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史汉书资治通鉴我的字典
《汉书》班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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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十七 列传六十七 外戚 高祖吕皇后 孝惠张皇后 高祖薄姬 孝文窦皇后 孝景薄皇后 孝景王皇后 孝武陈皇后 孝武卫皇后 孝武李夫人 孝武钩弋赵婕妤 孝昭上官皇后 卫太子史良娣 史皇孙王夫人 孝宣许皇后 孝宣霍皇后 孝宣王皇后 孝成许皇后 孝成班婕妤 孝成赵皇后 孝元傅昭仪 定陶丁姬 孝哀傅皇后 孝元冯昭仪 中山卫姬 孝平王皇后

  自古受命帝王及繼體守文之君,〔一〕非獨內德茂也,蓋亦有外戚之助焉。夏之興也以塗山,〔二〕而桀之放也用末喜;〔三〕殷之興也以有娀(又)〔及〕有㜪,〔四〕而紂之滅也嬖妲己;〔五〕周之興也以姜嫄及太任、太姒,〔六〕而幽王之禽也淫褒姒。〔七〕故易基乾坤,詩首關雎,〔八〕書美釐降,〔九〕春秋譏不親迎。〔一0〕夫婦之際,人道之大倫也。〔一一〕禮之用,唯昏姻為兢兢〔一二〕。夫樂調而四時和,陰陽之變,萬物之統也,可不慎與!〔一三〕人能弘道,末如命何。〔一四〕甚哉妃匹之愛,君不能得之臣,父不能得之子,況卑下乎!〔一五〕既驩合矣,或不能成子姓,〔一六〕成子姓矣,而不能要其終,豈非命也哉!孔子罕言命,蓋難言之。〔一七〕非通幽明之變,惡能識乎性命!〔一八〕

  〔一〕 師古曰:「繼體謂嗣位也。守文,言遵成法,不用武功也。」

  〔二〕 師古曰:「禹娶塗山氏之女而生啟也。」

  〔三〕 師古曰:「末喜,桀之妃,有施氏女也,美於色,薄於德,女子行,丈夫心。桀常置末喜於膝上,聽用其言,昏亂失道。於是湯伐之,遂放桀,與末喜死於南巢。」

  〔四〕 師古曰:「有娀,國名,其女簡狄吞燕卵而生卨,為殷始祖。有㜪氏女,湯妃也。娀音嵩。㜪音詵。」

  〔五〕 師古曰:「妲己,紂之妃,有蘇氏女也,美好辯辭,興於姦宄,嬖幸於紂。紂用其言,毒虐眾庶。於是武王伐紂,戰於牧野,紂師倒戈,不為之戰。武王克殷,致天之罰,斬妲己頭,縣之於小白旗,以為紂之亡者,由此女也。」

  〔六〕 師古曰:「姜嫄,有邰氏之女,帝嚳之妃也,履大人跡而生后稷,為周始祖。太任,文王母;太姒,武王母也。嫄音原。」

  〔七〕 師古曰:「謂黜申后而致犬戎,舉偽烽而諸侯莫救也。」

  〔八〕 師古曰:「基亦始。」

  〔九〕 師古曰:「釐,理也。尚書堯典稱舜之美,云『釐降二女于媯汭』,言堯欲觀舜治跡,以己二女妻之,舜能以治降下二女,以成其德。」

  〔一0〕師古曰:「春秋公羊經:『隱二年,紀履須來逆女。』傳曰:『外逆女不書,此何以書?譏也。何譏爾?始不親迎也。』」

  〔一一〕師古曰:「倫,理也。」

  〔一二〕師古曰:「兢兢,戒慎也。」

  〔一三〕師古曰:「與讀曰歟。」

  〔一四〕師古曰:「末,無也。論語載孔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又稱子路曰:『道之將興,命也;道之將廢,命也。公伯寮如命何?』故引之。」

  〔一五〕師古曰:「言雖君父之尊,不能奪其所好而移其本意。」

  〔一六〕師古曰:「姓,生也。」

  〔一七〕師古曰:「論語曰『子罕言利與命與仁』。罕者,希也。」

  〔一八〕師古曰:「惡音烏,謂於何也。論語稱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已矣!』謂孔子不言性命及天道。而學者誤讀,謂孔子之言自然與天道合,非唯失於文句,實乃大乖意旨。」

  漢興,因秦之稱號,帝母稱皇太后,祖母稱太皇太后,適稱皇后,〔一〕妾皆稱夫人。又有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長使、少使之號焉。〔二〕至武帝制婕妤、娙娥、傛華、充依,各有爵位,〔三〕而元帝加昭儀之號,〔四〕凡十四等云。〔五〕昭儀位視丞相,爵比諸侯王。婕妤視上卿,比列侯。娙娥視中二千石,比關內侯。〔六〕傛華視真二千石,比大上造。〔七〕美人視二千石,比少上造。〔八〕八子視千石,比中更。〔九〕充依視千石,比左更。〔一0〕七子視八百石,比右庶長。〔一一〕良人視八百石,比左庶長。〔一二〕長使視六百石,比五大夫。〔一三〕少使視四百石,比公乘。〔一四〕五官視三百石。〔一五〕順常視二百石。無涓、共和、娛靈、保林、良使、夜者皆視百石。〔一六〕上家人子、中家人子視有秩斗食云。〔一七〕五官以下,葬司馬門外。〔一八〕

  〔一〕 師古曰:「適讀曰嫡。后亦君也。天曰皇天,地曰后土,故天子之妃,以后為稱,取象二儀。」

  〔二〕 師古曰:「良,善也。八、七,祿秩之差也。長使、少使,主供使者。」

  〔三〕 師古曰:「婕,言接幸於上也。妤,美稱也。娙娥,皆美貌也。傛傛猶言奕奕也,便習之意也。充依,言充後庭而依秩序也。婕音接。妤音予,字或從女,其音同耳。娙音五經反。傛音容。」

  〔四〕 師古曰:「昭顯其儀,示隆重也。」

  〔五〕 師古曰:「除皇后,自昭儀以下至秩百石,十四等。」

  〔六〕 師古曰:「中二千石,實得二千石也。中之言滿也。月得百八十斛,是為一歲凡得二千一百六十石。言二千者,舉成數耳。」

  〔七〕 師古曰:「真二千石,月得百五十斛,一歲凡得千八百石耳。大上造,第十六爵。」

  〔八〕 師古曰:「二千石,月得百二十斛,一歲凡得一千四百四十石耳。少上造,第十五爵。」

  〔九〕 師古曰:「中更,第十三爵也。更,公衡反,其下亦同。」

  〔一0〕師古曰:「左更,第十二爵。」

  〔一一〕師古曰:「右庶長,第十一爵。」

  〔一二〕師古曰:「左庶長,第十爵。」

  〔一三〕師古曰:「五大夫,第九爵。」

  〔一四〕師古曰:「公乘,第八爵。」

  〔一五〕師古曰:「五官,所掌亦象外之五官也。」

  〔一六〕師古曰:「涓,絜也。無涓,言無所不絜也。共讀曰恭,言恭順而和柔也。娛靈,可以娛樂情靈也。保,安也。保林,言其可安眾如林也。良使,使令之善者也。夜者,主職夜事。令音力成反。」

  〔一七〕師古曰:「家人子者,言採擇良家子以入宮,未有職號,但稱家人子也。斗食謂佐史也。謂之斗食者,言一歲不滿百石,日食一斗二升。」

  〔一八〕服虔曰:「陵上司馬門之外。」

  高祖呂皇后,父呂公,單父人也,〔一〕好相人。高祖微時,呂公見而異之,乃以女妻高祖,生惠帝、魯元公主。高祖為漢王,元年封呂公為臨泗侯,二年立孝惠為太子。

  〔一〕 師古曰:「單音善。父音甫。」

  後漢王得定陶戚姬,愛幸,生趙隱王如意。太子為人仁弱,高祖以為不類己,常欲廢之而立如意,「如意類我」。戚姬常從上之關東,日夜啼泣,欲立其子。呂后年長,常留守,希見,益疏。如意且立為趙王,留長安,幾代太子者數。〔一〕賴公卿大臣爭之,及叔孫通諫,用留侯之策,得無易。

  〔一〕 師古曰:「幾音鉅依反。數音所角反。」

  呂后為人剛毅,佐高帝定天下,兄二人皆為列將,從征伐。長兄澤為周呂侯,次兄釋之為建成侯,逮高祖而侯者三人。高祖四年,臨泗侯呂公薨。

  高祖崩,惠帝立,呂后為皇太后,乃令永巷囚戚夫人,髡鉗衣赭衣,令舂。戚夫人舂且歌曰:「子為王,母為虜,終日舂薄暮,常與死為伍!〔一〕相離三千里,當誰使告女?」〔二〕太后聞之大怒,曰:「乃欲倚女子邪?」〔三〕乃召趙王誅之。使者三反,〔四〕趙相周昌不遣。太后召趙相,相徵至長安。使人復召趙王,王來。惠帝慈仁,知太后怒,自迎趙王霸上,入宮,挾與起居飲食。數月,帝晨出射,趙王不能蚤起,太后伺其獨居,使人持鴆飲之。遲帝還,趙王死。〔五〕太后遂斷戚夫人手足,去眼熏耳,飲瘖藥,〔六〕使居鞠域中,〔七〕名曰「人彘」。居數月,乃召惠帝視「人彘」。帝視而問知其戚夫人,乃大哭,因病,歲餘不能起。使人請太后曰:「此非人所為。臣為太后子,終不能復治天下!」〔八〕以此日飲為淫樂,不聽政,七年而崩。

  〔一〕 師古曰:「與死罪者為伍也。」

  〔二〕 師古曰:「女讀曰汝。此下皆同。」

  〔三〕 師古曰:「乃亦汝。」

  〔四〕 師古曰:「反,還也。三還猶今言三回也。」

  〔五〕 師古曰:「遲音直二反,解在高紀。」

  〔六〕 師古曰:「去其眼精,以藥熏耳令聾也。瘖,不能言也,以瘖藥飲之也。飲音於禁反。瘖音於今反。」

  〔七〕 師古曰:「鞠域,如蹋鞠之域,謂窟室也。鞠音巨六反。」

  〔八〕 師古曰:「令太后視事,己自如太子然。」

  太后發喪,哭而泣不下。〔一〕留侯子張辟彊為侍中,年十五,謂丞相陳平曰:「太后獨有帝,今哭而不悲,君知其解未?」〔二〕陳平曰:「何解?」辟彊曰:「帝無壯子,太后畏君等。今請拜呂台、呂產為將,將兵居南北軍,及諸呂皆官,居中用事。如此則太后心安,君等幸脫禍矣!」〔三〕丞相如辟彊計請之,太后說,其哭乃哀。〔四〕呂氏權由此起。乃立孝惠後宮子為帝,太后臨朝稱制。復殺高祖子趙幽王友、共王恢〔五〕及燕(靈)王建〔子〕。遂立周呂侯子台為呂王,〔六〕台弟產為梁王,建城侯釋之子祿為趙王,台子通為燕王,又封諸呂凡六人皆為列侯,追尊父呂公為呂宣王,兄周呂侯為悼武王。

  〔一〕 師古曰:「泣謂淚也。」

  〔二〕 師古曰:「解猶解說其意。」

  〔三〕 師古曰:「脫,免也。」

  〔四〕 師古曰:「說讀曰悅。」

  〔五〕 師古曰:「共讀曰恭。」

  〔六〕 師古曰:「台音土來反。」

  太后持天下八年,病犬禍而崩,語在五行志。病困,以趙王祿為上將軍居北軍,梁王產為相國居南軍,戒產、祿曰:「高祖與大臣約,非劉氏王者天下共擊之,今王呂氏,大臣不平。我即崩,恐其為變,必據兵衛宮,慎毋送喪,為人所制。」太后崩,太尉周勃、丞相陳平、朱虛侯劉章等共誅產、祿,悉捕諸呂男女,無少長皆斬之。而迎立代王,是為孝文皇帝。

  孝惠張皇后。宣平侯敖尚帝姊魯元公主,有女。惠帝即位,呂太后欲為重親,以公主女配帝為皇后。欲其生子,萬方終無子,乃使陽為有身,取後宮美人子名之,〔一〕殺其母,立所名子為太子。

  〔一〕 師古曰:「名為皇后子。」

  惠帝崩,太子立為帝,四年,乃自知非皇后子,出言曰:「太后安能殺吾母而名我!我壯即為所為。」〔一〕太后聞而患之,恐其作亂,乃幽之永巷,言帝病甚,左右莫得見。太后下詔廢之,語在高后紀。遂幽死,更立恆山王弘為皇帝,而以呂祿女為皇后。欲連根固本牢甚,〔二〕然而無益也。呂太后崩,大臣正之,卒滅呂氏。少帝恆山、淮南、濟川王,皆以非孝惠子誅。獨置孝惠皇后,廢處北宮〔三〕,孝文後元年薨,葬安陵,不起墳。

  〔一〕 師古曰:「為其所為,謂所生之母也。並音于偽反。」

  〔二〕 師古曰:「牢,堅也。」

  〔三〕 師古曰:「置,留也。北宮,在未央宮之北。」

  高祖薄姬,文帝母也。父吳人,秦時與故魏王宗女魏媼通,生薄姬。而薄姬父死山陰,因葬焉。〔一〕及諸侯畔秦,魏豹立為王,而魏媼內其女於魏宮。許負相薄姬,當生天子。是時項羽方與漢王相距滎陽,天下未有所定。豹初與漢擊楚,及聞許負言,心喜,因背漢而中立,與楚連和。〔二〕漢使曹參等虜魏王豹,以其國為郡,而薄姬輸織室。豹已死,漢王入織室,見薄姬,有詔內後宮,歲餘不得幸。

  〔一〕 師古曰:「山陰,會稽之縣。」

  〔二〕 師古曰:「自謂當得天下。」

  始姬少時,與管夫人、趙子兒相愛,約曰:「先貴毋相忘!」已而管夫人、趙子兒先幸漢王。漢王四年,坐河南成皋靈臺,此兩美人侍,相與笑薄姬初時約。漢王問其故,兩人俱以實告。漢王心悽然憐薄姬,是日召欲幸之。對曰:「昨暮夢龍據妾胸。」上曰:「是貴徵也,吾為汝成之。」遂幸,有身。歲中生文帝,年八歲立為代王。自有子後,希見。高祖崩,諸幸姬戚夫人之屬,呂后怒,皆幽之不得出宮。而薄姬以希見故,得出從子之代,為代太后。太后弟薄昭從如代。〔一〕

  〔一〕 師古曰:「如,往也。」

  代王立十七年,高后崩。大臣議立後,疾外家呂氏彊暴,皆稱薄氏仁善,故迎立代王為皇帝,尊太后為皇太后,封弟昭為軹侯。〔一〕太后母亦前死,葬櫟陽北。乃追尊太后父為靈文侯,會稽郡致園邑三百家,長丞以下使奉守寢廟,上食祠如法。櫟陽亦置靈文夫人園,令如靈文侯園儀。太后蚤失父,其奉太后外家魏氏有力,〔二〕乃召復魏氏,〔三〕賞賜各以親疏受之。薄氏侯者一人。

  〔一〕 師古曰:「軹音只。」

  〔二〕 師古曰:「言太后為外家所養也。」

  〔三〕 師古曰:「優復之也。復音方目反。」

  太后後文帝二歲,孝景前二年崩,〔一〕葬南陵。〔二〕用呂后不合葬長陵,〔三〕故特自起陵,近文帝。

  〔一〕 師古曰:「言文帝崩後二歲,太后乃崩。」

  〔二〕 師古曰:「薄太后陵在霸陵之南,故稱南陵,即今所謂薄陵。」

  〔三〕 師古曰:「以呂后是正嫡,故薄不得合葬也。」

  孝文竇皇后,景帝母也,呂太后時以良家子選入宮。太后出宮人以賜諸王各五人,竇姬與在行中。〔一〕家在清河,願如趙,近家,〔二〕請其主遣宦者吏「必置我籍趙之伍乃」。〔三〕宦者忘之,誤置籍代伍中。籍奏,詔可。當行,竇姬涕泣,怨其宦者,不欲往,相彊乃肯行。至代,代王獨幸竇姬,生女嫖。〔四〕孝惠七年,生景帝。

