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百四十五唐纪六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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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宗元圣昭献孝皇帝中
太和八年〔(甲寅、八三四) 〕
春,正月,上疾小廖;丁巳,御太和殿〔按阁本大明宫图,入左银台门稍北即太和殿,又西即清思殿。〕 见近臣,然神识耗减,不能复故。
二月,壬午朔,日有食之。
夏,六月,丙戍,莒王纾薨。〔纾,顺宗子。纾,山于翻。〕
上以久旱,诏求玫雨之方。司门员外郎李中敏上表,以为:「仍岁大旱,非圣德不至,直以宋申锡之冤滥,〔宋申锡事见上卷五年。〕 郑注之奸邪。今致雨之方,莫若斩注而雪申锡。」
表留中;中敏谢病归东都。〔考异曰:新、旧中敏传皆云六年夏上此疏。今据开成纪事、太和摧凶记,皆云八年六月。又,中敏疏言申锡临终。按申锡去年七月卒,若六年则申锡尚在。今从开成纪事。〕
郯王经薨。〔经亦顺宗子。〕
初,李仲言流象州,〔事见二百四十三卷敬宗宝历元年。〕 遇赦,还东都。会留守李逢吉思复入相,〔复,扶又翻。〕 仲言自言与郑注善,逢吉使仲言厚赂之。注引仲言见王守澄,守澄荐于上,云仲言善易;上召见之。时仲言有母服,难入禁中,乃使衣民服,〔衣,于既翻。〕 号王山人。仲言仪状秀伟,倜傥尚气,〔倜,他历翻;倜傥,不羁也;史照曰:卓异貌。〕 颇工文辞,有口辩,多权数。上见之,大悦,以为奇士,待遇日隆。〕〔考异曰:旧传:「李训初名仲言,居洛中。
李逢吉为留守,思入相。训揣知其意,即以奇计动之,自言与郑注善。逢吉遗训金帛珍宝数百万,令持入长安以赂注。」又曰:「初,注构宋申锡事,帝深恶之,欲令京兆尹杖杀。至是,以药稍效,始善遇之。」献替记曰:「先是,上恶郑注极甚,尝谓枢密使曰:『卿知有善和端公,无叹京兆尹懦弱,不能毙于枯木!』开成纪事曰:「训除名,流象州,会恩归于东洛。投谒诸处困乏,逢吉叱之不顾。会郑注宾副上党,路经东都,于道投之,广以古今义烈披述衷款。注本凶邪,趋而附之,自此豁然相然诺,情契稠迭,及注微赴阙,训随而到京,别第安置。注因陈奏,言训文学优盛无比,上纳之。太和八年三月,以布衣在翰林,注之援也。」
甘露记曰:「训为人长大美貌,口辩无前,常以英雄自任。会郑注介上党,出洛阳。训慨然太息曰:『当世操权力者握龊苛细,无足与言。吾闻郑注为人好义而求奇士,且通于内官,易为因缘。』乃往说之。注见训大惊,如旧相识,遂结为死交。及注赴阙,请训行京师,为卜居供给,日夕往来,乘间奏于上。」按实录,去年九月李款弹郑注,云「前邠州行军司马」,今年九月庚申,于守澄宣召郑注对于浴堂门。献替记:「八年春暮,上对宰臣叹天下无名医,便及郑注精于服食。或欲置于伎术,或欲令为神策判官,注皆不愿此职。
守澄遂托从谏奏为行军司马。」又云:去岁春夏李仲言犹丧母,已潜入城,称王山人,两度对于含元殿。今年八月十三日,欲与谏官。至九月三日,郑注自绛州至,便于宣徽对。然则训自去年已因注谒守澄,得见上。注今年暮春后方从昭义辟。然则训旧与注善,去春已入长安见上,非注赴昭义时始定交,亦非去年十一月征注于潞州,又非训随注到京也。今从实录、献替记。〕
仲言既除服,秋,八月,辛卯,上欲以仲言为谏官,置之翰林。李德裕曰:「仲言向所为,计陛下必尽知之,岂宜置之近侍﹖」〔两省官,皆近侍也。〕 上曰:「然岂不容其改过﹖」对曰:「臣闻惟颜回能不贰过。彼圣贤之过,但思虑不至,或失中道耳。至于仲言之恶,着于心本,安能悛改邪!」〔着,直略翻。悛,丑缘翻。心本,犹言心根也。〕 上曰:「李逢吉荐之,朕不欲食言。」对曰:「逢吉身为宰相,乃荐奸邪以误国,亦罪人也。」上曰:「然则别除一官。」对曰:「亦不可。」上顾王涯,涯对曰:「可。」得裕挥手止之,上回顾适见,色殊不而罢。始,涯闻上欲用仲言,草谏疏极愤激;既而见上意坚,且畏其党盛,遂中变。
寻以仲言为四门助教,〔四门助教,从八品。〕 给事中郑肃、韩佽封还敕书。〔佽,七四翻。〕 德裕将出中书,谓涯曰:「且喜给事中封敕!」涯即召肃、佽谓曰:「李公适留语,令二阁老不用封敕。」〔留语,谓将出之时所留下言语也。两省官相呼曰阁老。〕 二人即行下,〔书读而行下之也。
下,户稼翻。〕 明日,以白德裕,德裕惊曰:「德裕不欲封还,当面闻,何必使人传言!且有司封驳,〔驳,北角翻。〕 岂复禀宰相意邪!」〔复,扶又翻。〕 二人怅恨而去。
九月,辛亥,征昭义节度副使郑注至京师。〔去年郑注出佐昭义军,事见上卷。〕 王守澄、李仲言、郑注皆恶李德裕,以山南西道节度使李宗闵与德裕不相悦,引宗闵以敌之。壬戍,诏征宗闵于兴元。〔恶,乌路翻。李宗闵出帅兴元,见上卷元年。兴元府至京师一千二百二十三里。〕 冬,十月,辛巳,幽州军乱,逐节度使杨志诚及监军李怀仵,〔仵,疑古翻。〕 推兵马使史元忠主留务。
庚寅,以李宗闵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甲午,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德裕同平章事充山南西道节度使。是日,以李仲言为翰林侍讲学士。给事中高铢、郑肃、韩佽、谏议大夫郭承嘏、中书舍人权璩等争之,不能得。承嘏,晞之孙;〔晞,郭子仪之子。〕 璩,德舆之子也。〔权德舆,元和初为相。璩,求于翻。〕
乙巳,贡院奏进士复试诗赋,从之。〔唐尚书省在朱雀门北正街之东,自占一坊,六部附丽其旁。
省前一坊别有礼部南院,即贡院也。罢诗赋见上卷上年。李德裕罢相,故复之。〕
李德裕见上自陈,请留京师。丙午,以德裕为兵部尚书。
杨志诚过太原,李载义自殴击,欲杀之,〔杨志诚逐载义见上卷五年。殴,乌口翻。〕 幕僚谏救得免,杀其妻子及从行将卒;朝廷以载义有功,不问。〔李载义有平沧景之功。将,即亮翻。〕
载义母兄〔【张:「兄」作「死」。】〕 葬幽州,志诚发取其财。载义奏乞取志诚心以祭母,不许。
十一月,成德节度使王庭凑薨,军中奉其子都知兵马使元逵知留后。元逵改父所为,事朝廷礼甚谨。
史元忠献杨志诚所造衮衣及诸僭物。丁卯,流志诚于岭南,道杀之。
李宗闵言李德裕制命已行,不宜自便。〔以德裕自请留京师也。〕 乙亥,复以德裕为镇海节度使,不复兼平章事。〔复,扶又翻。〕 时德裕、宗闵各有朋党,互相挤援。〔非其党则相挤,同党则相援。挤,子西翻,又子细翻。援,于元翻,又于眷翻。〕 上患之,每叹曰:「去河北贼易,去朝廷朋党难!」〔去,羌吕翻;下同。〕
臣光曰:夫君子小人之不相容,犹冰炭之不可同器而处也。故君子得位则斥小人,小人得势则排君子,此自然之理也。然君子进贤退不肖,其处心也公,其指事也实;小人誉其所好,毁其所恶,〔处,昌吕翻。誉,音余。好,呼到翻。恶,乌路翻。〕 其处心也私,其指事也诬。
公且实者谓之正直,私且诬者谓之朋党,在人主所以辨之耳。是以明主在上:度德而叙位,量能而授官;〔荀卿子之言。度,徒洛翻。量,音良。〕 有功者赏,有罪者刑;奸不能惑,佞不能移。夫如是,则朋党何自而生哉!彼昏主则不然。明不能烛,强不能断;〔断,丁乱翻。〕 邪正并进,毁誉交至;取舍不在于己,威福潜移于人。于是谗慝得志而朋党之议与矣。
夫木腐而蠹生,酰酸而菓集,〔菓,而锐翻。〕 故朝廷有朋党,则人主当自咎而不当以咎群临也。文宗苟患群臣之朋党,何不察其所毁誉者为实,为诬,〔誉,音余。〕 所进退者为贤,为不肖,其心为公,为私,其人为君子,为小人!苟实也,贤也,公也,君子也,匪徒用其言,又当进之;诬也,不肖也,私也,小人也,匪徒弃其言,又当刑之。如是,虽驱之使为朋党,孰敢哉!释是不为,乃怨群臣之难治,〔治,直之翻。〕 是犹不种不芸而怨田之芜也。朝中之党且不能去,况河北贼乎!〔温公此论为熙、丰发也。〕
丙子,李仲言请改名训。
幽州奏莫州军乱,刺史张元泛不知所在。
十二月,己卯,以昭义节度副使郑注为太仆卿。郭承嘏累上疏言其不可,上不听。于是注诈上表固辞,上遣中使再以告身赐之,不受。〔史极言郑注之奸状。〕
