾阳故城是。此时车驾盖至京兆之泾阳。〕 回纥、拔野古、同罗、仆骨、多滥葛、思结、阿跌、契苾、跌结、浑、斛薛等十一姓名遣入页,〔跌,徒结翻。考异曰:旧回纥铁勒传作「多览葛」,今从实录及本纪、唐历。又回纥传、陈彭年唐纪作「斛萨」,铁勒传作「解薛」。今从实录。实录又有契丹、奚,云十三姓。按契丹、奚本非薛延陀所统,又内附已久,尝从征辽,非至此乃降。今从旧本纪。〕 称:「薛延陀不事大国,暴虐无道,不能与奴等为主,自取败死,部落鸟散,不知所之。奴等各有分地,〔分,扶问翻。〕
不从薛延陀去,归命天子。愿赐哀怜,乞置官司,养育奴等。」上大喜。辛未,诏回纥等使者宴乐,颁赉拜官,〔乐,音洛。〕 赐其酋长玺书,〔玺,斯氏翻。〕 遣右领军中郎将安永寿报使。
〔使,疏吏翻;下同。〕
壬申,上幸汉故甘泉宫,〔甘泉宫在京兆云阳县界磨石岭,又曰磨盘岭,又曰车盘岭。元和志曰:当其登山,必自车箱阪而上,阪在云阳县西北三十八里,萦纡曲折,单轨财通,上阪即平原宏敞,楼观相属。以其曲折,故名。〕 诏以「戎、狄与天地俱生,上皇并列,流殃构祸,乃自运初。〔言戎、狄之流殃构祸,乃自唐兴运之初也。〕 朕聊命偏师,遂擒颉;始弘庙略,已灭延陀。铁勒百余万户,散处北溟,〔处,昌吕翻。〕 远遣使人,委身内属,请同编列,并为州郡;混元以降,〔太极元气,函三为一,混沌未分,谓之混元。〕 殊未前闻,宜备礼告庙,仍颁示普天。」
庚辰,至泾州;丙戌,踰陇山,〔陇山时属陇州汧源县界。〕 至西瓦亭,观马牧。〔原州平高县南有瓦亭故关。瓦亭水出陇山,东北斜趣,西南流,经成纪、略阳、显亲界,又东南出新阳峡,入于渭,故有东、西瓦亭之别。〕 九月,上至灵州,〔灵州在京师西北千二百五十里。〕 敕勒诸部俟斤遣使相继诣灵州者数千人,咸云:「愿得天至尊为奴等天可汗,子子孙孙常为天至尊奴,死无所恨。」
甲辰,上为诗序其事曰:「雪耻酬百王,除凶报千古。」公卿请勒石于灵州;从之。
特进同中书门下三品宋公萧瑀,性狷介,与同寮多不合,〔狷,吉县翻。〕 尝言于上曰:「房玄龄与中书门下众臣,朋党不忠,执权胶固,陛下不详知,但未反耳。」上曰:「卿言得无太甚!人君选贤才以为股肱心膂,当推诚任之。人不可以求备,必舍其所短,取其所长。朕虽不能聪明,何至顿迷臧否,乃至于是!」〔否,音鄙。〕 瑀内不自得,既数忤旨,〔数,所角翻。忤,五故翻。〕 上亦衔之,但以其忠直居多,未忍废也。
上尝谓张亮曰:「卿既事佛,何不出家﹖」瑀因自请出家。上曰:「亦知公雅好桑门,不违公意。」〔好,呼到翻。〕 瑀须臾复进曰:〔复,扶又翻。〕 「臣适思之,不能出家。」上以瑀对群臣发言反复,尤不能平;会称足疾不朝,或至朝堂而不入见。上知瑀意终怏怏,冬,十月,手诏数其罪曰:〔朝,直遥翻。见,贤遍翻。怏,于两翻。数,所具翻。〕 「朕于佛教,非意所遵。求其道者未验福于将来,修其教者翻受辜于既往。至若梁武穷心于释氏,简文锐意于法门,倾帑藏以给僧祗,殚人力以供塔庙。〔帑,他朗翻。藏,徂浪翻。祗,巨支翻。事并见梁纪。〕 及乎三淮沸浪,〔三淮本之诗,淮有三州。〕 五岭腾烟,〔谓侯景既乱,而萧勃、元兰又复乱于岭南也。〕 假余息于熊蹯,引残魂于雀鷇,〔熊蹯,楚成王事;雀鷇,赵武灵王事;引以喻梁武饿死于台城。蹯,音烦。鷇,苦候翻。〕 子孙覆亡而不暇,社稷俄顷而为墟,报施之征,何其谬也!〔施,式豉翻。〕 瑀践覆车之余轨,袭亡国之遗风;弃公就私,未明隐显之际;身俗口道,莫辨邪正之心。修累叶之殃源,祈一躬之福本,上以违忤君主,下则扇习浮华。自请出家,寻复违异。〔复,扶又翻。〕
一回一惑,在乎瞬息之间;自可自否,变于扆之所。〔帷扆之所,谓天子朝群臣之所。〕 乘栋梁之体,岂具瞻之量乎!朕隐忍至今,瑀全无悛改。〔悛,丑缘翻。〕 可商州刺史,〔商州,汉弘农上洛、商县地,晋置上洛郡,后魏置洛州,后周改商州。京师至商州二百八十一里。〕 仍除其封。」
上自高丽还,盖苏文益骄恣,虽遣使奉表,其言率皆诞;又待唐使者倨慢,常窥伺边隙。
屡敕令勿攻新罗,而侵陵不止。壬申,诏勿受其朝贡,更议讨之。〔使,疏吏翻。伺,相吏翻。朝,直遥翻。〕
丙戌,车驾还长安。
冬,十月,己丑,上以幸灵州往还,冒寒疲顿,欲于岁前专事保摄。十一月,己张:「己」
作「乙」。】〕丑,诏祭祀、表疏、胡客、兵马、宿卫,行鱼契给驿、〔祭祀,谓郊庙社稷明堂也。