  〔一〕 師古曰:「與讀曰豫。」

  〔二〕 師古曰:「如,往也。」

  〔三〕 師古曰:「主遣宦者吏,謂宦者為吏而主發遣宮人者也。籍謂名簿也。伍猶列也。」

  〔四〕 師古曰:「嫖音匹昭反。」

  代王王后生四男,先代王未入立為帝而王后卒,及代王為帝後,王后所生四男更病死。〔一〕文帝立數月,公卿請立太子,而竇姬男最長,立為太子。竇姬為皇后,女為館陶長公主。〔二〕明年,封少子武為代王,後徙梁,〔三〕是為梁孝王。

  〔一〕 師古曰:「更,互也,音公衡反。」

  〔二〕 師古曰:「年最長,故謂長公主。」

  〔三〕 師古曰:「初封代王,後更為梁王。」

  竇皇后親蚤卒,葬觀津。〔一〕於是薄太后乃詔有司追封竇后父為安成侯,母曰安成夫人,令清河置園邑二百家,長丞奉守,比靈文園法。

  〔一〕 師古曰:「觀津,清河之縣也。觀音工喚反。」

  竇后兄長君。弟廣國字少君,年四五歲時,家貧,為人所略賣,其家不知處。傳十餘家至宜陽,為其主人入山作炭。暮臥岸下百餘人,岸崩,盡厭殺臥者,〔一〕少君獨脫不死。〔二〕自卜,數日當為侯。從其家之長安,〔三〕聞皇后新立,家在觀津,姓竇氏。廣國去時雖少,識其縣名及姓,又嘗與其姊采桑,墮,〔四〕用為符信,上書自陳。皇后言帝,召見問之,具言其故,果是。復問其所識,〔五〕曰:「姊去我西時,與我決傳舍中,匄沐沐我,已,飯我,乃去。」〔六〕於是竇皇后持之而泣,侍御左右皆悲。乃厚賜之,家於長安。絳侯、灌將軍等曰:「吾屬不死,命乃且縣此兩人。〔七〕此兩人所出微,不可不為擇師傅,又復放呂氏大事也。」〔八〕於是乃選長者之有節行者與居。竇長君、少君由此為退讓君子,不敢以富貴驕人。

  〔一〕 師古曰:「厭音一甲反。」

  〔二〕 師古曰:「脫,免也。」

  〔三〕 師古曰:「從其主家也。之,往也。」

  〔四〕 師古曰:「墮謂墮樹。」

  〔五〕 師古曰:「識,記也,音式志反。」

  〔六〕 師古曰:「乞沐具而為之沐,沐訖又飯食之也。飯音扶晚反。」

  〔七〕 師古曰:「恐其後擅權,則將相大臣當被害。」

  〔八〕 師古曰:「放音甫往反。」

  竇皇后疾,失明。文帝幸邯鄲慎夫人、尹姬,皆無子。文帝崩,景帝立,皇后為皇太后,乃封廣國為章武侯。長君先死,封其子彭祖為南皮侯。吳楚反時,太后從昆弟子竇嬰俠,喜士,〔一〕為大將軍,破吳楚,封魏其侯。竇氏侯者凡三人。

  〔一〕 師古曰:「喜音許吏反。」

  竇太后好黃帝、老子言,景帝及諸竇不得不讀老子尊其術。太后後景帝六歲,凡立五十一年,元光六年崩,〔一〕合葬霸陵。遺詔盡以東宮金錢財物賜長公主嫖。〔二〕至武帝時,魏其侯竇嬰為丞相,後誅。

  〔一〕 師古曰:「武紀建元六年,太皇太后崩。此傳云後景帝六歲是也。而以建元為元光,則是參錯。又當言凡立四十五年,而云五十一。再三乖謬,皆是此傳誤。」

  〔二〕 師古曰:「東宮,太后所居。」

  孝景薄皇后,孝文薄太后家女也。景帝為太子時,薄太后取以為太子妃。景帝立,立薄妃為皇后,無子無寵。立六年,薄太后崩,皇后廢。廢後四年薨,葬長安城東平望亭南。

  孝景王皇后,武帝母也。父王仲,槐里人也。母臧兒,故燕王臧荼孫也,為仲妻,生男信與兩女。而仲死,臧兒更嫁為長陵田氏婦,生男蚡、勝。臧兒長女嫁為金王孫婦,生一女矣,而臧兒卜筮曰兩女當貴,欲倚兩女,〔一〕奪金氏。金氏怒,不肯與決,乃內太子宮。太子幸愛之,生三女一男。男方在身時,王夫人夢日入其懷,以告太子,太子曰:「此貴徵也。」未生而文帝崩,景帝即位,王夫人生男。是時,薄皇后無子。後數歲,景帝立齊栗姬男為太子,而王夫人男為膠東王。

  〔一〕 師古曰:「冀其貴而依倚之得尊寵也。倚音於綺反。」

  長公主嫖有女,欲與太子為妃,栗姬妒,而景帝諸美人皆因長公主見得貴幸,栗姬日怨怒,謝長主,不許。長主欲與王夫人,王夫人許之。會薄皇后廢,長公主日譖栗姬短。景帝嘗屬諸姬子,〔一〕曰:「吾百歲後,善視之。」栗姬怒不肯應,言不遜,景帝心銜之而未發也。

  〔一〕 師古曰:「諸姬子,諸姬所生之子也。屬音之欲反。此下皆同。」

  長公主日譽王夫人男之美,帝亦自賢之。又耳曩者所夢日符〔一〕,計未有所定。王夫人又陰使人趣大臣立栗姬為皇后。〔二〕大行奏事,文曰:「『子以母貴,母以子貴。』今太子母號宜為皇后。」帝怒曰:「是乃所當言邪!」〔三〕遂案誅大行,而廢太子為臨江王。栗姬愈恚,不得見,以憂死。卒立王夫人為皇后,〔四〕男為太子。封皇后兄信為蓋侯。

  〔一〕 師古曰:「耳常聽聞而記之也。符猶瑞應。」

  〔二〕 師古曰:「趣音曰促。」

  〔三〕 師古曰:「乃,汝也。言此事非汝所當得言。」

  〔四〕 師古曰:「卒,終也。」

  初,皇后始入太子家,後女弟兒姁亦復入,〔一〕生四男。兒姁蚤卒,四子皆為王。〔二〕皇后長女為平陽公主,次南宮公主,次隆慮公主。〔三〕

  〔一〕 師古曰:「姁音許于反。諸婦人之名字,音皆同。」

  〔二〕 師古曰:「謂廣川惠王越,膠東康王寄,清河哀王乘,常山憲王舜。」

  〔三〕 師古曰:「慮音廬。」

  皇后立九年,景帝崩。武帝即位,為皇太后,尊太后母臧兒為平原君,封田蚡為武安侯,勝為周陽侯。王氏、田氏侯者凡三人。蓋侯信好酒,田蚡、勝貪,巧於文辭。蚡至丞相,追尊王仲為共侯,〔一〕槐里起園邑二百家,長丞奉守。及平原君薨,從田氏葬長陵,亦置園邑如共侯法。

  〔一〕 師古曰:「共讀曰恭。」

  初,皇太后微時所(謂)〔為〕金王孫生女俗,在民間,蓋諱之也。〔一〕武帝始立,韓嫣白之。〔二〕帝曰:「何為不蚤言?」乃車駕自往迎之。其家在長陵小市,直至其門,使左右入求之。家人驚恐,女逃匿。扶將出拜,帝下車立曰:「大姊,何藏之深也?」載至長樂宮,與俱謁太后,太后垂涕,女亦悲泣。帝奉酒,前為壽。錢千萬,奴婢三百人,公田百頃,甲第,以賜姊。太后謝曰:「為帝費。」因賜湯沐邑,號修成君。男女各一人,女嫁諸侯,男號修成子仲,以太后故,橫於京師。〔三〕太后凡立二十五年,後景帝十五歲,元朔三年崩,合葬陽陵。

  〔一〕 師古曰:「言隨流俗而在閭巷,未顯貴。」

  〔二〕 師古曰:「嫣音偃。」

  〔三〕 師古曰:「橫音胡孟反。」

  孝武陳皇后,長公主嫖女也。曾祖父陳嬰與項羽俱起,後歸漢,為堂邑侯。傳子至孫午,午尚長公主,生女。

  初,武帝得立為太子,長主有力,取主女為妃。及帝即位,立為皇后,擅寵驕貴,十餘年而無子,聞衛子夫得幸,幾死者數焉。〔一〕上愈怒。后又挾婦人媚道,頗覺。元光五年,上遂窮治之,女子楚服等坐為皇后巫蠱祠祭祝詛,大逆無道,相連及誅者三百餘人。楚服梟首於市。使有司賜皇后策曰:「皇后失序,惑於巫祝,〔二〕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璽綬,罷退居長門宮。」

  〔一〕 師古曰:「幾音鉅依反。數音所角反。」

  〔二〕 師古曰:「言失德義之序,而妄祝詛也。」

  明年,堂邑侯午薨,主男須嗣侯。主寡居,私近董偃。十餘年,主薨。須坐淫亂,兄弟爭財,當死,自殺,國除。後數年,廢后乃薨,葬霸陵郎官亭東。

  孝武衛皇后字子夫,生微也。其家號曰衛氏,出平陽侯邑。子夫為平陽主謳者。〔一〕武帝即位,數年無子。平陽主求良家女十餘人,飾置家。帝祓霸上,〔二〕還過平陽主。主見所偫美人,〔三〕帝不說。既飲,謳者進,帝獨說子夫。〔四〕帝起更衣,子夫侍尚衣〔五〕軒中,得幸。〔六〕還坐驩甚,賜平陽主金千斤。主因奏子夫送入宮。子夫上車,主拊其背曰:「行矣!〔七〕強飯勉之。〔八〕即貴,願無相忘!」入宮歲餘,不復幸。武帝擇宮人不中用者斥出之,子夫得見,涕泣請出。上憐之,復幸,遂有身,尊寵。召其兄衛長君、弟青侍中。而子夫生三女,元朔元年生男據,遂立為皇后。

  〔一〕 師古曰:「齊歌曰謳,音一侯反。」

  〔二〕 孟康曰:「祓,除也。於霸水上自祓除,今三月上巳祓禊也。」師古曰:「祓音廢。禊音系。」

  〔三〕 師古曰:「偫,儲偫也。偫音丈紀反。」

  〔四〕 師古曰:「說皆讀曰悅。」

  〔五〕 如淳曰:「以帷帳障尊者也。」晉灼曰:「代侍五尚之衣。」師古曰:「二說皆非也。尚,主也。時於軒中侍帝,權主衣裳。」

  〔六〕 師古曰:「軒謂軒車,即今車之施幰者。」

  〔七〕 師古曰:「拊謂摩循之也。行矣,猶今言好去。」

  〔八〕 師古曰:「強音其兩反。飯音扶晚反。」

  先是衛長君死,乃以青為將軍,擊匈奴有功,封長平侯。青三子(皆)〔在〕襁褓中,皆為列侯。及皇后姊子霍去病亦以軍功為冠軍侯,至大司馬票騎將軍。青為大司馬大將軍。衛氏支屬侯者五人。青還,尚平陽主。

  皇后立七年,而男立為太子。後色衰,趙之王夫人、中山李夫人有寵,皆蚤卒。後有尹婕妤、鉤弋夫人更幸。〔一〕衛后立三十八年,遭巫蠱事起,江充為姦,太子懼不能自明,遂與皇后共誅充,發兵,兵敗,太子亡走。詔遣宗正劉長樂、執金吾劉敢奉策收皇后璽綬,自殺。黃門蘇文、姚定漢輿置公車令空舍,盛以小棺,瘞之城南桐柏。〔二〕衛氏悉滅。宣帝立,及改葬衛后,追諡曰思后,置園邑三百家,長丞周衛奉守焉。〔三〕

  〔一〕 師古曰:「更,互也,音工衡反。」

  〔二〕 師古曰:「瘞,薶也。桐柏,亭名也。瘞音於例反。」

  〔三〕 師古曰:「葬在杜門外大道東,以倡優雜伎千人樂其園,故號千人聚。其地在今長安城內金城坊西北隅是。」

  孝武李夫人,本以倡進。〔一〕初,夫人兄延年性知音,善歌舞,武帝愛之。每為新聲變曲,聞者莫不感動。延年侍上起舞,歌曰:「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二〕上嘆息曰:「善!世豈有此人乎?」平陽主因言延年有女弟,上乃召見之,實妙麗善舞。由是得幸,生一男,是為昌邑哀王。李夫人少而蚤卒,上憐閔焉,圖畫其形於甘泉宮。及衛思后廢後四年,武帝崩,大將軍霍光緣上雅意,以李夫人配食,〔三〕追上尊號曰孝武皇后。

  〔一〕 師古曰:「倡,樂人,音昌。」

  〔二〕 師古曰:「非不𠫤惜城與國也,但以佳人難得,愛悅之深,不覺傾覆。」

  〔三〕 師古曰:「緣,因也。雅意,素舊之意。」

  初,李夫人病篤,上自臨候之,夫人蒙被謝曰:「妾久寢病,形貌毀壞,不可以見帝。願以王及兄弟為託。」上曰:「夫人病甚,殆將不起,一見我屬託王及兄弟,豈不快哉?」夫人曰:「婦人貌不修飾,不見君父。妾不敢以燕惰見帝。」〔一〕上曰:「夫人弟一見我,〔二〕將加賜千金,而予兄弟尊官。」夫人曰:「尊官在帝,不在一見。」上復言欲必見之,夫人遂轉鄉歔欷而不復言。〔三〕於是上不說而起。〔四〕夫人姊妹讓之曰:〔五〕「貴人獨不可一見上屬託兄弟邪?何為恨上如此?」夫人曰:「所以不欲見帝者,乃欲以深託兄弟也。我以容貌之好,得從微賤愛幸於上。夫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六〕愛弛則恩絕。上所以攣攣顧念我者,乃以平生容貌也。〔七〕今見我毀壞,顏色非故,必畏惡吐棄我,意尚肯復追思閔錄其兄弟哉!」及夫人卒,上以后禮葬焉。其後,上以夫人兄李廣利為貳師將軍,封海西侯,延年為協律都尉。

  〔一〕 師古曰:「媠與惰同。謂不嚴飾。」

  〔二〕 師古曰:「弟,但也。」

  〔三〕 師古曰:「鄉讀曰嚮,轉面而嚮裏也。歔音虛。欷音許既反。」

  〔四〕 師古曰:「說讀曰悅。」

  〔五〕 師古曰:「讓,責也。」

  〔六〕 師古曰:「弛,解也,音式爾反。」

  〔七〕 師古曰:「攣音力全反,又讀曰戀。」

  上思念李夫人不已,方士齊人少翁言能致其神。乃夜張燈燭,設帷帳,陳酒肉,而令上居他帳,遙望好女如李夫人之貌,還幄坐而步。〔一〕又不得就視,上愈益相思悲感,為作詩曰:「是邪,非邪?〔二〕立而望之,偏何姍姍其來遲!」〔三〕令樂府諸音家絃歌之。上又自為作賦,以傷悼夫人,其辭曰:

  〔一〕 師古曰:「夫人之神於幄中坐,又出而徐步。」

  〔二〕 師古曰:「言所見之狀定是夫人以否。」

  〔三〕 師古曰:「姍姍,行貌,音先安反。」

  美連娟以脩嫮兮,〔一〕命樔絕而不長,〔二〕飾新宮以延貯兮,泯不歸乎故鄉。〔三〕慘鬱鬱其蕪穢兮,隱處幽而懷傷,釋輿馬於山椒兮,奄修夜之不陽。〔四〕秋氣(潛)〔憯〕以淒淚兮,桂枝落而銷亡,〔五〕神煢煢以遙思兮,精浮游而出畺。託沈陰以壙久兮,惜蕃華之未央,〔六〕念窮極之不還兮,惟幼眇之相羊。〔七〕函荾荴以俟風兮,芳雜襲以彌章,〔八〕的容與以猗靡兮,縹飄姚虖愈莊。〔九〕燕淫衍而撫楹兮,連流視而娥揚,〔一0〕既激感而心逐兮,包紅顏而弗明。〔一一〕驩接狎以離別兮,宵寤夢之芒芒〔一二〕,忽遷化而不反兮,魄放逸以飛揚。何靈魂之紛紛兮,哀裴回以躊躇,〔一三〕勢路日以遠兮,遂荒忽而辭去。〔一四〕超兮西征,屑兮不見。〔一五〕寢淫敞[4037455034],寂兮無音,〔一六〕思若流波,怛兮在心。〔一七〕

  〔一〕 師古曰:「嫮,美也。連娟,纖弱也。嫮音互。娟音一全反。」

  〔二〕 師古曰:「樔,截也,音子小反。」

  〔三〕 師古曰:「新宮,待神之處。貯與佇同。佇,待也。泯然,滅絕意。」

  〔四〕 孟康曰:「山椒,山陵也,置輿馬於山陵也。」師古曰:「自慘鬱鬱以下,皆言夫人身處墳墓而隱翳也。修,長也。陽,明也。」

  〔五〕 師古曰:「淒淚,寒涼之意也。桂枝芳香,亦喻夫人也。憯音千感反。淚音戾。」

  〔六〕 師古曰:「沈陰,言在地下也。壙與曠同。未央猶未半也。言年歲未半,而早落蕃華,故痛惜之。蕃音扶元反。」

  〔七〕 師古曰:「惟,思也。幼眇猶窈窕也。相羊,翱翔也。幼音一小反。相音襄。」

  〔八〕 李奇曰:「荴音敷。」孟康曰:「荾音綏,華中齊也。夫人之色如春華含荾敷散,以待風也。」師古曰:「雜襲,重積也。」

  〔九〕 孟康曰:「言夫人之顏色的然盛美,雖在風中縹姚,愈益端嚴也。」師古曰:「縹音匹妙反。」

  〔一0〕師古曰:「追述平生歡宴之時也。娥揚,揚其娥眉。」

  〔一一〕晉灼曰:「包,藏也。謂夫人藏其顏色,不肯見帝屬其家室也。」師古曰:「此說非也。 心逐者,帝自言中心追逐夫人不能已也。包紅顏者,言在墳墓之中不可見也。」

  〔一二〕師古曰:「言絕接狎之驩,而遂離別也。宵,夜也。芒芒,無知之貌也。芒音莫郎反。」

  〔一三〕師古曰:「躊躇,住足也。躊音疇。躇合韻音丈預反。」

  〔一四〕師古曰:「荒音呼廣反。」

  〔一五〕師古曰:「屑然,疾意也。以日為喻,故言西征。」

  〔一六〕師古曰:「[4037455034],古怳字。」

  〔一七〕師古曰:「流波,言恩寵不絕也。怛,悼也,音丁曷反。」

  亂曰:〔一〕佳俠函光,隕朱榮兮,〔二〕嫉妒闟(葺)〔茸〕,將安程兮!〔三〕方時隆盛,年夭傷兮,〔四〕弟子增欷,洿沬悵兮。〔五〕悲愁於邑,喧不可止兮。〔六〕嚮不虛應,亦云己兮。〔七〕嫶妍太息,嘆稚子兮,〔八〕懰慄不言,倚所恃兮。〔九〕仁者不誓,豈約親兮?〔一0〕既往不來,申以信兮。〔一一〕去彼昭昭,就冥冥兮,既下新宮,不復故庭兮。〔一二〕嗚呼哀哉,想魂靈兮!

  〔一〕 師古曰:「亂,理也,總理賦中之意。」

  〔二〕 孟康曰:「佳俠猶佳麗。」

  〔三〕 師古曰:「言嫉妒闟茸之徒不足與夫人為程品也。闟茸,眾賤之稱也。闟音吐獵反。茸音人勇反。」

  〔四〕 師古曰:「傷合韻音式向反。」

  〔五〕 應劭曰:「弟,夫人弟兄也。子,昌邑王也。」孟康曰:「洿沬,涕洟也。」晉灼曰:「沬音水沬面之沬。言涕淚洿集覆面下也。」師古曰:「沬,晉說是也。悵,惆悵也。洿音烏。洿,下也。沬音呼內反,字從午未之未也。」

  〔六〕 師古曰:「朝鮮之間謂小兒泣不止名為喧,音許遠反。」

  〔七〕 師古曰:「嚮讀曰響。響之隨聲,必當有應,而今涕泣(從)〔徒〕自已耳,夫人不知之,是虛其應。」

  〔八〕 孟康曰:「夫人蒙被,歔欷不見,帝哀其子小而孤也。」晉灼曰:「三輔謂憂愁面省瘦曰嫶冥。嫶冥猶嫶妍也。」師古曰:「嫶音在消反。」

  〔九〕 孟康曰:「恃平日之恩,知上必感念之也。」師古曰:「懰慄,哀愴之意也。懰音劉。慄音栗。」

  〔一0〕如淳曰:「仁者之行惠尚一不以為恩施,豈有親親而反當以言約乎?」

  〔一一〕師古曰:「死者一往不返,情念酷痛,重以此心為信,不有忽忘也。信合韻音新。」

  〔一二〕師古曰:「故庭謂平生所居室之庭也。復音扶目反。」

  其後李延年弟季坐姦亂後宮,廣利降匈奴,家族滅矣。

  孝武鉤弋趙婕妤,昭帝母也,家在河間。武帝巡狩過河間,望氣者言此有奇女,天子亟使使召之。既至,女兩手皆拳,上自披之,手即時伸。由是得幸,號曰拳夫人。先是其父坐法宮刑,為中黃門,死長安,葬雍門。〔一〕

  〔一〕 師古曰:「雍門在長安西北孝里西南,去長安三十里。廣記云趙父冢在門西也。」

  拳夫人進為婕妤,居鉤弋宮,〔一〕大有寵,(元)〔太〕始三年生昭帝,號鉤弋子。任身十四月乃生,上曰:「聞昔堯十四月而生,今鉤弋亦然。」乃命其所生門曰堯母門。後衛太子敗,而燕王旦、廣陵王胥多過失,寵姬王夫人男齊懷王、李夫人男昌邑哀王皆蚤薨,鉤弋子年五六歲,壯大多知,〔二〕上常言「類我」,又感其生與眾異,甚奇愛之,心欲立焉,以其年稚母少,恐女主顓恣亂國家,猶與久之。〔三〕

  〔一〕 師古曰:「黃圖鉤弋宮在城外,漢武故事曰在直門南也。」

  〔二〕 師古曰:「壯大者,言其形體偉大。」

  〔三〕 師古曰:「與讀曰豫。」

  鉤弋婕妤從幸甘泉,有過見譴,以憂死,〔一〕因葬雲陽。〔二〕後上疾病,乃立鉤弋子為皇太子。拜奉車都尉霍光為大司馬大將軍,輔少主。明日,帝崩。昭帝即位,追尊鉤弋婕妤為皇太后,發卒二萬人起雲陵,邑三千戶。追尊外祖趙父為順成侯,詔右扶風置園邑二百家,長丞奉守如法。順成侯有姊君姁,賜錢二百萬,奴婢第宅以充實焉。諸昆弟各以親疏受賞賜。趙氏無在位者,唯趙父追封。

  〔一〕 師古曰:「譴,責也,音口羨反。」

  〔二〕 師古曰:「在甘泉宮南,今土俗人嘑為女陵。」

  孝昭上官皇后。祖父桀,隴西上邽人也。少時為羽林期門郎,從武帝上甘泉,天大風,車不得行,解蓋授桀。桀奉蓋,雖風常屬車;〔一〕雨下,蓋輒御。上奇其材力,遷未央廄令。上嘗體不安,及愈,見馬,〔二〕馬多瘦,上大怒:「令以我不復見馬邪!」欲下吏,桀頓首曰:「臣聞聖體不安,日夜憂懼,意誠不在馬。」〔三〕言未卒,泣數行下。上以為忠,由是親近,為侍中,稍遷至太僕。武帝疾病,以霍光為大將軍,太僕桀為左將軍,皆受遺詔輔少主。以前捕斬反者莽通功,封桀為安陽侯。

  〔一〕 師古曰:「屬,連也,音之欲反。」

  〔二〕 師古曰:「見謂呈見之,音胡電反。」

  〔三〕 師古曰:「誠,實也。」

  初,桀子安取霍光女,結婚相親,光每休沐出,桀常代光入決事。昭帝始立,年八歲,帝長姊鄂邑蓋長公主居禁中,共養帝。〔一〕蓋主私近子客河間丁外人。〔二〕上與大將軍聞之,不絕主驩,有詔外人侍長主。長主內周陽氏女,令配耦帝。時上官安有女,即霍光外孫,安因光欲內之。光以為尚幼,不聽。安素與丁外人善,說外人曰:「聞長主內女,安子容貌端正,誠因長主時得入為后,〔三〕以臣父子在朝而有椒房之重,〔四〕成之在於足下,漢家故事常以列侯尚主,足下何憂不封侯乎?」外人喜,言於長主。長主以為然,詔召安女入為婕妤,安為騎都尉。月餘,遂立為皇后,年甫六歲。〔五〕

  〔一〕 師古曰:「共音居用反。養音弋亮反。」

  〔二〕 師古曰:「子客,子之賓客也。外人,其名也。」

  〔三〕 師古曰:「以時得入。」

  〔四〕 師古曰:「椒房,殿名,在未央宮,皇后所居。」

  〔五〕 師古曰:「甫,始也。」

  安以后父封桑樂侯,食邑千五百戶,遷車騎將軍,日以驕淫。受賜殿中,出對賓客言:「與我婿飲,大樂!」見其服飾,使人歸,欲自燒物。安醉則裸行內,與後母及父諸良人、侍御皆亂。〔一〕子病死,仰而罵天。數守大將軍光,為丁外人求侯,〔二〕及桀欲妄官祿外人,〔三〕光執正,皆不聽。又桀妻父所幸充國為太醫監,闌入殿中,下獄當死。冬月且盡,蓋主為充國入馬二十匹贖罪,乃得減死論。於是桀、安父子深怨光而重德蓋主。知燕王旦帝兄,不得立,亦怨望,桀、安即記光過失予燕王,令上書告之,又為丁外人求侯。燕王大喜,上書稱:「子路喪姊,期而不除,孔子非之。子路曰:『由不幸寡兄弟,不忍除之。』〔四〕故曰:『觀過知仁』。〔五〕今臣與陛下獨有長公主為姊,陛下幸使丁外人侍之,外人宜蒙爵號。」書奏,上以問光,光執不許。及告光罪過,上又疑之,愈親光而疏桀、安。桀、安寖恚,〔六〕遂結黨與謀殺光,誘徵燕王至而誅之,因廢帝而立桀。或曰:「當如皇后何?」安曰:「逐麋之狗,當顧菟邪〔七〕!且用皇后為尊,一旦人主意有所移,雖欲為家人亦不可得,〔八〕此百世之一時也。」事發覺,燕王、蓋主皆自殺。語在霍光傳。桀、安宗族既滅,皇后以年少不與謀,〔九〕亦光外孫,故得不廢。皇后母前死,葬茂陵郭東,追尊曰敬夫人,置園邑二百家,長丞奉守如法。皇后自使私奴婢守桀、安冢。〔一0〕

  〔一〕 師古曰:「良人謂妾也。侍御則兼婢矣。」

  〔二〕 師古曰:「守,求請之。」

  〔三〕 師古曰:「不由材德,故云妄。」

  〔四〕 師古曰:「事見禮記。由,子路之名。」

  〔五〕 師古曰:「論語云孔子曰:『人之過也,各於其黨,觀過斯知仁矣。』引此言者,謂子路厚於骨肉,雖違禮制,是其仁愛。」

  〔六〕 師古曰:「寖,漸也。」

  〔七〕 師古曰:「言所求者大,不顧小也。」

  〔八〕 師古曰:「家人,言凡庶匹夫。」

  〔九〕 師古曰:「與讀曰豫。」

  〔一0〕 師古曰:「廟記云上官桀、安冢並在霍光冢東,東去夏侯勝冢二十步。」

  光欲皇后擅寵有子,帝時體不安,左右及醫皆阿意,言宜禁內,雖宮人使令皆為窮絝,多其帶,〔一〕後宮莫有進者。

  〔一〕 服虔曰:「窮絝,有前後當,不得交通也。」師古曰:「使令,所使之人也。絝,古袴字也。窮絝即今之緄襠袴也。令音力征反。緄音下昆反。」

  皇后立十歲而昭帝崩,后年十四五云。昌邑王賀徵即位,尊皇后為皇太后。光與太后共廢王賀,立孝宣帝。宣帝即位,為太皇太后。凡立四十七年,年五十二,建昭二年崩,合葬平陵。

  衛太子史良娣,宣帝祖母也。太子有妃,有良娣,有孺子,妻妾凡三等,子皆稱皇孫。史良娣家本魯國,有母貞君,兄恭。以元鼎四年入為良娣,生男進,號史皇孫。〔一〕

  〔一〕 師古曰:「進者,皇孫之名。」

  武帝末,巫蠱事起,衛太子及良娣、史皇孫皆遭害。史皇孫有一男,號皇曾孫,時生數月,猶坐太子繫獄,積五歲乃遭赦。治獄使者邴吉憐皇曾孫無所歸,載以(附)〔付〕史恭。恭母貞君年老,見孫孤,甚哀之,自養視焉。

  後曾孫收養於掖庭,遂登至尊位,是為宣帝。而貞君及恭已死,恭三子皆以舊恩封。長子高為樂陵侯,曾為將陵侯,玄為平臺侯,及高子丹以功德封武陽侯,侯者凡四人。高至大司馬車騎將軍,丹左將軍,自有傳。

  史皇孫王夫人,宣帝母也,名翁須,太始中得幸於史皇孫。皇孫妻妾無號位,皆稱家人子。征和二年,生宣帝。帝生數月,衛太子、皇孫敗,家人子皆坐誅,莫有收葬者,唯宣帝得全。即尊位後,追尊母王夫人諡曰悼后,祖母史良娣曰戾后,皆改葬,起園邑,長丞奉守。語在戾太子傳。地節三年,求得外祖母王媼,媼男無故,無故弟武皆隨使者詣闕。時乘黃牛車,故百姓謂之黃牛嫗。