癸未,以史元忠为卢龙留后。〔考异曰:实录:十一月,镇州奏幽州留后史元忠为瀛莫三军逐出,不知所在。后不言元忠复归幽州,而至此有新命,盖因莫州军乱,镇州承传闻之误而奏之耳。〕
初,宋申锡与御史中丞宇文鼎受密诏诛郑注,使京兆尹王璠掩捕之。璠密以堂帖示王守澄,〔帖由政事堂出,故谓之堂帖。璠,孚袁翻。〕 注由是得免,深德璠。璠又与李训善,于是训、注共荐之,自浙西观察使征为尚书左丞。〔王璠之险躁自可以得祸,史言其预甘露之难亦有所自来。〕
九年〔(乙卯、八三五) 〕
春,正月,乙卯,以王元逵为成德节度使。
巢公凑薨,追赠齐王。〔漳王凑贬巢公,事见上卷五年。〕
郑注上言秦地有灾,宜兴役以禳之。辛卯,发左、右神策千五百人浚曲江及昆明池。〔雍录:唐曲江本秦隑州,至汉为乐游苑,基地最高,四望宽敞。隋营京城,宇文恺以其地在京城东南隅,地高不便,故阙此地不为居人坊巷,而凿为池以厌胜之。又会黄渠水自城外南来,故隋世遂从城外包之,入城为芙蓉池,且为芙蓉园也。汉武帝时,池周回六里余,唐周七里,占地三十顷,又加展拓矣。其地在成东南升道坊龙华寺之南。昆明池,汉武帝所凿,在长安西南,周回四十里。三辅故事曰:池周三百二十顷。长安志曰:今为民田。夫既可以为民田,则非有水之地矣。然则汉于何居水也﹖长安志引水经曰:交水西至石碣,武帝穿昆明池所造。有石闼堰,在县西南三十二里。则昆明之周三百余顷者,用此堰之水也。昆明基高,故其下流尚可壅激以为都城之用。于是并城疏别三派,城内外皆赖之。此池仍在。括地志曰:丰镐二水皆已堰入昆明池,无复流派。括地志作于太宗之世,则唐初仍自壅堰不废,至文宗而犹尝加浚也。然则图经之作当在文宗后,故竭而为田也。〕
三月,冀王絿薨。〔絿,顺宗子。〕
丙辰,以史元忠为卢龙节度使。
初,李德裕为浙西观察使,漳王傅母杜仲阳坐宋申锡事放归金陵,诏德裕存处之。会德裕已离浙西,〔傅母,女师也。处,昌吕翻。离,力智翻。〕 牒留后李蟾使如诏旨。〔德裕自浙西征见上卷三年,镇蜀见四年,宋申锡事见五年。系年差殊,当考。〕 至是,左丞王璠、户部侍郎李汉奏德裕厚赂仲阳,阴结漳王,图为不轨。上怒甚,召宰相及璠、汉、郑注等面质之。璠、汉等极口诬之,路隋曰:「德裕不至有此。果如所言,臣亦应得罪!」言者稍息。夏,四月,以德裕为宾客分司。
癸巳,以郑注守太仆卿,兼御史大夫,注始受之,仍举仓部员外郎李款自代曰:「加臣之罪,虽于理而无辜;在款之诚,乃事君而尽节。」〔款奏注见上卷上年。考异:甘露记曰:「时论或云款外沽直名而阴事注。」按款弹注之文皆讦其隐慝,岂有于人如此而能阴与之合乎!此皆当时庸人见注举款自代,遂有此疑耳。今不取。〕 时人皆哂之。〔笑不坏颜为哂。〕
丙申,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路隋〔【章:十二行本「隋」下有「同平章事」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张校同。】〕 充镇海节度使,趣之赴镇,〔趣,读曰促。〕 不得面辞;坐救李德裕故也。
〔考异曰:旧隋传曰:「德裕贬袁州长史,隋不署奏状,始为郑注所忌,出镇浙西。」按实录,隋出录在德裕贬前四日。今不取。〕
初,京兆尹河南贾餗,〔餗,苏谷翻。〕 性褊躁轻率,与李德裕有隙,而善于李宗闵、郑注。
上巳,赐百官宴于曲江,〔古者上巳,正用三月之上巳日;自魏以后但用三月三日,不复用巳。唐贞元间置三令节,使百官选胜行乐,三月三日其一也。〕 故事,尹于外门下马,揖御史。餗恃其贵势,乘马直入,殿中侍御史杨俭、苏特与之争,餗骂曰:「黄面儿敢尔!」坐罚俸。餗耻之,求出,诏以为浙西观察使;尚未行,戊戍,以餗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庚子,制以向日上初得疾,〔谓七年冬也。〕 王涯呼李德裕奔问起居,德裕竟不至;又在西蜀征逋悬钱三十万缗,百姓愁困;贬德裕袁州长史。
初,宋申锡获罪,〔事见上卷五年。〕 宦官益横;〔横,户孟翻。〕 上外虽包容,内不能堪。李训、郑注既得幸,揣知上意,训因进讲,数以微言动上。〔揣,初委翻。数,所角翻。〕 上见其才辨,意训可与谋大事;且以训、注皆因王守澄以进,冀宦官不之疑,遂密以诚告之。训、注遂以诛宦官为己任,〔考异曰:旧传以为上出易义以示群臣之时,已与训有诛宦官之谋。按补国史云:「许康佐进新注春秋列国经传六十卷,上问阍弒吴子余祭事,康佐托以春秋义奥,臣穷究未精,不敢容易解陈。后上以问李仲言,仲言乃精为上言之。上曰:『朕左右刑臣多矣,余祭之祸安得不虑﹖』仲言曰:『陛下留意于未萌,臣愿遵圣谋。』实录,「今年四月癸亥,许康佐进纂集左氏传三十卷。五月,乙巳朔,以御集左氏列国经传三十卷宣付史馆。」然则上与训谋诛宦官必在此际矣。然文宗与训语时,宦官必盈左右,恐亦 敢班班显言,如补国史所云也。〕 二人相挟,朝夕计议,所言于上无不从,声势炟赫。〔炟,当割翻。一作「烜」,况远翻。〔【章:乙十一行本正作「烜」;孔本同;张校同。】〕 注多在禁中,或时休沐,宾客填门,赂遗山积。〔遗,唯季翻。〕 外人但知训、注倚宦官擅作威福,不知其与上有密谋也。
上之立也,右领军将军兴宁仇士良有功;〔兴宁,汉龙川县地,江左置与宁县,唐属循州。〕 王守澄抑之,由是有隙。训、注为上谋,〔为,于伪翻。〕 进擢士良以分守澄之权。五月,乙丑,以士良为左神策中尉,〔出韦元素,以士良代之。〕 守澄不悦。
戊辰,以左丞王璠为户部尚书,判度支。
京城讹言郑注为上合金丹,〔合,音合。〕 须小儿心肝,民间惊惧,上闻而恶之。〔恶,乌路翻;下同。〕 郑注素恶京兆尹杨虞卿,与李训共构之,云此语出于虞卿家人。上怒,六月,下虞卿御史狱。〔下,户稼翻。〕 注求为两省官,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宗闵不许,注毁之于上。会宗闵救杨虞卿,上怒,叱出之;壬寅,贬明州刺史。〔明州,后汉鄮县地,唐开元二十六年置明州,京师东南四千三百里。〕
左神策中尉韦元素、枢密使杨承和、王践言居中用事,与王守澄争权不謟,李训、郑注因之出承和于西川,元素于淮南,践言于河东,皆为监军。
和,七月,甲辰朔,贬杨虞卿虔州司马。〔虔州,汉赣县,晋置南康郡,隋为虔州,京师东南四千一十七里。
庚戍,作紫云楼于曲江。〔紫云楼在曲江之南,洊经丧乱,颓圯不修,今再作之。〕
辛亥,以御史大夫李固言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李训、郑注为上画太平之策,〔为,于伪翻。〕 以为当先除宦官,次复河、湟,次清河北,开陈方略,如指诸掌。上以为信然,宠任日隆。
初,李宗闵为吏部侍郎,因驸马都尉沈竓结女学士宋若宪、知枢密杨承和得为相。〔竓,宜奇翻。宋若宪姊妹皆善属文,德宗召入宫,不以妾侍命之,呼学士。〕 及贬明州,郑注发其事,壬子,再贬处州长史。〔代宗大历十四年,改括州为处州,京师东南四千二百七十八里。〕
著作郎、分司舒元舆与李训善,训用事,召为右司郎中,兼侍御史知杂,鞫杨虞卿狱;〔唐制:侍御史六人,以久次者一人知杂事,谓之知杂。〕 癸丑,擢为御史中丞。元舆,元褒之兄也。〔舒元褒,见上卷五年。〕
贬吏部侍郎李汉为汾州刺史,刑部侍郎萧澣为遂州刺史,〔汾州,汉文帝封代王,都中都,即其地,去京师一千二百六里。遂州,本汉德阳县之旧垒,东晋置遂宁郡,后周置遂州,去京师二千三百二十九里。〕 皆坐李宗闵之党。
是时李训、郑注连逐三相,〔三相,李德裕、路隋、李宗闵。〕 威震天下,于是平生丝恩发怨无不报者。
李训奏僧尼猥多,耗蠹公私。丁巳,诏所在试僧尼诵经不中格者,皆勒归俗;〔中,竹仲翻。〕 禁置寺及私度人。
时人皆言郑注朝夕且为相,侍御史李甘扬言于朝曰:「白麻出,我必坏之于庭!」〔坏,音怪。〕 癸亥,贬甘封州司马。〔考异曰:旧传曰:「郑注入翰林侍讲,舒元舆既作相,注亦求入中书。甘昌言于朝云云,贬封州。」按是时元舆未作相,旧传误也。〕 然李训亦忌注,不欲使为相,事竟寝。甲子,以国子博士李训为兵部郎中、知制诰,依前侍讲学士。
贬左金吾大将军沈竓为邵州刺史。八月,丙子,又贬李宗闵潮州司户。赐宋若宪死。