表疏,在朝群臣及四方所上者。胡客,四夷朝贡之客。兵马,调遣征伐及番上宿卫者也。符宝郎掌天子八宝及国之符节,辨其所用,有事则请之于内,既事则奉而藏之,藏其左而班其右,以合中外之契。一曰铜鱼符,所以起军旅,易守长。二曰传符,所以给邮驿,通制命。三曰随身鱼符,所以明贵贱,应征召。四曰木契.所以重镇守,慎出纳。五曰旌节,所以委良能,假赏罚。鱼符之制,王畿之内,左三右一,王畿之外,左五右一;左者在内,右者在外。行用之日,从第一为首,后事须用,以次发之,周而复始。大事兼敕书,小事但降符函封,遣使合而行之。传符之制,太子监国曰双龙符,左右各十。京都留守曰麟符。
左二十,其右一十有九。东方曰青龙符,四方曰驺虞符,南方曰朱雀符,北方曰玄武符,左四右三,左者进内,右者付外。随身符之制,左二右一。太子以玉,亲王以金,庶官以铜,佩以为饰。刻姓名者,去官而纳焉;不刻者,传而佩之。木契之制,太子监国,则王畿之内,左右各三,王畿之外,左右各五;庶官镇守,则左右各十。旌节之制,命大将帅及遣使于四方,则请而假之。旌以专赏,节以专杀。〕 授五品以上官及除解决死罪皆以闻,余并取皇太子处分。〔处,昌吕翻。分,扶问翻。〕
十二月,己丑,群臣累请封禅;从之。诏造羽卫送洛阳宫。
戊寅,回纥俟利发吐迷度、仆骨俟利发砍滥拔延、多滥葛俟斤末、拔野古俟利发屈利失、同罗俟利发时健啜、思结酋长乌碎及浑、斛薛、奚结、阿跌、契苾、白霫酋长,皆来朝。〔敕勒(原缺二十二字) 〕 庚辰,上赐宴于芳兰殿,〔按阁本大明宫图,玄武门右玄武后有殿后有紫兰殿,大乐宴胡客,率引入玄武门。今此芳兰殿,岂紫兰殿邪﹖〕 命有司□□□□〔【章:十二行本「司」下四空格为「厚加给待」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张校同;退斋校同;熊校同。】〕 每五日一会。癸未,上谓长孙无忌等曰:「今日吾生日,世俗皆为乐,〔乐,音洛;下宴乐同。〕 在朕翻成伤感。今君临天下,富有四海,而承欢膝下,永不可得,此子路所以有负米之恨也。〔家语:子路见孔子曰:「昔由事二亲之时,常食藜藿之实,为亲负米百里之外。亲没之后,南游于楚,后车百乘,积粟万锺,累茵而坐,列鼎而食,愿欲食藜藿,为亲负米,不可得也。」子曰:「由也事亲,可谓生事尽力,死事尽思者也。」〕 诗云:『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诗蓼莪之辞。〕 柰何以劬劳之日更为宴乐乎!」因泣数行下,〔行,户刚翻。〕 左右皆悲。
房玄龄尝以微谴归第,褚遂良上疏,以为:「玄龄自义旗之始翼赞圣功,〔谓谒见于军门,署为记室时也。上,时掌翻。〕 武德之季冒死决策,〔谓诛建成、元吉时也。〕 贞观之初选贤立政,〔谓逊直于王、魏在朝,文武随能收叙也。观,古玩翻。〕 人臣之勤,玄龄为最。自非有罪在不赦,搢绅同尤,不可遐弃。陛下若以其衰老,亦当讽谕使之致仕,退之以礼;不可以浅鲜之过,〔鲜,少也。鲜,息浅翻。〕 弃数十年之勋旧。」上遽召出之。顷之,玄龄复避位还家。〔复,扶又翻。〕 久之,上幸芙蓉园,〔芙蓉园在京城东南隅,秦之隑州、汉之乐游苑、唐之曲江,同此地也。长安志曰:隋营宫城,宇文恺以其地在京城东南隅,地高不便,故阙此地,不为居人坊巷,而凿之为池以厌胜之。又会黄渠水自城外南来,入城为芙蓉池,且为芙蓉园也。刘餗小说曰:园本古曲江,文帝恶其名「曲」,改曰芙蓉,为其水盛而芙蓉富也。〕 玄龄敕子弟汛扫门庭,曰:「乘舆且至!」〔乘,绳证翻。〕 有顷,上果幸其第,因载玄龄还宫。
二十一年〔(丁未、六四七) 〕
春,正月,开府仪同三司申文献公高士廉疾笃;辛卯,上幸其第,流涕与诀;壬辰,薨。
上将往哭之,房玄龄以上疾新愈,固谏,上曰:「高公非徒君臣,兼以故旧姻戚,〔高士廉,长孙后之母舅也。士廉识帝于龙潜,因以甥女妻帝。〕 岂得闻其丧不往哭乎!公勿复言!」〔复,扶又翻。〕 帅左右自兴安门出,〔按六典,大明宫南面五门,次西曰兴安门。但贞观以前,人主常居太极宫,高宗龙朔之后,方居大明宫。然此时已营永安宫,永安即大明也。或者帝自永安宫而出兴安门欤﹖按旧书高士廉传:上出兴安门,至延喜门,长孙无忌迎谏马首。延喜门直皇城之东北隅,而兴安门直大明宫城之西南隅,由大明之兴安门至皇城之延喜门,其路迂且远,意太极宫中别自有兴安门也。帅,读曰率。〕 长孙无忌在士廉丧所,闻上将至,辍哭,迎谏于马首曰:「陛下饵金石,于方不得临丧,柰何不为宗庙苍生自重!〔为,于伪翻。〕 且臣舅临终遗言,深不欲以北首、夷衾,辄屈銮驾。」〔死者北首。夷衾,覆尸之衾。郑氏曰:夷之言尸也,尸之盘曰夷盘,床曰夷床,衾曰夷衾,移尸曰夷于堂,皆依尸而为言者也。首,式又翻。〕 上不听。无忌中道伏卧,流涕固谏,上乃还入东苑,南望而哭,涕下如雨。及柩出横桥,〔长安故城横门外有桥,曰潢桥。柩,音旧。横,音光。〕 上登长安故城西北楼,望之恸哭。
