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史汉书资治通鉴我的字典
《汉书》班固
目录首卷上一卷下一卷末卷
卷九十九 列传六十九 王莽

  王莽字巨君,孝元皇后之弟子也。元后父及兄弟皆以元、成世封侯,居位輔政,家凡九侯、五大司馬,語在元后傳。〔一〕唯莽父曼蚤死,不侯。〔二〕莽群兄弟皆將軍五侯子,乘時侈靡,〔三〕以輿馬聲色佚游相高,〔四〕莽獨孤貧,因折節為恭儉。受禮經,師事沛郡陳參,勤身博學,被服如儒生。〔五〕事母及寡嫂,養孤兄子,行甚敕備。〔六〕又外交英俊,內事諸父,曲有禮意。陽朔中,世父大將軍鳳病,〔七〕莽侍疾,親嘗藥,亂首垢面,不解衣帶連月。鳳且死,以託太后及帝,拜為黃門郎,遷射聲校尉。

  〔一〕 師古曰:「外戚傳言十侯,此云九侯,以鳳本嗣禁為侯。」

  〔二〕 師古曰:「蚤,古早字。」

  〔三〕 師古曰:「乘,因也,因貴戚之時。」

  〔四〕 師古曰:「佚字與逸同。」

  〔五〕 師古曰:「被音皮義反。」

  〔六〕 師古曰:「敕,整也。」

  〔七〕 師古曰:「謂伯父也,以居長嫡而繼統也。」

  久之,叔父成都侯商上書,願分戶邑以封莽,及長樂少府戴崇、侍中金涉、胡騎校尉箕閎、上谷都尉陽並、中郎陳湯,皆當世名士,咸為莽言,上由是賢莽。永始元年,封莽為新都侯,國南陽新野之都鄉,千五百戶。遷騎都尉光祿大夫侍中,宿衛謹敕,爵位益尊,節操愈謙。散輿馬衣裘,振施賓客,〔一〕家無所餘。收贍名士,交結將相卿大夫甚眾。故在位更推薦之,〔二〕游者為之談說,虛譽隆洽,傾其諸父矣。敢為激發之行,處之不慚恧。〔三〕

  〔一〕 師古曰:「振,舉也。」

  〔二〕 師古曰:「更音工衡反。」

  〔三〕 師古曰:「激,急動也。恧,愧也。激音工歷反。恧音女六反。」

  莽兄永為諸曹,蚤死,有子光,莽使學博士門下。莽休沐出,振車騎,〔一〕奉羊酒,勞遺其師,恩施下竟同學。〔二〕諸生縱觀,長老嘆息。光年小於莽子宇,莽使同日內婦,賓客滿堂。須臾,一人言太夫人苦某痛,當飲某藥,比客罷者數起焉。〔三〕(為)〔嘗〕私買侍婢,昆弟或頗聞知,莽因曰:「後將軍朱子元無子,〔四〕莽聞此兒種宜子,〔五〕為買之。」即日以婢奉子元。其匿情求名如此。

  〔一〕 師古曰:「振,整也。一曰,振,張起也。」

  〔二〕 師古曰:「竟,周遍也。」

  〔三〕 師古曰:「比音必寐反。數音所角反。」

  〔四〕 師古曰:「謂朱博。」

  〔五〕 師古曰:「此兒謂所買婢也。」

  是時,太后姊子淳于長以材能為九卿,先進在莽右。〔一〕莽陰求其罪過,因大司馬曲陽侯根白之,長伏誅,莽以獲忠直,語在長傳。根因乞骸骨,薦莽自代,上遂擢為大司馬。是歲,綏和元年也,年三十八矣。莽既拔出同列,繼四父而輔政,〔二〕欲令名譽過前人,遂克己不倦,聘諸賢良以為掾史,賞賜邑錢悉以享士,愈為儉約。母病,公卿列侯遣夫人問疾,莽妻迎之,衣不曳地,布蔽膝。見之者以為僮使,問知其夫人,皆驚。

  〔一〕 師古曰:「名位居其右。右,前也。」

  〔二〕 師古曰:「鳳、商、音、根四人皆為大司馬,而莽之諸父也。」

  輔政歲餘,成帝崩,哀帝即位,尊皇太后為太皇太后。太后詔莽就第,避帝外家。莽上疏乞骸骨,哀帝遣尚書令詔莽曰:「先帝委政於君而棄群臣,朕得奉宗廟,誠嘉與君同心合意。今君移病求退〔一〕,以著朕之不能奉順先帝之意,〔二〕朕甚悲傷焉。已詔尚書待君奏事。」又遣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左將軍師丹、衛尉傅喜白太后曰:「皇帝聞太后詔,甚悲。大司馬即不起,皇帝即不敢聽政。」太后復令莽視事。

  〔一〕 師古曰:「移書言病也。一曰,以病而移居也。」

  〔二〕 師古曰:「著,明也。」

  時哀帝祖母定陶傅太后、母丁姬在,高昌侯董宏上書言:「春秋之義,母以子貴,丁姬宜上尊號。」莽與師丹共劾宏誤朝不道,語在丹傳。後日,未央宮置酒,內者令為傅太后張幄,坐於太皇太后坐旁。〔一〕莽案行,責內者令曰:「定陶太后藩妾,何以得與至尊並!」徹去,更設坐。傅太后聞之,大怒,不肯會,重怨恚莽。〔二〕莽復乞骸骨,哀帝賜莽黃金五百斤,安車駟馬,罷就第。公卿大夫多稱之者,上乃加恩寵,置使家,中黃門〔三〕十日一賜餐。下詔曰:「新都侯莽憂勞國家,執義堅固,朕庶幾與為治。太皇太后詔莽就第,朕甚閔焉。其以黃郵聚戶三百五十益封莽,〔四〕位特進,給事中,朝朔望見禮如三公,〔五〕車駕乘綠車從。」〔六〕後二歲,傅太后、丁姬皆稱尊號,丞相朱博奏:「莽前不廣尊尊之義,抑貶尊號,虧損孝道,當伏顯戮,幸蒙赦令,不宜有爵土,請免為庶人。」上曰:「以莽與太皇太后有屬,勿免,遣就國。」

  〔一〕 師古曰:「坐,並音材臥反。」

  〔二〕 師古曰:「會謂至置酒所也。重音直用反。」

  〔三〕 蘇林曰:「使黃門在其家中為使令。」

  〔四〕 服虔曰:「黃郵在南陽棘陽縣。」

  〔五〕 師古曰:「見天子之禮也。見音胡電反。」

  〔六〕 師古曰:「綠車,皇孫之車,天子出行,令莽乘之以從,所以寵也。」

  莽杜門自守,其中子獲殺奴,〔一〕莽切責獲,令自殺。在國三歲,吏上書冤訟莽者以百數。〔二〕元壽元年,日食,賢良周護、宋崇等對策深頌莽功德,上於是徵莽。

  〔一〕 師古曰:「獲者,莽子之名也。今書本有作護字者,流俗所改耳。」

  〔二〕 師古曰:「言其合管朝政,不當就國也。」

  始莽就國,南陽太守以莽貴重,選門下掾宛孔休守新都相。〔一〕休謁見莽,莽盡禮自納,休亦聞其名,與相答。後莽疾,休候之,莽緣恩意,進其玉具寶劍,欲以為好。〔二〕休不肯受,莽因曰:「誠見君面有瘢,〔三〕美玉可以滅瘢,欲獻其瑑耳。」即解其瑑〔四〕,休復辭讓。莽曰:「君嫌其賈邪?」〔五〕遂椎碎之,〔六〕自裹以進休,休乃受。及莽徵去,欲見休,休稱疾不見。

  〔一〕 師古曰:「姓孔名休,宛縣人。」

  〔二〕 師古曰:「結歡好也,音呼到反。」

  〔三〕 師古曰:「瘢,創痕也。痕音下恩反。」

  〔四〕 服虔曰:「瑑音衛。」蘇林曰:「劍鼻也。」師古曰:「瑑字本作,從王彘聲,後轉寫者訛也。瑑自雕瑑字耳,音(彖)〔篆〕也。」

  〔五〕 師古曰:「賈讀曰價,言其所有價直也。」

  〔六〕 師古曰:「椎音直追反,其字從木。」

  莽還京師歲餘,哀帝崩,無子,而傅太后、丁太后皆先薨,太皇太后即日駕之未央宮收取璽綬,遣使者馳召莽。詔尚書,諸發兵符節,百官奏事,中黃門、期門兵皆屬莽。莽白:「大司馬高安侯董賢年少,不合眾心,收印綬。」賢即日自殺。太后詔公卿舉可大司馬者,大司徒孔光,大司空彭宣舉莽,前將軍何武、後將軍公孫祿互相舉。太后拜莽為大司馬,與議立嗣。安陽侯王舜莽之從弟,其人修飭〔一〕,太后所信愛也,莽白以舜為車騎將軍,使迎中山王奉成帝後,是為孝平皇帝。帝年九歲,太后臨朝稱制,委政於莽。莽白趙氏前害皇子,傅氏驕僭,遂廢孝成趙皇后、孝哀傅皇后,皆令自殺,語在外戚傳。

  〔一〕 師古曰:「飭讀與敕同。敕,整也。」

  莽以大司徒孔光名儒,相三主,太后所敬,天下信之,於是盛尊事光,引光女婿甄邯為侍中奉車都尉。諸哀帝外戚及大臣居位素所不說者,〔一〕莽皆傅致其罪,〔二〕為請奏,令邯持與光。光素畏慎,不敢不上之,莽白太后,輒可其奏。於是前將軍何武、後將軍公孫祿坐互相舉免,丁、傅及董賢親屬皆免官爵,徙遠方。紅陽侯立太后親弟,雖不居位,莽以諸父內敬憚之,畏立從容言太后,令己不得肆意,〔三〕乃復令光奏立舊惡:「前知定陵侯淳于長犯大逆罪,多受其賂,為言誤朝;〔四〕後白以官婢楊寄私子為皇子,眾言曰呂氏、少帝復出,紛紛為天下所疑,難以示來世,成襁褓之功。請遣立就國。」太后不聽。莽曰:「今漢家衰,比世無嗣,〔五〕太后獨代幼主統政,誠可畏懼,力用公正先天下,尚恐不從,〔六〕今以私恩逆大臣議如此,群下傾邪,亂從此起!宜可且遣就國,安後復徵召之。」〔七〕太后不得已,遣立就國。莽之所以脅持上下,皆此類也。

  〔一〕 師古曰:「說讀曰悅。」

  〔二〕 師古曰:「傅讀曰附。附益而引致之令入罪。」

  〔三〕 師古曰:「肆,放也,」

  〔四〕 師古曰:「妄稱譽之,誤惑朝廷也。」

  〔五〕 師古曰:「比,頻也。」

  〔六〕 師古曰:「力,勉力。」

  〔七〕 師古曰:「安猶徐也。」

  於是附順者拔擢,忤恨者誅滅。王舜、王邑為腹心,甄豐、甄邯主擊斷,平晏領機事,劉歆典文章,孫建為爪牙。豐子尋、歆子棻、〔一〕涿郡崔發、南陽陳崇皆以材能幸於莽。莽色厲而言方,〔二〕欲有所為,微見風采,〔三〕黨與承其指意而顯奏之,莽稽首涕泣,固推讓焉,上以惑太后,下用示信於眾庶。

  〔一〕 師古曰:「棻或作〈暂缺F56D〉字,音扶云反。」

  〔二〕 師古曰:「外示凜厲之色,而假為方直之言。」

  〔三〕 師古曰:「見音胡電反。」

  始,風益州令塞外蠻夷獻白雉,〔一〕元始元年正月,莽白太后下詔,以白雉薦宗廟。群臣因奏言太后「委任大司馬莽定策安宗廟。故大司馬霍光有安宗廟之功,益封三萬戶,疇其爵邑,比蕭相國。莽宜如光故事。」太后問公卿曰:「誠以大司馬有大功當著之邪?〔二〕將以骨肉故欲異之也?」於是群臣乃盛陳「莽功德致周成白雉之瑞,千載同符。聖王之法,臣有大功則生有美號,故周公及身在而託號於周。莽有定國安漢家之大功,宜賜號曰安漢公,益戶,疇爵邑,上應古制,下準行事,以順天心。」太后詔尚書具其事。