丁丑,以太仆卿郑注为工部尚书,充翰林侍讲学士。注好服鹿裘,以隐沦自处,〔处,昌吕翻。〕 上以师友待之。注之初得幸,上尝问翰林学士、户部侍郎李珏曰:「卿知有郑注乎﹖亦尝与之言乎﹖」对曰:「臣岂特知其姓名,兼深知其为人。其人奸邪,陛下宠之,恐无益圣德。臣忝在近密,安敢与此人交通!」戊寅,贬珏江州刺史。再贬沈竓柳州司户。〔江州,京师东南二千九百四十八里。〕
丙申,诏以杨承和庇护宋申锡,韦元素、王践言,与李宗闵、李德裕中外连结,受其赂遗。〔遗,唯季翻。〕 承和可驩州安置,元素可象州安置,践言可恩州安置,令所在锢送。〔锢送者,枷锢而防送之。象州至京师四千九百八十九里,恩州至京师六千五百里。〕 杨虞卿、李汉、萧澣为朋党之首,贬虞卿虔州司户,汉汾州司马,澣遂州司马。寻遣使追赐承和、元素、践言死。〔韦元素卒如李弘楚之言。〕 时崔潭峻已卒,亦剖棺鞭尸。
己亥,以前庐州刺史罗立言为司农少卿。立言赃吏,以赂结郑注而得之。
郑注之入翰林也,中书舍人高元裕草制,言以医药奉君亲,注衔之;奏元裕尝出郊送李宗闵,壬寅,贬元裕阆州刺史。〔阆州,古巴子国,秦为阆中县,西魏为隆州,唐先天中避讳改阆州,至京师一千九百一十五里。〕 元裕,士廉之六世孙也。〔高士廉,长孙无忌之舅,事高祖、太宗。〕 时注与李训所恶朝士,皆指目为二李之党,〔恶,乌路翻。二李,谓德裕、宗闵。〕 贬逐无虚日,班列殆空,廷中匈匈,上亦知之。训、注恐为人所摇,九月,癸卯朔,劝上下诏:「应与德裕、宗闵亲旧及门生故吏,今日以前贬黜之外,余皆不问。」人情稍安。
盐铁使王涯奏改江淮、岭南茶法,增其税。〔德宗贞元九年,初税茶,于出茶州县及茶山外商人要路,委所由定三等时,每十税一。长庆元年,盐铁使王播奏茶税一百增之五十。今又改法而增其税愈重矣。〕
庚申,以凤翔节度使李听为忠武节度使,代杜悰。
宪宗之崩也,人皆言宦官陈弘志所为。〔见二百四十一卷元和十五年。〕 时弘志为山南东道监军,李训为上谋召之,至青泥驿,〔训为,于伪翻。青泥驿在峣关南。〕 癸亥,封杖杀之。〔考异曰:旧传曰:「李训既秉权衡,即谋诛内竖。陈弘庆自元和末负弒逆之名,遣人封杖决杀。」按此时李训未为相。今从实录。〕
郑注求为凤翔节度使,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李固言不可。丁卯,以固言为山南西道节度使,〔考异曰:宋敏求宣宗实录曰:「固言性狷急,无重望。时训、注用事,虽相之,中实恶与宗闵为党,乃出为与元节度。」按固言锻炼杨虞卿狱,宗闵由是罢相而固言代之,岂得为宗闵党也!今从开成纪事。〕 注为凤翔节度使。〔考异曰:开成纪事:「注引舒元舆、李训俱擢相庭。注自诣宰臣李固言求凤翔节度使,固言刚劲不许,惟王涯、贾餗赞从。」其事九月二十五日,纪事误,今从实录。〕 李训虽因注得进,及势位俱盛,心颇忌注。谋欲中外协势以诛宦官,故出注于凤翔。其实俟既诛宦官,并图注也。注欲取名家才望之士为参佐,请礼部员外郎韦温为副使,〔节度副使也。〕 温不可。或曰:「拒之必为患。」温曰:「择祸莫若轻。拒之止于远贬,从之有不测之祸。」卒辞之。〔卒,子恤翻。〕
戊辰,以右神策中尉、行右卫上将军、知内侍省事王守澄为左、右神策观军容使,兼十二卫统军。〔唐因隋制,置十六卫,以十二卫统诸府之兵,曰左、右卫、曰左、右骁骑卫,曰左、右武卫,曰左、右威卫,曰左、右领军卫,曰左、右候卫。至开元间,府兵之法寖坏,乃募 骑十二万,分隶十二卫,每卫万人。其后洊更丧乱,十二卫之军无复承平之旧。〕 李训、郑注为上谋,以虚名尊守澄,实夺之权也。〔为,于伪翻;下同。〕
己巳,以御史中丞兼刑部侍郎舒元舆为刑部侍郎,兵部郎中知制诰、充翰林侍讲学士李训为礼部侍郎,并同平章事。仍命训三二日一入翰林讲易。元舆为中丞,凡训、注所恶者,则为之弹击,〔恶,乌路翻。〕 由是得为相。又上惩李宗闵、李德裕多朋党,以贾餗及元舆皆孤寒新进,〔餗少孤,客江、淮间。元舆地寒,不与士齿。〕 故擢为相,庶其无党耳。
训起流人,期年致位宰相,〔期,读曰翆。〕 天子倾意任之。训或在中书,或在翰林,天下事皆决于训。王涯辈承顺其风指,惟恐不逮;自中尉、枢密、禁卫诸将,见训皆震慑,迎拜叩首。〔慑,之涉翻。〕
壬申,以刑部郎中兼御史知杂李孝本权知御史中丞。孝本,宗室之子,依训、注得进。李听自恃勋旧,不礼于郑注。注代听镇凤翔,先遣牙将丹骏至军中慰劳,〔丹,姓;骏,名。姓谱:丹姓,丹朱之后。劳,力到翻。〕 诬奏听在镇贪虐。冬,十月,乙亥,以听为太子太保、分司,复以杜悰为忠武节度使。
郑注每自负经济之略,上问以富人之术,注无以对,乃请榷茶。于是以王涯兼榷茶使,〔搉,古岳翻。〕 涯知不可而不敢违,人甚苦之。
郑注欲收僧尼之誉,固请罢沙汰,从之。〔是年七月,李训乞沙汰僧尼。〕
李训、郑注密言于上,请除王守澄。辛巳,遣中使李好古就第赐酖,杀之,〔好,呼到翻。〕 赠扬州大都督。训、注本因守澄进,〔注事见二百二十三卷穆宗长庆三年,训事见上八年。〕 卒谋而杀之,〔卒,子恤翻。〕 人皆快守澄之受佞而疾训、注之阴狡,于是元和之逆党略尽矣。乙酉,郑注赴镇。
庚子,以东都留守、司徒兼侍中裴度兼中书令,余如故。李训所奖拔,率皆狂险之士,然亦时取天下重望以顺人心,如裴度、令狐楚、郑覃皆累朝耆俊,久为当路所轧,〔朝,直遥翻。轧,乙辖翻。〕 置之散地,〔散,悉但翻。〕 训皆引居崇秩。由是士大夫亦有望其真能致太平者,不惟天子惑之也。然识者见其横甚,〔横,户孟翻。〕 知将败矣。
十一月,丙午,以大理卿郭行余为邠宁节度使。癸丑,以河东节度使、同平章事李载义兼侍中。丁巳,以户部尚书、判度支王璠为河东节度使。戊午,以京兆尹李石为户部侍郎、判度支;以京兆少尹罗立言权知府事。石,神符之五世孙也。〔襄邑王神符,淮安王神通之弟。〕 己未,以太府卿韩约为左金吾卫大将军。
始,郑注与李训谋,至镇,选壮士数百,皆持白棓,怀其斧,以为亲兵。〔棓,蒲项翻。白棓,犹言白梃也。〕 是月,戊辰,王守澄葬于浐水,〔雍录:浐水源出蓝田县境之西,稍北行至白鹿原西,即趋京城。王守澄盖葬于白鹿原西南。〕 注奏请入护葬事,因以亲兵自随。仍奏令内臣中尉以下尽集浐水送葬,注因阖门,令亲兵斧之,使无遗类。约既定,训与其党谋:「如此事成,则注专有其功,不若使行余、璠以赴镇为名,多募壮士为部曲,并用金吾台府吏卒,先期诛宦者者,〔先,悉荐翻。〕 已而并注去之。」〔去,羌吕翻。〕 行余、璠、立言、约及中丞李孝本,皆训素所厚也,故列置要地,独与是数人及舒元舆谋之,他人皆莫之知也。
壬戍,上御紫宸殿。百官班定,韩约不报平安,〔唐制:凡朝,皇帝既升御座,金吾将军奏:「左右厢内外平安。」〕 奏称:「左金吾听事后石榴夜有甘露,臣递门奏讫。」〔言夜中闻奏,禁门已扃,于隔门递入以奏也。〕 因蹈舞再拜,宰相亦帅百官称贺。〔帅,读曰率;下同。〕 训、元舆劝上亲往观之,以承天贶,上许之。百官退,班于含元殿。〔紫宸,内殿也;含元,前殿也。上欲往观甘露,故百官自紫宸退而出,立班于含元殿,以左、右金吾仗在含元殿前左右也。〕 日加辰,上乘软舆出紫宸门,〔软舆,盖以裀褥积而为之,下施竡,令人举之。〕 升含元殿。先命宰相及两省官诣左仗视之,良欠而还。〔还,音旋,又如字。〕 训奏:「臣与众人验之,殆非真甘露,未可遽宣布,〔考异曰:按训与韩约共谋,诈为甘露,而自言恐非真瑞者,盖欲使宦官尽往金吾覆视,因伏兵诛之耳。故二十二日令狐楚所草制书亦云「凶渠仍请其覆视」。今从实录。〕 恐天下称贺。」上曰:「岂有是邪!」顾左、右中尉仇士良、鱼志弘帅诸宦者往视之。〔帅,读曰率。〕 宦者既去,训遽召郭行余、王璠曰:「来受敕旨!」璠股栗不敢前,独行余拜殿下。时二人部曲数百,皆执兵立丹凤门外,训已先使人召之,令人受敕。独东兵入,〔河东兵也,「东」上逸「河」字。〔【章:孔本正有「河」字。】〕 邠宁兵竟不至。