丙申,诏以回纥部为瀚海府,仆骨为金微府,〔考异曰:旧书作「金徽」。今从实录、唐历。〕
多滥葛为燕然府,拔野古为幽陵府,同罗为龟林府,思结为卢山府,〔府者,都督府也。燕,因肩翻。〕 浑为皋兰州,斛薛为高阙州,奚结为鸡鹿州,阿跌为鸡田州,契苾为榆溪州,思结别部为蹛林州,白霫为寘颜州;〔蹛,音带。寘,徒年翻。〕 各以其酋长为都督、刺史,各赐金银缯帛及锦袍。〔缯,慈陵翻。〕 敕勒大喜,捧戴欢呼拜舞,宛转尘中。及还,上御天成殿宴,设十部乐而遣之。诸酋长奏称:「臣等既为唐民,往来天至尊所,如诣父母,请于回纥以南、突厥以北开一道,谓之参天可汗道,置六十八驿,各有马及酒肉以供过使,〔使,疏吏翻。〕 岁贡貂皮以充租赋,仍请能属文人,〔属,之欲翻。〕 使为表疏。」〔疏,所去翻。〕 上皆许之。于是北荒悉平,然回纥吐迷度已私自称可汗,官号皆如突厥故事。
丁酉,诏以明年仲春有事泰山,禅社首;〔应劭曰:社首山在汉泰山郡博县。晋灼曰:山在巨平县南十二里。唐志:兖州博城县有社首山。〕 余并依十五年议。
二月,丁丑,太子释奠于国学。
上将复伐高丽,〔复,扶又翻。〕 朝议以为:「高丽依山为城,攻之不可猝拔。〔朝,直遥翻。〕
前大驾亲征,国人不得耕种,所克之城,悉收其谷,继以旱灾,民太半乏食。今若数遣偏师,更迭扰其疆埸,〔数,所角翻。更,工衡翻。埸,音亦。〕 使彼疲于奔命,释耒入堡,〔耒,卢对翻。〕
数年之间,千里萧条,则人心自离,鸭绿之北,可不战而取矣。」上从之。三月,以左武卫大将军牛进达为青丘道行军大总管,〔相如子虚赋曰:「夫齐东陼巨海,观乎成山,射乎之罘,秋猎乎青丘,彷徨乎海外。」服虔曰:青丘国在海东三百里。晋天文志有青丘七星,在轸东南,蛮夷之国也。〕 右武候将军李海岸之,发兵万余人,乘楼船自莱州泛海而入。又以太子詹事李世绩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右武卫将军孙贰朗等副之,将兵三千人,〔将,即亮翻。〕 因营州都督府兵自新城道入。两军皆选习水善战者配之。
辛卯,上曰:「朕于戎、狄所以能取古人所不能取,臣古人所不能臣者,皆顺众人之所欲故也。昔禹帅九州岛之民,凿山槎木,〔帅,读曰率。槎,士下翻,逆斫木也。〕 疏百川注之海,其劳甚矣,而民不怨者,因人之心,顺地之势,与民同利故也。」
是月,上得风疾,苦京师盛暑,夏,四月,乙丑,命修终南山太和废宫为翠微宫。〔杨大年曰:翠微宫在骊山绝顶。〕
丙寅,置燕然都护府,统瀚海等六都督、皋兰等七州,〔六都督,七州并见上。新书曰:置燕然都护府于古单于台。宋白曰:在西受降城东南四十里。〕 以扬州都督府司马李素立为之。素立抚以恩信,夷落怀之,共率马牛为献;素立唯受其酒一杯,余悉还之。
五月,戊子,上幸翠微宫。冀州进士张昌龄献翠微宫颂,上爱其文,命于通事舍人里供奉。〔资格浅不得除正官,命于通事舍人班里供奉。〕
初,昌龄与进士王公治严:「治」改「瑾」。】〕皆善属文,名振京师,考功员外郎王师旦知贡举,〔属,之欲翻。唐初以考功员外郎知贡举,至开元间,考功员外郎李昂为举人诋诃;帝以员外郎望轻,遂移贡举于礼部,以侍郎主之。礼部选士自此始。〕 黜之,举朝莫晓其故。及奏第,上怪无二人名,诘之。〔朝,直遥翻。诘,去吉翻。〕 师旦对曰:「二人虽有辞华,然其体轻薄,终不成令器。若置之高第,恐后进效之,伤陛下雅道。」上善其言。
壬辰,诏百司依旧启事皇太子。
庚辰,上御翠微殿,〔翠微宫之正殿也。〕 问侍臣曰:「自古帝王虽平定中夏,不能服戎、狄。〔夏,户雅翻。〕 朕才不逮古人而成功过之,自不谕其故,诸公各率意以实言之。」群臣皆称:「陛下功德如天地,万物不得而名言。」上曰:「不然。朕所以能及此者,止由五事耳。自古帝王多疾胜己者,朕见人之善,若己有之。人之行能,不能兼备,〔行,下孟翻。〕 朕常弃其所短,取其所长。人主往往进贤则欲寘诸怀,退不肖则欲推诸壑,〔推,吐雷翻。〕 朕见贤者则敬之,不肖者则怜之,贤不肖各得其所。人主多恶正直,〔恶,乌路翻。〕 阴诛显戮,无代无之,朕践阼以来,正直之士,比肩于朝,未尝黜责一人。〔朝,直遥翻。〕 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故其种落皆依朕如父母。〔种,章勇翻。〕 此五者,朕所以成今日之功也。」顾谓褚遂良曰:「公尝为史官,〔褚遂良尝知起居注;十八年,拜黄门侍郎,参综朝政,不复兼史职,故曰尝。〕 如朕言,得其实乎﹖」对曰:「陛下盛德不可胜载,〔胜,音升。〕 独以此五者自与,盖谦谦之志耳。」