  〔一〕 師古曰:「風讀曰諷。下皆類此。」

  〔二〕 師古曰:「著,明也。」

  莽上書言:「臣與孔光、王舜、甄豐、甄邯共定策,今願獨條光等功賞,寑置臣莽,勿隨輩列。」甄邯白太后下詔曰:「『無偏無黨,王道蕩蕩。』〔一〕屬有親者,義不得阿。君有安宗廟之功,不可以骨肉故蔽隱不揚。君其勿辭。」莽復上書讓。太后詔謁者引莽待殿東箱,莽稱疾不肯入。太后使尚書令恂詔之曰:「君以選故而辭以疾,〔二〕君任重,不可闕,以時亟起。」〔三〕莽遂固辭。太后復使長信太僕閎承制召莽,莽固稱疾。左右白太后,宜勿奪莽意,但條孔光等,莽乃肯起。太后下詔曰:「太傅博山侯光宿衛四世,世為傅相,忠孝仁篤,行義顯著,建議定策,益封萬戶,以光為太師,與四輔之政。〔四〕車騎將軍安陽侯舜積累仁孝,使迎中山王,折衝萬里,功德茂著,益封萬戶,以舜為太保。左將軍光祿勳豐宿衛三世,忠信仁篤,〔五〕使迎中山王,輔導共養,以安宗廟,〔六〕封豐為廣陽侯,食邑五千戶,以豐為少傅。皆授四輔之職,疇其爵邑,各賜第一區。侍中奉車都尉邯宿衛勤勞,建議定策,封邯為承陽侯,食邑二千四百戶。」〔七〕四人既受賞,莽尚未起,群臣復上言:「莽雖克讓,朝所宜章,以時加賞,明重元功,無使百僚元元失望。」太后乃下詔曰:「大司馬新都侯莽三世為三公,典周公之職,建萬世策,功(能)〔德〕為忠臣宗,化流海內,遠人慕義,越裳氏重譯獻白雉。其以召陵、新息二縣戶二萬八千益封莽,復其後嗣,疇其爵邑,〔八〕封功如蕭相國。以莽為太傅,幹四輔之事,號曰安漢公。以故蕭相國甲第為安漢公第,定著於令,傳之無窮。」

  〔一〕 師古曰:「尚書洪範之言也。蕩蕩,廣平之貌也。故引之。」

  〔二〕 師古曰:「選,善也。國家欲褒其善,加號疇邑,乃以疾辭。」

  〔三〕 師古曰:「亟,急也,音居力反。」

  〔四〕 師古曰:「與讀曰豫。」

  〔五〕 師古曰:「篤,厚也。」

  〔六〕 師古曰:「共音居用反。養音弋亮反。」

  〔七〕 師古曰:「承音蒸。」

  〔八〕 師古曰:「復音方目反。」

  於是莽為惶恐,不得已而起受策。策曰:「漢危無嗣,而公定之;四輔之職,三公之任,而公幹之;群僚眾位,而公宰之:功德茂著,宗廟以安,蓋白雉之瑞,周成象焉。〔一〕故賜嘉號曰安漢公,輔翼于帝,期於致平,〔二〕毋違朕意。」莽受太傅安漢公號,讓還益封疇爵邑事,云願須百姓家給,然後加賞。〔三〕群公復爭,太后詔曰:「公自期百姓家給,是以聽之。其令公奉、舍人、賞賜皆倍故。〔四〕百姓家給人足,大司徒、大司空以聞。」莽復讓不受,而建言宜立諸侯王後及高祖以來功臣子孫,大者封侯,或賜爵關內侯食邑,然後及諸在位,各有第序。上尊宗廟,增加禮樂;下惠士民鰥寡,恩澤之政無所不施。語在平紀。

  〔一〕 師古曰:「言莽致白雉之瑞,有周公相成王之象。」

  〔二〕 師古曰:「致太平。」

  〔三〕 師古曰:「給,足也。家給,家家自足。」

  〔四〕 師古曰:「奉,所食之奉也。舍人,私府吏員也。倍故,數多於(人)〔故〕各一倍也。奉音扶用反。」

  莽既說眾庶,〔一〕又欲專斷,知太后猒政,乃風公卿〔二〕奏言:「往者,吏以功次遷至二千石,及州部所舉茂材異等吏,率多不稱,宜皆見安漢公。又太后不宜親省小事。」令太后下詔曰:「皇帝幼年,朕且統政,比加元服。〔三〕今眾事煩碎,朕春秋高,精氣不堪,殆非所以安躬體而育養皇帝者也。故選忠賢,立四輔,群下勸職,永以康寧。孔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而不與焉!』〔四〕自今以來,(非)〔惟〕封爵乃以聞。他事,安漢公、四輔平決。州牧、二千石及茂材吏初除奏事者,輒引入至近署對安漢公,考故官,問新職,以知其稱否。」於是莽人人延問,致密恩意,厚加贈送,其不合指,顯奏免之,權與人主侔矣。

  〔一〕 師古曰:「說讀曰悅。」

  〔二〕 師古曰:「風讀曰諷。」

  〔三〕 師古曰:「比至平帝加元服以來,太后且統政也。比音必寐反。」

  〔四〕 師古曰:「論語載孔子之言也。巍巍,高貌也。言舜禹之治天下,委任賢臣以成其功,而不身親其事也。與讀曰豫。」

  莽欲以虛名說太后,〔一〕白言「親承前孝哀丁、傅奢侈之後,百姓未贍者多,太后宜且衣繒練,頗損膳,以視天下。」〔二〕莽因上書,願出錢百萬,獻田三十頃,付大司農助給貧民。於是公卿皆慕效焉。莽帥群臣奏言:「陛下春秋尊,久衣重練,減御膳,誠非所以輔精氣,育皇帝,安宗廟也。臣莽數叩頭省戶下,白爭未見許。今幸賴陛下德澤,間者風雨時,甘露降,神芝生,蓂莢、朱草、嘉禾,休徵同時並至。〔三〕臣莽等不勝大願,願陛下愛精休神,闊略思慮,〔四〕遵帝王之常服,復太官之法膳,使臣子各得盡驩心,備共養。惟哀省察!」莽又令太后下詔曰:「蓋聞母后之義,思不出乎門閾。〔五〕國不蒙佑,皇帝年在襁褓,未任親政,戰戰兢兢,懼於宗廟之不安。國家之大綱,微朕孰當統之?〔六〕是以孔子見南子,周公居攝,蓋權時也。〔七〕勤身極思,憂勞未綏,故國奢則視之以儉〔八〕,矯枉者過其正,而朕不身帥,將謂天下何!夙夜夢想,五穀豐孰,百姓家給,比皇帝加元服,委政而授焉。〔九〕今誠未皇于輕靡而備味,〔一0〕庶幾與百僚有成,其勗之哉!」〔一一〕每有水旱,莽輒素食,〔一二〕左右以白。太后遣使者詔莽曰:「聞公菜食,憂民深矣。今秋幸孰,公勤於職,以時食肉,愛身為國。」

  〔一〕 師古曰:「說讀曰悅。」

  〔二〕 師古曰:「繒練謂帛無文者。視讀曰示。」

  〔三〕 師古曰:「休,美也。徵,證也。」

  〔四〕 師古曰:「闊,寬也。略,簡也。」

  〔五〕 師古曰:「閾,門橛也,音域。」

  〔六〕 師古曰:「微,無也。」

  〔七〕 師古曰:「南子,衛靈公夫人。孔子欲說靈公以治道,故見南子也。」

  〔八〕 師古曰:「視讀曰示。」

  〔九〕 師古曰:「比音必寐反。」

  〔一0〕師古曰:「皇,暇也。靡,細也。」

  〔一一〕師古曰:「勗,勉也。」

  〔一二〕師古曰:「素食即菜食也,解在霍光傳。」

  莽念中國已平,唯四夷未有異,乃遣使者齎黃金幣帛,重賂匈奴單于,使上書言:「聞中國譏二名,故名囊知牙斯今更名知,慕從聖制。」又遣王昭君女須卜居次入侍。所以誑耀媚事太后,下至旁側長御,方故萬端。

  莽既尊重,欲以女配帝為皇后,以固其權,奏言:「皇帝即位三年,長秋宮未建,液廷媵未充。〔一〕乃者,國家之難,本從亡嗣,配取不正。請考論五經,定取禮,〔二〕正十二女之義,以廣繼嗣。博采二王後及周公孔子世列侯在長安者適子女。」〔三〕事下有司,上眾女名,王氏女多在選中者。莽恐其與己女爭,即上言:「身亡德,子材下,不宜與眾女並采。」太后以為至誠,乃下詔曰:「王氏女,朕之外家,其勿采。」庶民、諸生、郎吏以上守闕上書者日千餘人,公卿大夫或詣廷中,或伏省戶下,咸言:「明詔聖德巍巍如彼,安漢公盛勳堂堂若此,今當立后,獨奈何廢公女?天下安所歸命!願得公女為天下母。」莽遣長史以下分部曉止公卿及諸生,〔四〕而上書者愈甚。太后不得已,聽公卿采莽女。莽復自白:「宜博選眾女。」公卿爭曰:「不宜采諸女以貳正統。」〔五〕莽白:「願見女。」太后遣長樂少府、宗正、尚書令納采見女,還奏言:「公女漸漬德化,有窈窕之容,〔六〕宜承(大)〔天〕序,奉祭祀。」有詔遣大司徒、大司空策告宗廟,雜加卜筮,皆曰:「兆遇金水王相,卦遇父母得位,〔七〕所謂『康強』之占,『逢吉』之符也。」信鄉侯佟上言:〔八〕「春秋,天子將娶於紀,則褒紀子稱侯,〔九〕安漢公國未稱古制。」〔一0〕事下有司,皆(白)〔曰〕:「古者天子封后父百里,尊而不臣,以重宗廟,孝之至也。佟言應禮,可許。請以新野田二萬五千六百頃益封莽,滿百里。」莽謝曰:「臣莽子女誠不足以配至尊,復聽眾議,益封臣莽。伏自惟念,得託肺腑,獲爵土,如使子女誠能奉稱聖德,臣莽國邑足以共朝貢,〔一一〕不須復加益地之寵。願歸所益。」太后許之。有司奏「故事,聘皇后黃金二萬斤,為錢二萬萬。」莽深辭讓,受四千萬,而以其三千三百萬予十一媵家。群臣復言:「今皇后受聘,踰群妾亡幾。」〔一二〕有詔,復益二千三百萬,合為三千萬。莽復以其千萬分予九族貧者。

  〔一〕 師古曰:「液與掖同音通用。」

  〔二〕 師古曰:「取皆讀曰娶。」

  〔三〕 師古曰:「適讀曰嫡。謂妻所生也。」

  〔四〕 師古曰:「分音扶問反。」

  〔五〕 師古曰:「〔言〕皇后之位當在莽女也。」

  〔六〕 師古曰:「窈窕,幽閑也。」

  〔七〕 孟康曰:「金水相生也。」張晏曰:「金王則水相也。遇父母,謂泰卦乾下坤上,天下於地,是配享之卦。」師古曰:「王音于放反。」

  〔八〕 師古曰:「王子侯表清河綱王子豹始封新鄉侯,傳爵至曾孫佟,王莽篡位賜姓王,即謂此也。而此傳作信鄉侯,古者新信同音故耳。佟音(從)〔徒〕冬反。」

  〔九〕 師古曰:「解在外戚恩澤侯表也。」

  〔一0〕師古曰:「稱,副也,音尺孕反。其下亦同。」

  〔一一〕師古曰:「共讀曰供。」

  〔一二〕師古曰:「亡幾,不多也。亡讀曰無。幾音居豈反。其下並同。」

  陳崇時為大司徒司直,與張敞孫竦相善。竦者博通士,為崇草奏,稱莽功德,〔一〕崇奏之,曰:

   〔一〕 師古曰:「草謂創立其文也。」

  竊見安漢公自初束脩,〔一〕值世俗隆奢麗之時,蒙兩宮厚骨肉之寵,〔二〕被諸父赫赫之光,〔三〕財饒勢足,亡所啎意〔四〕,然而折節行仁,克心履禮,拂世矯俗,確然特立;〔五〕惡衣惡食,陋車駑馬,妃匹無二,閨門之內,孝友之德,眾莫不聞;清靜樂道,溫良下士,〔六〕惠于故舊,篤于師友。孔子曰「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七〕公之謂矣。

  〔一〕 師古曰:「束脩謂初學官之時。」

  〔二〕 師古曰:「兩宮謂成帝及太后。」

  〔三〕 師古曰:「被音皮義反。」

  〔四〕 師古曰:「啎,逆也,無人能逆其意也。啎音五故反。」

  〔五〕 師古曰:「拂,違也。矯,正也。拂音佛。」

  〔六〕 師古曰:「下音胡嫁反。」

  〔七〕 師古曰:「論語子貢問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孔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