  初,上即位,數遣使者求外家,久遠,多似類而非是。既得王媼,令太中大夫任宣與丞相御史屬雜考問鄉里識知者,皆曰王嫗。嫗言名妄人,家本涿郡蠡吾平鄉。〔一〕年十四嫁為同鄉王更得妻。更得死,嫁為廣望王迺始婦,〔二〕產子男無故、武,女翁須。翁須年八九歲時,寄居廣望節侯子劉仲卿宅,仲卿謂迺始曰:「予我翁須,自養長之。」媼為翁須作縑單衣,〔三〕送仲卿家。仲卿教翁須歌舞,往來歸取冬夏衣。居四五歲,翁須來言「邯鄲賈長兒求歌舞者,仲卿欲以我與之。」媼即與翁須逃走,之平鄉。〔四〕仲卿載迺始共求媼,媼惶急,將翁須歸,曰:「兒居君家,非受一錢也,〔五〕奈何欲予它人?」仲卿詐曰:「不也。」後數日,翁須乘長兒車馬過門,呼曰:「我果見行,〔六〕當之柳宿。」〔七〕媼與迺始之柳宿,見翁須相對涕泣,謂曰:「我欲為汝自言。」〔八〕翁須曰:「母置之,〔九〕何家不可以居?〔一0〕自言無益也。」媼與迺始還求錢用,隨逐至中山盧奴,見翁須與歌舞等比五人同處,〔一一〕媼與翁須共宿。明日,迺始留視翁須,媼還求錢,欲隨至邯鄲。媼歸,糶買未具,迺始來歸曰:「翁須已去,我無錢用隨也。」因絕至今,不聞其問。賈長兒妻貞及從者師遂辭:〔一二〕「往二十歲,太子舍人侯明從長安來求歌舞者,請翁須等五人。長兒使遂送至長安,皆入太子家。」及廣望三老更始、劉仲卿妻其等四十五人辭,皆驗。〔一三〕宣奏王媼悼后母明白,上皆召見,賜無故、武爵關內侯,旬月間,賞賜以鉅萬計。頃之,制詔御史賜外祖母號為博平君,以博平、蠡吾兩縣戶萬一千為湯沐邑。封舅無故為平昌侯,武為樂昌侯,食邑各六千戶。

  〔一〕 師古曰:「蠡音禮。」

  〔二〕 師古曰:「廣望亦涿郡之縣。」

  〔三〕 師古曰:「縑即今之絹也。音兼。」

  〔四〕 師古曰:「之,往也。」

  〔五〕 師古曰:「言未嘗得其聘幣。」

  〔六〕 師古曰:「呼音火故反。」

  〔七〕 蘇林曰:「聚邑名也,在中山盧奴東北三十里。」

  〔八〕 師古曰:「言自訟理,不肯行。」

  〔九〕 師古曰:「置之猶言(在)〔任〕聽之,不須自言。」

  〔一0〕師古曰:「言所去處,皆可安居。」

  〔一一〕師古曰:「比音必寐反。」

  〔一二〕師古曰:「辭,對辭。」

  〔一三〕師古曰:「其者,仲卿妻之名。」

  初,迺始以本始四年病死,後三歲,家乃富貴,追賜諡曰思成侯。詔涿郡治冢室,置園邑四百家,長丞奉守如法。歲餘,博平君薨,諡曰思成夫人。詔徙思成侯合葬奉明顧成廟南,置園邑長丞,〔一〕罷涿郡思成園。王氏侯者二人,無故子接為大司馬車騎將軍,而武子商至丞相,自有傳。

  〔一〕 師古曰:「本號廣明,故戾太子傳云皇孫及王夫人皆葬廣明,其後以置園邑奉守,改曰奉明。」

  孝宣許皇后,元帝母也。父廣漢,昌邑人,少時為昌邑王郎。從武帝上甘泉,誤取它郎鞍以被其馬,發覺,吏劾從行而盜,當死,有詔募下蠶室。〔一〕後為宦者丞。上官桀謀反時,廣漢部索,〔二〕其殿中廬有索長數尺可以縛人者數千杖,滿一篋緘封,〔三〕廣漢索不得,它吏往得之。〔四〕廣漢坐論為鬼薪,輸掖庭,後為暴室嗇夫。時宣帝養於掖庭,號皇曾孫,與廣漢同寺居。〔五〕時掖庭令張賀,本衛太子家吏,及太子敗,賀坐下刑,以舊恩養視皇曾孫甚厚。及曾孫壯大,賀欲以女孫妻之。是時,昭帝始冠,長八尺二寸。賀弟安世為右將軍,與霍將軍同心輔政,聞賀稱譽皇曾孫,欲妻以女,安世怒曰:「曾孫乃衛太子後也,幸得以庶人衣食縣官,足矣,勿復言予女事。」於是賀止。時許廣漢有女平君,年十四五,當為內者令歐侯氏子婦。〔六〕臨當入,歐侯氏子死。其母將行卜相,〔七〕言當大貴,母獨喜。賀聞許嗇夫有女,乃置酒請之,〔八〕酒酣,為言「曾孫體近,下人,乃關內侯,〔九〕可妻也。」廣漢許諾。明日嫗聞之,怒。〔一0〕廣漢重令為介,〔一一〕遂與曾孫,一歲生元帝。數月,曾孫立為帝,平君為婕妤。是時,霍將軍有小女,與皇太后有親。公卿議更立皇后,皆心儀霍將軍女,〔一二〕亦未有言。上乃詔求微時故劍,大臣知指,白立許婕妤為皇后。既立,霍光以后父廣漢刑人不宜君國,歲餘乃封為昌成君。

  〔一〕 孟康曰:「死罪囚欲就宮者聽之。」

  〔二〕 師古曰:「部分搜索罪人也。索音山客反。」

  〔三〕 師古曰:「殿中廬,桀所止宿廬舍在宮中者也。緘,束篋也,音工咸反。」

  〔四〕 師古曰:「須得此繩索者,用為桀之反具。」

  〔五〕 師古曰:「寺者,掖庭之官舍。」

  〔六〕 師古曰:「歐侯,姓也。歐音烏溝反。」

  〔七〕 師古曰:「將領自隨而行卜。」

  〔八〕 師古曰:「請,召也。召嗇夫飲酒也。」

  〔九〕 師古曰:「言曾孫之身於帝為近親,縱其人材下劣,尚作關內侯。書本或無人字。」

  〔一0〕師古曰:「廣漢之妻不欲與曾孫。」

  〔一一〕師古曰:「更令人作媒而結婚姻。重音直用反。」

  〔一二〕服虔曰:「儀音螘。」晉灼曰:「儀,向也。」師古曰:「晉說是也,謂附向之。」

  霍光夫人顯欲貴其小女,道無從。〔一〕明年,許皇后當娠,病。女醫淳于衍者,霍氏所愛,嘗入宮侍皇后疾。衍夫賞為掖庭戶衛,謂衍「可過辭霍夫人行,〔二〕為我求安池監。」衍如言報顯。顯因生心,辟左右,〔三〕字謂衍:「少夫幸報我以事,〔四〕我亦欲報少夫,可乎?」〔五〕衍曰:「夫人所言,何等不可者!」〔六〕顯曰:「將軍素愛小女成君,欲奇貴之,願以累少夫。」〔七〕衍曰:「何謂邪?」顯曰:「婦人免乳大故,十死一生。〔八〕今皇后當免身,可因投毒藥去也,〔九〕成君即得為皇后矣。如蒙力事成,富貴與少夫共之。」衍曰:「藥雜治,當先嘗,安可?」〔一0〕顯曰:「在少夫為之耳。將軍領天下,誰敢言者?緩急相護,但恐少夫無意耳!」衍良久曰:「願盡力。」即擣附子,齎入長定宮。皇后免身後,衍取附子并合大醫大丸以飲皇后。〔一一〕有頃曰:「我頭岑岑也,藥中得無有毒?」〔一二〕對曰:「無有。」遂加煩懣,崩。〔一三〕衍出,過見顯,相勞問,〔一四〕亦未敢重謝衍。〔一五〕後人有上書告諸醫侍疾無狀者,皆收繫詔獄,劾不道。顯恐(事)急,即以狀具語光,因曰:「既失計為之,無令吏急衍!」光驚鄂,默然不應。其後奏上,署衍勿論。〔一六〕

  〔一〕 師古曰:「從,因也,由也。無由得內其女。」

  〔二〕 師古曰:「過辭夫人,乃行入宮也。」

  〔三〕 師古曰:「辟音闢,謂屏去之。」

  〔四〕 如淳曰:「稱衍字曰少夫,親之也。」晉灼曰:「報我以事,謂求池監也。」

  〔五〕 晉灼曰:「報少夫謀弒許后事。」

  〔六〕 師古曰:「無事而不可。」

  〔七〕 師古曰:「累,託也,音力瑞反。」

  〔八〕 師古曰:「免乳謂產子也。大故,大事也。乳音人喻反。」

  〔九〕 師古曰:「去謂除去皇后也,音丘呂反。」

  〔一0〕師古曰:「與眾醫共雜治之,人有先嘗者,何可行毒?」

  〔一一〕晉灼曰:「大丸,今澤蘭丸之屬。」

  〔一二〕師古曰:「岑岑,痺悶之意。」

  〔一三〕師古曰:「懣音滿,又音悶。」

  〔一四〕師古曰:「勞音來到反。」

  〔一五〕師古曰:「恐人知覺之。」

  〔一六〕李奇曰:「光題其奏也。」師古曰:「言之於帝,故解釋耳,光不自署也。」

  許后立三年而崩,諡曰恭哀皇后,葬杜南,是為杜陵南園。〔一〕後五年,立皇太子,乃封太子外祖父昌成君廣漢為平恩侯,位特進。後四年,復封廣漢兩弟,舜為博望侯,延壽為樂成侯。許氏侯者凡三人。廣漢薨,諡曰戴侯,無子,絕。葬南園旁,置邑三百家,長丞奉守如法。宣帝以延壽為大司馬車騎將軍,輔政。元帝即位,復封延壽中子嘉為平恩侯,奉戴侯後,亦為大司馬車騎將軍。

  〔一〕 師古曰:「即今之所謂小陵者,去杜陵十八里。」

  孝宣霍皇后,大司馬大將軍博陸侯光女也。母顯,既使淳于衍陰殺許后,顯因為成君衣補,〔一〕治入宮具,勸光內之,果立為皇后。

  〔一〕 師古曰:「謂縫作嫁時衣被也。為音于偽反。」

  初許后起微賤,登至尊日淺,從官車服甚節儉,五日一朝皇太后於長樂宮,親奉案上食,以婦道共養。及霍后立,亦修許后故事。而皇太后親霍后之姊子,故常竦體,敬而禮之。皇后轝駕侍從甚盛,賞賜官屬以千萬計,與許后時縣絕矣。上亦寵之,顓房燕。〔一〕立三歲而光薨。後一歲,上立許后男為太子,昌成君者為平恩侯。顯怒恚不食,歐血,曰:「此乃民間時子,安得立?即后有子,反為王邪!」復教皇后令毒太子。皇后數召太子賜食,保阿輒先嘗之,后挾毒不得行。後殺許后事頗泄,顯遂與諸婿昆弟謀反,發覺,皆誅滅。使有司賜皇后策曰:「皇后熒惑失道,懷不德,挾毒與母博陸宣成侯夫人顯謀欲危太子,無人母之恩,不宜奉宗廟衣服,不可以承天命。烏呼傷哉!其退避宮,上璽綬有司。」霍后立五年,廢處昭臺宮。〔二〕後十二歲,徙雲林館,乃自殺,葬昆吾亭東。〔三〕

  〔一〕 師古曰:「顓與專同。」

  〔二〕 師古曰:「在上林中。」

  〔三〕 師古曰:「昆吾,地名,在藍田。」

  初,霍光及兄驃騎將軍去病皆自以功伐封侯居位,宣帝以光故,封去病孫山、山弟雲皆為列侯,侯者前後四人。

  孝宣王皇后。其先高祖時有功賜爵關內侯,自沛徙長陵,傳爵至后父奉光。奉光少時好鬥雞,宣帝在民間數與奉光會,相識。奉光有女年十餘歲,每當適人,所當適輒死,故久不行。及宣帝即位,召入後宮,稍進為婕妤。是時,館陶(主)〔王〕母華婕妤〔一〕及淮陽憲王母張婕妤、楚孝王母衛婕妤皆愛幸。

  〔一〕 師古曰:「華音戶花反。」

  霍皇后廢後,上憐許太子蚤失母,〔一〕幾為霍氏所害,〔二〕於是乃選後宮素謹慎而無子者,遂立王婕妤為皇后,令母養太子。自為后後,希見無寵。封父奉光為邛成侯。立十六年,宣帝崩,元帝即位,為皇太后。封太后兄舜為安平侯。後二年,奉光薨,諡曰共侯,葬長門南,置園邑二百家,長丞奉守如法。元帝崩,成帝即位,為太皇太后。復爵太皇太后弟駿為關內侯,食邑千戶。王氏列侯二人,關內侯一人。舜子章,章從弟咸,皆至左右將軍。時成帝母亦姓王氏,故世號太皇太后為邛成太后。

  〔一〕 師古曰:「許后所生,故曰許太子。」

  〔二〕 師古曰:「幾音巨依反。」

  邛成太后凡立四十九年,年七十餘,永始元年崩,合葬杜陵,稱東園。〔一〕奉光孫勳坐法免。元始中,成帝太后下詔曰:「孝宣王皇后,朕之姑,深念奉質共脩之義,恩結于心。〔二〕惟邛成共侯國廢祀絕,朕甚閔焉。其封共侯曾孫堅固為邛成侯。」至王莽乃絕。

  〔一〕 師古曰:「雖同塋兆而別為墳,王后陵次宣帝陵東,故曰東園也。」

  〔二〕 師古曰:「質讀曰贄。」

  校勘記

  三九三三頁 四行 殷之興也以有娀(又)〔及〕有㜪, 景祐、殿、局本都作「及」。王先謙說作「及」是。

  三九三九頁 四行 燕(靈)王建〔子〕。 景祐本無「靈」字,有「子」字。周壽昌說何焯校本同,何校是。

  三九四七頁一四行 皇太后微時所(謂)〔為〕金王孫生女俗,在民間,蓋諱之也。 景祐、殿本都作「為」。錢大昕說「俗」是金氏女之名。王先謙說錢說是,顏注誤。

  三九五0頁 七行 青三子(皆)〔在〕襁褓中,皆為列侯。 景祐、殿、局本都作「在」,此誤。

  三九五三頁 五行 秋氣(潛)〔憯〕以淒淚兮, 景祐、殿、局本都作「憯」。王先謙說作「憯」是。

  三九五四頁一七行 嫉妒闟(葺)〔茸〕, 景祐、殿、局本都作「茸」。

  三九五五頁一二行 而今涕泣(從)〔徒〕自已耳, 殿本作「徒」。王先謙說作「徒」是。

  三九五六頁 八行 (元)〔太〕始三年生昭帝, 景祐本作「太」。王念孫、朱一新都說作「太」是。

  三九六一頁 五行 載以(附)〔付〕史恭。 景祐、殿本都作「付」。王先謙說作「付」是。

  三九六三頁一一行 置之猶言(在)〔任〕聽之。 景祐、殿、局本都作「任」,此誤。

  三九六六頁一一行 顯恐(事)急, 景祐本無「事」字。王念孫說「事」字衍。

  三九六九頁 九行 館陶(主)〔王〕母華婕妤, 景祐、殿本都作「王」。

  孝元王皇后,成帝母也。家凡十侯,五大司馬,〔一〕外戚莫盛焉。自有傳。

  〔一〕 師古曰:「十侯者,陽平頃侯禁、禁子敬侯鳳、安成侯崇、平阿侯譚、成都侯商、紅陽侯立、曲陽侯根、高平侯逢時、安陽侯音、新都侯莽也。五大司馬者,鳳、音、商、根、莽也。一曰,鳳嗣禁為侯,不當重數。而十人者,淳于長即其一也。」

  孝成許皇后,大司馬車騎將軍平恩侯嘉女也。元帝悼傷母恭哀后居位日淺而遭霍氏之辜,故選嘉女以配皇太子。初入太子家,上令中常侍黃門親近者侍送,還白太子懽說狀,〔一〕元帝喜謂左右:「酌酒賀我!」左右皆稱萬歲。久之,有一男,失之。及成帝即位,立許妃為皇后,復生一女,失之。