李世绩军既渡辽,历南苏等数城,〔前汉书:玄菟郡高句骊县有南苏水,西北经塞外。〕 高丽多背城拒战,〔背,蒲妹翻。〕 世绩击破其兵,焚其罗郭而还。〔还,从宣翻,又如字。〕 六月,癸亥,以司徒长孙无忌扬州都督,实不之任。
丁丑,诏以「隋末丧乱,〔丧,息浪翻。〕 边民多为戎、狄所掠,今铁勒归化,宜遣使诣燕然等州,〔使,疏吏翻;下同。燕,因肩翻。〕 与都督相知,访求没落之人,赎以货财,给粮递还本贯;其室韦、乌罗护、靺鞨三部人为薛延陀所掠者,亦令赎还。」
癸未,以司农卿李纬为户严:「户」改「民」。】〕部尚书。〔纬,于贵翻。〕 时房玄龄留守京师,〔守,手又翻。〕 有自京师来者,上问:「玄龄何言﹖」对曰:「玄龄闻李纬拜掌书,但云李纬美髭鬓。」〔髭,即移翻。〕 帝遽改除纬洛州刺史。〔考异曰:唐历云:「居无何,改纬太子詹事。」今从旧传。〕
秋,七月,牛进达、李海岸入高丽境,凡百余战,无不捷,攻石城,拔之。进至积利城下,高丽兵万余人出战,海岸击破之,斩首二千级。
上以翠微宫险隘,不能容百官,庚子,诏更营玉华宫于宜春严:「春」改「君」。】〕之凤皇谷。〔玉华宫在宜春县西四十里。〕 庚戌,车驾还宫。〔还,从宣翻,又音如字。〕 八月,壬戌,诏以薛延陀新降,土功屡兴,〔降,户江翻。屡,力句翻,又音如字。〕 加以河北水灾,停明年封禅。
辛未,骨利轩遣使入贡;丙戌,以骨利干为玄阙州,拜其俟斤为刺史。〔使,疏吏翻。俟,渠之翻。〕 骨利干于铁勒诸部为最远,昼长夜短,日没后,天色正曛,煮羊脾适熟,日已复出矣。〔骨利干居瀚海北,产良马。其地北距海,至京师最远。又北渡海,则昼长夜短,盖近日出处。复,扶又翻。考异曰:实录、唐历皆作「羊胛」。僧一行大衍历义及旧天文志、唐统纪皆作「脾」。新天文志云:「胹,羊髀。」按正言羊脾者,取其易熟故也。若煮羊胛及髀,则虽中国,通夕亦未烂矣。今从大衍历义。〕 己丑,齐州人段志冲上封事,〔上,时掌翻。〕 请上致政于皇太子;太子闻之,忧形于色,发言流涕。长孙无忌等请诛志冲。〔长,知两翻。〕 上手诏曰:「五岳陵霄,四海亘地,纳污藏疾,无损高深。〔左传云:川泽纳污,山薮藏疾。亘,古邓翻。〕 志冲欲以匹夫解位天子,〔言欲使天子解位也。〕 朕若有罪,是其直也;若其无罪,是其狂也。譬如尺雾障天,不亏于大;寸云点日,何损于明!」
丁酉,立皇子明为曹王。明母杨氏,巢刺王之妃也,有宠于上;〔刺,卢达翻。〕 文德皇后之崩也,欲立为皇后。魏征谏曰:「陛下方比德唐、虞,柰何以辰嬴自累!」〔左传:晋太子圉为质于秦,秦穆公以女妻之,圉将逃归,谓之曰:「与子归乎﹖」嬴氏不敢从,圉遂逃归。及晋公子重耳入秦,秦穆公纳女五人,怀嬴与焉,谓之辰嬴。贾季曰:辰嬴嬖于二君是也。累,力瑞翻。〕 乃止。寻以明继元吉后。
戊戌,敕宋州刺史王波利等发江南十二州工人造大船数百艘,欲以征高丽。〔十二州:宣、润、常、苏、湖、杭、越、台、婺、括、江、洪也。艘,苏遭翻。丽,加知翻。〕
冬,十月,庚辰,奴剌啜匐俟友帅其所部万余人内附。〔奴剌部落居吐谷浑、党项之间,剌,来达翻。啜,陟劣翻。匐,蒲北翻。俟,渠之翻。帅,读曰率;下同。〕
十一月,突厥车鼻可汗遣使入贡。车鼻名斛勃,本突厥同族,世为小可汗。颉利之败,突厥余众欲奉以为大可汗,时薛延陀方强,车鼻不敢当,帅其众归之。或说薛延陀:「车鼻贵种,有勇略,〔说,输芮翻。种,章勇翻。〕 为众所附,恐为后患,不如杀之。」车鼻知之,逃去。薛延陀遣数千骑追之,〔骑,奇寄翻。〕 车鼻勒兵与战,大破之,乃建牙于金山之北,〔其地三垂斗绝,惟一面可容车骑,壤土夷博。〕 自称乙注车鼻可汗,突厥余众稍稍归之,数年间胜兵三万人,〔胜,音升。〕 时出抄掠薛延陀。〔抄,楚交翻。〕 及薛延陀败,车鼻势益张,〔张,知亮翻。〕 遣其子沙钵罗特勒入见,〔见,贤遍翻。〕 又请身自入朝。〔朝,直遥翻;下同。〕 诏遣将军郭广敬征之。车鼻特为好言,初无来意,竟不至。〔考异曰:实录,「诏遣云麾将军安调遮、右屯卫郎将韩华迎之。车鼻徒饰其辞,初无来意。韩华将招歌逻禄共劫之,车鼻觉其谋,华与车鼻子陟苾特勒相射而死,调遮亦被杀。」今从旧突厥传。〕