  及為侍中,故定陵侯淳于長有大逆罪,公不敢私,建白誅討。〔一〕周公誅管蔡,季子鴆叔牙,〔二〕公之謂矣。

  〔一〕 師古曰:「首言其事也。」

  〔二〕 師古曰:「解並在前。」

  是以孝成皇帝命公大司馬,委以國統。孝哀即位,高昌侯董宏希指求美,造作二統,〔一〕公手劾之,以定大綱。建白定陶太后不宜在乘輿幄坐,〔二〕以明國體。詩曰「柔亦不茹,剛亦不吐,不侮鰥寡,不畏強圉」,〔三〕公之謂矣。

  〔一〕 晉灼曰:「欲令丁姬為帝太后也。」

  〔二〕 師古曰:「坐音才臥反。」

  〔三〕 師古曰:「大雅蒸人之詩,美仲山甫之德。茹,食也。強圉,強梁圉扞也。」

  深執謙退,推誠讓位。定陶太后欲立僭號,憚彼面刺幄坐之義,佞惑之雄,朱博之疇,懲此長、宏手劾之事,上下壹心,讒賊交亂,詭辟制度,遂成篡號,〔一〕斥逐仁賢,誅殘戚屬,而公被胥、原之訴,遠去就國,〔二〕朝政崩壞,綱紀廢弛,危亡之禍,不隧如髮。〔三〕詩云「人之云亡,邦國殄悴」,〔四〕公之謂矣。

  〔一〕 師古曰:「詭,違也。辟讀曰僻。」

  〔二〕 應劭曰:「胥、原,子胥、屈原也。」師古曰:「遠去朝廷,而就其侯國。」

  〔三〕 師古曰:「弛,解也,音式爾反。隧音直類反。」

  〔四〕 師古曰:「大雅瞻仰之詩也。殄,盡也。悴,病也。言為政不善,賢人奔亡矣,天下邦國盡困病也。顇與(萃)〔悴〕同,音才醉反。」

  當此之時,宮亡儲主,董賢據重,加以傅氏有女之援,〔一〕皆自知得罪天下,結讎中山,〔二〕則必同憂,斷金相翼,〔三〕藉假遺詔,頻用賞誅,先除所憚,急引所附,遂誣往冤,更徵遠屬,事勢張見,其不難矣!〔四〕賴公立入,即時退賢,及其黨親。當此之時,公運獨見之明,奮亡前之威,〔五〕盱衡厲色,振揚武怒〔六〕,乘其未堅,厭其未發,〔七〕震起機動,敵人摧折,雖有賁育不及持刺,〔八〕雖有樗里不及回知,〔九〕雖有鬼谷不及造次,〔一0〕是故董賢喪其魂魄,遂自絞殺。人不還踵,日不移晷,〔一一〕霍然四除,更為寧朝。非陛下莫引立公,非公莫克此禍。詩云「惟師尚父,時惟鷹揚,亮彼武王」,〔一二〕孔子曰「敏則有功」,〔一三〕公之謂矣。

  〔一〕 師古曰:「謂哀帝傅皇后。」

  〔二〕 張晏曰:「傅太后譖中山馮太后,陷以祝詛之罪。」

  〔三〕 師古曰:「引易繫辭『二人同心,其利斷金』。翼,助也。」

  〔四〕 師古曰:「言哀帝既崩,丁、傅、董賢欲稱遺詔,樹立黨親,共立幼王,以據國權也。遠屬,國之宗室疏遠者也。」

  〔五〕 師古曰:「無前謂無有敢當之者。」

  〔六〕 孟康曰:「眉上曰衡。盱衡,舉眉揚目也。」師古曰:「盱音許于反。」

  〔七〕 師古曰:「厭音一涉反。」

  〔八〕 師古曰:「孟賁、夏育皆古勇士也。持刺謂持兵(力)〔刃〕以刺。」

  〔九〕 師古曰:「樗里子名疾,秦惠王之弟也,為秦相,時人號曰智囊。」

  〔一0〕師古曰:「鬼谷先生,蘇秦之師,善談說。」

  〔一一〕師古曰:「還讀曰旋。晷,景也。言其速疾。」

  〔一二〕師古曰:「大雅大明之詩也。師尚父,太公也。亮,助也。言太公武毅,若鷹之飛揚,佐助武王以克殷也。」

  〔一三〕師古曰:「論語載孔子對子張之言也。敏,疾也。言應事速疾,乃能成功。」

  於是公乃白內故泗水相豐、斄令邯,〔一〕與大司徒光、車騎將軍舜建定社稷,奉節東迎,皆以功德受封益土,為國名臣。書曰「知人則哲」,〔二〕公之謂也。

  〔一〕 師古曰:「甄豐、甄邯也。斄讀曰邰。」

  〔二〕 師古曰:「虞書咎繇謨之辭也。哲,智也。」

  公卿咸歎公德,同盛公勳,皆以周公為比,〔一〕宜賜號安漢公,益封二縣,公皆不受。傳曰申包胥不受存楚之報,晏平仲不受輔齊之封,〔二〕孔子曰「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三〕公之謂也。

  〔一〕 師古曰:「比音必寐反。」

  〔二〕 師古曰:「申包胥,楚大夫也。吳師入郢,楚昭王出奔,包胥如秦乞師,秦出師以救楚。昭王反國欲賞,包胥辭曰:『吾為君也,非為身也。』遂不受。晏平仲,齊大夫晏嬰也,以道佐齊景公。景公欲封之,讓而不受。」

  〔三〕 師古曰:「論語載孔子之言也。解在董仲舒傳。」

  將為皇帝定立妃后,有司上名,公女為首,公深辭讓,迫不得已然後受詔。父子之親天性自然,欲其榮貴甚於為身,皇后之尊侔於天子,當時之會千載希有,然而公惟國家之統,揖大福之恩,〔一〕事事謙退,動而固辭。書曰「舜讓于德不嗣」,〔二〕公之謂矣。

  〔一〕 師古曰:「揖謂讓而不當也。」

  〔二〕 (書)〔師古〕曰:「虞書舜典之辭,言舜自讓德薄,不足以繼帝堯之事也。」

  自公受策,以至于今,斖斖翼翼,日新其德,〔一〕增修雅素以命下國,𢓭儉隆約以矯世俗,〔二〕割財損家以帥群下,彌躬執平以逮公卿,〔三〕教子尊學以隆國化。僮奴衣布,馬不秣穀,食飲之用,不過凡庶。詩云「溫溫恭人,如集于木」,〔四〕孔子曰「食無求飽,居無求安」,〔五〕公之謂矣。

  〔一〕 師古曰:「斖斖,勉也。翼翼,敬也。斖音武匪反。」

  〔二〕 師古曰:「𢓭,退也。矯,正也。𢓭音千旬反,其字從彳」

  〔三〕 師古曰:「彌讀與弭同。」

  〔四〕 師古曰:「小雅小宛之詩。溫溫,柔貌也。如集于木,恐墮墜耳。」

  〔五〕 師古曰:「論語載孔子之言也。謂君子好學樂道,故志不在安飽。」

  克身自約,糴食逮給,〔一〕物物卬市,日闋亡儲。〔二〕又上書歸孝哀皇帝所益封邑,入錢獻田,殫盡舊業,為眾倡始。〔三〕於是小大鄉和,承風從化,〔四〕外則王公列侯,內則帷幄侍御,翕然同時,各竭所有,或入金錢,或獻田畝,以振貧窮,收贍不足者。昔令尹子文朝不及夕,魯公儀子不茹園葵,〔五〕公之謂矣。

  〔一〕 師古曰:「纔得粗及僅足而已。」

  〔二〕 師古曰:「物物卬市,言其衣食所須皆買之於市,不自營作,而不奪工商利也。闋,盡也。日闋,言當日即盡,不蓄積也。卬音牛向反。闋音空穴反。」

  〔三〕 師古曰:「倡音尺尚反。」

  〔四〕 師古曰:「鄉讀曰嚮。」

  〔五〕 張晏曰:「令尹子文自毀其家以紓楚國之難,仕而逃祿,朝不及夕也。」師古曰:「子文,楚令尹鬥穀於菟也。公儀子,魯國相公儀休也,拔其園葵,不奪園夫之利。食菜曰茹,音人諸反。」

  開門延士,下及白屋,〔一〕婁省朝政,綜管眾治,〔二〕親見牧守以下,考跡雅素,審知白黑。詩云「夙夜匪解,以事一人」,〔三〕易曰「終日乾乾,夕惕若厲」,〔四〕公之謂矣。

  〔一〕 師古曰:「白屋,謂庶人以白茅覆屋者也。」

  〔二〕 師古曰:「婁,古屢字。」

  〔三〕 師古曰:「大雅烝人之詩也。一人,天子也。解讀曰懈。」

  〔四〕 師古曰:「乾卦九三爻辭也。乾乾,自強之意。惕,懼也。厲,病也。」

  比三世為三公,再奉送大行,〔一〕秉冢宰職,填安國家,〔二〕四海輻(奏)〔湊〕,靡不得所。書曰「納于大麓,列風雷雨不迷」,〔三〕公之謂矣。

  〔一〕 師古曰:「比,頻也。」

  〔二〕 師古曰:「填音竹刃反。」

  〔三〕 師古曰:「虞書舜典敘舜之德。麓,錄也。言堯使舜大錄萬機之政。一曰,山足曰麓。言有聖德,雖遇風雷不迷惑也。」

  此皆上世之所鮮,禹稷之所難,〔一〕而公包其終始,一以貫之,可謂備矣!〔二〕是以三年之間,化行如神,嘉瑞疊累,豈非陛下知人之效,得賢之致哉!故非獨君之受命也,臣之生亦不虛矣。是以伯禹錫玄圭,周公受郊祀,〔三〕蓋以達天之使,不敢擅天之功也。〔四〕揆公德行,為天下紀;〔五〕觀公功勳,為萬世基。基成而賞不配,紀立而褒不副,〔六〕誠非所以厚國家,順天心也。

  〔一〕 師古曰:「鮮音先踐反。」

  〔二〕 師古曰:「論語稱孔子謂曾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謂忠恕。」

  〔三〕 師古曰:「尚書禹貢云『禹錫玄圭,告厥成功』,言賞治水功成也。禮記明堂位曰:『成王幼弱,周公踐天子之位以治天下。七年,乃致政於成王。成王以周公為有勳勞於天下,封周公於曲阜,地方七百里,革車千乘,命魯公世世祀周公以天子禮樂。是以魯君孟春乘大路,旂十有二旒,日月之章,祀帝于郊,配以后稷,天子之禮也。』」

  〔四〕 師古曰:「言天降賢材以助王者,王者當申達其用,而不敢自專。」

  〔五〕 師古曰:「揆,度也。紀,理也。」

  〔六〕 師古曰:「配,對也。」

  高皇帝褒賞元功,相國蕭何邑戶既倍,又蒙殊禮,奏事不名,入殿不趨,封其親屬十有餘人。樂善無厭,班賞亡遴,〔一〕苟有一策,即必爵之,是故公孫戎位在充郎,選繇旄頭,壹明樊噲,封二千戶。〔二〕孝文皇帝褒賞絳侯,益封萬戶,賜黃金五千斤。孝武皇帝卹錄軍功,裂三萬戶以封衛青,青子三人,或在繈褓,皆為通侯。孝宣皇帝顯著霍光,增戶命疇,封者三人,延及兄孫。夫絳侯即因漢藩之固,杖朱虛之鯁,依諸將之遞,據相扶之勢,其事雖醜,要不能遂。〔三〕霍光即席常任之重,乘大勝之威,未嘗遭時不行,陷假離朝,〔四〕朝之執事,亡非同類,割斷歷久,統政曠世,雖曰有功,所因亦易,然猶有計策不審過徵之累。〔五〕及至青、戎,摽末之功,〔六〕一言之勞,然猶皆蒙丘山之賞。課功絳、霍,造之與因也;比於青、戎,地之與天也。而公又有宰治之效,乃當上與伯禹、周公等盛齊隆,兼其褒賞,豈特與若云者同日而論哉?〔七〕然曾不得蒙青等之厚,臣誠惑之!