  〔一〕 師古曰:「說讀曰悅。」

  初后父嘉自元帝時為大司馬車騎將軍輔政,已八九年矣。及成帝立,復以元舅陽平侯王鳳為大司馬大將軍,與嘉並。杜欽以為故事后父重於帝舅,乃說鳳曰:「車騎將軍至貴,將軍宜尊(重)之敬之,無失其意。蓋輕細微眇之漸,必生乖忤之患,〔一〕不可不慎。衛將軍之日盛於蓋侯,〔二〕近世之事,語尚在於長老之耳,唯將軍察焉。」久之,上欲專委任鳳,乃策嘉曰:「將軍家重身尊,不宜以吏職自絫。〔三〕賜黃金二百斤,以特進侯就朝位。」後歲餘薨,諡曰恭侯。

  〔一〕 師古曰:「眇亦細也。忤,違也。」

  〔二〕 師古曰:「衛將軍,衛青也,武帝衛皇后之弟。蓋侯,王信也,武帝之舅。」

  〔三〕 師古曰:「絫,古累字也,音力瑞反。」

  后聰慧,善史書,自為妃至即位,常寵於上,後宮希得進見。皇太后及帝舅憂上無繼嗣,時又數有災異,劉向、谷永等皆陳其咎在於後宮。上然其言。於是省減椒房掖廷用度。〔一〕皇后乃上疏曰:

  〔一〕 師古曰:「椒房殿皇后所居。」

  妾誇布服糲食,〔一〕加以幼稚愚惑,不明義理,幸得免離茅屋之下,備後宮埽除。蒙過誤之寵,居非命所當託,洿穢不修,曠職尸官,〔二〕數逆至法,踰越制度,當伏放流之誅,不足以塞責。乃壬寅日大長秋受詔:「椒房儀法,御服輿駕,所發諸官署,及所造作,遺賜外家群臣妾,〔三〕皆如竟寧以前故事。」妾伏自念,入椒房以來,遺賜外家未嘗踰故事,每輒決上,〔四〕可覆問也。〔五〕今誠時世異制,長短相補,不出漢制而已,纖微之間,未必可同。若竟寧前與黃龍前,豈相放哉?〔六〕家吏不曉,〔七〕今壹受詔如此,且使妾搖手不得。今言無得發取諸官,殆謂未央宮不屬妾,不宜獨取也。〔八〕言妾家府亦不當得,妾竊惑焉。〔九〕幸得賜湯沐邑以自奉養,亦小發取其中,何害於誼而不可哉?又詔書言服御所造,皆如竟寧前,吏誠不能揆其意,即且令妾被服所為不得不如前。〔一0〕設妾欲作某屏風張於某所,曰故事無有,或不能得,則必繩妾以詔書矣。〔一一〕此二事誠不可行,唯陛下省察。

  〔一〕 孟康曰:「誇,大也,大布之衣也。糲,粗米也。」師古曰:「言在家時野賤也。誇音夸。糲音剌。」

  〔二〕 師古曰:「洿與汙同。曠,空也。尸,主也,妄主其官。」

  〔三〕 師古曰:「外家謂后之家族,言在外也。」

  〔四〕 師古曰:「每事皆奏決於天子,乃敢行也。上音時掌反。」

  〔五〕 師古曰:「覆音芳目反。」

  〔六〕 晉灼曰:「竟寧,元帝時也。黃龍,宣帝時也。言二帝奢儉不同,豈相放哉?」師古曰:「放,依也,音甫往反。」

  〔七〕 師古曰:「家吏,皇后之官屬。」

  〔八〕 師古曰:「未央宮天子之宮,故其財物皇后不得取也。今言者,謂詔書新有所限約之言。」

  〔九〕 師古曰:「此言,謂家吏之言。」

  〔一0〕師古曰:「詔書本云奢儉之制,如竟寧耳,而吏乃謂衣服處置一一如之也。被音皮義反。」

  〔一一〕師古曰:「言或有所求,吏不肯備,因云詔書不許也。」

  (官)〔宦〕吏忮佷,必欲自勝。〔一〕幸妾尚貴時,猶以不急事操人,〔二〕況今日日益侵,又獲此詔,其操約人,豈有所訴?陛下見妾在椒房,終不肯給妾纖微內邪?〔三〕若不私府小取,將安所仰乎?〔四〕舊故,中宮乃私奪左右之賤繒,及發乘輿服繒,言為待詔補,已而貿易其中。〔五〕左右多竊怨者,甚恥為之。又故事以特牛祠大父母,戴侯、敬侯皆得蒙恩以太牢祠,今當率如故事,唯陛下哀之!

  〔一〕 師古曰:「(官)〔宦〕吏,奄人為皇后吏也。忮,堅也。忮音之豉反。」

  〔二〕 師古曰:「尚貴時,謂昔被寵遇之時也。操,持也,音千高反。次下亦同。」

  〔三〕 師古曰:「言皇后自有湯沐,故更無它纖毫給賜。」

  〔四〕 師古曰:「內邪,言內中所須者也。邪,語辭也。仰音牛向反。」

  〔五〕 師古曰:「託言此繒擬待別詔有所補浣,而私換易取其好者以自用。」

  今吏甫受詔讀記,〔一〕直豫言使后知之,非可復若私府有所取也。〔二〕其萌牙所以約制妾者,恐失人理。〔三〕今但損車駕,及毋若未央宮有所發,遺賜衣服如故事,則可矣。〔四〕其餘誠太迫急,奈何?妾薄命,端遇竟寧前。〔五〕竟寧前於今世而比之,豈可耶?〔六〕故時酒肉有所賜外家,輒上表乃決。又故杜陵梁美人歲時遺酒一石,肉百斤耳。〔七〕妾甚少之,遺田八子誠不可若是〔八〕。事率眾多,不可勝以文陳。〔九〕俟自見,索言之,〔一0〕唯陛下深察焉!

  〔一〕 師古曰:「甫,始也。」

  〔二〕 師古曰:「若謂如未奉詔之前也。」

  〔三〕 師古曰:「萌牙,言其初始發,意若草木之方生也。」

  〔四〕 師古曰:「言今止當減損車馬制度,及不得同未央宮輒有發取,妄遺賜人,於事則可。而后之衣服,自當如舊也。」

  〔五〕 師古曰:「端,正也。言不得以他時為比例,而正依竟寧前也。」

  〔六〕 師古曰:「言今時國家制度眾事比竟寧前,不肯皆同也。」

  〔七〕 蘇林曰:「宣帝美人也。」

  〔八〕 師古曰:「當多於梁美人也。」

  〔九〕 師古曰:「率猶計也,類也。言以文書陳之不可勝書。」

  〔一0〕師古曰:「俟,待也。自見,后自見於天子也。索,盡也。見音胡電反。索音先各反。」

  上於是采劉向、谷永之言以報曰:

  皇帝問皇后,所言事聞之。夫日者眾陽之宗,天光之貴,王者之象,人君之位也。夫以陰而侵陽,虧其正體,是非下陵上,妻乘夫,賤踰貴之變與?〔一〕春秋二百四十二年,變異為眾,莫若日蝕大。自漢興,日蝕亦為呂、霍之屬見。以今揆之,豈有此等之效與?〔二〕諸侯拘迫漢制,牧相執持之也,〔三〕又安獲齊、趙七國之難?將相大臣褢誠秉忠,唯義是從,〔四〕又惡有上官、博陸、宣成之謀?〔五〕若乃徒步豪桀,非有陳勝、項梁之群也;匈奴、夷狄,非有冒頓、郅支之倫也。方外內鄉,百蠻賓服,〔六〕殊俗慕義,八州懷德,雖使其懷挾邪意,猶不足憂,又況其無乎?求於夷狄無有,求於臣下無有,微後宮也當,何以塞之?〔七〕

  〔一〕 師古曰:「與讀曰歟。」

  〔二〕 師古曰:「與讀曰歟。」

  〔三〕 師古曰:「牧,州牧也。相,諸侯王相也。」

  〔四〕 師古曰:「褢,古懷字。」

  〔五〕 師古曰:「惡,於何也。上官,上官桀、安也。博陸,博陸侯霍禹也。宣成,宣成侯夫人顯也。惡音烏。」

  〔六〕 師古曰:「鄉讀曰嚮。內嚮,皆嚮中國也。」

  〔七〕 師古曰:「微,無也,猶言非也。塞,當也。」

  日者,建始元年正月,〔一〕白氣出於營室。營室者,天子之後宮也。正月於尚書為皇極。皇極者,王氣之極也。白者西方之氣,其於春當廢。今正於(王)〔皇〕極之月,興廢氣於後宮,視后妾無能懷任保全者,〔二〕以著繼嗣之微,賤人將起也。〔三〕至其九月,流星如瓜,出於文昌,貫紫宮,尾委曲如龍,臨於鉤陳,此又章顯前尤,著在內也。〔四〕其後則有北宮井溢,南流逆理,數郡水出,流殺人民。後則訛言傳相驚震,女童入殿,咸莫覺知。〔五〕夫河者水陰,四瀆之長,今乃大決,沒漂陵邑,〔六〕斯昭陰盛盈溢,違經絕紀之應也。乃昔之月,鼠巢于樹,野鵲變色。五月庚子,鳥焚其巢太山之域。易曰:「鳥焚其巢,旅人先笑後號咷。喪牛于易,凶。」〔七〕言王者處民上,如鳥之處巢也,不顧卹百姓,百姓畔而去之,若鳥之自焚也,雖先快意說笑,〔八〕其後必號而無及也。百姓喪其君,若牛亡其毛也,故稱凶。泰山,王者易姓告代之處,今正於岱宗之山,甚可懼也。三月癸未,大風自西搖祖宗寢廟,揚裂帷席,折拔樹木,頓僵車輦,毀壞檻屋,災及宗廟,足為寒心!四月己亥,日蝕東井,轉旋且索,與既無異。〔九〕己猶戊也,亥復水也,〔一0〕明陰盛,咎在內。於戊己,虧君體,著絕世於皇極,顯禍敗及京都。於東井,變怪眾備,末重益大,來數益甚。成形之禍月以迫切,不救之患日寖婁深,〔一一〕咎敗灼灼若此,豈可以忽哉!〔一二〕

  〔一〕 師古曰:「日者猶言往日也。」

  〔二〕 師古曰:「視讀曰示。」

  〔三〕 師古曰:「著,明也。」

  〔四〕 師古曰:「尤,過也。」

  〔五〕 師古曰:「謂陳持弓也。」

  〔六〕 師古曰:「大阜曰陵。」

  〔七〕 師古曰:「咲,古笑字也。咷音桃。解並在谷永傳。」

  〔八〕 師古曰:「說讀曰悅。」

  〔九〕 師古曰:「轉旋且索,言須臾之間則欲盡也。既亦盡耳,春秋書『日有食之,既』。故詔引以為言也。索音先各反。」

  〔一0〕張晏曰:「己戊皆中宮,為君。亥為水,陰氣也。」

  〔一一〕師古曰:「寖,甚也。婁,古屢字。」

  〔一二〕師古曰:「灼灼,明白貌也。忽,怠忘也。」

  書云「高宗肜日,粵有雊雉。〔一〕祖己曰:『惟先假王正厥事。』」又曰「雖休勿休,惟敬五刑,以成三德。」〔二〕即飭椒房及掖庭耳。〔三〕今皇后有所疑,便不便,其條刺,使大長秋來白之。〔四〕吏拘於法,亦安足過?蓋矯枉者過宜,古今同之。〔五〕且財(帛)〔幣〕之省,特牛之祠,其於皇后,所以扶助德美,為華寵也。咎根不除,災變相襲,〔六〕祖宗且不血食,何戴侯也!傳不云乎?「以約失之者鮮。」〔七〕審皇后欲從其奢與?〔八〕朕亦當法孝武皇帝也,如此則甘泉、建章可復興矣。世俗歲殊,時變日化,遭事制宜,因時而移,舊之非者,何可放焉!〔九〕君子之道,樂因循而重改作。昔魯人為長府,閔子騫曰:「仍舊貫如之何?何必改作!」〔一0〕蓋惡之也。詩云:「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曾是莫聽,大命以傾。」〔一一〕孝文皇帝,朕之師也。皇太后,皇后成法也。假使太后在彼時不如職,今見親厚,又惡可以踰乎!〔一二〕皇后其刻心秉德,毋違先后之制度,力誼勉行,稱順婦道,〔一三〕減省群事,謙約為右。〔一四〕其孝東宮,毋闕朔望,〔一五〕推誠永究,爰何不臧!〔一六〕養名顯行,以息眾讙,〔一七〕垂則列妾,使有法焉。〔一八〕皇后深惟毋忽!

  〔一〕 師古曰:「肜音弋中反。」

  〔二〕 師古曰:「解並在谷永傳。」

  〔三〕 師古曰:「謂祖己所言皆以戒後宮也。飭與敕同。」

  〔四〕 師古曰:「條謂分條之也。刺謂書之於刺板也。刺音千賜反。」

  〔五〕 師古曰:「矯,正也。枉,曲也。言意在正曲,遂過於直。」

  〔六〕 師古曰:「襲,重累也。」

  〔七〕 師古曰:「論語載孔子之言也。鮮,少也。謂能行儉約而有過失之事,如此者少也。鮮音先踐反。」

  〔八〕 師古曰:「與讀曰歟。」

  〔九〕 師古曰:「放音甫往反。」

  〔一0〕師古曰:「事見論語。長府,藏貨之府也。閔子騫,孔子弟子也。名損。仍,因也。貫,事也。因舊事則可,何乃復更改作乎?」

  〔一一〕師古曰:「大雅蕩之詩也。老成人,舊故之臣也。典刑,常法也。言闇亂之時不用舊法,以至傾危。」

  〔一二〕師古曰:「言假令太后昔時不得其志,不依常理,而皇后今被親厚,何可踰於太后制度乎?婦不可踰姑也。惡音烏。」

  〔一三〕師古曰:「稱,副也。」

  〔一四〕師古曰:「以謙約為先。」

  〔一五〕師古曰:「東宮,太后所居也。朔望,朝謁之禮也。」

  〔一六〕師古曰:「究,竟也。爰,于也。臧,善也。于何不善,言何事而不善也。」

  〔一七〕師古曰:「讙,譁,眾議也,音許元反。」

  〔一八〕師古曰:「言垂法於後宮,使皆遵行也。」

  是時大將軍鳳用事,威權尤盛。其後,比三年日蝕,〔一〕言事者頗歸咎於鳳矣。而谷永等遂著之許氏,許氏自知為鳳所不佑。〔二〕久之,皇后寵亦益衰,而後宮多新愛。后姊平安剛侯夫人謁等為媚道祝謯後宮有身者王美人及鳳等,〔三〕事發覺,太后大怒,下吏考問,謁等誅死,許后坐廢處昭臺宮,〔四〕親屬皆歸故郡山陽,后弟子平恩侯旦就國。凡立十四年而廢,在昭臺歲餘,還徙長定宮。〔五〕

  〔一〕 師古曰:「比,頻也。」

  〔二〕 師古曰:「佑,助也。」

  〔三〕 師古曰:「謯,古詛字。」

  〔四〕 師古曰:「在上林苑中。」

  〔五〕 師古曰:「三輔黃圖林光宮有長定宮。」

  後九年,上憐許氏,下詔曰:「蓋聞仁不遺遠,誼不忘親。前平安剛侯夫人謁坐大逆罪,家屬幸蒙赦令,歸故郡。朕惟平恩戴侯,先帝外祖,魂神廢棄,莫奉祭祀,念之未嘗忘于心。其還平恩侯旦及親屬在山陽郡者。」是歲,廢后敗。先是廢后姊孊寡居,與定陵侯淳于長私通,〔一〕因為之小妻。長紿之曰:〔二〕「我能白東宮,復立許后為左皇后。」廢后因孊私賂遺長,數通書記相報謝。長書有誖謾,〔三〕發覺,天子使廷尉孔光持節賜廢后藥,自殺,葬延陵交道廄西。