癸卯,徙顺阳王泰为濮王。〔濮,博木翻。〕
壬子,上疾愈,三日一视朝。
十二月,壬申,西赵酋长赵磨帅万余户内附,以其地为明州。〔东谢之南有西赵蛮,西抵昆明,南即西洱河,山穴阻深,赵氏世为酋长。酋,慈由翻。长,知两翻。〕
龟兹王伐迭卒,弟诃黎布失毕立,〔龟兹,音丘慈。诃,虎何翻。〕 浸失臣礼,侵渔邻国。上怒,戊寅,诏使持节,昆丘道行军大总管,〔自古相传,西域有昆仑山,河源所出。又尔雅曰:三成为昆仑丘,故曰昆丘道。使,疏吏翻。〕 左骁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副大总管‧左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安西都护郭孝恪等将兵击之,仍命铁勒十三州、突厥、吐蕃、吐谷浑连兵进讨。〔骁,坚尧翻。契,欺讫翻。苾,毗必翻。将,即亮翻。吐,从暾入声。谷,音浴。〕
高丽王使其子莫离支任武入谢罪,上许之。
二十二年〔(戊申、六四八) 〕
春,正月,己丑,上作帝范十二篇以赐太子,曰君体、建亲、求贤、审官、纳谏、去谗、戒盈、崇俭、赏罚、务农、阅武、崇文;〔去,羌吕翻。〕 且曰:「修身治国,备在其中。〔治,直之翻。〕 一旦不讳,更无所言矣。」又曰:「汝当更求古之哲王以为师,如吾,不足法也。夫取法于上,仅得其中;取法于中,不免为下。吾居位已来,不善多矣,锦绣珠玉不绝于前,宫室台榭屡有兴作,犬马鹰隼无远不致,〔隼,息尹翻。〕 行游四方,供顿烦劳,此皆吾之深过,勿以为是而法之。顾我弘济苍生,其益多;肇造区夏,其功大。益多损少,故人不怨;功大过微,故业不堕;〔夏,户雅翻。少,诗沼翻。堕,读曰隳。〕 然比之尽美尽善,固多愧矣。汝无我之功勤而承我之富贵,竭力为善,则国家仅安;骄惰奢纵,则一身不保。且成迟败速者,国也;失易得难者,位也;可不惜哉!可不慎哉!」〔太宗自疏其所行之过差者以戒太子,可谓至矣。然太子病于柔弱好内,乃无一言及此以警策之,人莫知其子之恶,信矣!易,以豉翻。〕
中书令兼右庶子马周病,上亲为调药;〔为,于伪翻。〕 使太子临问;庚寅,薨。
戊戌,上幸骊山温汤。
己亥,以中书舍人崔仁师为中书侍郎,参知机务。
新罗王金善德卒,以善德妹真德为柱国,封乐浪郡王,遣使册命。〔卒,子恤翻。乐浪,音洛琅。使,疏吏翻。〕
丙午,诏以右武卫大将军薛万彻为青丘道行军大总管,右卫将军裴行方副之,将兵三万余人及楼船战舰,〔舰,户黯翻。〕 自莱州泛海以击高丽。
长孙无忌检校中书令、知尚书‧门下省事。〔长孙无忌盖总三省之事。〕
戊申,上还宫。
结骨自古未通中国,〔杜佑曰:结骨在回纥西北三千里。〕 闻铁勒诸部皆服,二月,其俟利发失钵屈阿栈入朝。〔俟,渠之翻。屈,居勿翻。阿,乌葛翻。栈,士限翻。朝,直遥翻。〕 其国人皆长大,赤发绿睛,〔睛,音精。〕 有黑发者以为不祥。上宴之于天张:「天」作「大」。】〕成殿,谓侍臣曰:「昔渭桥斩三突厥首,自谓功多,〔谓武德九年,颉利犯便桥时也。〕 今斯人在席,更不以为怪邪!」失钵屈阿栈请除一官,「执笏而归,诚百世之幸。」戊午,以结骨为坚昆都督府,以失钵屈阿栈为右屯卫大将军、坚昆都督,隶燕然都护。〔燕,因肩翻。〕 又以阿史德时健俟斤部落置祁连山,隶营〔【章:十二行本「营」作「灵」;乙十一行本同。】〕 州都督。是时四夷大小君长争遣使入献见,〔长,知两翻。使,疏吏翻。见,贤遍翻;下引见同。〕 道路不绝,每元正朝贺,常数百千人。辛酉,上引见诸胡使者,谓侍臣曰:「汉武帝穷兵三十余年,疲弊中国,所获无几;〔几,居岂翻。〕 岂如今日绥之以德,使穷发之地尽为编户乎!」〔陆德明经典释文曰:司马云:穷发,北极之下无毛之地也。崔云:北方无毛地也。按毛,草也。地理书曰:山以草木为发。〕
上营玉华宫,〔程大昌曰:玉华宫在坊州宜君县。〕 务令俭约,惟所居殿覆以瓦,〔覆.敷又翻。〕 余皆茅茨;然备设太子宫百司苞山络野,所费已巨亿计。乙亥,上行幸玉华宫;己卯,畋于华原。〔华原、宜君、铜官,汉云阳祋祤之地。后魏于华原置北雍州,西魏改为宜州,又置北地郡。隋开皇初,郡废,大业初,州废,以县属京兆。唐初复置宜州,贞观十七年,州废,而以华原复属于京兆。〕 中书侍郎崔仁师坐有伏合自诉者,仁师不奏,除名,流连州。〔连州,汉桂阳、阳山之地,梁置阳山郡,隋置连州,大业初,废州为熙平郡,唐复为连州。连州在京师南三千六百六十五里。考异曰:旧传「流龚州」。今从新、旧本纪。〕