  〔一〕 師古曰:「遴與[4037061540]同。」

  〔二〕 孟康曰:「公孫戎奴也,高帝時為旄頭郎。」晉灼曰:「楚漢春秋上東圍項羽,聞樊噲反,旄頭公孫戎明之,卒不反,封戎二千戶。」師古曰:「此公孫戎耳,非戎奴也。戎奴自武帝時人,孟說誤矣。繇讀與由同。」

  〔三〕 李奇曰:「言勃之功不遂,而霍光據席常任也。」晉灼曰:「醜,眾也。言勃欲誅諸呂,其事雖眾,要不能以呂后在時而遂意也。」師古曰:「二說皆非也。遞,繞也,謂相圍繞也。言絳侯之時,漢家外有藩屏盤石之固,內有朱虛骨鯁之強,諸將同心圍繞扶翼,呂氏之黨雖欲作亂,心懷醜惡,事必不成。言勃之功不足多也。遞音帶。」

  〔四〕 服虔曰:「言光未嘗陷假不遇,而離去朝也。莽嘗退就國,是陷假也。」師古曰:「假,升也。陷假者,被陷害而去所升之位也。」

  〔五〕 師古曰:「光誤徵昌邑王,不得其人也。累音力瑞反。」

  〔六〕 服虔曰:「摽音刀末之摽。謂衛青、公孫戎也。」師古曰:「摽音匹遙反。」

  〔七〕 師古曰:「若云,謂若向者所云絳、霍、青、戎也。」

  臣聞功亡原者賞不限,德亡首者褒不檢。〔一〕是故成王之(與)〔於〕周公也,度百里之限,〔二〕越九錫之檢,開七百里之宇,〔三〕兼商、奄之民,〔四〕賜以附庸殷民六族,〔五〕大路大旂,〔六〕封父之繁弱,夏后之璜,〔七〕祝宗卜史,〔八〕備物典策,〔九〕官司彝器,〔一0〕白牡之牲,〔一一〕郊望之禮。〔一二〕王曰:「叔父,建爾元子。」〔一三〕子父俱延拜而受之。〔一四〕可謂不檢亡原者矣。非特止此,六子皆封。〔一五〕詩曰:「亡言不讎,亡德不報。」〔一六〕報當如之,不如非報也。〔一七〕近觀行事,高祖之約非劉氏不王,然而番君得王長沙,下詔稱忠,定著於令,〔一八〕明有大信不拘於制也。春秋晉悼公用魏絳之策,諸夏服從。鄭伯獻樂,悼公於是以半賜之。絳深辭讓,晉侯曰:「微子,寡人不能濟河。夫賞,國之典,不可廢也。子其受之。」魏絳於是有金石之樂,春秋善之,〔一九〕取其臣竭忠以辭功,君知臣以遂賞也。今陛下既知公有周公功德,不行成王之褒賞,遂聽公之固辭,不顧春秋之明義,則民臣何稱,萬世何述?誠非所以為國也。臣愚以為宜恢公國,令如周公,〔二0〕建立公子,令如伯禽。所賜之品,亦皆如之。諸子之封,皆如六子。即群下較然輸忠,黎庶昭然感德。〔二一〕臣誠輸忠,民誠感德,則於王事何有?〔二二〕唯陛下深惟祖宗之重,敬畏上天之戒,儀形虞、周之盛,〔二三〕敕盡伯禽之賜,無遴周公之報,〔二四〕(今)〔令〕天法有設,後世有祖,〔二五〕天下幸甚!

  〔一〕 師古曰:「無原,謂不可測其本原也。無首,謂無出其上者也。檢,局也。」

  〔二〕 師古曰:「度亦踰越也。」

  〔三〕 師古曰:「解並在前也。」

  〔四〕 師古曰:「商、奄,二國名。」

  〔五〕 師古曰:「謂條氏、徐氏、蕭氏、索氏、長勺氏、尾勺氏也。」

  〔六〕 師古曰:「解已在前也。」

  〔七〕 師古曰:「封父,古諸侯也。繁弱,大弓名也。半璧曰璜。父讀曰甫。」

  〔八〕 師古曰:「太祝、太宗、太卜、太史,凡四官。」

  〔九〕 師古曰:「既有備物,而加之策書也。一曰,典策,春秋之制也。」

  〔一0〕師古曰:「官司,百官也。彝器,常用之器也。一曰,彝,祭宗廟酒器也。周禮有六彝。彝,法也,言器有所法象之貌耳。」

  〔一一〕師古曰:「明堂位曰『季夏六月,以禘禮祀周公於太廟,牲用白牡』。」

  〔一二〕師古曰:「郊即(上祀)〔祀上〕帝於郊也。望謂望山川而祭之也。」

  〔一三〕師古曰:「魯頌閟宮之詩曰:『王曰叔父,建爾元子,俾侯于魯。』謂命周公以封伯禽為魯公也。」

  〔一四〕師古曰:「謂周公拜前,魯公拜後。」

  〔一五〕師古曰:「周公六子,伯禽之弟也。」

  〔一六〕師古曰:「大雅抑之詩也。讎,用也。有善言則用之,有德者必報之。一曰,讎,對也。賞當其言也。」

  〔一七〕服虔曰:「報賞當如其德,不如德者,非報也。」

  〔一八〕師古曰:「謂吳芮也。解在芮傳。番音蒲河反。」

  〔一九〕師古曰:「事見左傳襄十一年。微,無也。」

  〔二0〕師古曰:「恢,大也。」

  〔二一〕師古曰:「較,明貌也。」

  〔二二〕師古曰:「言臻其極無闕遺。」

  〔二三〕師古曰:「儀形謂則而象之。」

  〔二四〕師古曰:「敕,備也。遴與[4037061540]同。」

  〔二五〕師古曰:「祖,始也。以此為法之始。」

  太后以視群公,〔一〕群公方議其事,會呂寬事起。

  〔一〕 師古曰:「視讀曰示。」

  初,莽欲擅權,白太后:「前哀帝立,背恩義,自貴外家丁、傅,撓亂國家,幾危社稷。〔一〕今帝以幼年復奉大宗,為成帝後,宜明一統之義,以戒前事,為後代法。」於是遣甄豐奉璽綬,即拜帝母衛姬為中山孝王后,賜帝舅衛寶、寶弟玄爵關內侯,皆留中山,不得至京師。莽子宇,非莽隔絕衛氏,恐帝長大後見怨。宇即私遣人與寶等通書,教令帝母上書求入。語在衛后傳。莽不聽。宇與師吳章及婦兄呂寬議其故,章以為莽不可諫,而好鬼神,可為變怪以驚懼之,章因推類說令歸政於衛氏。宇即使寬夜持血灑莽第,門吏發覺之,莽執宇送獄,飲藥死。宇妻焉懷子,〔二〕繫獄,須產子已,殺之。〔三〕莽奏言:「宇為呂寬等所詿誤,流言惑眾,(惡)與管蔡同罪,臣不敢隱,其誅。」甄邯等白太后下詔曰:「夫唐堯有丹朱,周文王有管蔡,此皆上聖亡奈下愚子何,以其性不可移也。公居周公之位,輔成王之主,而行管蔡之誅,不以親親害尊尊,朕甚嘉之。昔周公誅四國之後,大化乃成,至於刑錯。〔四〕公其專意翼國,期於致平。」〔五〕莽因是誅滅衛氏,窮治呂寬之獄,連引郡國豪桀素非議己者,內及敬武公主、〔六〕梁王立、紅陽侯立、平阿侯仁,使者迫守,皆自殺。死者以百數,海內震焉。大司馬護軍褒奏言:「安漢公遭子宇陷於管蔡之辜,子愛至深,為帝室故不敢顧私。惟宇遭罪,喟然憤發作書八篇,以戒子孫。宜班郡國,令學官以教授。」事下群公,請令天下吏能誦公戒者,以著官簿,比孝經。〔七〕

  〔一〕 師古曰:「撓,擾也,音火高反。幾音巨依反。」

  〔二〕 師古曰:「焉,其名。」

  〔三〕 師古曰:「須,待也。」

  〔四〕 師古曰:「四國謂三監及淮夷耳。」

  〔五〕 師古曰:「翼,助也。」

  〔六〕 師古曰:「元帝女弟也。」

  〔七〕 師古曰:「著官簿,言用之得選舉也。」

  四年春,郊祀高祖以配天,宗祀孝文皇帝以配上帝。四月丁未,莽女立為皇后,大赦天下。遣大司徒司直陳崇等八人分行天下,覽觀風俗。〔一〕

  〔一〕 師古曰:「行音下更反。」

  太保舜等奏言:「春秋列功德之義,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唯至德大賢然後能之。其在人臣,則生有大賞,終為宗臣,殷之伊尹,周之周公是也。」及民上書者八千餘人,咸曰:「伊尹為阿衡,周公為太宰,周公享七子之封,有過上公之賞。宜如陳崇言。」章下有司,有司請「還前所益二縣及黃郵聚、新野田,采伊尹、周公稱號,加公為宰衡,位上公。掾史秩六百石。三公言事,稱『敢言之』。群吏毋得與公同名。出從期門二十人,羽林三十人,前後大車十乘。賜公太夫人號曰功顯君,食邑二千戶,黃金印赤韍。〔一〕封公子男二人,安為褒新侯,臨為賞都侯。加后聘三千七百萬,合為一萬萬,以明大禮。」太后臨前殿,親封拜。安漢公拜前,二子拜後,如周公故事。莽稽首辭讓,出奏封事,願獨受母號,還安、臨印韍及號位戶邑。事下太師光等,皆曰:「賞未足以直功,〔二〕謙約退讓,公之常節,終不可聽。」莽求見固讓。太后下詔曰:「公每見,叩頭流涕固辭,今移病,固當聽其讓,令視事邪?〔三〕將當遂行其賞,遣歸就第也?」光等曰:「安、臨親受印韍,策號通天,其義昭昭。黃郵、召陵、新野之田為入尤多,〔四〕皆止於公,公欲自損以成國化,宜可聽許。治平之化當以時成,宰衡之官不可世及。納徵錢,乃以尊皇后,非為公也。功顯君戶,止身不傳。褒新、賞都兩國合三千戶,甚少矣。忠臣之節,亦宜自屈,而信主上之義。〔五〕宜遣大司徒、大司空持節承制,詔公亟入視事。〔六〕詔尚書勿復受公之讓奏。」奏可。

  〔一〕 師古曰:「此韍,印之組也。」

  〔二〕 師古曰:「直,當也。」

  〔三〕 師古曰:「眡,古視字。」

  〔四〕 師古曰:「召讀邵。」

  〔五〕 師古曰:「信讀曰申。」

  〔六〕 師古曰:「亟,急也,音居力反。」

  莽乃起視事,上書言:「臣以元壽二年六月戊午倉卒之夜,以新都侯引入未央宮;庚申拜為大司馬,充三公位;元始元年正月丙辰拜為太傅,賜號安漢公,備四輔官;今年四月甲子復拜為宰衡,位上公。臣莽伏自惟,爵為新都侯,號為安漢公,官為宰衡、太傅、大司馬,爵貴號尊官重,一身蒙大寵者五,誠非鄙臣所能堪。據元始三年,天下歲已復,官屬宜皆置。〔一〕穀梁傳曰:『天子之宰,通于四海。』〔二〕臣愚以為,宰衡官以正百僚平海內為職,而無印信,名實不副。臣莽無兼官之材,今聖朝既過誤而用之,臣請御史刻宰衡印章曰『宰衡太傅大司馬印』,成,授臣莽,上太傅與大司馬之印。」太后詔曰:「可。韍如相國,〔三〕朕親臨授焉。」莽乃復以所益納徵錢千萬,遺與長樂長御奉共養者。〔四〕太保舜奏言:「天下聞公不受千乘之土,辭萬金之幣,散財施予千萬數,莫不鄉化。〔五〕蜀郡男子路建等輟訟慚怍而退,雖文王卻虞芮何以加!〔六〕宜報告天下。」奏可。宰衡出,從大車前後各十乘,直事尚書郎、侍御史、謁者、中黃門、期門羽林。〔七〕宰衡常持節,所止,謁者代持之。〔八〕宰衡掾史秩六百石,三公稱「敢言之」。

  〔一〕 如淳曰:「前時飢,省官職,今豐,宜復之也。」師古曰:「復音扶目反。」

  〔二〕 師古曰:「宰,治也。治眾事者,謂大臣也。」

  〔三〕 師古曰:「韍亦謂組也。」

  〔四〕 師古曰:「太后之長御也。共音居用反。養音弋亮反。」

  〔五〕 師古曰:「鄉讀曰嚮。」

  〔六〕 師古曰:「卻,退也。虞、芮,二國名也,並在河之東。二國之君相與爭田,久而不平,聞文王之德,乃往斷焉。入周之境,則耕者讓畔,行者讓路,乃相謂曰:『我小人也,不可以履君子之庭。』遂相讓,以其所爭為閑田而退。」