仇士良等至左仗视甘露,韩约变色流汗,士良怪之曰:「将军何为如是﹖」俄风吹幕起,见执兵者甚众,又闻兵仗声。士良等惊骇走出,门者欲闭之,士良叱之,关不得上。〔关,门牡也。上,时掌翻;下来上同。〕 士良等奔诣上告变。训见之,遽呼金吾卫士曰:「来上殿卫乘舆者,人赏钱百缗!」宦者曰:「事急矣,请陛下还宫!」即举软舆,迎上扶升舆,决殿后罘罳,疾趋北出。〔唐宫殿中罘罳,以丝为之,状如网,以捍燕雀,非如汉宫阙之罘罳也。今诸宦者能决之而出,则可知矣。程大昌曰:罘罳者,镂木为之,其中疏通,可以透明。或为方空,或为连锁,甚状扶疏,故曰罘罳,读如浮思,犹曰 竰也。因其形似而想其本状,自可见矣。罘罳之名既立,于是随其所施而附着以为之名,其在宫阙则为阙上罘罳,臣朝于君,至阙下复思所奏是也。在陵垣则为陵上罘罳,不莽斫去陵上罘罳,而曰使人无复思汉者是也。却而求之上古,则礼记疏屏亦其物也。疏者,刻为云气而中空玲珑也。又有网户,刻为连文,递为缀属,其形如网也。宋玉曰「网户朱缀刻方连」是也。既曰刻,则是雕木为之,甚状如网耳。后人因此遂有直织继网而张之檐窗以护禽雀者。文宗甘露之变,出殿北门,裂断罘罳而去,是真网也。此又沿放楚辞而施网焉者也。元微之为承旨时诗曰:「橤珠深处少人知,网索西临太液池,浴殿晓闻天语后,步郎骑马笑相随。」自注云:「网索在太液池上,学士候对歇于此。」予按网索,乃是无壁或有窗处,以索挂网,遮护飞雀,故云网索,犹挂铃之索为铃索也。宋元献喜子京召还为学士诗曰:「网索轩窗邃,銮坡羽卫重。」用微之句也。若并今世俗语求之,则门屏镂明格子是也。其制与青琐同类,顾所施之地不同而名亦随异耳。〕 训攀舆呼曰:〔呼,火故翻。〕 「臣奏事未竟,陛下不可入宫!」金吾兵已登殿;罗立言帅京兆逻卒三百余自东来,〔逻,郎佐翻。〕 李孝本帅御史台从人二百余自西来,〔从,才用翻。〕 皆登殿纵击,宦官流血呼冤,死伤者十余人。乘舆迤逦入宣政门,〔迤,移尔翻。逦,力尔翻。宣政门,宣政殿门也。〕 训攀舆呼益急,上叱之,宦者郗志荣奋拳殴其胸,偃于地。〔郗,丑之翻。殴,乌口翻。偃者,偃仰而仆也。〕 乘舆既入,门随阖,宦者皆呼万岁,百官骇愕散出。训知事不济,脱从吏绿衫衣之,〔衣,于既翻。〕 走马而出,扬言于道曰:「我何罪而鼠谪!」人不之疑。王涯、贾餗、舒元舆还中书,相谓曰:「上且开延英,召吾属议之。」两省官诣宰相请其故,皆曰:「不知何事,诸公各自便!」士良等知上豫其谋,怨愤,出不逊语,上凓惧不复言。
士良等命左、右神策副使刘泰伦、魏仲卿等各帅禁兵五百人,露刃出合门讨贼。〔复,扶又翻。帅,读曰率。〕 王涯等将会食,〔诸宰相每日会食于政事堂。〕 吏白:「有兵自内出,逢人辄杀!」涯等狼狈步走,两省及金吾吏卒千余人填门争出;门寻阖,其不得出者六百余人皆死。士良等分兵闭宫门,索诸司,捕贼党。〔索,下客翻;下同。〕 诸司吏卒及民酤贩在中者皆死,死者又千余人,横尸流血,狼藉涂地,诸司印及图籍、帷幕、器册俱尽。又遣骑各千余出城亡追亡者,又遣兵大索城中。舒元舆易服单骑出安化门,〔安化门,长安南面西头第一门。〕 禁兵追擒之。王涯徒步至永昌里茶肆,禁兵擒入左军。涯时年七十余,被以桎梏,掠治不胜苦,〔被,皮义翻。桎,职日翻。梏,古沃翻。掠,音亮。治,直之翻。胜,音升。〕 自诬服,称与李训谋行大逆,尊立郑注。王璠归长兴里私第,〔【章:十二行本「里」作「坊」;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 闭门,以其兵自防。〔河东节度之兵也。〕 神策将至门,呼曰:「王涯等谋反,欲起尚书为相,鱼护军令致意!」〔鱼弘志时为右神策护军中尉。将,即亮翻。〕 璠喜,出见之。将趋贺再三,〔将,即亮翻。〕 璠知见绐,涕泣而行;至左军,见王涯曰:「二十兄自反,胡为见引﹖」涯曰:「五弟昔为京兆尹,不漏言于王守澄,〔王涯第二十,王璠第五。漏言事见上卷五年。〕 岂有今日邪!」璠俛首不言。又收罗立言于太平里,及涯等亲属奴婢,皆入两军系之。户部员外郎李元皋,训之再从弟也,训实与之无恩,亦执而杀之。故岭南节度使胡证,家巨富,〔证,音正。〕 禁兵利其财,托以搜贾餗入其家,执其子冢,杀之。〔冢,音殷。〕 又入左常侍罗让、詹事浑鐬、翰林学士黎埴等家,〔左常侍,左散骑常侍也。鐬,火外翻。〕 掠其赀财,扫地无遗。鐬,瑊之子也。坊市恶少年因之报私仇,杀人,剽掠百货,〔剽,匹妙翻。〕 互相攻劫,尘埃蔽天。
癸亥,百官入朝,〔朝,直遥翻。〕 日出,始开建福门,〔建福门,在大明宫丹凤门之右。〕 惟听以从者一人自随,〔从,才用翻。〕 禁兵露刃夹道。至宣政门,尚未开。时无宰相御史知班,百官无复班列。〔新书仪卫志曰:朝日,殿上设黼扆,蹑席、熏炉、香案,御史大夫领属官至殿西庑,从官朱衣传呼,促百官就列。文武班于两观,监察御史二人立于东西朝堂笂道以麘之。平明,传点毕,内门开,监察御史领百官入。夹阶监门校尉二人执门籍,曰唱籍,既视籍,曰「在」,入毕而止。次门亦如之。序班于通干、观象门南,武班居文班之次。入宣政门,文班自东门而入,武班自西门而入,至合门亦如之。夹阶校尉十人同唱,入毕而止。宰相两省官对班于香案前,百官班于殿庭,左右巡使二人分麘于鼓锺楼下。先一品班,次二品班,次三品班,次四品班,次五品班;每班尚书省官为首。武班供奉者立于横街之北,次千牛中郎将,次千牛将军,次过状中郎将一人,次接状中郎将一人,次押柱中郎将一人,次排阶中郎将一人,次押散手仗中郎将一人,次左右金吾卫大将军。凡殿中省监、少监、尚衣、尚舍、尚辇、奉御分左右,随伞扇而立。东宫官居上台之次,王府官又次之。唯三太、三少、宾客、庶子、王傅隋本品。侍中奏外办,皇帝步出西序门,索扇,扇合;皇帝升御座,扇开,左右留扇各三。左右金吾将军一人奏「左右厢内外平安。」通事合人赞,宰相、两省官再拜升殿。朝罢,皇帝步入东序门。观此,可以知甘露之乱,荡无朝仪矣。〕 上御紫宸殿,问:「宰相何为不来﹖」仇士良曰:「王涯等谋反系狱。」因以涯手状呈上,召左仆射令狐楚、右仆射郑覃等升殿示之。上悲愤不自胜,〔胜,音升。〕 谓楚等曰:「是涯手书乎﹖」对曰:「是也!」「诚如此,罪不容诛!」因命楚、覃留宿中书,参决机务。使楚草制宣告中外。楚叙王涯、贾餗反事浮泛,〔其叙事浮泛,盖以王涯等非实反也。〕 仇士良等不悦,由是不得为相。
时坊市剽掠者犹未止,命左、右神策将杨镇、靳遂良等各将五百人分屯通衢,〔靳,居焮翻。〕 击鼓以警之,斩十余人,然后定。
甲子,以右仆射郑覃同平章事。
贾餗变服潜民间经宿,自知无所逃,素服乘驴诣兴安门,自言:「我宰相贾餗也,为奸人所污,〔兴安门,大明宫南面西来第一门。污,乌故翻。〕 可送我诣两军!」门者执送西军。〔西军,右神策军也,在大明宫西西内苑中。〕 李孝本改衣绿,〔衣,于既翻。〕 犹服金带,以帽障面,单骑奔凤翔,〔欲依郑注也。〕 至咸阳西,追擒之。
李训素与终南僧宗密善,往投之。宗密欲剃其发而匿之,其徒不可。训出山,〔剃,他计翻。山即谓终南山。〕 将奔凤翔,为盩厔镇遏使宋楚所擒,〔盩厔,音舟窒。〕 械送京师。至昆明池,训恐至军中更受酷辱,谓送者曰:「得我则富贵矣!闻禁兵所在搜捕,汝必为所夺,不若取我首送之!」送者从之,斩其首以来。
乙丑,以户部侍郎、判度支李石同平章事,仍判度支。前河东节度使李载义复旧任。〔王璠得罪,故载义复旧任。〕
左神策出兵三百人,以李训首引王涯、王璠、罗立言、郭行余,右神策出兵三百人,拥贾餗、舒元舆、李孝本献于庙社,徇于两市。〔唐太庙在朱雀街东第一街之东北来第二坊。太社在街西第一街之西北来第二坊。两市,长安城中东市、西市也。〕 命百官临视,腰斩于独柳之下,枭其首于兴安门外。亲属无问亲疏皆死,孩牦无遗,〔牦,直利翻。〕 妻女不死者没为官婢。百姓观者怨王涯榷茶,或诟詈,或投瓦砾击之。〔诟,许候翻,又古候翻。詈,力智翻。砾,郎狄翻。〕 臣光曰:论者皆谓涯餗有文学名声,初不知训、注之谋,横罹覆族之祸。〔【章:十二行本「祸」下有「愤叹其冤」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斋校同;张校同,云无注本亦无。横,户孟翻。〕 臣独以为不然。夫颠危不扶,焉用彼相!〔论语载孔子之言。焉,于虔翻。〕 涯、餗安高位,饱重禄;训、注小人,穷奸究险,〔究,极也。〕 力取将相。涯、餗与之比肩,不以为耻;国家危殆,不以为忧。偷合苟容,日复一日,〔复,扶又翻。〕 自谓得保身之良策,莫我如也。若使人人如此而无祸,则奸臣孰不愿之哉!一旦祸生不虞,足折刑剭,〔易曰:鼎折足,覆公餗,其刑剭,凶。剭,音屋。剭者,诛杀不于市。周制,诛大臣适甸师谓之剭。折,而设翻。〕 盖天诛之也,士良安能族之哉!