  〔一〕 師古曰:「孊者,后姊之名也,音靡。」

  〔二〕 師古曰:「紿,誑也。」

  〔三〕 師古曰:「誖,惑亂也。謾,媟汙也。誖音布內反。謾與慢同。」

  孝成班婕妤,帝初即位選入後宮。始為少使,蛾而大幸,〔一〕為婕妤,居增成舍,〔二〕再就館,〔三〕有男,數月失之。成帝遊於後庭,嘗欲與婕妤同輦載,婕妤辭曰:「觀古圖畫,賢聖之君皆有名臣在側,三代末主乃有嬖女,〔四〕今欲同輦,得無近似之乎?」〔五〕上善其言而止。太后聞之,喜曰:「古有樊姬,今有班婕妤。」〔六〕婕妤誦詩及窈窕、德象、女師之篇。〔七〕每進見上疏,依則古禮。〔八〕

  〔一〕 如淳曰:「蛾,無幾之頃也。」師古曰:「蛾與俄同,古字通用。」

  〔二〕 應劭曰:「後宮有八區,增成第三也。」

  〔三〕 蘇林曰:「外舍產子也。」晉灼曰:「謂陽祿與柘觀。」

  〔四〕 師古曰:「嬖,愛也,音必計反。」

  〔五〕 師古曰:「近音鉅靳反。」

  〔六〕 張晏曰:「楚王好田,樊姬為不食禽獸之肉。」

  〔七〕 師古曰:「詩謂關雎以下也。窈窕、德象、女師之篇,皆古箴戒之書也。故傳云誦詩及窈窕以下諸篇,明詩外別有此篇耳。而說者便謂窈窕等即是詩篇,蓋失之矣。」

  〔八〕 師古曰:「則,法也。」

  自鴻嘉後,上稍隆於內寵。婕妤進侍者李平,平得幸,立為婕妤。上曰:「始衛皇后亦從微起。」乃賜平姓曰衛,所謂衛婕妤也。其後趙飛燕姊弟亦從自微賤興,踰越禮制,寖盛於前。〔一〕班婕妤及許皇后皆失寵,稀復進見。鴻嘉三年,趙飛燕譖告許皇后、班婕妤挾媚道,祝詛後宮,詈及主上。許皇后坐廢。考問班婕妤,婕妤對曰:「妾聞『死生有命,富貴在天。』〔二〕修正尚未蒙福,為邪欲以何望?使鬼神有知,不受不臣之愬;〔三〕如其無知,愬之何益?故不為也。」上善其對,憐憫之,賜黃金百斤。

  〔一〕 師古曰:「隃與踰同。寖,漸也。」

  〔二〕 師古曰:「論語載子夏對司馬牛之言也。」

  〔三〕 師古曰:「祝詛主上是不臣也。」

  趙氏姊弟驕妒,婕妤恐久見危,求共養太后長信宮,〔一〕上許焉。婕妤退處東宮,作賦自傷悼,其辭曰:

  〔一〕 師古曰:「共音居用反。養音弋向反。」

  承祖考之遺德兮,何性命之淑靈,〔一〕登薄軀於宮闕兮,充下陳於後庭。〔二〕蒙聖皇之渥惠兮,當日月之盛明,〔三〕揚光烈之翕赫兮,奉隆寵於增成。既過幸於非位兮,竊庶幾乎嘉時,〔四〕每寤寐而絫息兮,申佩離以自思,〔五〕陳女圖以鏡監兮,顧女史而問詩。悲晨婦之作戒兮,〔六〕哀褒、閻之為郵;〔七〕美皇、英之女虞兮,榮任、姒之母周。〔八〕雖愚陋其靡及兮,敢舍心而忘茲?〔九〕歷年歲而悼懼兮,閔蕃華之不滋。〔一0〕痛陽祿與柘館兮,仍繈褓而離災,〔一一〕豈妾人之殃咎兮?將天命之不可求。

  〔一〕 師古曰:「何,任也,負也。」

  〔二〕 師古曰:「陳,列也。」

  〔三〕 師古曰:「渥,厚也。」

  〔四〕 師古曰:「嘉,善也。」

  〔五〕 師古曰:「絫息,言懼而喘息也。離,袿衣之帶也。女子適人,父親結其離而戒之,故云自思也。絫,古累字。」

  〔六〕 張晏曰:「書云『牝雞之晨,惟家之索』,喻婦人無男事也。」

  〔七〕 師古曰:「小雅刺幽王之詩曰『赫赫宗周,褒姒滅之』,『閻妻煽方處』,故云為郵。郵,過也。」

  〔八〕 師古曰:「皇,娥皇,英,女英,堯之二女也。女,妻也。虞,虞舜也。任,太任,文王之母;姒,太姒,武王之母也。女虞,女音尼據反。」

  〔九〕 師古曰:「舍,息也。」

  〔一0〕師古曰:「滋,益也。言時逝不留,華色落也。蕃音扶元反。」

  〔一一〕服虔曰:「二館名也,生子此館,皆失之也。」師古曰:「二觀並在上林中。仍,頻也。離,遭也。」

  白日忽已移光兮,遂晻莫而昧幽,〔一〕猶被覆載之厚德兮,不廢捐於罪郵。〔二〕奉共養于東宮兮,託長信之末流,〔三〕共洒埽於帷幄兮,永終死以為期。〔四〕願歸骨於山足兮,依松柏之餘休。〔五〕

  〔一〕 師古曰:「晻與暗同,又音烏感反。莫讀曰暮。一曰,莫,靜也,讀如本字。」

  〔二〕 師古曰:「言主上之恩比於天地,雖有罪過,不廢棄也。被音皮義反。」

  〔三〕 師古曰:「末流謂恩顧之末也。一曰流謂等列也。共音居用反。養音弋向反。」

  〔四〕 師古曰:「共音居容反。洒音灑,又音所寄反。埽音先到反。」

  〔五〕 師古曰:「山足謂陵下也。休,蔭也。」

  重曰:〔一〕潛玄宮兮幽以清,應門閉兮禁闥扃。〔二〕華殿塵兮玉階菭,中庭萋兮綠草生。〔三〕廣室陰兮帷幄暗,房櫳虛兮風泠泠。〔四〕感帷裳兮發紅羅,紛綷縩兮紈素聲。〔五〕神眇眇兮密靚處,君不御兮誰為榮?〔六〕俯視兮丹墀,思君兮履綦。〔七〕仰視兮雲屋,雙涕兮橫流。〔八〕顧左右兮和顏,酌羽觴兮銷憂〔九〕。惟人生兮一世,忽一過兮若浮。已獨享兮高明,處生民兮極休。〔一0〕勉虞精兮極樂,與福祿兮無期。〔一一〕綠衣兮白華,自古兮有之。〔一二〕

  〔一〕 師古曰:「重者,情志未申,更作賦也。音直用反。」

  〔二〕 師古曰:「正門謂之應門。扃,短關也,音工熒反。」

  〔三〕 師古曰:「菭,水氣所生也。萋萋,青草貌也。菭音臺。萋音妻。」

  〔四〕 師古曰:「櫳,疏檻也,音來東反。泠音零。」

  〔五〕 師古曰:「感,動也。言風動發帷裳羅綺也。綷縩,衣聲也。綷音千賄反。縩音蔡。」

  〔六〕 師古曰:「靚字與靜同。」

  〔七〕 孟康曰:「丹墀,赤地也。」師古曰:「綦,履下飾也。言視殿上之地,則想君履綦之跡也。綦音其。」

  〔八〕 師古曰:「雲屋,言其黮䨴,狀若雲也。黮音徒感反。䨴音徒對反。」

  〔九〕 劉德曰:「酒行疾如羽也。」孟康曰:「羽觴,爵也,作生爵形,有頭尾羽翼。」如淳曰:「以玳瑁覆翠羽於下徹上見。」師古曰:「孟說是也。」

  〔一0〕師古曰:「享,當也。休,美也。」

  〔一一〕師古曰:「此虞與娛同。」

  〔一二〕師古曰:「綠衣,詩鄁風刺妾上僭夫人失位。白華,小雅篇,周人刺幽王黜申后也。」

  至成帝崩,婕妤充奉園陵,薨,因葬園中。

  孝成趙皇后,本長安宮人。〔一〕初生時,父母不舉,三日不死,乃收養之。及壯,屬陽阿主家,〔二〕學歌舞,號曰飛燕。〔三〕成帝嘗微行出,過陽阿主,作樂。上見飛燕而說之,〔四〕召入宮,大幸。有女弟復召入,俱為婕妤,貴傾後宮。

  〔一〕 師古曰:「本宮人以賜陽阿主家也。宮人者,省中侍使官婢,名曰宮人,非天子掖庭中也。事見漢舊儀。言長安者,以別甘泉等諸宮省也。」

  〔二〕 師古曰:「陽阿,平原之縣也。今俗事阿字作河。又或為河陽,皆後人所妄改耳。」

  〔三〕 師古曰:「以其體輕故也。」

  〔四〕 師古曰:「說讀曰悅。」

  許后之廢也,上欲立趙婕妤。皇太后嫌其所出微甚,難之。太后姊子淳于長為侍中,數往來傳語,得太后指,上立封趙婕妤父臨為成陽侯。後月餘,乃立婕妤為皇后。追以長前白罷昌陵功,封為定陵侯。

  皇后既立,後寵少衰,而弟絕幸,為昭儀。居昭陽舍,其中庭彤朱,而殿上髤漆,〔一〕切皆銅沓(冒)黃金塗,〔二〕白玉階〔三〕,壁帶往往為黃金釭,函藍田璧,明珠、翠羽飾之,〔四〕自後宮未嘗有焉。姊弟顓寵十餘年,卒皆無子。〔五〕

  〔一〕 師古曰:「以漆漆物謂之髤,音許求反,又許昭反。今關東俗,器物一再著漆者謂之捎漆。捎即髤聲之轉重耳。髤字或作髹,音義亦與髤同。今關西俗云墨髤盤,朱髤盤,其音如此,兩義並通。」

  〔二〕 師古曰:「切,門限也,音千結反。沓,冒其頭也。塗,以金塗銅上也。沓音它合反。」

  〔三〕 師古曰:「階,所由升殿陛也。」

  〔四〕 服虔曰:「釭,壁中之橫帶也。」晉灼曰:「以金環飾之也。」師古曰:「壁帶,壁之橫木露出如帶者也。於壁帶之中,往往以金為釭,若車釭之形也。其釭中著玉璧、明珠、翠羽耳。藍田,山名,出美玉。釭音工,流俗讀之音江,非也。」

  〔五〕 師古曰:「顓與專同。卒,終也。」

  末年,定陶王來朝,王祖母傅太后私賂遺趙皇后、昭儀,定陶王竟為太子。

  明年春,成帝崩。帝素彊,無疾病。是時楚思王衍、梁王立來朝,明旦當辭去,上宿供張白虎殿。〔一〕又欲拜左將軍孔光為丞相,已刻侯印書贊。〔二〕昏夜平善,鄉晨,傅絝韤〔三〕欲起,因失衣,不能言,晝漏上十刻而崩。民間歸罪趙昭儀,皇太后詔大司馬莽、丞相大司空曰:「皇帝暴崩,群眾讙譁怪之。掖庭令輔等在後庭左右,侍燕迫近,雜與御史、丞相、廷尉治問皇帝起居發病狀。」趙昭儀自殺。

  〔一〕 師古曰:「白虎殿在未央宮中。供音居用反。張音竹亮反。」

  〔二〕 師古曰:「贊謂延拜之文。」

  〔三〕 應劭曰:「傅,著也。」師古曰:「鄉讀曰嚮。傅讀曰附。絝,古袴字也。韤音武伐反。」

  哀帝既立,尊趙皇后為皇太后,封太后弟侍中駙馬都尉欽為新成侯。趙氏侯者凡二人。後數月,司隸解光奏言:

  臣聞許美人及故中宮史曹宮皆御幸孝成皇帝,產子,子隱不見。

  臣遣從事掾業、史望〔一〕驗問知狀者掖庭獄丞籍武,故中黃門王舜、吳恭、靳嚴,官婢曹曉、道房、張棄,故趙昭儀御者于客子、王偏、臧兼等,皆曰宮即曉子女,前屬中宮,為學事史,通詩,授皇后。房與宮對食,〔二〕元延元年中宮語房曰:「陛下幸宮。」後數月,曉入殿中,見宮腹大,問宮。宮曰:「御幸有身。」其十月中,宮乳掖庭牛官令舍,〔三〕有婢六人。中黃門田客持詔記,盛綠綈方底,〔四〕封御史中丞印,予武曰:「取牛官令舍婦人新產兒,婢六人,盡置暴室獄,毋問兒男女,誰兒也!」武迎置獄。宮曰:「善臧我兒胞,〔五〕丞知是何等兒也!」〔六〕後三日,客持詔記與武,問「兒死未?手書對牘背。」〔七〕武即書對:「兒見在,未死。」有頃,客出曰:「上與昭儀大怒,奈何不殺?」武叩頭啼曰:「不殺兒,自知當死;殺之,亦死!」即因客奏封事,曰:「陛下未有繼嗣,子無貴賤,唯留意!」奏入,客復持詔記予武曰:「今夜漏上五刻,持兒與舜,會東交掖門。」武因問客:「陛下得武書,意何如?」曰:「憆也。」〔八〕武以兒付舜。舜受詔,內兒殿中,為擇乳母,告「善養兒,且有賞。毋令漏泄!」舜擇棄為乳母,時兒生八九日。後三日,客復持詔記,封如前予武,中有封小綠篋,記曰:「告武以篋中物書予獄中婦人,武自臨飲之。」〔九〕武發篋中有裹藥二枚,赫蹄書,〔一0〕曰「告偉能:努力飲此藥,不可復入。女自知之!」〔一一〕偉能即宮。宮讀書已,曰:「果也,欲姊弟擅天下!我兒男也,額上有壯髮,類孝元皇帝。〔一二〕今兒安在?危殺之矣!〔一三〕奈何令長信得聞之?」〔一四〕宮飲藥死。後宮婢六人召入,出語武曰:「昭儀言『女無過。〔一五〕寧自殺邪,若外家也?』〔一六〕我曹言願自殺。」〔一七〕即自繆死。〔一八〕武皆表奏狀。棄所養兒十一日,〔一九〕宮長李南以詔書取兒去,〔二0〕不知所置。〔二一〕

  〔一〕 師古曰:「業者掾之名,望者史之名也,皆不言其姓。」

  〔二〕 應劭曰:「宮人自相與為夫婦名對食,甚相妒忌也。」

  〔三〕 師古曰:「乳,產也,音而具反。下皆類此。」

  〔四〕 師古曰:「綈,厚繒也。綠,其色也。方底,盛書囊,形若今之算幐耳。綈音大奚反。」

  〔五〕 師古曰:「胞謂胎之衣也,音苞。」

  〔六〕 師古曰:「意言是天子兒耳。」

  〔七〕 師古曰:「牘,木簡也。時以為詔記問之,故令於背上書對辭。」

  〔八〕 服虔曰:「憆,直視貌也。」師古曰:「憆音丑庚反。字本作瞠,其音同耳。」

  〔九〕 師古曰:「飲音於禁反。」

  〔一0〕孟康曰:「蹄猶地也,染紙素令赤而書之,若今黃紙也。」鄧展曰:「赫音兄弟鬩牆之鬩。」應劭曰:「赫蹄,薄小紙也。」晉灼曰:「今謂薄小物為鬩蹄。鄧音應說是也。」師古曰:「孟說非也。今書本赫字或作擊。」