  〔七〕 師古曰:「自此以上,皆從宰衡出。」

  〔八〕 師古曰:「相代而持也。」

  是歲,莽奏起明堂、辟雍、靈臺,為學者築舍萬區,作市、常滿倉,制度甚盛。立樂經,益博士員,經各五人。徵天下通一藝教授十一人以上,及有逸禮、古書、毛詩、周官、爾雅、天文、圖讖、鍾律、月令、兵法、史篇文字,〔一〕通知其意者,皆詣公車。網羅天下異能之士,至者前後千數,皆令記說廷中,將令正乖繆,壹異說云。群臣奏言:「昔周公奉繼體之嗣,據上公之尊,然猶七年制度乃定。夫明堂、辟雍,墮廢千載莫能興,〔二〕今安漢公起于第家,輔翼陛下,四年于茲,功德爛然。〔三〕公以八月載生魄庚子〔四〕奉使,朝用書〔五〕臨賦營築,越若翊辛丑,〔六〕諸生、庶民大和會,十萬眾並集,平作二旬,大功畢成。〔七〕唐虞發舉,成周造業,誠亡以加。宰衡位宜在諸侯王上,賜以束帛加璧,大國乘車、安車各一,〔八〕驪馬二駟。」〔九〕詔曰:「可。其議九錫之法。」

  〔一〕 孟康曰:「史籀所作十五篇古文書也。」師古曰:「周宣王太史史籀所作大篆書也。籀音直救反。」

  〔二〕 師古曰:「墮,毀也,音火規反。」

  〔三〕 師古曰:「爛然,章明之貌。」

  〔四〕 師古曰:「載,始也。魄,月魄也。」

  〔五〕 孟康曰:「賦功役之書。」

  〔六〕 師古曰:「翊,明也。辛丑者,庚子之明日也。越,發語辭也。」

  〔七〕 師古曰:「平作,謂不促遽也。平字或作丕。丕亦大也。」

  〔八〕 服虔曰:「大國乘車,如大國王之乘車也。」

  〔九〕 師古曰:「驪馬,並駕也。」

  冬,大風吹長安城東門屋瓦且盡。

  五年正月,祫祭明堂,諸侯王二十八人,列侯百二十人,宗室子九百餘人,徵助祭。禮畢,封孝宣曾孫信等三十六人為列侯,餘皆益戶賜爵,金帛之賞各有數。是時,吏民以莽不受新野田而上書者前後四十八萬七千五百七十二人,及諸侯、王公、列侯、宗室見者皆叩頭言,宜亟加賞於安漢公。〔一〕於是莽上書曰:「臣以外屬,越次備位,未能奉稱。〔二〕伏念聖德純茂,承天當古,制禮以治民,作樂以移風,四海奔走,百蠻並轃,〔三〕辭去之日,莫不隕涕。非有款誠,豈可虛致?自諸侯王已下至於吏民,咸知臣莽上與陛下有葭莩之故,〔四〕又得典職,每歸功列德者,輒以臣莽為餘言。臣見諸侯面言事於前者,未嘗不流汗而慚愧也。雖性愚鄙,至誠自知,德薄位尊,力少任大,夙夜悼栗,常恐污辱聖朝。今天下治平,風俗齊同,百蠻率服,皆陛下聖德所自躬親,太師光、太保舜等輔政佐治,群卿大夫莫不忠良,故能以五年之間至致此焉。臣莽實無奇策異謀。奉承太后聖詔,宣之于下,不能得什一;受群賢之籌畫,而上以聞,不能得什伍。〔五〕當被無益之辜,所以敢且保首領須臾者,誠上休陛下餘光,而下依群公之故也。〔六〕陛下不忍眾言,輒下其章於議者。臣莽前欲立奏止,恐其遂不肯止。今大禮已行,助祭者畢辭,不勝至願,願諸章下議者皆寢勿上,使臣莽得盡力畢制禮作樂事。事成,以傳示天下,與海內平之。即有所間非,則臣莽當被詿上誤朝之罪;〔七〕如無他譴,得全命賜骸骨歸家,避賢者路,是臣之私願也。惟陛下哀憐財幸!」〔八〕甄邯等白太后,詔曰:「可。唯公功德光於天下,是以諸侯、王公、列侯、宗室、諸生、吏民翕然同辭,連守闕庭,故下其章。諸侯、宗室辭去之日,復見前重陳,〔九〕雖曉喻罷遣,猶不肯去。告以孟夏將行厥賞,莫不驩悅,稱萬歲而退。今公每見,輒流涕叩頭言願不受賞,賞即加不敢當位。方制作未定,事須公而決,故且聽公。制作畢成,群公以聞。究于前議,〔一0〕其九錫禮儀亟奏。」〔一一〕

  〔一〕 師古曰:「亟,急也。」

  〔二〕 師古曰:「稱音尺證反。」

  〔三〕 師古曰:「轃即臻字也。」

  〔四〕 師古曰:「葭,蘆也。莩者,其筩裏白皮也。言其輕薄而附著也,故以為喻。葭音加。莩音孚。」

  〔五〕 師古曰:「言皆不曉,又遺忘也。」

  〔六〕 師古曰:「休,庇廕也。」

  〔七〕 師古曰:「間音居莧反。」

  〔八〕 師古曰:「此財與裁同,通用。」

  〔九〕 師古曰:「重音直用反。」

  〔一0〕師古曰:「究,竟也。」

  〔一一〕師古曰:「亟,急也。」

  於是公卿大夫、博士、議郎、列侯(富平侯)張純等九百二人皆曰:「聖帝明王招賢勸能,德盛者位高,功大者賞厚。故宗臣有九命上公之尊,則有九錫登等之寵。〔一〕今九族親睦,百姓既章,萬國和協,黎民時雍,〔二〕聖瑞畢溱,太平已洽。〔三〕帝者之盛莫隆於唐虞,而陛下任之;忠臣茂功莫著於伊周,而宰衡配之。所謂異時而興,如合符者也。謹以六藝通義,經文所見,周官、禮記宜於今者,為九命之錫。〔四〕臣請命錫。」奏可。策曰:

  〔一〕 張晏曰:「宗臣有勳勞為上公,國所宗者也。周禮『上公九命』,九命。九賜也。」師古曰:「登等,謂升於常等也。」

  〔二〕 師古曰:「章,明也。時,是也。雍亦和也。自此已上皆取堯典敘堯德之言也。」

  〔三〕 師古曰:「溱亦與臻同。」

  〔四〕 師古曰:「禮含文嘉云:『九錫者,車馬、衣服、樂懸、朱戶、納陛、武賁、鈇鉞、弓矢、秬鬯也。』」

  惟元始五年五月庚寅,太皇太后臨于前殿,延登,(請)〔親〕詔之曰:公進,虛聽朕言。〔一〕前公宿衛孝成皇帝十有六年,納策盡忠,白誅故定陵侯淳于長,以彌亂發姦,〔二〕登大司馬,職在內輔。孝哀皇帝即位,驕妾窺欲,姦臣萌亂,公手劾高昌侯董宏,改正故定陶共王母之僭坐。自是之後,朝臣論議,靡不據經。以病辭位,歸于第家,為賊臣所陷。就國之後,孝哀皇帝覺寤,復還公長安,臨病加劇,猶不忘公,復特進位。是夜倉卒,國無儲主,姦臣充朝,危殆甚矣。朕惟定國之計莫宜于公,引納于朝,即日罷退高安侯董賢,轉漏之間,忠策輒建,綱紀咸張。綏和、元壽,再遭大行,萬事畢舉,禍亂不作。輔朕五年,人倫之本正,天地之位定。〔三〕欽承神祇,經緯四時,復千載之廢,矯百世之失,〔四〕天下和會,大眾方輯。〔五〕詩之靈臺,書之作雒,鎬京之制,商邑之度,於今復興。〔六〕昭章先帝之元功,明著祖宗之令德,推顯嚴父配天之義,修立郊禘宗祀之禮,以光大孝。是以四海雍雍,萬國慕義,蠻夷殊俗,不召自至,漸化端冕,奉珍助祭。〔七〕尋舊本道,遵術重古,動而有成,事得厥中。至德要道,通於神明,祖考嘉享。光耀顯章,天符仍臻,元氣大同。麟鳳龜龍,眾祥之瑞,七百有餘。遂制禮作樂,有綏靖宗廟社稷之大勳。普天之下,惟公是賴,官在宰衡,位(在)〔為〕上公。今加九命之錫,其以助祭,共文武之職,〔八〕乃遂及厥祖。〔九〕於戲,豈不休哉!〔一0〕

  〔一〕 師古曰:「進前虛己而聽也。」

  〔二〕 師古曰:「彌讀曰弭。弭,止也。」

  〔三〕 張晏曰:「定冠婚之儀,徙南北之郊也。」

  〔四〕 張晏曰:「封先代之後,立古文經,定迭毀之禮也。」

  〔五〕 師古曰:「輯與集字同。」

  〔六〕 師古曰:「靈臺,所以觀氣象者也。文王受命,作邑于豐,始立此臺,兆庶自勸,就其功作,故大雅靈臺之詩曰:『經始靈臺,經之營之,庶人攻之,不日成之。』作雒,謂周公營洛邑以為王都,所謂成周也。周書洛誥曰:『召公既相宅,周公往營成周,使來告卜,作洛誥。』豐、鎬相近,故總曰鎬京。成周既成,遷殷頑民使居之,故云商邑之度也。」

  〔七〕 師古曰:「蠻夷漸染朝化而正衣冠,奉其國珍來助祭。」

  〔八〕 師古曰:「共讀曰供。」

  〔九〕 師古曰:「榮寵之命,上延其先祖也。」

  〔一0〕師古曰:「於戲讀曰嗚呼。休,美也。」

  於是莽稽首再拜,受綠韍袞冕衣裳,〔一〕瑒琫瑒珌,〔二〕句履,〔三〕鸞路乘馬,〔四〕龍旂九旒,皮弁素積,〔五〕戎路乘馬,〔六〕彤弓矢,盧弓矢,〔七〕左建朱鉞,右建金戚,〔八〕甲冑一具,〔九〕秬鬯二卣,〔一0〕圭瓚二,〔一一〕九命青玉珪二,〔一二〕朱戶納陛。〔一三〕署宗官、祝官、卜官、史官,虎賁三百人,家令丞各一人,宗、祝、卜、史官皆置嗇夫,佐安漢公。在中府外第,虎賁為門衛,當出入者傅籍。〔一四〕自四輔、三公有事府第,皆用傳。〔一五〕以楚王邸為安漢公第,大繕治,通周衛。祖禰廟及寢皆為朱戶納陛。陳崇又奏:「安漢公祠祖禰,出城門,城門校尉宜將騎士從。入有門衛,出有騎士,所以重國也。」奏可。

  〔一〕 師古曰:「此韍謂蔽膝也,或謂韍韠。韍音弗。韠音畢。」

  〔二〕 孟康曰:「瑒,玉名也。佩刀之飾,上曰琫,下曰珌。詩云『韠琫有珌』是也。」師古曰:「瑒音蕩。琫音布孔反。珌音必。」

  〔三〕 孟康曰:「今齊祀履舄頭飾也。出履(一二)〔三〕寸。」師古曰:「其形歧頭。句音巨俱反。」

  〔四〕 師古曰:「鸞路,路車之施鸞者也,解在禮樂志。四馬曰乘,音食證反。其下亦同。」

  〔五〕 師古曰:「素積,素裳也。」

  〔六〕 師古曰:「戎路,戎車也。」

  〔七〕 師古曰:「彤,赤色。盧,黑色。」

  〔八〕 師古曰:「鉞戚皆斧屬。」

  〔九〕 師古曰:「冑,兠鍪。」

  〔一0〕師古曰:「秬鬯,香酒也。卣,中樽也,音攸,又音羊九反。」

  〔一一〕師古曰:「以圭為勺末。」

  〔一二〕師古曰:「青者,春色,東方生而長育萬物也。」

  〔一三〕孟康曰:「納,內也。謂鑿殿基際為陛,不使露也。」師古曰:「孟說是也。尊者不欲露而升陛,故內之於霤下也。諸家之釋,文句雖煩,義皆不了,故無取云。」

  〔一四〕師古曰:「傅猶著也,音附。」

  〔一五〕孟康曰:「傳,符也。」師古曰:「音張戀反。」

  其秋,莽以皇后有子孫瑞,通子午道。〔一〕子午道從杜陵直絕南山,徑漢中。〔二〕

  〔一〕 張晏曰:「時年十四,始有婦人之道也。子,水;午,火也。水以天一為牡,火以地二為牝,故火為水妃,今通子午以協之。」

  〔二〕 師古曰:「子,北方也。午,南方也。言通南北道相當,故謂之子午耳。今京城直南山有谷通梁、漢道者,名子午谷。又宜州西界,慶州東界,有山名子午嶺,計南北直相當。此則北山者是子,南山者是午,共為子午道。」