三月,己丑,分瀚海都督俱罗勃部置烛龙州。
甲午,上谓侍臣曰:「朕少长兵间,颇能料敌;〔少,诗照翻。长,知两翻。〕 今昆丘行师,处月、处密二部及龟兹用事者羯猎颠那利每怀首鼠,必先授首,弩失毕其次也。」〔「弩失毕」当作「布失毕」,龟兹王也。〕
庚子,隋萧后卒,诏复其位号,谥曰愍;使三品护葬,备卤簿仪卫,送至江都,与炀帝合葬。
充容长城徐惠〔唐会要曰:旧制,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各一人,为九嫔,正二品。晋武帝太康三年,分乌程立长城县,属吴兴郡,今湖州长兴县是也。惠,徐考德之女。〕 以上东征高丽,西讨龟兹,翠微、玉华,营缮相继,又服玩颇华靡,上疏谏,其略曰:「以有尽之农功,填无穷之巨浪;图未获之他众,丧已成之我军。〔丧,息浪翻;下丧国同。〕 昔秦皇并吞六国,反速危亡之基,晋武奄有三方,翻成覆败之业;〔魏、蜀三方鼎峙,至晋混一。〕 岂非矜功恃大,弃德轻邦,图利忘危,肆情纵欲之所致乎!是知地广非常安之术,人劳乃易乱之源也。」又曰:「虽复茅茨示约,〔易,以豉翻。复,扶又翻。〕 犹兴木石之疲,和雇取人,不无烦扰之弊。」又曰:「珍玩伎巧,乃丧国之斧斤;〔伎,渠绮翻。丧,息浪翻。〕 珠玉婂绣,寔迷心之酖毒。」又曰:「作法于俭,犹恐其奢,作法于奢,何以制后!」上善其言,甚礼重之。
贞观十九年
六月,丁酉,李世绩攻白岩城西南,上临其西北。城主孙代音潜遣腹心请降,
上之克辽东也,白岩城请降,既而中悔。上怒其反复,令军中曰:「得城当悉以人物赏战士。」
先是,辽东城长史为部下所杀,其省事奉妻
契苾何力疮重,
初,莫离支遣加尸城七百人戍盖牟城,李世绩尽虏之,其人请从军自效,上曰:「汝家皆在加尸,汝为我战,莫离支必杀汝妻子,得一人之力而灭一家,吾不忍也。」戊戌,皆廪赐遣之。
己亥,以盖牟城为盖州。
丁未,车驾发辽东,丙辰,至安市城,
进兵攻之。丁巳,高丽北部耨萨延寿、惠真帅高丽、靺鞨兵十五万救安市。
高丽有对卢,年老习事,
兵始交而伪走。高丽相谓曰:「易与耳!」竞进乘之,至安市城东南八里,依山而陈。
上悉召诸将问计,长孙无忌对曰:「臣闻临敌将战,必先观士卒之情。臣适行经诸营,见士卒闻高丽至,皆拔刀结旆,喜形于色,此必胜之兵也。陛下未冠,
乃与无忌等从数百骑乘高望之,观山川形势,可以伏兵及出入之所。高丽、靺鞨合兵为陈,长四十里。
遣使绐延寿曰:「我以尔国强臣弒其主,故来问罪,至于交战,非吾本心。入尔境,刍粟不给,故取尔数城,俟尔国修臣礼,则所失必复矣。」延寿信之,不复设备。
上夜召文武计事,命李世绩将步骑万五千陈于西岭;长孙无忌将精兵万一千为奇兵,自山北出于狭谷以冲其后;上自将步骑四千,挟鼓角,偃旗帜,登北山上;敕诸军闻鼓角齐出奋击。因命有司张受降幕于朝堂之侧。
戊午,延寿等独见李世绩布陈,勒兵欲战。上望见无忌军尘起,命作鼓角,举旗帜,诸军鼓噪并进,延寿等大惧,欲分兵御之,而其陈已乱。会有雷电,
延寿等将余众依山自固,上命诸军围之,长孙无忌悉撤桥梁,断其归路。
己未,延寿、惠真帅其众三万六千八百人请降,
上驿书报太子,仍与高士廉等书曰:「朕为将如此,何如﹖」
秋,七月,辛未,上徙营安市城东岭。己卯,诏标识战死者尸,
张亮军过建安城下,壁垒未固,士卒多出樵牧,高丽兵奄至,军中骇扰。亮素怯,踞胡床,直视不言,将士见之,更以为勇。总管张金树等鸣鼓勒兵击高丽,破之。
八月,甲辰,候骑获莫离支谍者高竹离,反接诣军门,
丙午,徙营于安市城南。上在辽外,凡置营,但明斥候,不为堑垒,虽逼其城,高丽终不敢出为寇抄,
上之克白岩也,谓李世绩曰:「吾闻安市城险而兵精,其城主材勇,莫离支之乱,城守不服,莫离支击之不能下,因而与之。建安兵弱而粮少,
安市人望见上旗盖,辄乘城鼓噪,上怒,世绩请克城之日,男女皆坑之,安市人闻之,益坚守,攻久不下。高延寿、高惠真请于上曰:「怒既委身大国,不敢不献其诚,欲天子早成大功,奴得与妻子相见。安市人顾惜其家,人自为战,未易猝拔。
诸军急攻安市,上闻城中鸡彘声,谓李世绩曰:「围城积久,城中烟火日微,今鸡彘甚喧,此必飨士,欲夜出袭我,宜严兵备之。」是夜,高丽数百人缒城而下。