  〔一一〕師古曰:「女讀曰汝。」

  〔一二〕師古曰:「壯髮,當頟前侵下而生,今俗呼為圭頭者是也。」

  〔一三〕師古曰:「危,險也。猶今人言險不殺耳。」

  〔一四〕師古曰:「謂太后。」

  〔一五〕師古曰:「言我知汝無罪過也。女讀曰汝。」

  〔一六〕晉灼曰:「寧便自殺,出至外舍死也。」

  〔一七〕師古曰:「曹,輩也。」

  〔一八〕晉灼曰:「繆音繆縛之繆。」鄭氏曰:「自縊也。」師古曰:「繆,絞也,音居虯反。」

  〔一九〕師古曰:「棄謂張棄也。」

  〔二0〕晉灼曰:「漢儀注有女長御,比侍中。宮長豈此邪?」

  〔二一〕師古曰:「終竟不知置何所也。」

  許美人前在上林涿沐館,數召入飾室中若舍,〔一〕一歲再三召,留數月或半歲御幸。元延二年褱子,〔二〕其十一月乳。〔三〕詔使嚴持乳毉及五種和藥丸三,送美人所。後客子、偏、兼聞昭儀謂成帝曰:「常紿我言從(宮中)〔中宮〕來,〔四〕即從中宮來,許美人兒何從生中?許氏竟當復立邪!」〔五〕懟,以手自擣,〔六〕以頭擊壁戶柱,從床上自投地,啼泣不肯食,曰:「今當安置我,欲歸耳!」帝曰:「今故告之,反怒為!〔七〕殊不可曉也。」〔八〕帝亦不食。昭儀曰:「陛下自知是,不食為何?〔九〕陛下常自言『約不負女』,〔一0〕今美人有子,竟負約,謂何?」帝曰:「約以趙氏,故不立許氏。使天下無出趙氏上者,毋憂也!」後詔使嚴持綠囊書予許美人,告嚴曰:「美人當有以予女,受來,置飾室中簾南。」〔一一〕美人以葦篋一合盛所生兒,緘封,及綠囊報書予嚴。嚴持篋書,置飾室簾南去。帝與昭儀坐,使客子解篋緘。未已,〔一二〕帝使客子、偏、兼皆出,自閉戶,獨與昭儀在。須臾開戶,呼客子、偏、兼,使緘封篋及綠綈方底,推置屏風東。恭受詔,持篋方底予武,皆封以御史中丞印,曰:「告武:篋中有死兒,埋屏處,勿令人知。」武穿獄樓垣下為坎,埋其中。

  〔一〕 師古曰:「或暫入,或留止也。」

  〔二〕 師古曰:「褱,本懷字。」

  〔三〕 師古曰:「乳謂產子也,音而樹反。其下亦同。」

  〔四〕 師古曰:「紿,誑也。中宮,皇后所居。」

  〔五〕 晉灼曰:「昭儀前要帝不得立許美人為皇后,而今有子中,許氏竟當復立為皇后邪!此前約之言也。」師古曰:「此說非也。言美人在內中,何從得兒而生也,故言何從生中。次此下,乃始言約耳。」

  〔六〕 師古曰:「懟,怨怒也。擣,築也。懟音直類反。」

  〔七〕 師古曰:「故以許美人產子告汝,何為反怒?」

  〔八〕 師古曰:「言其不可告語也。」

  〔九〕 師古曰:「何為不食也。」

  〔一0〕師古曰:「女讀曰汝。次下亦同。」

  〔一一〕師古曰:「簾,戶簾也,音廉。」

  〔一二〕師古曰:「緘,束篋之繩也,音居咸反。」

  故長定許貴人及故成都、平阿侯家婢王業、任孋、公孫習前免為庶人,〔一〕詔召入,屬昭儀為私婢。成帝崩,未幸梓宮,〔二〕倉卒悲哀之時,昭儀自知罪惡大,知業等故許氏、王氏婢,恐事泄,而以大婢羊子等賜予業等各且十人,以慰其意,屬無道我家過失。〔三〕

  〔一〕 師古曰:「孋音麗。」

  〔二〕 師古曰:「言未入斂也。」

  〔三〕 師古曰:「屬音之欲反。」

  元延二年五月,故掖庭令吾丘遵謂武曰:〔一〕「掖庭丞吏以下皆與昭儀合通,無可與語者,獨欲與武有所言。我無子,武有子,是家輕族人,得無不敢乎?〔二〕掖庭中御幸生子者輒死,又飲藥傷墯者無數,欲與武共言之大臣,票騎將軍貪耆錢,不足計事,〔三〕奈何令長信得聞之?」遵後病困,謂武:「今我已死,前所語事,武不能獨為也,慎語!」〔四〕

  〔一〕 師古曰:「姓吾丘,名遵。」

  〔二〕 蘇林曰:「是家謂成帝也。不敢斥,故言是家。」師古曰:「遵自以無子,故無所顧懼,武既有子,恐禍相及,當止不敢言也。」

  〔三〕 師古曰:「耆讀曰嗜。」

  〔四〕 師古曰:「言汝脫不能獨為,勿漏泄其語。」

  皆在今年四月丙辰赦令前。臣謹案永光三年男子忠等發長陵傅夫人冢。事更大赦,〔一〕孝元皇帝下詔曰:「(比)〔此〕朕不當所得赦也。」窮治,盡伏辜,天下以為當。魯嚴公夫人殺世子,齊桓召而誅焉,春秋予之。〔二〕趙昭儀傾亂聖朝,親滅繼嗣,家屬當伏天誅。前平安剛侯夫人謁坐大逆,同產當坐,以蒙赦令,歸故郡。今昭儀所犯尤誖逆,罪重於謁,而同產親屬皆在尊貴之位,迫近幃幄,〔三〕群下寒心,非所以懲惡崇誼示四方也。請事窮竟,丞相以下議正法。

  〔一〕 師古曰:「更音工衡反。」

  〔二〕 師古曰:「嚴公夫人謂哀姜也。予謂許予之也。解具在五行志。」

  〔三〕 師古曰:「近音鉅靳反。」

  哀帝於是免新成侯趙欽、欽兄子成陽侯訢,皆為庶人,將家屬徙遼西郡。時議郎耿育上疏言:

  臣聞繼嗣失統,廢適立庶,〔一〕聖人法禁,古今至戒。然大伯見歷知適,逡循固讓,〔二〕委身吳粵,權變所設,不計常法,致位王季,以崇聖嗣,卒有天下,〔三〕子孫承業,七八百載,功冠三王,道德最備,是以尊號追及大王。故世必有非常之變,然後乃有非常之謀。孝成皇帝自知繼嗣不以時立,念雖末有皇子,萬歲之後未能持國,〔四〕權柄之重,制於女主,女主驕盛則耆欲無極,〔五〕少主幼弱則大臣不使,〔六〕世無周公抱負之輔,恐危社稷,傾亂天下。知陛下有賢聖通明之德,仁孝子愛之恩,懷獨見之明,內斷於身,故廢後宮就館之漸,絕微嗣禍亂之根,〔七〕乃欲致位陛下以安宗廟。愚臣既不能深援安危,定金匱之計,〔八〕又不知推演聖德,述先帝之志,〔九〕乃反覆校省內,暴露私燕,〔一0〕誣汙先帝傾惑之過,成結寵妾妒媚之誅,甚失賢聖遠見之明,逆負先帝憂國之意。

  〔一〕 師古曰:「適讀曰嫡。次下亦同。」

  〔二〕 師古曰:「歷謂王季,即文王之父也。知適謂知其當為適嗣也。」

  〔三〕 師古曰:「卒,終也。」

  〔四〕 師古曰:「末,晚暮也。萬歲,言晏駕也。」

  〔五〕 師古曰:「耆讀曰嗜。」

  〔六〕 師古曰:「不使,不可使從命也。」

  〔七〕 師古曰:「微嗣者,謂幼主也。」

  〔八〕 師古曰:「愚臣謂解光等也。援,引也。金匱,言長久之法可藏於金匱石室者也。援音爰。」

  〔九〕 師古曰:「演,廣也,音弋善反。」

  〔一0〕師古曰:「私燕謂成帝閑宴之私也。覆音芳目反。」

  夫論大德不拘俗,立大功不合眾,此乃孝成皇帝至思所以萬萬於眾臣,陛下聖德盛茂所以符合於皇天也,豈當世庸庸斗筲之臣所能及哉!且褒廣將順君父之美,匡捄銷滅既往之過,〔一〕古今通義也。事不當時固爭,防禍於未然,各隨指阿從,以求容媚,晏駕之後,尊號已定,萬事已訖,乃探追不及之事,訐揚幽昧之過,〔二〕此臣所深痛也!

  〔一〕 師古曰:「捄,古救字。」

  〔二〕 師古曰:「訐音居謁反。」

  願下有司議,即如臣言,宜宣布天下,使咸曉知先帝聖意所起。不然,空使謗議上及山陵,下流後世,遠聞百蠻,近布海內,甚非先帝託後之意也。蓋孝子善述父之志,善成人之事,唯陛下省察!

  哀帝為太子,亦頗得趙太后力,遂不竟其事。傅太后恩趙太后,趙太后亦歸心,〔一〕故成帝母及王氏皆怨之。

  〔一〕 師古曰:「恩謂以厚恩接遇之。一曰,恩謂銜其立哀帝為嗣之恩也。」

  哀帝崩,王莽白太后詔有司曰:「前皇太后與昭儀俱侍帷幄,姊弟專寵錮寢,執賊亂之謀,殘滅繼嗣以危宗廟,誖天犯祖,〔一〕無為天下母之義。貶皇太后為孝成皇后,〔二〕徙居北宮。」後月餘,復下詔曰:「皇后自知罪惡深大,朝請希闊,〔三〕失婦道,無共養之禮,而有狼虎之毒,〔四〕宗室所怨,海內之讎也,而尚在小君之位,誠非皇天之心。夫小不忍亂大謀,恩之所不能已者義之所割也,〔五〕今廢皇后為庶人,就其園。」是日自殺。凡立十六年而誅。先是有童謠曰:「燕燕,尾涎涎,〔六〕張公子,時相見。木門倉琅根,燕飛來,啄皇孫。皇孫死,燕啄矢。」成帝每微行出,常與張放俱,而稱富平侯家,故曰張公子。倉琅根,宮門銅鍰也。〔七〕

  〔一〕 師古曰:「誖,違也。祖,先帝也。」

  〔二〕 晉灼曰:「使哀帝不母,罪之也。」

  〔三〕 師古曰:「請,謁也。闊猶闕也。」

  〔四〕 師古曰:「共讀曰供,音居用反。養音弋向反。其下並同。」

  〔五〕 師古曰:「言以義割恩也。」

  〔六〕 師古曰:「涎涎,光澤之貌也,音徒見反。」

  〔七〕 師古曰:「鍰讀與環同。」

  孝元傅昭儀,哀帝祖母也。父河內溫人,蚤卒,母更嫁為魏郡鄭翁妻,生男惲。昭儀少為上官太后才人,自元帝為太子,得進幸。元帝即位,立為婕妤,甚有寵。為人有材略,善事人,下至宮人左右,飲酒酹地,皆祝延之。〔一〕產一男一女,女為平都公主,男為定陶恭王。恭王有材藝,尤愛於上。元帝既重傅婕妤,及馮婕妤亦幸,生中山孝王,上欲殊之於後宮,以二人皆有子為王,上尚在,未得稱太后,乃更號曰昭儀,賜以印綬,在婕妤上。昭其儀,尊之也。至成、哀時,趙昭儀、董昭儀皆無子,猶稱焉。

  〔一〕 師古曰:「酹,以酒沃地也。祝延,祝之使長年也。酹音來外反。祝音之受反。」

  元帝崩,傅昭儀隨王歸國,稱定陶太后。後十年,恭王薨,子代為王。王母曰丁姬。傅太后躬自養視,既壯大,成帝無繼嗣。時中山孝王在。元延四年,孝王及定陶王皆入朝。傅太后多以珍寶賂遺趙昭儀及帝舅票騎將軍王根,陰為王求漢嗣。皆見上無子,欲豫自結為久長計,更稱譽定陶王。〔一〕上亦自器之,明年,遂徵定陶王立為太子,語在哀紀。月餘,天子立楚孝王孫景為定陶王,奉恭王後。太子議欲謝,少傅閻崇以為「春秋不以父命廢王父命,〔二〕為人後之禮不得顧私親,不當謝。」太傅趙玄以為當謝,太子從之。詔問所以謝狀,尚書劾奏玄,左遷少府,以光祿勳師丹為太傅。詔傅太后與太子母丁姬自居定陶國邸。下有司議皇太子得與傅太后、丁姬相見不,有司奏議不得相見。頃之,成帝母王太后欲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太子家,成帝曰:「太子丞正統,當共養陛下,不得復顧私親。」王太后曰:「太子小,而傅太后抱養之,今至太子家,以乳母恩耳,不足有所妨。」於是令傅太后得至太子家。丁姬以不小養太子,獨不得。

  〔一〕 師古曰:「更音工衡反。」

  〔二〕 師古曰:「王父謂祖也。」

  成帝崩,哀帝即位。王太后詔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未央宮。高昌侯董宏希指,〔一〕上書言宜立丁姬為帝太后。師丹劾奏「宏懷邪誤朝,不道。」上初即位,謙讓,從師丹言止。後乃白令王太后下詔,尊定陶恭王為恭皇。哀帝因是曰:「春秋『母以子貴』,尊傅太后為恭皇太后,丁姬為恭皇后,各置左右詹事,食邑如長信宮、中宮。追尊恭皇太后父為崇祖侯,恭皇后父為褒德侯。」後歲餘,遂下詔曰:「漢家之制,推親親以顯尊尊,定陶恭皇之號不宜復稱定陶。其尊恭皇太后為帝太太后,丁后為帝太后。」後又更號帝太太后為皇太太后,稱永信宮,帝太后稱中安宮,而成帝母太皇太后本稱長信宮,成帝趙后為皇太后,並四太后,各置少府、太僕,秩皆中二千石。為恭皇立寢廟於京師,比宣帝父悼皇考制度,序昭穆於前殿。〔二〕

  〔一〕 師古曰:「希望天子意指也。」

  〔二〕 如淳曰:「廟之前曰殿,半以後曰寢。」

  傅太后父同產弟四人,曰子孟、中叔、子元、幼君。〔一〕子孟子喜至大司馬,封高武侯。中叔子晏亦大司馬,封孔鄉侯。幼君子商封汝昌侯,為太后父崇祖侯後,更號崇祖曰汝昌哀侯。太后同母弟鄭惲前死,以惲子業為陽信侯,追尊惲為陽信節侯。鄭氏、傅氏侯者凡六人,大司馬二人,九卿二千石六人,侍中諸曹十餘人。

  〔一〕 師古曰:「中讀曰仲。」

  傅太后既尊,後尤驕,與成帝母語,至謂之嫗。與中山孝王母馮太后並事元帝,追怨之,陷以祝詛罪,令自殺。元壽元年崩,合葬渭陵,稱孝元傅皇后云。

  定陶丁姬,哀帝母也,易祖師丁將軍之玄孫。〔一〕家在山陽瑕丘,父至廬江太守。始定陶恭王先為山陽王,而丁氏內其女為姬。王后姓張氏,其母鄭禮,即傅太后同母弟也。太后以親戚故,欲其有子,然終無有。唯丁姬河平四年生哀帝。丁姬為帝太后,兩兄忠、明。明以帝舅封陽安侯。忠蚤死,封忠子滿為平周侯。太后叔父憲、望。望為左將軍,憲為太僕。明為大司馬票騎將軍輔政。丁氏侯者凡二人,大司馬一人,將軍、九卿、二千石六人,等中諸曹亦十餘人。丁、傅以一二年間暴興尤盛。然哀帝不甚假以權勢,權勢不如王氏在成帝世也。