王涯有再从弟沐,〔从,才用翻。〕 家于江南,老且贫。闻涯为相,跨驴诣之,欲求一簿、尉。留长安二岁余,始得一见,涯待之殊落莫。〔落,冷落也。莫,薄也。落莫,唐人常语。〕 久之,沐因嬖奴以道所欲,〔嬖,卑义翻,又博计翻。〕 涯许以微官,自是旦夕造涯之门以俟命;〔造,七到翻。〕 及涯家被收,〔被,皮义翻。〕 沐适在其第,与涯俱腰斩。
舒元舆有族子守谦,愿而敏,元舆爱之,从元舆者十年,一旦忽以非罪怒之,日加谴责,奴婢辈亦薄之。守谦不自安,求归江南,元舆亦不留,守谦悲叹而去。夕,至昭应,闻元舆收族,守谦独免。〔王沐之并命,躁之祸也。舒守谦之幸免,愿之余福也。祸福之应,天岂爽哉!〕 是日,以令狐楚为盐铁转运使,左散骑常侍张仲方权知京兆尹。〔考异曰:实录,乙丑,合门使马元贽巳宣授仲方京兆尹,至此又言者,盖当时止是口宣,至此乃降敕耳。〕 时数日之间,杀生除拜,皆决于两中尉,〔考异曰:皮光业见闻录曰:「崔慎由以元和元年登第,至开成,已入翰林。因寓直之夕,二更以来,有中使宣召,引入数重门。至一处,堂宇华焕,帘幕俱垂。见左右二广燃蜡而坐,谓慎由曰:『上不豫来已数日,兼自登极后圣政多亏。今奉太后中旨,命学士草废音令。』慎由大惊曰:『某有中外亲族数千口,列在搢绅,长行、兄弟、甥侄仅三百人,一旦闻此覆族之言,宁死不敢承命!况圣上高明之德,覆于八荒,岂可轻议!』二广默然无以为对。良久,启后户,引慎由至一小殿。见文宗坐于殿上,二广径登阶而疏文宗过恶,上唯俛首。又曰:『不为此拗木枕措大,不合更在此坐矣!』街谈以好拗为『拗木枕』。仍戒慎由曰:『事泄即是此措大也!』于是二广自执炬,送慎由出邃殿门,复令中使送至本院。慎由寻以疾出翰林,遂金縢其事付胤,故胤切于剿绝北司者由此也。诛北司后,胤方彰其事。」新传曰:「慎由记其事,藏箱枕间。将没,以授其子胤,故胤恶中官,终讨除之。」按旧传,崔慎由大中初始入朝为右拾遗、员外郎、知制诰,文宗时未为翰林学士。盖崔胤欲重宦官之罪而诬之,新传承皮录之误也。〕 上不豫知。初,王守澄恶宦者田全操、刘行深、周元稹、薛士干、似先义逸、刘英謻等,〔恶,乌路翻。似先,姓;义逸,名。謻,直严翻。〕 李训郑注因之遣分诣盐州,灵武、泾原、夏州、振武、凤翔巡边,〔夏,户雅翻。〕 命翰林学士顾帅邕为诏书赐六道,使杀之。会训败,六道得诏,皆废不行。〔六道即谓盐、灵、夏、泾原、振武、凤翔也。〕 丙寅,以帅邕为矫诏,下御史狱。〔下,遐稼翻。〕
先是,郑注将亲兵五百,已发凤翔,至扶风。〔宋白曰:扶风县本汉美阳县地,今京兆府武功县北美阳故城是也。隋开皇十六年,于今岐阳县置岐山县,武德三年分岐山县于围川城,置围川县,贞观八年改扶风县。九域志,凤翔府东至扶风八十里。先,悉荐翻。〕 扶风令韩辽知其谋,不供具,携印及吏卒奔武功。注知训已败,复还凤翔。仇士良等使人赍密敕授凤翔监军张仲清令取注,仲清惶惑,不知所为。押牙李叔和说仲清曰:「叔和为公以好召注,〔说,式芮翻。为,于伪翻。好,如字。以好召之,言示之以无恶意也。〕 屏其从兵,于坐取之,〔屏,必郢翻,又卑正翻。从,才用翻。坐,徂卧翻。〕 事立定矣!」仲清从之,伏甲以待注。注恃其兵卫,遂诣仲清。叔和稍引其从兵,享之于外,注独与数人入。既啜茶,〔啜,枢悦翻,饮也。〕 叔和抽刀斩注,因闭外门,悉诛其亲兵。乃出密敕,宣示将士,遂灭注家,并杀副使钱可复、节度判官卢简能、观察判官萧杰、掌书记卢弘茂等及其枝党,死者千余人。可复,徽之子;〔钱徽见二百四十一卷穆宗长庆元年。〕 简能,纶之子;〔卢纶与吉中孚、韩翃、钱起、司空曙、苗发、崔峒、耿纬、夏侯审、李端皆以诗齐名,号大历十才子。〕 杰,俛之弟也。〔萧俛事宪、穆,位至宰相。史言钱可复等皆名家子,以托身非人并命。〕 朝廷未知注死,丁卯,诏削夺注官爵,令邻道按兵观变。以左神策大将军陈君奕为凤翔节度使。戊辰夜,张仲清遣李叔和等以注首入献,〔考异曰:据实录,甲子已传注首,而开成纪事二十六日方下诏削官爵,云郑注初诛,京师尚未知。李潜用乙卯记亦云丁卯张仲清诱注而杀之。与开成纪事同。但开成纪事注传云二十六日奏朝觐,恐误。乙卯记,注庚申入觐,十九日也。至扶风,闻训败,乃还。似近之。实录恐太在前。新本纪云戊辰张仲清杀注。今不书日以传疑。〕 枭于兴安门,人情稍安,京师诸军始各还营。
诏将士讨贼有功及娖队者,官爵赐曁各有差。〔娖,则角翻。〕 右神策军获韩约于崇义坊,己巳,斩之。仇士良等各进阶迁官有差。自是天下事皆决于北司,宰相行文书而已。宦官气益盛,迫胁天子,下视宰相,陵暴朝士如草芥。每延英议事,士良等动引训、注折宰相。〔折,之舌翻。〕 郑覃、李石曰:「训、注诚为乱首,但不知训、注始因何人待进﹖」宦者稍屈,搢绅赖之。
时中书惟有空垣破屋,百物皆阙。江西、湖南献衣粮百二十分,充宰相召募从人。〔分,扶问翻。从,才用翻;下导从同。〕 辛未,李石上言:「宰相若忠正无邪,神灵所佑,纵遇盗贼,亦不能伤。若内怀奸罔,虽兵卫甚设,鬼得而诛之。臣愿竭赤心以报国,止循故事,以金吾卒导从足矣;〔从,才用翻。〕 其两道所献衣粮,并乞停寝。」从之。
十二月,壬申朔,顾师邕流儋州,至商山,赐死。〔儋,都甘翻。儋州,汉儋耳郡,至京师七千四百四十二里。商山即商岭也,所谓「绕溜七盘」是也。贞元七年,刺史李西华患此路之险,自蓝田至内乡开新道七百余里,回山取涂,人不病涉,谓之偏路,行旅便之。〕
榷茶使令狐楚奏罢榷茶,从之。〔王涯诛,乃罢榷茶。〕
度支奏籍郑注家赀,得绢百余万匹,他物称是。〔称,尺证翻。〕
庚辰,上问宰相:「坊市安未﹖」李石对曰:「渐安。然比日寒冽特甚,〔比,毗至翻。〕 盖刑杀太过所致。」郑覃曰:「罪人周亲前已皆死,〔周亲,孔安国曰:周,至也。〕 其余殆不足问。」时宦官深怨李训等,凡与之有瓜葛亲,〔瓜葛有所附丽。言非至亲,或群从中表相附丽以叙亲好,若瓜葛然。〕 或蹔蒙奖引者,诛贬不已,故二相言之。
李训、郑注既诛,召六道巡边使。田全操追忿训、注之谋,在道扬言:「我入城,凡儒服者,无贵贱当尽杀之!」癸未,全操等乘驿疾驱入金光门,〔金光门,长安城西面北来第二门。京城讹言有寇至,士民惊噪纵横走,〔纵,子容翻。〕 尘埃四起。两省诸司官闻之,皆奔散,有不及束带聩而乘马者。〔聩,勿发翻。〕
郑覃、李石在中书,顾吏卒稍稍逃去。覃谓石曰:「耳目颇异,宜且出避之!」石曰:「宰相位尊望重,人心所属,〔属,之欲翻。〕 不可轻也!今事虚实未可知,坚坐镇之,庶几可定。若宰相亦走,则中外乱矣。且果有祸乱,避亦不免!」覃然之。石坐视文案,沛然自若。敕使相继传呼:「闭皇城诸司门!」〔六典:唐都城三重:外一重名京城,内一重名皇城,又内一重名宫城,亦名子城。〕 左金吾大将军陈君赏帅其众立望仙门下,〔大明宫城南面五门,望仙门在丹凤门之左。帅,读曰率。〕 谓敕使曰:「贼至,闭门未晚,请徐观其变,不宜示弱!」至晡后乃定。是日,坊市恶少年皆衣绯皁,〔衣,于既翻。皁,在早翻。〕 持弓刀北望,见皇城门闭,即欲剽掠,非石与君赏镇之,京城几再乱矣。〔剽,匹妙翻。几,居衣翻。〕 时两省官应入直者,皆与其家人辞诀。
甲申,敕罢修曲江亭馆。〔以郑注之言而修之,注诛乃罢。〕
丁亥,诏:「逆人亲党,自非前已就戮及指名收捕者,余一切不问。诸司官〔【章:十二行本「官」下有「吏」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张校同。】〕 虽为所胁从,涉于诖误,〔诖,古卖翻,又户卦翻。〕 皆赦之。他人无得相告言及相恐愒。见亡匿者,勿复追捕,〔愒,许葛翻。见,贤遍翻。复,扶又翻。〕 三日内各听自归本司。」
时禁军暴横,〔横户孟翻。〕 京兆尹张仲方不敢诘,宰相以其不胜任,〔胜,音升。〕 出为华州刺史,〔华,户化翻。〕 以司农卿薛元赏代之。元赏常诣李石第,闻石方坐听事与一人争辩甚喧,元赏使觇之,〔觇,丑廉翻。〕 云有神策军将诉事。元赏趋入,责石曰:「相公辅佐天子,纪纲四海。今近不能制一军将,使无礼如此,何以镇服四夷!」即趋出上马,命左右擒军将,俟于下马桥,〔阁本大明宫图:下马桥在建福门北。〕 元赏至,则已解衣跽之矣。〔跽,其几翻。〕 其党诉于仇士良,士良遣宦者召之曰:「中尉屈大尹。」元赏曰:「属有公事,〔属,之欲翻。〕 行当继至。」遂杖杀之。〔考异曰:开成纪事以秘书少监王会为京兆尹。按薛元赏已为京兆尹,纪事误。〕 乃白服见士良,〔白服,即待罪之素服。〕 士良曰:「痴书生何敢杖杀禁军大将!」元赏曰:「中尉大臣也,宰相亦大臣也,宰相之人若无礼于中尉,如之何﹖中尉之人无礼于宰相,庸可恕乎!中尉与国同体,当为国惜法;〔为,于伪翻。〕 元赏已囚服而来,惟中尉死生之!」士良知军将已死,无可如何,乃呼酒与元赏欢饮而罢。