  風俗使者八人還,言天下風俗齊同,詐為郡國造歌謠,頌功德,凡三萬言。莽奏定著令。又奏為市無二賈,〔一〕官無獄訟,邑無盜賊,野無飢民,道不拾遺,男女異路之制,犯者象刑。〔二〕劉歆、陳崇等十二人皆以治明堂,宣教化,封為列侯。

  〔一〕 師古曰:「言純質也。賈音價。」

  〔二〕 師古曰:「象刑,解在武紀及刑法志。」

  莽既致太平,北化匈奴,東致海外,南懷黃支,唯西方未有加。乃遣中郎將平憲等多持金幣誘塞外羌,使獻地,願內屬。憲等奏言:「羌豪良願等種,人口可萬二千人,願為內臣,獻鮮水海、允谷鹽池,平地美草皆予漢民,自居險阻處為藩蔽。問良願降意,對曰:『太皇太后聖明,安漢公至仁,天下太平,五穀成孰,或禾長丈餘,或一粟三米,或不種自生,或蠒不蠶自成,甘露從天下,醴泉自地出,鳳皇來儀,神爵降集。從四歲以來,羌人無所疾苦,故思樂內屬。』宜以時處業,置屬國領護。」事下莽,莽復奏曰:「太后秉統數年,恩澤洋溢,和氣四塞,絕域殊俗,靡不慕義。越裳氏重譯獻白雉,黃支自三萬里貢生犀,東夷王度大海奉國珍,匈奴單于順制作,去二名,今西域良願等復舉地為臣妾,昔唐堯橫被四表,亦亡以加之。今謹案已有東海、南海、北海郡,未有西海郡,請受良願等所獻地為西海郡。臣又聞聖王序天文,定地理,因山川民俗以制州界。漢家地廣二帝三王,〔一〕凡十(三)〔二〕州,州名及界多不應經。堯典十有二州界,後定為九州。漢家廓地遼遠,州牧行部,遠者三萬餘里,不可為九。謹以經義正十二州名分界,以應正始。」奏可。又增法五十條,犯者徙之西海。徙者以千萬數,民始怨矣。

  〔一〕 服虔曰:「唐虞及周要服之內方七千里,夏殷方三千里,漢地南北萬三千里也。」

  泉陵侯劉慶上書〔一〕言:「周成王幼少,稱孺子,周公居攝。今帝富於春秋,宜令安漢公行天子事,如周公。」群臣皆曰:「宜如慶言。」

  〔一〕 師古曰:「王子侯年表『眾陵節侯賢,長沙定王子,本始四年戴侯真定嗣,二十二年薨,黃龍元年頃侯慶嗣。』此則是也。此傳及翟義傳並云泉陵,地理志泉陵屬零陵郡,而表作眾陵,表為誤也。」

  冬,熒惑入月中。

  平帝疾,莽作策,請命於泰畤,戴璧秉圭,願以身代。藏策金縢,置于前殿,敕諸公勿敢言。〔一〕十二月平帝崩,大赦天下。莽徵明禮者宗伯鳳等與定天下吏六百石以上皆服喪三年。奏尊孝成廟曰統宗,孝平廟曰元宗。時元帝世絕,而宣帝曾孫有見王五人,〔二〕列侯廣戚侯顯等四十八人,莽惡其長大,曰:「兄弟不得相為後。」乃選玄孫中最幼廣戚侯子嬰,年二歲,託以為卜相最吉。

  〔一〕 師古曰:「詐依周公為武王請命,作金縢也。」

  〔二〕 師古曰:「王之見在者。」

  是月,前煇光謝囂奏武功長孟通浚井得白石,〔一〕上圓下方,有丹書著石,〔二〕文曰「告安漢公莽為皇帝」。符命之起,自此始矣。莽使群公以白太后,太后曰:「此誣罔天下,不可施行!」太保舜謂太后:「事已如此,無可奈何,沮之力不能止。〔三〕又莽非敢有它,但欲稱攝以重其權,填服天下耳。」〔四〕太后聽許,舜等即共令太后下詔曰:「蓋聞天生眾民,不能相治,為之立君以統理之。君年幼稚,必有寄託而居攝焉,然後能奉天施而成地化,群生茂育。書不云乎?『天工,人其代之。』〔五〕朕以孝平皇帝幼年,且統國政,幾加元服,委政而屬之。〔六〕今短命而崩,嗚呼哀哉!已使有司徵孝宣皇帝玄孫二十三人,差度宜者,以嗣孝平皇帝之後。〔七〕玄孫年在繈褓,不得至德君子,孰能安之?安漢公莽輔政三世,比遭際會,安光漢室,〔八〕遂同殊風,至于制作,與周公異世同符。今前煇光囂、武功長通上言丹石之符,朕深思厥意,云『為皇帝』者,乃攝行皇帝之事也。夫有法成易,非聖人者亡法。其令安漢公居攝踐祚,如周公故事,以武功縣為安漢公采地,〔九〕名曰漢光邑。具禮儀奏。」

  〔一〕 師古曰:「浚,抒治之也。囂音許驕反。浚音峻。抒音直呂反。」

  〔二〕 師古曰:「著音直略反。」

  〔三〕 師古曰:「沮,壞也,音才汝反。」

  〔四〕 師古曰:「填音竹刃反。」

  〔五〕 師古曰:「虞書咎繇謨之辭也。言人代天理治工事也。」

  〔六〕 師古曰:「屬,付也。幾音曰冀。屬音之欲反。」

  〔七〕 師古曰:「差度謂擇也。度音大各反。」

  〔八〕 師古曰:「比,頻也。」

  〔九〕 師古曰:「采,官也。以官受地,故謂之采。」

  於是群臣奏言:「太后聖德昭然,深見天意,詔令安漢公居攝。臣聞周成王幼少,周道未成,成王不能共事天地,修文武之烈。〔一〕周公權而居攝,則周道成,王室安;不居攝,則恐周隊失天命〔二〕。書曰:『我嗣事子孫,大不克共上下,遏失前人光,在家不知命不易。天應棐諶,乃亡隊命。』〔三〕說曰:〔四〕周公服天子之冕,南面而朝群臣,發號施令,常稱王命。召公賢人,不知聖人之意,故不說也。〔五〕禮明堂記曰:『周公朝諸侯於明堂,天子負斧依南面而立。』〔六〕謂『周公踐天子位,六年朝諸侯,制禮作樂,而天下大服』也。召公不說。時武王崩,縗麤未除。〔七〕由是言之,周公始攝則居天子之位,非乃六年而踐阼也。書逸嘉禾篇曰:『周公奉鬯立于阼階,延登,贊曰:「假王蒞政,勤和天下。」』此周公攝政,贊者所稱。〔八〕成王加元服,周公則致政。書曰『朕復子明辟』,〔九〕周公常稱王命,專行不報,故言我復子明君也。臣請安漢公居攝踐祚,服天子韍冕,〔一0〕背斧依于戶牖之間,南面朝群臣,聽政事。車服出入警蹕,民臣稱臣妾,皆如天子之制。郊祀天地,宗祀明堂,共祀宗廟,享祭群神,贊曰『假皇帝』,〔一一〕民臣謂之『攝皇帝』,自稱曰『予』。平決朝事,常以皇帝之詔稱『制』,以奉順皇天之心,輔翼漢室,保安孝平皇帝之幼嗣,遂寄託之義,隆治平之化。〔一二〕其朝見太皇太后、帝皇后,皆復臣節。自施政教於其宮家國采,如諸侯禮〔儀〕故事。臣昧死請。」太后詔曰:「可。」明年,改元曰居攝。

  〔一〕 師古曰:「共讀曰恭。烈,業也。」

  〔二〕 師古曰:「隊音直類反。」

  〔三〕 師古曰:「周書君奭之篇也。邵公為保,周公為師,相成王為左右。邵公不悅,周公作君奭以告之。奭,召公名也。尊而呼之,故曰君也。言我恐後嗣子孫大不能恭承天地,絕失先王光大之道,不知受命之難。天所應輔唯在有誠,所以亡失其命也。共音恭。棐音匪。」

  〔四〕 師古曰:「謂說經義也。」

  〔五〕 師古曰:「召讀曰邵。說讀曰悅。次下並同。」

  〔六〕 師古曰:「依讀曰扆。此下亦同。」

  〔七〕 師古曰:「縗音千回反。」

  〔八〕 師古曰:「贊謂祭祝之辭也。」

  〔九〕 師古曰:「周書洛誥載周公告成王之辭,言我復還明君之政於子也。復音扶目反。」

  〔一0〕師古曰:「此韍亦謂裳韍也。」

  〔一一〕師古曰:「贊謂祭祝之辭也。共音恭。」

  〔一二〕師古曰:「遂,成也。」

  居攝元年正月,莽祀上帝於南郊,迎春於東郊,行大射禮於明堂,養三老五更,成禮而去。〔一〕置柱下五史,秩如御史,聽政事,侍旁記疏言行。

  〔一〕 師古曰:「更音工衡反。」

  三月己丑,立宣帝玄孫嬰為皇太子,號曰孺子。以王舜為太傅左輔,甄豐為太阿右拂,〔一〕甄邯為太保後承。又置四少,秩皆二千石。

  〔一〕 師古曰:「拂讀曰弼。」

  四月,安眾侯劉崇與相張紹謀曰:〔一〕「安漢公莽專制朝政,必危劉氏。天下非之者,乃莫敢先舉,此宗室恥也。吾帥宗族為先,海內必和。」紹等從者百餘人,遂進攻宛,不得入而敗。紹者,張竦之從兄也。竦與崇族父劉嘉詣闕自歸,莽赦弗罪。竦因為嘉作奏曰:

  〔一〕 師古曰:「安眾康侯月,長沙定王子,崇即月之玄孫子也,見王子侯表。」

  建平、元壽之間,大統幾絕,宗室幾棄。〔一〕賴蒙陛下聖德,扶服振救,〔二〕遮扞匡衛,國命復延,宗室明目。臨朝統政,發號施令,動以宗室為始,登用九族為先。並錄支親,建立王侯,南面之孤,計以百數。收復絕屬,存亡續廢,〔三〕得比肩首,復為人者,嬪然成行,〔四〕所以藩漢國,輔漢宗也。建辟雍,立明堂,班天法,流聖化,朝群后,昭文德,宗室諸侯,咸益土地。天下喁喁,引領而歎,〔五〕頌聲洋洋,滿耳而入。〔六〕國家所以服此美,膺此名,饗此福,受此榮者,豈非太皇太后日昃之思,陛下夕惕之念哉!何謂?〔七〕亂則統其理,危則致其安,禍則引其福,絕則繼其統,幼則代其任,晨夜屑屑,寒暑勤勤,〔八〕無時休息,孳孳不已者,〔九〕凡以為天下,厚劉氏也。〔一0〕臣無愚智,民無男女,皆諭至意。〔一一〕

  〔一〕 師古曰:「幾亦音巨依反。」

  〔二〕 師古曰:「陛下謂莽也。服音蒲北反。」

  〔三〕 師古曰:「復音扶目反。」

  〔四〕 師古曰:「嬪然,多貌也。行,列也。嬪音匹人反。行音下郎反。」

  〔五〕 師古曰:「喁喁,眾口向上也,音顒。」

  〔六〕 師古曰:「論語載孔子曰:『師摯之始,關雎之亂,洋洋乎盈耳哉!』故竦引之也。洋音羊,又音翔。」

  〔七〕 師古曰:「先為設問,復陳其事也。」

  〔八〕 師古曰:「屑屑猶切切,動作之意也。」

  〔九〕 師古曰:「孳孳,不怠之意也,音與孜同。」

  〔一0〕師古曰:「為音于偽反。」

  〔一一〕師古曰:「諭,曉也。」

  而安眾侯崇乃獨懷悖惑之心,操畔逆之慮,〔一〕興兵動眾,欲危宗廟,惡不忍聞,罪不容誅,誠臣子之仇,宗室之讎,國家之賊,天下之害也。是故親屬震落而告其罪,民人潰畔而棄其兵,進不跬步,退伏其殃。〔二〕百歲之母,孩提之子,〔三〕同時斷斬,懸頭竿杪,〔四〕珠珥在耳,首飾猶存,為計若此,豈不誖哉!〔五〕