江夏王道宗督众筑土山于城东南隅,浸逼其城,城中亦增高其城以拒之。士卒分番交战,日六、七合,冲车禄石,坏其楼堞,
上以辽左早寒,草枯水冻,士马难久留,且粮食将尽,癸未,敕班师。先拔辽、盖二州户口渡辽,乃耀兵于安市城下而旋,城中皆屏迹不出。
乙酉,至辽东。丙戌,渡辽水。辽泽泥潦,车马不通,命长孙无忌将万人,翦草填道,水深处以车为梁,上自系薪于马鞘以助役。
丙辰,上闻太子奉迎将至,从飞骑三千人驰入临喻关,
诸军所虏高丽民万四千口,先集幽州,将以赏军士,上愍其父子夫妇离散,命有司平其直,悉以钱布赎为民,讙呼之声,三日不息。
庚辰,过易州境,司马陈元暃使民于地室蓄火种蔬而进之;上恶其谄,免元暃官。
丙戌,车驾至定州。
丁亥,吏部尚书杨师道坐所署用多非其才,左迁工部尚书。
壬辰,车驾发定州。十二月,辛丑,上病痈,即步辇而行。戊申,至并州,太子为上吮痈,扶辇步从者数日。
上之征高丽也,使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将突厥屯夏州之北以薛延陀。
初,上留侍中刘洎辅皇太子于定州,仍兼左庶子、检校民部尚书,总吏、礼、户部三尚书事。
中书令马周摄吏部尚书,以四时选为劳,
是岁,右亲卫中郎将裴行方
二十年
春,正月,辛未,夏州都督乔师望、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等击薛延陀,大敬之,虏获二千余人。多弥可汗轻骑遁去,
丁丑,遣大理卿孙伏伽等二十二人以六条巡察四方,
二月,乙未,上发并州。三月,己巳,车驾还京师。
上疾未全平,欲守保养,庚午,诏军国机务并委皇太子处决。于是太子间日听政于东宫,既罢,则入侍药膳,不离左右。
上掌幸未央宫,辟仗已过,
陕人常德玄告刑部尚书张亮养假子五百人,与术士公孙常语,云「名应图谶」,
岁余,刑部侍郎缺,上命执政妙择其人,拟数人,皆不称旨,既而曰:「朕得其人矣。
往者李道裕议张亮狱云『反形未具』,此言当矣,
闰月,癸巳朔,日有食之。
戊戌,罢辽州都督府及岩州。
夏,四月,甲子,太子太保萧瑀解太保,仍同中书门下三品。
五月,甲寅,高丽王藏及莫离支盖金遣使谢罪;
六月,丁卯,西突厥乙毗射匮可汗遣使入贡,且请婚;上许之,且使割龟兹、于阗、疏勒、朱俱波、™岭五国以为聘礼。
薛延陀多弥可汗,性褊急,猜忌无恩,废弃父时贵臣,专用己所亲昵,
上遣校尉宇文法诣乌罗护、靺鞨,
诸部大乱。多弥自变量千骑奔阿史德时健部落,
薛延陀余众西走,犹七万余口,共立真珠可汗兄子咄摩支为伊特勿失可汗,归其故地。
寻去可汗之号,
敕勒九姓酋长,以其部落素服薛延陀种,闻咄摩支来,皆恐惧,朝议恐其为碛北之患,乃更遣李世绩与九姓敕勒共图之。上戒世绩曰:「降则抚之,叛则讨之。」
时太子当从行,少詹事张行成上疏,以为:「皇太子从幸灵州,不若使之监国,
李世绩至郁督军山,
八月,甲子,立皇孙忠为陈王。
己巳,上行幸灵州。
江夏王道宗兵既渡碛,遇薛延陀阿波达官众数万拒战,道宗击破之,斩首千余级,追奔二百里。道宗与薛万彻各遣使招谕敕勒诸部,其酋长皆喜,顿首请入朝。
不从薛延陀去,归命天子。愿赐哀怜,乞置官司,养育奴等。」上大喜。辛未,诏回纥等使者宴乐,颁赉拜官,
壬申,上幸汉故甘泉宫,
庚辰,至泾州;丙戌,踰陇山,
甲辰,上为诗序其事曰:「雪耻酬百王,除凶报千古。」公卿请勒石于灵州;从之。
特进同中书门下三品宋公萧瑀,性狷介,与同寮多不合,
上尝谓张亮曰:「卿既事佛,何不出家﹖」瑀因自请出家。上曰:「亦知公雅好桑门,不违公意。」
一回一惑,在乎瞬息之间;自可自否,变于扆之所。
上自高丽还,盖苏文益骄恣,虽遣使奉表,其言率皆诞;又待唐使者倨慢,常窥伺边隙。
屡敕令勿攻新罗,而侵陵不止。壬申,诏勿受其朝贡,更议讨之。
丙戌,车驾还长安。
冬,十月,己丑,上以幸灵州往还,冒寒疲顿,欲于岁前专事保摄。十一月,己张:「己」
作「乙」。】〕丑,诏祭祀、表疏、胡客、兵马、宿卫,行鱼契给驿、
表疏,在朝群臣及四方所上者。胡客,四夷朝贡之客。兵马,调遣征伐及番上宿卫者也。符宝郎掌天子八宝及国之符节,辨其所用,有事则请之于内,既事则奉而藏之,藏其左而班其右,以合中外之契。一曰铜鱼符,所以起军旅,易守长。二曰传符,所以给邮驿,通制命。三曰随身鱼符,所以明贵贱,应征召。四曰木契.所以重镇守,慎出纳。五曰旌节,所以委良能,假赏罚。鱼符之制,王畿之内,左三右一,王畿之外,左五右一;左者在内,右者在外。行用之日,从第一为首,后事须用,以次发之,周而复始。大事兼敕书,小事但降符函封,遣使合而行之。传符之制,太子监国曰双龙符,左右各十。京都留守曰麟符。