初,武元衡之死,诏出内库弓矢、陌刀给金吾仗,使卫从宰相,〔事见二百三十九卷宪宗元和十年。从,才用翻。〕 至建福门而退,至是,悉罢之。
开成元年〔(丙辰、八三六) 〕
春,正月,辛丑朔,上御宣政殿,赦天下,改元。仇士良请以神策仗卫殿门,谏议大夫冯定言其不可,〔南牙十六卫之兵,至此虽名存实亡,然以北军卫南牙,则外朝亦将听命于北司,既紊太宗之纪纲,又增宦官之势焰,故冯定言其不可。〕 乃止。定,宿之弟也。〔冯宿,穆宗长庆初知制诰。〕
二月,癸未,上与宰相语,患四方表奏华而不典,李石对曰:「古人因事为文,今人以文害事。」
昭义节度使刘从谏上表请王涯等罪名,且言:「涯等儒生,荷国荣宠,〔荷,下石翻。〕 咸欲保身全族,安肯构逆!训等实欲讨除内臣两中尉,自为救死之谋,遂致相杀;诬以反逆,诚恐非辜。设若宰相实有异图,当委之有司,正其刑典,岂有内臣擅领甲兵,恣行剽劫,延及士庶,横被杀伤!〔剽,匹妙翻。横,户孟翻。〕 流血千门,〔汉武帝起建章宫,度为千门万户,后世遂谓宫门为千门。〕 僵尸万计,搜罗枝蔓,中外恫疑。〔恫,音通,痛也,又敕动翻。〕 臣欲身诣阙庭,面陈臧否,恐并陷孥戮,〔否,音鄙。孥,音奴,子也。孥戮,戮及子也。〕 事亦无成。谨当修饰封疆,训练士卒,内为阶下心腹,外为阶下藩垣。如奸臣难制,誓以死清君侧!」丙申,加从谏检校司徒。
天德军奏吐谷浑三千帐诣丰州降。
三月,壬寅,以袁州长史李德裕为滁州刺史。〔袁州,汉宜春县地,隋置袁州,京师东南三千五百八十里。滁州,二千五百六十四里。〕
左仆射令狐楚从容奏:「王涯等既伏辜,〔从,千容翻。〕 其家夷灭,遗骸弃捐。请官为收瘗,以顺阳和之气。」〔为,于伪翻。瘗,于计翻。月令:孟春掩骼埋胔,以死气逆生也。〕 上惨然久之,命京兆收葬涯等十一人于城西,各赐一〔【章:十二行本「一」上有「衣」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斋校同。】〕 袭。〔考异曰:开成纪事云:「京兆尹薛元赏于城西张村葬涯等七人。」今从新传。〕
仇士良潜使人发之,弃骨于渭水。
丁未,皇城留守郭皎〔按旧制:车驾行幸,则京城置留守。今天子在上京而皇城置留守,当考。观下奏,则知置皇城留守,宦官之意也。〕 奏:「诸司仪仗有锋刃者,请皆输军器使,〔军器使即军器库使,内诸司使之一也。〕 遇立仗别给仪刀!」从之。〔仪刀以木为之,以银装之,具刀之仪而已。〕
刘从谏复遣牙将焦楚长上表让官,〔让检校司徒。复,扶又翻。〕 称:「臣之所陈,系国大体。
可听则涯等宜蒙湔洗,〔湔,则前翻。〕 不可听则赏典不宜妄加!安有死冤不申而生者荷禄!」〔荷,下可翻。〕 因暴扬仇士良等罪恶。章酉,上召见楚长,慰谕遣之。时士良等恣横,〔横,户孟翻。〕
朝臣日忧破家。及从谏表至,士良等惮之。由是郑覃、李不粗能秉政,〔粗,坐伍翻。〕 天子倚之亦差以自强。
夏,四月,乙卯,以潮州司户李宗闵为衡州司马。凡李训指为李德裕、宗闵党者,稍收复之。
淄王协薨。〔协,宪宗子。〕
甲午,以山南西道节度使李固言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以左仆射令狐楚代之。
戊戍,上与宰相从容论诗之工拙,〔从,千容翻。〕 郑覃曰:「诗之工者,无若三百篇,皆国人作之以刺美时政,王者采之以观风俗耳,不闻王者为诗也。后代辞人之诗,华而不实,无补于事。陈后主、隋炀帝皆工于诗,不免亡国,陛下何取焉!」〔史言郑覃能守经学以辅其君。〕
覃笃于经术,上甚重之。
己酉,上御紫宸殿,宰相因奏事拜谢,外间因讹言:「天子欲令宰相掌禁兵,已拜恩矣。」
由是中外复有猜阻,〔复,扶又翻。〕 人情忷忷,士民不敢解衣寝者数日。乙丑,李石奏请召仇士良等面释其疑。上为召士良等出,〔为,于伪翻。〕 上及石等共谕释之,使毋疑惧,然后事解。
闰月,乙西,以太子太保、分司李听为河中节度使。上尝叹曰:「付之兵不疑,置之散地不怨,〔散,苏旱翻。〕 惟听为可以然。」
乙未,李固言荐崔球为起居舍人,郑覃再三以为不可,上曰:「公事勿相违!」覃曰:「若宰相尽同,则事必有欺陛下者矣!」
李孝本二女配没右军,〔右军,右神策军。〕 上取之入宫。秋,七月,右拾遗魏﨣上疏,以为:「陛下不迩声色,屡出宫女以配鳏夫。窃闻数月以来,教坊选试以百数,庄宅收市犹未已;〔唐内诸司宥教坊使、庄宅使,皆宦者为之。〕 又召李孝本女入宫,不避宗姓,大兴物论,臣窃惜之。昔汉光武一顾列如屏风,宋弘犹正色抗言,光武即撤之。〔光武时,宋弘大司空,尝燕见,御座新屏风图画列女,帝数顾视之。弘正容言曰:「未见好德如好色者!」帝即为撤之。笑谓弘曰:「闻义则服,可乎﹖」对曰:「陛下进德,臣不胜其喜!」〕 陛下岂可不思宋弘之言,欧居光武之下乎!」
上即出孝本女。〔考异曰:实录上云「取孝本女二人入内」,下魏﨣疏云「取孝本次女一人入内」。所以如此不同者,盖孝本二女皆籍没布右军,先取长女入内,﨣不之知;又取次女,﨣乃知之上疏故也。〕 擢﨣为补阙,曰:「朕选市女子,以赐诸王耳。怜孝本女〔【章:十二行本「女」下有「宗枝」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张校同。】〕 髫塀孤露,〔髫,于聊翻,小儿垂发也。塀,初觐翻,小儿毁齿也。〕
故收养宫中。﨣于疑似之间皆能尽言,可谓爱我,不忝厥祖矣!」命中书优为制辞以赏之。
﨣,征之五世孙也。〔魏征以直事太宗。〕
鄜坊节度使萧洪诈称太后弟,〔事始二百四十三卷大和二年。〕 事觉;八月,甲辰,流驩州,于道赐死。赵缜、吕璋等皆流岭南。〔缜,止忍翻。〕
初,李训知洪之诈,洪惧,辟训兄仲京置幕府。先是,自神策军出为节度使者,军中皆资其行装,至镇,三倍偿之。有自左军出镇鄜坊〔左军,左神策军。〕 未偿而死者,军中征之于洪,洪恃训之势,不与;又征于死者之子,洪教其子遮宰相自言,训判绝之。仇士良由是恨洪。
太后有异母弟在闽中,孱弱不能自达。〔孱,鉏山翻。〕 有闽人萧本从之得其内外族讳,因士良进达于上,且发洪之诈,洪由是得罪。上以本为真太后弟,戊申,擢为右赞善大夫。
九月,丁丑,李石为上言宋申钖忠直,〔为,于伪翻。〕 为谗人所诬,窜死遐荒,未蒙昭雪,上俛首久之,既而流涕泫然〔氙,美辨翻,俯也。泫,胡犬翻。〕 曰:「兹事朕久知其误,奸人逼我,以社稷大计,兄弟几不能保,〔谓漳王凑也。几,居衣翻。〕 况申锡,仅全腰领耳。非独内臣,外廷亦有助之者。皆由朕之不明,向使遇汉昭帝,必无此冤矣!」〔谓汉昭帝知燕、盖、上官之诈也。〕 郑覃、李固言亦共言其冤,上深痛恨,有凓色。庚辰,诏悉复申锡官爵,以其子慎微为成固尉。〔成固县属兴元府。〕
李石用金部员外郎韩益判度支桉,〔桉,与案同,文案也。句断。〕 益坐赃三千余缗,系狱;石曰:「臣始以益颇晓钱谷,故用之,不知其贪乃如是!」上曰:「辛相但知人则用,有过则惩,如此则人易得。〔易,以豉翻。〕 卿所用人不掩其恶,可谓至公。从前宰相用人好曲蔽其过,不欲人弹劾,此大病也!」冬,十一月,丁巳,贬益梧州司户。〔梧州,因苍梧邵而名,至京师五千五百里。好,呼到翻。劾,户概翻,又户得翻。〕
上自甘露之变,意忽忽不乐,两军球鞠之会什减六七,〔乐,音洛。史照曰:鞠以皮为之,今通谓之球。〕 虽宴享音伎杂沓盈庭,〔沓,达合翻。〕 未尝解颜;闲居或徘徊眺望,〔眺,他吊翻。〕
或独语叹息。壬午,上于延英谓宰相曰:「朕每与卿等论天下事,则不免愁。」对曰:「为理者不可以速成。」〔为理,犹言为治也。〕 上曰:「朕每读书,耻为凡主。」李石曰:「方今内外之臣,其间小人尚多疑阻,愿陛下更以宽御之,彼有公清奉法如刘弘逸、薛季棱者,陛下亦宜褒赏以劝为善。」甲申,上复谓宰相曰:〔复,扶又翻。〕 我与卿等论天下事,有势未得行者,退但饮醇酒求醉耳!」对曰:「此皆臣等之罪也。」
有司以左藏积弊日久,〔藏,徂浪翻。〕 请行检勘,且言官典罪在赦前者,请宥之,上许之。
既而果得缯帛妄称渍污者,〔渍,疾智翻。污,乌故翻。〕 敕赦之,给事中狄兼﨣封还敕书曰:「官典犯赃,理不可赦!」上谕之曰:「有司请检之初,朕既许之矣。与其失信,宁失罪人。卿能奉职,朕甚嘉之!」
十二月,庚戍,以华州刺史卢钧为岭南节度使、李石言于上曰:「卢钧除岭南,朝士皆相贺。以为岭南富饶之地,近岁皆厚赂北司而得之;今北司不挠朝权,〔挠,奴巧翻,又奴教翻。〕