  〔一〕 師古曰:「悖,乖也。」

  〔二〕 師古曰:「半步曰跬,謂一舉足也,音(宗)〔空〕橤反。」

  〔三〕 師古曰:「嬰兒始孩,人所提挈,故曰孩提也。孩者,小兒笑也。」

  〔四〕 師古曰:「杪,末也,音莫小反。」

  〔五〕 師古曰:「誖,惑也,音布內反。」

  臣聞古者畔逆之國,既以誅討,(而)〔則〕豬其宮室以為汙池,納垢濁焉,〔一〕名曰凶虛,〔二〕雖生菜茹,而人不食〔三〕。四牆其社,覆上棧下,示不得通。〔四〕辨社諸侯,〔五〕出門見之,著以為戒。〔六〕方今天下聞崇之反也,咸欲騫衣手劍而叱之。其先至者,則拂其頸,〔七〕衝其匈,刃其軀,切其肌;後至者,欲撥其門,仆其牆,〔八〕夷其屋,焚其器,〔九〕應聲滌地,則時成創。〔一0〕而宗室尤甚,言必切齒焉。何則?以其背畔恩義,而不知重德之所在也。宗室所居或遠,嘉幸得先聞,不勝憤憤之願,願為宗室倡始,〔一一〕父子兄弟負籠荷鍤,馳之南陽,〔一二〕豬崇宮室,令如古制。及崇社宜如亳社,以賜諸侯,用永監戒。願下四輔公卿大夫議,以明好惡,視四方。〔一三〕

  〔一〕 李奇曰:「掘其宮以為池,用貯水也。」師古曰:「豬謂畜水汙下也。汙音烏。」

  〔二〕 師古曰:「虛讀曰墟。墟,故居也,言凶人所居也。」

  〔三〕 師古曰:「所食之菜曰茹,音人庶反。」

  〔四〕 師古曰:「棧謂以簀蔽之也。下則棧之,上則覆之,所以隔塞不通陰陽之氣。」

  〔五〕 孟康曰:「辨,布也。布崇社國,國各作一,見以為戒也。」師古曰:「辨讀曰班。」

  〔六〕 師古曰:「著,明也。」

  〔七〕 師古曰:「拂,戾也,音佛。」

  〔八〕 師古曰:「仆,倒也。」

  〔九〕 師古曰:「夷,平也。」

  〔一0〕師古曰:「滌地猶言塗地。則時,即時也。創,傷也,音初良反。」

  〔一一〕師古曰:「倡音(先)〔昌〕向反。」

  〔一二〕師古曰:「籠,所以盛土也。鍤,鍫也。」

  〔一三〕師古曰:「視讀曰示。」

  於是莽大說。〔一〕公卿曰:「皆宜如嘉言。」莽白太后下詔曰:「惟嘉父子兄弟,雖與崇有屬,不敢阿私,或見萌牙,相率告之,及其禍成,同共讎之,應合古制,忠孝著焉。其以杜衍戶千封嘉為(師)〔帥〕禮侯,嘉子七人皆賜爵關內侯。」後又封竦為淑德侯。長安(謂)〔為〕之語曰:「欲求封,過張伯松;〔二〕力戰鬥,不如巧為奏。」莽又封南陽吏民有功者百餘人,汙池劉崇室宅。後謀反者,皆汙池云。

  〔一〕 師古曰:「說讀曰悅。」

  〔二〕 師古曰:「竦之字。」

  群臣復白:「劉崇等謀逆者,以莽權輕也。宜尊重以填海內。」〔一〕五月甲辰,太后詔莽朝見太后稱「假皇帝」。

  〔一〕 師古曰:「填音竹刃反。」

  冬十月丙辰朔,日有食之。

  十二月,群臣奏請:「益安漢公宮及家吏,置率更令,廟、廄、廚長丞,中庶子,虎賁以下百餘人,又置衛士三百人。安漢公廬為攝省,府為攝殿,第為攝宮。」奏可。

  莽白太后下詔曰:「故太師光雖前薨,功效已列。太保舜、大司空豐、輕車將軍邯、步兵將軍建皆為誘進單于籌策,又典靈臺、明堂、辟雍、四郊,定制度,開子午道,與宰衡同心說德,〔一〕合意并力,功德茂著。封舜子匡為同心侯,林為說德侯,光孫壽為合意侯,豐孫匡為并力侯。益邯、建各三千戶。

  〔一〕 師古曰:「說音悅。次下亦同。」

  是歲,西羌龐恬、傅幡等〔一〕怨莽奪其地作西海郡,反攻西海太守程永,永奔走。莽誅永,遣護羌校尉竇況擊之。

  〔一〕 師古曰:「幡音敷元反,其字從巾。」

  二年春,竇況等擊破西羌。

  五月,更造貨:錯刀,一直五千;契刀,一直五百;大錢,一直五十,與五銖錢並行。民多盜鑄者。禁列侯以下不得挾黃金,輸御府受直,然卒不與直。

  九月,東郡太守翟義都試,勒車騎,因發奔命,立嚴鄉侯劉信為天子,〔一〕移檄郡國,言莽「毒殺平帝,攝天子位,欲絕漢室,今共行天罰誅莽。」〔二〕郡國疑惑,眾十餘萬。莽惶懼不能食,晝夜抱孺子告禱郊廟,放大誥作策,〔三〕遣諫大夫桓譚等班於天下,諭以攝位當反政孺子之意。〔四〕遣王邑、孫建等八將軍擊義,分屯諸關,守阨塞。槐里男子趙明、霍鴻等起兵,以和翟義,〔五〕相與謀曰:「諸將精兵悉東,京師空,可攻長安。」眾稍多,至且十萬人,莽恐,遣將軍王奇、王級將兵拒之。以太保甄邯為大將軍,受鉞高廟,領天下兵,左杖節,右把鉞,屯城外。王舜、甄豐晝夜循行殿中。〔六〕

  〔一〕 師古曰:「東平煬王之子。」

  〔二〕 師古曰:「共讀作(供)〔恭〕。」

  〔三〕 師古曰:「放,依也。大誥,周書篇名,周公所作也。放音甫往反。」

  〔四〕 師古曰:「諭,曉告(也)〔之〕。」

  〔五〕 師古曰:「和音胡臥反。」

  〔六〕 師古曰:「行音下更反。」

  十二月,王邑等破翟義於圉。司威陳崇使監軍〔一〕上書言:「陛下奉天洪範,心合寶龜,〔二〕膺受元命,豫知成敗,(感)〔咸〕應兆占,是謂配天。配天之主,慮則移氣,言則動物,施則成化。臣崇伏讀詔書下日,竊計其時,聖思始發,而反虜仍破;〔三〕詔文始書,反虜大敗;制書始下,反虜畢斬,眾將未及齊其鋒芒。臣崇未及盡其愚慮,而事已決矣。」莽大說。〔四〕

  〔一〕 師古曰:「為使而監軍於外。」

  〔二〕 師古曰:「心與龜合也。」

  〔三〕 師古曰:「思,慮也。」

  〔四〕 師古曰:「說讀曰悅。」

  三年春,地震。大赦天下。

  王邑等還京師,西與王級等合擊明、鴻,皆破滅,語在翟義傳。莽大置酒未央宮白虎殿,勞賜將帥。詔陳崇治校軍功,第其高下。莽乃上奏曰:「明聖之世,國多賢人,故唐虞之時,可比屋而封,至功成事就,則加賞焉。至於夏后塗山之會,執玉帛者萬國,諸侯執玉,附庸執帛。周武王孟津之上,尚有八百諸侯。周公居攝,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是以四海之內各以其職來祭,蓋諸侯千八百矣。禮記王制千七百餘國,是以孔子著孝經曰:『不敢遺小國之臣,而況於公侯伯子男乎?故得萬國之歡心以事其先王。』此天子之孝也。秦為亡道,殘滅諸侯以為郡縣,欲擅天下之利,故二世而亡。高皇帝受命除殘,考功施賞,建國數百,後稍衰微,其餘僅存。太皇太后躬統大綱,廣封功德以勸善,興滅繼絕以永世,是以大化流通,旦暮且成。遭羌寇害西海郡,反虜流言東郡,逆賊惑眾西土,忠臣孝子莫不奮怒,所征殄滅,盡備厥辜,天子咸寧。今制禮作樂,實考周爵五等,地四等,有明文;〔一〕殷爵三等,有其說,無其文。〔二〕孔子曰:『周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三〕臣請諸將帥當受爵邑者爵五等,地四等。」奏可。於是封者高為侯伯,次為子男,當賜爵關內侯者更名曰附城,凡數百人。擊西海者以「羌」為號,槐里以「武」為號,翟義以「虜」為號。

  〔一〕 蘇林曰:「爵五等:公、侯、伯、子、男也。地四等:公一等,侯伯二等,子男三等,附庸四等。」

  〔二〕 師古曰:「公一等,侯二等,伯、子、男三等。」

  〔三〕 師古曰:「論語載孔子之言也。監,視也。二代,夏、殷也。郁郁,文章貌。」

  群臣復奏言:「太后修功錄德,遠者千載,近者當世,或以文封,或以武爵,深淺大小。靡不畢舉。今攝皇帝背依踐祚,宜異於宰國之時,制作雖未畢已,〔一〕宜進二子爵皆為公。春秋『善善及子孫』,『賢者之後,宜有土地』。成王廣封周公庶子六(子)〔人〕,皆有茅土。及漢家名相大將蕭、霍之屬,咸及支庶。兄子光,可先封為列侯;諸孫,制度畢已,大司徒、大司空上名,如前詔書。」太后詔曰:「進攝皇帝子褒新侯安為新舉公,賞都侯臨為褒新公,封光為衍功侯。」是時,莽還歸新都國,群臣復白以封莽孫宗為新都侯。莽既滅翟義,自謂威德日盛,獲天人助,遂謀即真之事矣。

  〔一〕 師古曰:「已,止也。」

  九月,莽母功顯君死,意不在哀,令太后詔議其服。少阿、羲和劉歆與博士諸儒七十八人皆曰:「居攝之義,所以統立天功,興崇帝道,成就法度,安輯海內也。〔一〕昔殷成湯既沒,而太子蚤夭,其子太甲幼少不明,伊尹放諸桐宮而居攝,以興殷道。周武王既沒,周道未成,成王幼少,周公屏成王而居攝,以成周道。〔二〕是以殷有翼翼之化,〔三〕周有刑錯之功。〔四〕今太皇太后比遭家之不造,〔五〕委任安漢公宰尹群僚,衡平天下。〔六〕遭孺子幼少,未能共上下,〔七〕皇天降瑞,出丹石之符,是以太皇太后則天明命,詔安漢公居攝踐祚,將以成聖漢之業,與唐虞三代比隆也。攝皇帝遂開祕府,會群儒,制禮作樂,卒定庶官,茂成天功。〔八〕聖心周悉,卓爾獨見,發得周禮,以明因監,〔九〕則天稽古,而損益焉,猶仲尼之聞韶,〔一0〕日月之不可階,〔一一〕非聖哲之至,孰能若茲!綱紀咸張,成在一匱,〔一二〕此其所以保佑聖漢,安靖元元之效也。今功顯君薨,禮『庶子為後,為其母緦。』傳曰『與尊者為體,不敢服其私親也。』攝皇帝以聖德承皇天之命,受太后之詔居攝踐祚,奉漢大宗之後,上有天地社稷之重,下有元元萬機之憂,不得顧其私親。故太皇太后建厥元孫,俾侯新都,〔一三〕為哀侯後。明攝皇帝與尊者為體,承宗廟之祭,奉共養太皇太后,不得服其私親也。周禮曰『王為諸侯緦縗』,『弁而加環絰』,〔一四〕同姓則麻,異姓則葛。攝皇帝當為功顯君緦縗,弁而加麻環絰,如天子弔諸侯服,以應聖制。」莽遂行焉,凡壹弔再會,而令新都侯宗為主,服喪三年云。

  〔一〕 師古曰:「輯字與集同。」

  〔二〕 師古曰:「屏猶擁也。」

  〔三〕 師古曰:「商頌殷武之詩曰『商邑翼翼,四方之極』,言商邑禮俗翼翼然可則傚,乃四方之中正也。」

  〔四〕 師古曰:「謂成康之世囹圄空虛。」

  〔五〕 師古曰:「比,頻也。周頌閔予小子之篇曰『遭家不造』。造,成也。故議者引之。」

  〔六〕 師古曰:「宰,治也。尹,正也。衡,平也,言如稱之衡。」

  〔七〕 師古曰:「共讀曰恭。上下謂天地。」

  〔八〕 師古曰:「茂,美也。」

  〔九〕 李奇曰:「殷因於夏禮,周監於二代。」

  〔一0〕師古曰:「孔子至齊郭門之外,遇一嬰兒,挈一壺,相與俱行,其視精,其心正,其行端。孔子謂御曰:『趣驅之,趣驅之,韶樂方作。』孔子至彼而及韶,聞之,三月不知肉味。言天縱多能而識微也,故取喻耳。」