  〔一〕 師古曰:「(始祖)〔祖,始〕也。儒林傳丁寬易之始師。」

  建平二年,丁太后崩。上曰:「詩云『穀則異室,死則同穴』。〔一〕昔季武子成寢,杜氏之墓在西階下,請合葬而許之。〔二〕附葬之禮,自周興焉。孝子事亡如事存,帝太后宜起陵恭皇之園。」遣大司馬票騎將軍明東送葬于定陶,貴震山東。

  〔一〕 師古曰:「王國大車之詩也。穀,生也。」

  〔二〕 師古曰:「事見禮記。」

  哀帝崩,王莽秉政,使有司舉奏丁、傅罪惡。莽以太皇太后詔皆免官爵,丁氏徙歸故郡。莽奏貶傅太后號為定陶共王母,丁太后號曰丁姬。

  元始五年,莽復言「共王母、丁姬前不臣妾,〔一〕至葬渭陵,冢高與元帝山齊,懷帝太后、皇太太后璽綬以葬,〔二〕不應禮。禮有改葬,請發共王母及丁姬冢,取其璽綬消滅,徙共王母及丁姬歸定陶,葬共王冢次,而葬丁姬復其故。」〔三〕太后以為既已之事,不須復發。莽固爭之,太后詔曰:「因故棺為致槨作冢,〔四〕祠以太牢。」謁者護既發傅太后冢,崩壓殺數百人;開丁姬槨戶,火出炎四五丈,〔五〕吏卒以水沃滅乃得入,燒燔槨中器物。

  〔一〕 師古曰:「不遵臣妾之道。」

  〔二〕 師古曰:「懷謂挾之以自隨也。」

  〔三〕 師古曰:「復音扶目反。」

  〔四〕 師古曰:「致謂累也。」

  〔五〕 師古曰:「炎音弋贍反。」

  莽復奏言:「前共王母生,僭居桂宮,皇天震怒,災其正殿;丁姬死,葬踰制度,今火焚其槨。此天見變以告,當改如媵妾也。臣前奏請葬丁姬復故,非是。〔一〕共王母及丁姬棺皆名梓宮,珠玉之衣非藩妾服,請更以木棺代,去珠玉衣,葬丁姬媵妾之次。」奏可。既開傅太后棺,臭聞數里。公卿在位皆阿莽指,入錢帛,遣子弟及諸生四夷,凡十餘萬人,操持作具,助將作掘平共王母、丁姬故冢,二旬間皆平。莽又周棘其處以為世戒云。〔二〕時有群燕數千,銜土投丁姬穿中。〔三〕丁、傅既敗,孔鄉侯晏將家屬徙合浦,宗族皆歸故郡。唯高武侯喜得全,自有傳。

  〔一〕 師古曰:「言尚太優僭也。」

  〔二〕 師古曰:「以棘周繞也。」

  〔三〕 師古曰:「穿謂壙中也。」

  孝哀傅皇后,定陶太后從弟子也。哀帝為定陶王時,傅太后欲重親,取以配王。王入為漢太子,傅氏女為妃。哀帝即位,成帝大行尚在前殿,而傅太后封傅妃父晏為孔鄉侯,與帝舅陽安侯丁明同日俱封。時師丹諫,以為「天下自王者所有,親戚何患不富貴?而倉卒若是,其不久長矣!」晏封後月餘,傅妃立為皇后。傅氏既盛,晏最尊重。哀帝崩,王莽白太皇太后詔曰:「定陶共王太后與孔鄉侯晏同心合謀,背恩忘本,專恣不軌,與至尊同稱號,終沒,至乃配食於左坐,〔一〕誖逆無道。今令孝哀皇后退就桂宮。」後月餘,復與孝成趙皇后俱廢為庶人,就其園自殺。

  〔一〕 應劭曰:「若禮以其妃配者也。坐於左而並食。」師古曰:「坐音材臥反。」

  孝元馮昭儀,平帝祖母也。元帝即位二年,以選入後宮。時父奉世為執金吾。昭儀始為長使,數月至美人,後五年就館生男,拜為婕妤。時父奉世為右將軍光祿勳,奉世長男野王為左馮翊,父子並居朝廷,議者以為器能當其位,非用女寵故也。而馮婕妤內寵與傅昭儀等。

  建昭中,上幸虎圈鬥獸,後宮皆坐。熊佚出圈,〔一〕攀檻欲上殿。左右貴人傅昭儀等皆驚走,馮婕妤直前當熊而立,左右格殺熊。上問:「人情驚懼,何故前當熊?」婕妤對曰:「猛獸得人而止,妾恐熊至御坐,故以身當之。」元帝嗟嘆,以此倍敬重焉。傅昭儀等皆慚。明年夏,馮婕妤男立為信都王,尊婕妤為昭儀。元帝崩,為信都太后,與王俱居儲元宮。〔二〕河平中,隨王之國。後徙中山,是為孝王。

  〔一〕 師古曰:「佚字與逸同。」

  〔二〕 師古曰:「黃圖在上林苑中。」

  後徵定陶王為太子,封中山王舅參為宜鄉侯。參,馮太后少弟也。是歲,孝王薨,有一男,嗣為王,時未滿歲,有眚病,〔一〕太后自養視,數禱祠解。〔二〕

  〔一〕 孟康曰:「災眚之眚,謂妖病也。」服虔曰:「身盡青也。」蘇林曰:「名為肝厥,發時脣口手足十指甲皆青。」師古曰:「下云禱祠解舍,孟說是也。未滿歲者,謂為王未滿歲也。眚音所領反,字不作青,服、(虔)〔蘇〕誤也。」

  〔二〕 師古曰:「解音懈。」

  哀帝即位,遣中郎謁者張由將毉治中山小王。由素有狂易病〔一〕,病發怒去,西歸長安。尚書簿責擅去狀,〔二〕由恐,因誣言中山太后祝詛上及太后。太后即傅昭儀也,素常怨馮太后,因是遣御史丁玄案驗,盡收御者官吏及馮氏昆弟在國者百餘人,分繫雒陽、魏郡、鉅鹿。數十日無所得,更使中謁者令史立〔三〕與丞相長史大鴻臚丞雜治。立受傅太后指,幾得封侯,〔四〕治馮太后女弟習及寡弟婦君之,死者數十人。巫劉吾服祝詛。毉徐遂成言習、君之曰「武帝時毉修氏刺治武帝得二千萬耳,〔五〕今愈上,不得封侯,不如殺上,令中山王代,可得封。」立等劾奏祝詛謀反,大逆。責問馮太后,無服辭。立曰:「熊之上殿何其勇,今何怯哉!」太后還謂左右:「此乃中語,前世事,〔六〕吏何用知之?是欲陷我效也!」〔七〕乃飲藥自殺。

  〔一〕 師古曰:「狂易者,狂而變易常性也。」

  〔二〕 師古曰:「簿責,以文簿一一責問也。」

  〔三〕 師古曰:「官為中謁者令,姓史,名立。」

  〔四〕 師古曰:「幾讀曰冀。」

  〔五〕 師古曰:「刺治謂箴之。」

  〔六〕 師古曰:「中語,謂宮中之言語也。」

  〔七〕 師古曰:「效,徵驗也。」

  先未死,有司請誅之,上不忍致法,廢為庶人,徙雲陽宮。既死,有司復奏「太后死在未廢前。」有詔以諸侯王太后儀葬之。宜鄉侯參、君之、習夫及子當相坐者,或自殺,或伏法。參女弁為孝王后,有兩女,有司奏免為庶人,與馮氏宗族徙歸故郡。張由以先告賜爵關內侯,史立遷中太僕。

  哀帝崩,大司徒孔光奏「由前誣告骨肉,立陷人入大辟,為國家結怨於天下,以取秩遷,獲爵邑,幸蒙赦令,請免為庶人,徙合浦」云。

  中山衛姬,平帝母也。父子豪,中山盧奴人,官至衛尉。子豪女弟為宣帝婕妤,生楚孝王;長女又為元帝婕妤,生平陽公主。成帝時,中山孝王無子,上以衛氏吉祥,以子豪少女配孝王。元延四年,生平帝。

  〔平帝〕年二歲,孝王薨,代為王。哀帝崩,無嗣,太皇太后與新都侯莽迎中山王立為帝。莽欲顓國權,懲丁、傅行事,〔一〕以帝為成帝後,母衛姬及外家不當得至京師。乃更立宗室桃鄉侯子成都為中山王,奉孝王後,遣少傅左將軍甄豐賜衛姬璽綬,即拜為中山孝王后,以苦陘縣為湯沐邑。又賜帝舅衛寶、寶弟玄爵關內侯。賜帝三妹,謁臣號修義君,哉皮為承禮君,鬲子為尊德君,〔二〕食邑各二千戶。莽長子宇非莽隔絕衛氏,恐久後受禍,即私與衛寶通書記,教衛后上書謝恩,因陳丁、傅舊惡,幾得至京師。〔三〕莽白太皇太后詔有司曰:「中山孝王后深分明為人後之義,條陳故定陶傅太后、丁姬誖天逆理,上僭位號,〔四〕徙定陶王於信都,為共王立廟於京師,如天子制,不畏天命,侮聖人言,〔五〕壞亂法度,居非其制,稱非其號。是以皇天震怒,火燒其殿,六年之間大命不遂,禍殃仍重〔六〕,竟令孝哀帝受其餘災,大失天心,夭命暴崩,又令共王祭祀絕廢,精魂無所依歸。朕惟孝王后深說經義,明鏡聖法,懼古人之禍敗,近事之咎殃,畏天命,奉聖言,是乃久保一國,長獲天祿,而令孝王永享無彊之祀,福祥之大者也。朕甚嘉之。夫褒義賞善,聖王之制,其以中山故安戶七千益中山后湯沐邑,加賜及中山王黃金各百斤,增傅相以下秩。」

  〔一〕 師古曰:「懲,創艾也。」

  〔二〕 師古曰:「鬲音歷。」

  〔三〕 師古曰:「幾讀曰冀。」

  〔四〕 師古曰:「誖,違也。」

  〔五〕 師古曰:「論語稱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聖人之言。』故此文引之也。㑄,古侮字。」

  〔六〕 師古曰:「遂猶延也。重音直用反。」

  衛后日夜啼泣,思見帝,而但益戶邑。宇復教令上書求至京師。會事發覺,莽殺宇,盡誅衛氏支屬。衛寶女為中山王后,免后,徙合浦。〔一〕唯衛后在,〔二〕王莽篡國,廢為家人,後歲餘卒,葬孝王旁。

  〔一〕 師古曰:「黜其后位而徙也。」

  〔二〕 師古曰:「中山孝王后也。」

  孝平王皇后,安漢公太傅大司馬莽女也。平帝即位,年九歲,成帝母太皇太后稱制,而莽秉政。莽欲依霍光故事,以女配帝,太后意不欲也。莽設變詐,令女必入,因以自重,事在莽傳。太后不得已而許之,遣長樂少府夏侯藩、宗正劉宏、少府宗伯鳳、尚書令平晏納采,〔一〕太師光、大司徒馬宮、大司空甄豐、左將軍孫建、執金吾尹賞、行太常事太中大夫劉歆及太卜、太史令以下四十九人賜皮弁素績,〔二〕以禮雜卜筮,太牢祠宗廟,待吉月日。明年春,遣大司徒宮、大司空豐、左將軍建、右將軍甄邯、光祿大夫歆奉乘輿法駕,迎皇后於安漢公第。〔三〕宮、豐、歆授皇后璽紱,〔四〕登車稱警蹕,便時上林延壽門,〔五〕入未央宮前殿。群臣就位行禮,大赦天下。益封父安漢公地滿百里,賜迎皇后及行禮者,自三公以下至騶宰執事長樂、未央宮、安漢公第者,皆增秩,賜金帛各有差。皇后立三月,以禮見高廟。尊父安漢公號曰宰衡,位在諸侯王上。賜公夫人號曰功顯君,食邑。封公子安為褒新侯,臨為賞都侯。

  〔一〕 師古曰:「官為少府,姓宗伯,名鳳也。納采者,禮記云婚禮納采問名,謂采擇其可者。」

  〔二〕 師古曰:「皮弁,以鹿皮為冠,形如人手之弁合也。素績謂素裳也。朱衣而素裳。績字或作積。積謂襞積之,若今之襈為也。」

  〔三〕 師古曰:「本自莽第,以皇后在是,因呼曰宮。」

  〔四〕 師古曰:「紱,所以繫璽,音茀。」

  〔五〕 師古曰:「取時日之便也,音頻面反。」

  后立歲餘,平帝崩。莽立孝宣帝玄孫嬰為孺子,莽攝帝位,尊皇后為皇太后。三年,莽即真,以嬰為定安公,改皇太后號為定安公太后。太后時年十八矣,為人婉瘱有節操。〔一〕自劉氏廢,常稱疾不朝會。莽敬憚傷哀,欲嫁之,乃更號為黃皇室主,〔二〕令立國將軍成新公孫建世子襐飾將毉往問疾。〔三〕后大怒,笞鞭其旁侍御。因發病,不肯起,莽遂不復彊也。及漢兵誅莽,燔燒未央宮,后曰:「何面目以見漢家!」自投火中而死。

  〔一〕 師古曰:「婉,順也。瘱,靜也,音烏計反。」

  〔二〕 師古曰:「莽自謂土德,故云黃皇。室主者,若漢之稱公主。」

  〔三〕 師古曰:「襐,盛飾也,音丈,又音象。一曰,襐,首飾也,在兩耳後,刻鏤而為之。」

  贊曰:易著吉凶而言謙盈之效,天地鬼神至于人道靡不同之〔一〕。夫女寵之興,繇至微而體至尊,〔二〕窮富貴而不以功,此固道家所畏,禍福之宗也。序自漢興,終于孝平,外戚後庭色寵著聞二十有餘人,然其保位全家者,唯文、景、武帝太后及邛成后四人而已。至如史良娣、王悼后、許恭哀后身皆夭折不辜,而家依託舊恩,不敢縱恣,是以能全。其餘大者夷滅,小者放流,烏呼!鑒茲行事,變亦備矣。

  〔一〕 師古曰:「易謙卦曰『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

  〔二〕 師古曰:「繇與由同。」

  校勘記

  三九七四頁 三行 將軍宜尊(重)之敬之, 景祐本無「重」字。

  三九七四頁一四行 妾誇布服糲食, 李慈銘說孟注不可通,「誇」蓋許后之名。楊樹達說李說是。

  三九七六頁 五行 (官)〔宦〕吏忮佷, 景祐、殿、局本都作「宦」,注同。

  三九七六頁 六行 終不肯給妾纖微內邪?〔三〕 注〔三〕原在「纖微」下,明顏讀「內邪」屬下句。 周壽昌、楊樹達都說當屬上句讀。「纖微內」即上所云「纖微之間」。

  三九七八頁一六行 今正於(王)〔皇〕極之月, 殿本作「皇」。

  三九八0頁一三行 且財(帛)〔幣〕之省, 景祐、殿本都作「幣」。

  三九八九頁 五行 切皆銅沓(冒)黃金塗, 景祐本無「冒」字。王念孫說「冒」字涉注文而衍。

  三九九三頁 七行 常紿我言從(宮中)〔中宮〕來, 景祐、殿、局本都作「中宮」,此誤倒。

  三九九六頁 三行 (比)〔此〕朕不當所得赦也。 殿本作「此」。王先謙說作「此」是。

  四00三頁 一行 (始祖)〔祖,始〕也。 景祐、殿本都作「祖始」。王先謙說作「祖始」是。

  四00六頁 六行 服、(虔)〔蘇〕誤也。 景祐、殿本都作「蘇」,此誤。

  四00八頁 三行 〔平帝〕年二歲, 景祐、殿本都有「平帝」二字。

  四0一0頁 二行 迎皇后於安漢公第。〔三〕宮、豐、歆授皇后璽紱, 注〔三〕原在「宮」字下, 顏以「宮」與「第」連文。董教增說此當以「第」為句,「宮」字連下「豐歆」讀,顏說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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