陛下亦宜有以褒之。庶几内外奉法,此致理之本也。上从之。钧至镇,以清惠著名。
己未,淑王纵薨。〔纵,顺宗子。〕
二年〔(丁巳、八三七) 〕
春,二月己未,上谓宰相:「荐人勿问亲疏。朕闻窦易直为相,〔窦易直为相于长庆、宝历。〕
未尝用亲故。若亲故果才,避嫌而弃之,是亦不为至公也。」
均王纬薨。〔纬,顺宗子。〕
三月,有彗星出于张,〔彗,祥岁翻,又旋芮翻,又徐醉翻。〕 长八丈余。〔长,直亮翻。〕 任申,诏撤乐减膳,以一日之膳分充十日。
夏,四月,甲辰,上对中书舍人、翰林学士兼侍书柳公权于便殿,〔柳公权先除翰林侍书学士,今以翰林学士兼侍书。〕 上举衫袖示之曰:「此衣已三澣矣!」〔澣,户管翻。〕 众皆美上之俭德;公权独无言,上问其故,对曰:「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当进贤退不肖,纳谏诤,明赏罚,乃可以致雍熙。服澣濯之衣,乃末节耳。」上曰:「朕知舍人不应复为谏议,〔杜佑通典曰:中书舍人,文士之极任,朝廷之盛选,诸官莫得比。〕 以卿有诤臣风采,须屈卿为之。」乙巳,以公权为谏议大夫,余如故。
戊戍,以翰林学士、工部侍郎陈夷行同平章事。
六月,河阳军乱,节度使李泳奔怀州;军士焚府署,杀泳二子,大掠数日方止。泳,长安市人,寓籍禁军,以赂得方镇,所至恃所交结,贪残不法,其下不堪命,故作乱。丁未,贬泳澧州长史。〔澧州,京师东南一千八百九十三里。澧,音礼。〕 戊申,以左金吾将军李执方为河阳节度使。
秋,七月,癸亥,振武奏党项三百余帐剽掠逃去。〔剽,匹妙翻;下同。〕
给事中韦温为太子侍读,晨诣东宫,日中乃得见,温谏曰:「太子当鸡鸣而起,问安视膳,〔记:文王之为世子,鸡初鸣而衣服,至于寝门外,问内竖之御者曰:「今日安否何如﹖」内竖曰:「安。」文王乃喜。其有不安节,则内竖以告文王,文王色忧,行不能正履。至于复初,然后亦复初。食上必在视寒暖之节。史照曰:熟食曰饔,具食曰膳。膳之为言善也。〕 不宜专事宴安!」太子不能用其言,〔为太子不令终张本。」温乃辞侍读;章未,罢守本官。〔考异曰:「兼太子侍读,每晨至少阳院,午见太子。温云云,太子不能行其言。温称疾,上不悦,改太常少卿。未几,拜给事中。」按温已为给事中,乃兼太子侍读。旧传误。今从新传。〕
振武突厥百五十帐叛,剽掠营田;戊寅,度使刘沔击破之。
八月,庚戍,以昭仪王氏为德妃,昭容杨氏为贤妃。〔唐因隋制,有贵妃、淑妃、德妃、贤妃各一人,为夫人,正一品。〕 立敬宗之子休复为梁王,执中为襄王,言杨为杞王,成美为陈王。癸丑,立皇子宗俭为蒋王。〔蒋,古国名。左传:凡、蒋、邢、茅、胙、祭。〕
河阳军士既逐李泳,日相扇,欲为乱。九月,李执方索得首乱者七十余人,〔索,山客翻。〕 悉斩之,余党分隶外镇,然后定。
冬,十月,国子监石经成。〔刘昫曰:时上好文,郑覃以宰臣判国子祭酒,依后汉蔡邕刊碑列于太学,创立石壁九经,诸儒校正讹谬。上又俴翰林勒字官校字体,又乖师法。故石经立后数十年,名儒皆不窥之,以为芜累。〕
福建奏晋江百姓萧弘称太后族人,〔晋江,故晋安郡晋安县地。吴置东安县,晋改曰晋安,隋改曰南安,开元八年分南安置晋江县,带泉州。〕 诏御史台按之。
戊申,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李固言同平章事,充西川节度使。
甲寅,御史台奏萧弘诈妄;诏递归乡里,〔令所过给食而递归也。〕 不之罪,冀得其真。
太和八年
春,正月,上疾小廖;丁巳,御太和殿
二月,壬午朔,日有食之。
夏,六月,丙戍,莒王纾薨。
上以久旱,诏求玫雨之方。司门员外郎李中敏上表,以为:「仍岁大旱,非圣德不至,直以宋申锡之冤滥,
表留中;中敏谢病归东都。
郯王经薨。
初,李仲言流象州,
李逢吉为留守,思入相。训揣知其意,即以奇计动之,自言与郑注善。逢吉遗训金帛珍宝数百万,令持入长安以赂注。」又曰:「初,注构宋申锡事,帝深恶之,欲令京兆尹杖杀。至是,以药稍效,始善遇之。」献替记曰:「先是,上恶郑注极甚,尝谓枢密使曰:『卿知有善和端公,无叹京兆尹懦弱,不能毙于枯木!』开成纪事曰:「训除名,流象州,会恩归于东洛。投谒诸处困乏,逢吉叱之不顾。会郑注宾副上党,路经东都,于道投之,广以古今义烈披述衷款。注本凶邪,趋而附之,自此豁然相然诺,情契稠迭,及注微赴阙,训随而到京,别第安置。注因陈奏,言训文学优盛无比,上纳之。太和八年三月,以布衣在翰林,注之援也。」
甘露记曰:「训为人长大美貌,口辩无前,常以英雄自任。会郑注介上党,出洛阳。训慨然太息曰:『当世操权力者握龊苛细,无足与言。吾闻郑注为人好义而求奇士,且通于内官,易为因缘。』乃往说之。注见训大惊,如旧相识,遂结为死交。及注赴阙,请训行京师,为卜居供给,日夕往来,乘间奏于上。」按实录,去年九月李款弹郑注,云「前邠州行军司马」,今年九月庚申,于守澄宣召郑注对于浴堂门。献替记:「八年春暮,上对宰臣叹天下无名医,便及郑注精于服食。或欲置于伎术,或欲令为神策判官,注皆不愿此职。
守澄遂托从谏奏为行军司马。」又云:去岁春夏李仲言犹丧母,已潜入城,称王山人,两度对于含元殿。今年八月十三日,欲与谏官。至九月三日,郑注自绛州至,便于宣徽对。然则训自去年已因注谒守澄,得见上。注今年暮春后方从昭义辟。然则训旧与注善,去春已入长安见上,非注赴昭义时始定交,亦非去年十一月征注于潞州,又非训随注到京也。今从实录、献替记。〕
仲言既除服,秋,八月,辛卯,上欲以仲言为谏官,置之翰林。李德裕曰:「仲言向所为,计陛下必尽知之,岂宜置之近侍﹖」
寻以仲言为四门助教,
下,户稼翻。〕
九月,辛亥,征昭义节度副使郑注至京师。
庚寅,以李宗闵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甲午,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德裕同平章事充山南西道节度使。是日,以李仲言为翰林侍讲学士。给事中高铢、郑肃、韩佽、谏议大夫郭承嘏、中书舍人权璩等争之,不能得。承嘏,晞之孙;
乙巳,贡院奏进士复试诗赋,从之。
省前一坊别有礼部南院,即贡院也。罢诗赋见上卷上年。李德裕罢相,故复之。〕
李德裕见上自陈,请留京师。丙午,以德裕为兵部尚书。
杨志诚过太原,李载义自殴击,欲杀之,
载义母兄
十一月,成德节度使王庭凑薨,军中奉其子都知兵马使元逵知留后。元逵改父所为,事朝廷礼甚谨。
史元忠献杨志诚所造衮衣及诸僭物。丁卯,流志诚于岭南,道杀之。
李宗闵言李德裕制命已行,不宜自便。
臣光曰:夫君子小人之不相容,犹冰炭之不可同器而处也。故君子得位则斥小人,小人得势则排君子,此自然之理也。然君子进贤退不肖,其处心也公,其指事也实;小人誉其所好,毁其所恶,
公且实者谓之正直,私且诬者谓之朋党,在人主所以辨之耳。是以明主在上:度德而叙位,量能而授官;
夫木腐而蠹生,酰酸而菓集,
丙子,李仲言请改名训。
幽州奏莫州军乱,刺史张元泛不知所在。
十二月,己卯,以昭义节度副使郑注为太仆卿。郭承嘏累上疏言其不可,上不听。于是注诈上表固辞,上遣中使再以告身赐之,不受。
癸未,以史元忠为卢龙留后。
初,宋申锡与御史中丞宇文鼎受密诏诛郑注,使京兆尹王璠掩捕之。璠密以堂帖示王守澄,
九年
春,正月,乙卯,以王元逵为成德节度使。
巢公凑薨,追赠齐王。
郑注上言秦地有灾,宜兴役以禳之。辛卯,发左、右神策千五百人浚曲江及昆明池。
三月,冀王絿薨。
丙辰,以史元忠为卢龙节度使。
初,李德裕为浙西观察使,漳王傅母杜仲阳坐宋申锡事放归金陵,诏德裕存处之。会德裕已离浙西,
癸巳,以郑注守太仆卿,兼御史大夫,注始受之,仍举仓部员外郎李款自代曰:「加臣之罪,虽于理而无辜;在款之诚,乃事君而尽节。」
丙申,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路隋
初,京兆尹河南贾餗,
上巳,赐百官宴于曲江,
庚子,制以向日上初得疾,
初,宋申锡获罪,
上之立也,右领军将军兴宁仇士良有功;
戊辰,以左丞王璠为户部尚书,判度支。
京城讹言郑注为上合金丹,
左神策中尉韦元素、枢密使杨承和、王践言居中用事,与王守澄争权不謟,李训、郑注因之出承和于西川,元素于淮南,践言于河东,皆为监军。
和,七月,甲辰朔,贬杨虞卿虔州司马。
庚戍,作紫云楼于曲江。