左二十,其右一十有九。东方曰青龙符,四方曰驺虞符,南方曰朱雀符,北方曰玄武符,左四右三,左者进内,右者付外。随身符之制,左二右一。太子以玉,亲王以金,庶官以铜,佩以为饰。刻姓名者,去官而纳焉;不刻者,传而佩之。木契之制,太子监国,则王畿之内,左右各三,王畿之外,左右各五;庶官镇守,则左右各十。旌节之制,命大将帅及遣使于四方,则请而假之。旌以专赏,节以专杀。〕
十二月,己丑,群臣累请封禅;从之。诏造羽卫送洛阳宫。
戊寅,回纥俟利发吐迷度、仆骨俟利发砍滥拔延、多滥葛俟斤末、拔野古俟利发屈利失、同罗俟利发时健啜、思结酋长乌碎及浑、斛薛、奚结、阿跌、契苾、白霫酋长,皆来朝。
房玄龄尝以微谴归第,褚遂良上疏,以为:「玄龄自义旗之始翼赞圣功,
二十一年
春,正月,开府仪同三司申文献公高士廉疾笃;辛卯,上幸其第,流涕与诀;壬辰,薨。
上将往哭之,房玄龄以上疾新愈,固谏,上曰:「高公非徒君臣,兼以故旧姻戚,
丙申,诏以回纥部为瀚海府,仆骨为金微府,
多滥葛为燕然府,拔野古为幽陵府,同罗为龟林府,思结为卢山府,
丁酉,诏以明年仲春有事泰山,禅社首;
二月,丁丑,太子释奠于国学。
上将复伐高丽,
前大驾亲征,国人不得耕种,所克之城,悉收其谷,继以旱灾,民太半乏食。今若数遣偏师,更迭扰其疆埸,
数年之间,千里萧条,则人心自离,鸭绿之北,可不战而取矣。」上从之。三月,以左武卫大将军牛进达为青丘道行军大总管,
辛卯,上曰:「朕于戎、狄所以能取古人所不能取,臣古人所不能臣者,皆顺众人之所欲故也。昔禹帅九州岛之民,凿山槎木,
是月,上得风疾,苦京师盛暑,夏,四月,乙丑,命修终南山太和废宫为翠微宫。
丙寅,置燕然都护府,统瀚海等六都督、皋兰等七州,
五月,戊子,上幸翠微宫。冀州进士张昌龄献翠微宫颂,上爱其文,命于通事舍人里供奉。
初,昌龄与进士王公治严:「治」改「瑾」。】〕皆善属文,名振京师,考功员外郎王师旦知贡举,
壬辰,诏百司依旧启事皇太子。
庚辰,上御翠微殿,
李世绩军既渡辽,历南苏等数城,
丁丑,诏以「隋末丧乱,
癸未,以司农卿李纬为户严:「户」改「民」。】〕部尚书。
秋,七月,牛进达、李海岸入高丽境,凡百余战,无不捷,攻石城,拔之。进至积利城下,高丽兵万余人出战,海岸击破之,斩首二千级。
上以翠微宫险隘,不能容百官,庚子,诏更营玉华宫于宜春严:「春」改「君」。】〕之凤皇谷。
辛未,骨利轩遣使入贡;丙戌,以骨利干为玄阙州,拜其俟斤为刺史。
丁酉,立皇子明为曹王。明母杨氏,巢刺王之妃也,有宠于上;
戊戌,敕宋州刺史王波利等发江南十二州工人造大船数百艘,欲以征高丽。
冬,十月,庚辰,奴剌啜匐俟友帅其所部万余人内附。
十一月,突厥车鼻可汗遣使入贡。车鼻名斛勃,本突厥同族,世为小可汗。颉利之败,突厥余众欲奉以为大可汗,时薛延陀方强,车鼻不敢当,帅其众归之。或说薛延陀:「车鼻贵种,有勇略,
癸卯,徙顺阳王泰为濮王。
壬子,上疾愈,三日一视朝。
十二月,壬申,西赵酋长赵磨帅万余户内附,以其地为明州。
龟兹王伐迭卒,弟诃黎布失毕立,
高丽王使其子莫离支任武入谢罪,上许之。
二十二年
春,正月,己丑,上作帝范十二篇以赐太子,曰君体、建亲、求贤、审官、纳谏、去谗、戒盈、崇俭、赏罚、务农、阅武、崇文;
中书令兼右庶子马周病,上亲为调药;
戊戌,上幸骊山温汤。
己亥,以中书舍人崔仁师为中书侍郎,参知机务。
新罗王金善德卒,以善德妹真德为柱国,封乐浪郡王,遣使册命。
丙午,诏以右武卫大将军薛万彻为青丘道行军大总管,右卫将军裴行方副之,将兵三万余人及楼船战舰,
长孙无忌检校中书令、知尚书‧门下省事。
戊申,上还宫。
结骨自古未通中国,
上营玉华宫,
三月,己丑,分瀚海都督俱罗勃部置烛龙州。
甲午,上谓侍臣曰:「朕少长兵间,颇能料敌;
庚子,隋萧后卒,诏复其位号,谥曰愍;使三品护葬,备卤簿仪卫,送至江都,与炀帝合葬。
充容长城徐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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