辛亥,以御史大夫李固言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李训、郑注为上画太平之策,
初,李宗闵为吏部侍郎,因驸马都尉沈竓结女学士宋若宪、知枢密杨承和得为相。
著作郎、分司舒元舆与李训善,训用事,召为右司郎中,兼侍御史知杂,鞫杨虞卿狱;
贬吏部侍郎李汉为汾州刺史,刑部侍郎萧澣为遂州刺史,
是时李训、郑注连逐三相,
李训奏僧尼猥多,耗蠹公私。丁巳,诏所在试僧尼诵经不中格者,皆勒归俗;
时人皆言郑注朝夕且为相,侍御史李甘扬言于朝曰:「白麻出,我必坏之于庭!」
贬左金吾大将军沈竓为邵州刺史。八月,丙子,又贬李宗闵潮州司户。赐宋若宪死。
丁丑,以太仆卿郑注为工部尚书,充翰林侍讲学士。注好服鹿裘,以隐沦自处,
丙申,诏以杨承和庇护宋申锡,韦元素、王践言,与李宗闵、李德裕中外连结,受其赂遗。
己亥,以前庐州刺史罗立言为司农少卿。立言赃吏,以赂结郑注而得之。
郑注之入翰林也,中书舍人高元裕草制,言以医药奉君亲,注衔之;奏元裕尝出郊送李宗闵,壬寅,贬元裕阆州刺史。
盐铁使王涯奏改江淮、岭南茶法,增其税。
庚申,以凤翔节度使李听为忠武节度使,代杜悰。
宪宗之崩也,人皆言宦官陈弘志所为。
郑注求为凤翔节度使,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李固言不可。丁卯,以固言为山南西道节度使,
戊辰,以右神策中尉、行右卫上将军、知内侍省事王守澄为左、右神策观军容使,兼十二卫统军。
己巳,以御史中丞兼刑部侍郎舒元舆为刑部侍郎,兵部郎中知制诰、充翰林侍讲学士李训为礼部侍郎,并同平章事。仍命训三二日一入翰林讲易。元舆为中丞,凡训、注所恶者,则为之弹击,
训起流人,期年致位宰相,
壬申,以刑部郎中兼御史知杂李孝本权知御史中丞。孝本,宗室之子,依训、注得进。李听自恃勋旧,不礼于郑注。注代听镇凤翔,先遣牙将丹骏至军中慰劳,
郑注每自负经济之略,上问以富人之术,注无以对,乃请榷茶。于是以王涯兼榷茶使,
郑注欲收僧尼之誉,固请罢沙汰,从之。
李训、郑注密言于上,请除王守澄。辛巳,遣中使李好古就第赐酖,杀之,
庚子,以东都留守、司徒兼侍中裴度兼中书令,余如故。李训所奖拔,率皆狂险之士,然亦时取天下重望以顺人心,如裴度、令狐楚、郑覃皆累朝耆俊,久为当路所轧,
十一月,丙午,以大理卿郭行余为邠宁节度使。癸丑,以河东节度使、同平章事李载义兼侍中。丁巳,以户部尚书、判度支王璠为河东节度使。戊午,以京兆尹李石为户部侍郎、判度支;以京兆少尹罗立言权知府事。石,神符之五世孙也。
始,郑注与李训谋,至镇,选壮士数百,皆持白棓,怀其斧,以为亲兵。
壬戍,上御紫宸殿。百官班定,韩约不报平安,
仇士良等至左仗视甘露,韩约变色流汗,士良怪之曰:「将军何为如是﹖」俄风吹幕起,见执兵者甚众,又闻兵仗声。士良等惊骇走出,门者欲闭之,士良叱之,关不得上。
士良等命左、右神策副使刘泰伦、魏仲卿等各帅禁兵五百人,露刃出合门讨贼。
癸亥,百官入朝,
时坊市剽掠者犹未止,命左、右神策将杨镇、靳遂良等各将五百人分屯通衢,
甲子,以右仆射郑覃同平章事。
贾餗变服潜民间经宿,自知无所逃,素服乘驴诣兴安门,自言:「我宰相贾餗也,为奸人所污,
李训素与终南僧宗密善,往投之。宗密欲剃其发而匿之,其徒不可。训出山,
乙丑,以户部侍郎、判度支李石同平章事,仍判度支。前河东节度使李载义复旧任。
左神策出兵三百人,以李训首引王涯、王璠、罗立言、郭行余,右神策出兵三百人,拥贾餗、舒元舆、李孝本献于庙社,徇于两市。
王涯有再从弟沐,
舒元舆有族子守谦,愿而敏,元舆爱之,从元舆者十年,一旦忽以非罪怒之,日加谴责,奴婢辈亦薄之。守谦不自安,求归江南,元舆亦不留,守谦悲叹而去。夕,至昭应,闻元舆收族,守谦独免。
先是,郑注将亲兵五百,已发凤翔,至扶风。
诏将士讨贼有功及娖队者,官爵赐曁各有差。
时中书惟有空垣破屋,百物皆阙。江西、湖南献衣粮百二十分,充宰相召募从人。
十二月,壬申朔,顾师邕流儋州,至商山,赐死。
榷茶使令狐楚奏罢榷茶,从之。
度支奏籍郑注家赀,得绢百余万匹,他物称是。
庚辰,上问宰相:「坊市安未﹖」李石对曰:「渐安。然比日寒冽特甚,
李训、郑注既诛,召六道巡边使。田全操追忿训、注之谋,在道扬言:「我入城,凡儒服者,无贵贱当尽杀之!」癸未,全操等乘驿疾驱入金光门,
郑覃、李石在中书,顾吏卒稍稍逃去。覃谓石曰:「耳目颇异,宜且出避之!」石曰:「宰相位尊望重,人心所属,
甲申,敕罢修曲江亭馆。
丁亥,诏:「逆人亲党,自非前已就戮及指名收捕者,余一切不问。诸司官
时禁军暴横,
初,武元衡之死,诏出内库弓矢、陌刀给金吾仗,使卫从宰相,
开成元年
春,正月,辛丑朔,上御宣政殿,赦天下,改元。仇士良请以神策仗卫殿门,谏议大夫冯定言其不可,
二月,癸未,上与宰相语,患四方表奏华而不典,李石对曰:「古人因事为文,今人以文害事。」
昭义节度使刘从谏上表请王涯等罪名,且言:「涯等儒生,荷国荣宠,
天德军奏吐谷浑三千帐诣丰州降。
三月,壬寅,以袁州长史李德裕为滁州刺史。
左仆射令狐楚从容奏:「王涯等既伏辜,
仇士良潜使人发之,弃骨于渭水。
丁未,皇城留守郭皎
刘从谏复遣牙将焦楚长上表让官,
可听则涯等宜蒙湔洗,
朝臣日忧破家。及从谏表至,士良等惮之。由是郑覃、李不粗能秉政,
夏,四月,乙卯,以潮州司户李宗闵为衡州司马。凡李训指为李德裕、宗闵党者,稍收复之。
淄王协薨。
甲午,以山南西道节度使李固言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以左仆射令狐楚代之。
戊戍,上与宰相从容论诗之工拙,
覃笃于经术,上甚重之。
己酉,上御紫宸殿,宰相因奏事拜谢,外间因讹言:「天子欲令宰相掌禁兵,已拜恩矣。」
由是中外复有猜阻,
闰月,乙西,以太子太保、分司李听为河中节度使。上尝叹曰:「付之兵不疑,置之散地不怨,
乙未,李固言荐崔球为起居舍人,郑覃再三以为不可,上曰:「公事勿相违!」覃曰:「若宰相尽同,则事必有欺陛下者矣!」
李孝本二女配没右军,
上即出孝本女。
故收养宫中。﨣于疑似之间皆能尽言,可谓爱我,不忝厥祖矣!」命中书优为制辞以赏之。
﨣,征之五世孙也。
鄜坊节度使萧洪诈称太后弟,
初,李训知洪之诈,洪惧,辟训兄仲京置幕府。先是,自神策军出为节度使者,军中皆资其行装,至镇,三倍偿之。有自左军出镇鄜坊
太后有异母弟在闽中,孱弱不能自达。
九月,丁丑,李石为上言宋申钖忠直,
李石用金部员外郎韩益判度支桉,
上自甘露之变,意忽忽不乐,两军球鞠之会什减六七,
或独语叹息。壬午,上于延英谓宰相曰:「朕每与卿等论天下事,则不免愁。」对曰:「为理者不可以速成。」
有司以左藏积弊日久,
既而果得缯帛妄称渍污者,
十二月,庚戍,以华州刺史卢钧为岭南节度使、李石言于上曰:「卢钧除岭南,朝士皆相贺。以为岭南富饶之地,近岁皆厚赂北司而得之;今北司不挠朝权,
陛下亦宜有以褒之。庶几内外奉法,此致理之本也。上从之。钧至镇,以清惠著名。
己未,淑王纵薨。
二年
春,二月己未,上谓宰相:「荐人勿问亲疏。朕闻窦易直为相,
未尝用亲故。若亲故果才,避嫌而弃之,是亦不为至公也。」
均王纬薨。
三月,有彗星出于张,
夏,四月,甲辰,上对中书舍人、翰林学士兼侍书柳公权于便殿,
戊戍,以翰林学士、工部侍郎陈夷行同平章事。
六月,河阳军乱,节度使李泳奔怀州;军士焚府署,杀泳二子,大掠数日方止。泳,长安市人,寓籍禁军,以赂得方镇,所至恃所交结,贪残不法,其下不堪命,故作乱。丁未,贬泳澧州长史。
秋,七月,癸亥,振武奏党项三百余帐剽掠逃去。
给事中韦温为太子侍读,晨诣东宫,日中乃得见,温谏曰:「太子当鸡鸣而起,问安视膳,
振武突厥百五十帐叛,剽掠营田;戊寅,度使刘沔击破之。
八月,庚戍,以昭仪王氏为德妃,昭容杨氏为贤妃。
河阳军士既逐李泳,日相扇,欲为乱。九月,李执方索得首乱者七十余人,
冬,十月,国子监石经成。
福建奏晋江百姓萧弘称太后族人,
戊申,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李固言同平章事,充西川节度使。
甲寅,御史台奏萧弘诈妄;诏递归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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