  〔一一〕師古曰:「論語載子貢敘孔子德云:『他人賢者,丘陵也,猶可踰也。仲尼,日月也,無得而踰焉。』又曰:『夫子之不可及,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

  〔一二〕師古曰:「論語云孔子曰:『譬如為山,未成一匱,止吾止也。譬如平地,雖覆一匱,進吾往也。』匱者,織草為器,所以盛土也。言人修(德)行道〔德〕,有若為山,雖于平地,始覆一匱之土而作不止,可以得成,故吾欲往觀之。今此議者謂莽修行政化,致於太平,本由一匱也。」

  〔一三〕師古曰:「建,立也。元,長也。謂立莽孫宗為新都侯也。俾,使也。」

  〔一四〕師古曰:「於弁上加環絰也。謂之環者,言其輕細如環之形。」

  司威陳崇奏,衍功侯光私報執金吾竇況,令殺人,況為收繫,致其法。莽大怒,切責光。光母曰:「女自視孰與長孫、中孫?」〔一〕遂母子自殺,及況皆死。初,莽以事母、養嫂、撫兄子為名,及後悖虐,復以示公義焉。〔二〕令光子嘉嗣爵為侯。

  〔一〕 師古曰:「長孫、中孫,莽子宇及獲字也。皆為莽所殺,故云然。中讀曰仲。」

  〔二〕 服虔曰:「不舍光罪為公義。」

  莽下書曰:「遏密之義,訖于季冬,〔一〕正月郊祀,八音當奏。王公卿士,樂凡幾等?五聲八音,條各云何?其與所部儒生各盡精思,悉陳其義。」

  〔一〕 張晏曰:「平帝以元始五年十二月崩,至此再期年也。」師古曰:「虞書:『放勳乃徂,百姓如喪考妣,三載,四海遏密八音。』遏,止也。密,靜也。謂不作樂也。故莽引之。」

  是歲廣饒侯劉京、車騎將軍千人扈雲、大保屬臧鴻奏符命。〔一〕京言齊郡新井,雲言巴郡石牛,鴻言扶風雍石,莽皆迎受。十一月甲子,莽上奏太后曰:「陛下至聖,遭家不造,遇漢十二世三七之阨,承天威命,詔臣莽居攝,受孺子之託,任天下之寄。臣莽兢兢業業,懼於不稱。〔二〕宗室廣饒侯劉京上書言:『七月中,齊郡臨淄縣昌興亭長辛當一暮數夢,曰:「吾,天公使也。天公使我告亭長曰:『攝皇帝當為真。』即不信我,此亭中當有新井。」亭長晨起視亭中,誠有新井,〔三〕入地且百尺。』十一月壬子,直建冬至,〔四〕巴郡石牛,戊午,雍石文,皆到于未央宮之前殿。臣與太保安陽侯舜等視,天風起,塵冥,風止,得銅符帛圖於石前,文曰:『天告帝符,獻者封侯。承天命,用神令。』騎都尉崔發等視說。〔五〕及前孝哀皇帝建平二年六月甲子下詔書,更為太初元將元年,案其本事,甘忠可、夏賀良讖書臧蘭臺。〔六〕臣莽以為元將元年者,大將居攝改元之文也,於今信矣。尚書康誥『王若曰:「孟侯,朕其弟,小子封。」』〔七〕此周公居攝稱王之文也。春秋隱公不言即位,攝也。此二經周公、孔子所定,蓋為後法。孔子曰:『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八〕臣莽敢不承用!臣請共事神祇宗廟,奏言太皇太后、孝平皇后,皆稱假皇帝。〔九〕其號令天下,天下奏言事,毋言『攝』。以居攝三年為初始元年,漏刻以百二十為度,用應天命。臣莽夙夜養育隆就孺子,〔一0〕令與周之成王比德,宣明太皇太后威德於萬方,期於富而教之。孺子加元服,復子明辟,如周公故事。」奏可。眾庶知其奉符命,指意群臣博議別奏,以視即真之漸矣。〔一一〕

  〔一〕 師古曰:「千人,官名也,屬車騎將軍。扈其姓,雲其名。」

  〔二〕 師古曰:「兢兢,慎也。業業,危也。」

  〔三〕 師古曰:「誠,實也。」

  〔四〕 師古曰:「壬子之日冬至,而其日當建。」

  〔五〕 師古曰:「眡,古視字也。視其文而說其意也。」

  〔六〕 師古曰:「蘭臺,掌圖籍之所。」

  〔七〕 師古曰:「孟,長也。孟侯者,言為諸侯之長也。封者,衛康叔名。」

  〔八〕 師古曰:「論語載孔子之言也,已解在上。」

  〔九〕 師古曰:「共音曰恭。」

  〔一0〕師古曰:「隆,長也。成就之使其長大也。」

  〔一一〕師古曰:「視讀曰示。」

  期門郎張充等六人謀共劫莽,立楚王。發覺,誅死。

  梓潼人哀章〔一〕學問長安,素無行,好為大言。見莽居攝,即作銅匱,為兩檢,署其一曰「天帝行璽金匱圖」,其一署曰「赤帝行璽某傳予黃帝金策書」。某者,高皇帝名也。書言王莽為真天子,皇太后如天命。圖書皆書莽大臣八人,又取令名王興、王盛,章因自竄姓名,〔二〕凡為十一人,皆署官爵,為輔佐。章聞齊井、石牛事下,即日昏時,衣黃衣,持匱至高廟,以付僕射。僕射以聞。戊辰,莽至高廟拜受金匱神嬗。〔三〕御王冠,謁太后,還坐未央宮前殿,下書曰:「予以不德,託于皇初祖考黃帝之後,皇始祖考虞帝之苗裔,而太皇太后之末屬。皇天上帝隆顯大佑,成命統序,符契圖文,金匱策書,神明詔告,屬予以天下兆民。〔四〕赤帝漢氏高皇帝之靈,承天命,傳國金策之書,予甚祗畏,敢不欽受!以戊辰直定,〔五〕御王冠,即真天子位,定有天下之號曰新。其改正朔,易服色,變犧牲,殊徽幟,異器制。〔六〕以十二月朔癸酉為建國元年正月之朔,以雞鳴為時。服色配德上黃,犧牲應正用白,使節之旄旛皆純黃,其署曰『新使五威節』,以承皇天上帝威命也。」

  〔一〕 師古曰:「梓潼,廣漢之縣也。潼音童。」

  〔二〕 師古曰:「竄謂廁著也。」

  〔三〕 師古曰:「嬗,古禪字。言有神命,使漢禪位於莽也。」

  〔四〕 師古曰:「屬,委付也,音之欲反。」

  〔五〕 師古曰:「於建除之次,其日當定。」

  〔六〕 師古曰:「徽幟,通謂旌旗之屬也。幟音式志反。」

  校勘記

  四0四0頁一四行 (為)〔嘗〕私買侍婢, 景祐、汲古、殿、局本都作「嘗」,此誤。

  四0四二頁一0行 上乃加恩寵,置使家,中黃門〔三〕十日一賜餐。 沈欽韓說「中黃門」當屬下讀,蘇林說非。

  四0四四頁 二行 瑑自雕瑑字耳,音(彖)〔篆〕也。 景祐本作「篆」。王先謙說作「篆」是。

  四0四七頁一二行 功(能)〔德〕為忠臣宗, 景祐、殿本都作「德」。楊樹達說作「德」是。

  四0四九頁 二行 倍故,數多於(人)〔故〕各一倍也。 景祐、殿本都作「故」。王先謙說作「故」是。

  四0四九頁 七行 自今以來,(非)〔惟〕封爵乃以聞。 汲古、殿、局本都作「惟」。王先謙說「非」字誤。

  四0五二頁 五行 宜承(大)〔天〕序,奉祭祀。 景祐、殿本都作「天」。王先謙說作「天」是。

  四0五二頁 八行 事下有司,皆(白)〔曰〕: 景祐、殿本都作「曰」。

  四0五三頁 四行 〔言〕皇后之位當在莽女也。 景祐、殿本都有「言」字。

  四0五三頁 九行 佟音(從)〔徒〕冬反。 景祐、殿本都作「徒」,此誤。

  四0五五頁一三行 顇與(萃)〔悴〕同, 殿本作「悴」。王先謙說作「悴」是。

  四0五六頁一四行 謂持兵(力)〔刃〕以刺。 景祐、汲古、殿、局本都作「刃」,此誤。

  四0五八頁 三行 (書)〔師古〕曰: 朱一新說「書曰」當作「師古曰」。

  四0五九頁一五行 四海輻(奏)〔湊〕, 景祐、殿、局本都作「湊」。王先謙說「奏」字誤。

  四0六二頁 九行 是故成王之(與)〔於〕周公也, 景祐、殿本都作「於」。王先謙說作「於」是。

  四0六三頁 六行 (今)〔令〕天法有設, 錢大昭說「今」當作「令」。按景祐、殿、局本都作「令」。

  四0六四頁 四行 郊即(上祀)〔祀上〕帝於郊也。 殿本作「祀上」。王先謙說殿本是。

  四0六五頁一0行 (惡)與管蔡同罪, 景祐本無「惡」字。

  四0七二頁一二行 列侯(富平侯)張純等 景祐本無「富平侯」三字。

  四0七三頁 五行 延登,(請)〔親〕詔之曰: 沈欽韓說「請」當為「親」。按景祐、殿本都作「親」。

  四0七四頁 三行 官在宰衡,位(在)〔為〕上公。 景祐、殿本都作「為」。

  四0七五頁一二行 出履(一二)〔三〕寸。 景祐本作「三」。

  四0七七頁一三行 凡十(三)〔二〕州, 景祐本作「三」,殿本作「二」。

  四0八一頁 三行 如諸侯禮〔儀〕故事。 王先謙說「禮」下脫「儀」字。按景祐、殿本都有。

  四0八四頁 八行 音(宗)〔空〕橤反。 景祐、殿本都作「空」。

  四0八四頁一二行 (而)〔則〕豬其宮室以為汙池, 景祐、殿本都作「則」。王先謙說作「則」是。

  四0八五頁一四行 倡音(先)〔昌〕向反。 殿本作「昌」。景祐本亦作「先」,疑「尺」字之誤。

  四0八六頁 三行 封嘉為(師)〔帥〕禮侯, 錢大昭說「師」當作「帥」。按通鑑作「率禮侯」,錢說是。

  四0八六頁 三行 長安(謂)〔為〕之語曰: 景祐、殿本都作「為」。

  四0八八頁 四行 共讀作(供)〔恭〕。 景祐、殿本都作「恭」。

  四0八八頁 六行 諭,曉告(也)〔之〕。 景祐、殿本都作「之」。

  四0八八頁一0行 (感)〔咸〕應兆占, 景祐、殿本都作「咸」。

  四0九0頁 七行 成王廣封周公庶子六(子)〔人〕, 景祐、殿本都作「人」。

  四0九二頁一三行 言人修(德)行道〔德〕, 景祐、殿本都作「修行道德」。

  始建國元年正月朔,莽帥公侯卿士奉皇太后璽韍,〔一〕上太皇太后,順符命,去漢號焉。

  〔一〕 師古曰:「韍謂璽之組,音弗。」

  初,莽妻宜春侯王氏女,立為皇后。〔一〕本生四男:宇、獲、安、臨。二子前誅死,安頗荒忽,〔二〕乃以臨為皇太子,安為新嘉辟。〔三〕封宇子六人:千為功隆公,壽為功明公,吉為功成公,宗為功崇公,世為功昭公,利為功著公。大赦天下。

  〔一〕 師古曰:「王訢為丞相,初封宜春侯,傳爵至孫咸。莽妻,咸之女。」

  〔二〕 師古曰:「荒音呼廣反。」

  〔三〕 師古曰:「辟,君也。謂之辟者,取為國君之義,音壁。」

  莽乃策命孺子曰:「咨爾嬰,昔皇天右乃太祖,〔一〕歷世十二,享國二百一十載,曆數在于予躬。詩不云乎?『侯服于周,天命靡常。』〔二〕封爾為定安公,永為新室賓。於戲!〔三〕敬天之休,〔四〕往踐乃位,毋廢予命。」又曰:「其以平原、安德、漯陰、鬲、重丘,凡戶萬,〔五〕地方百里,為定安公國。立漢祖宗之廟於其國,與周後並,行其正朔、服色。世世以事其祖宗,永以命德茂功,享歷代之祀焉。以孝平皇后為定安太后。」讀策畢,莽親執孺子手,流涕歔欷,〔六〕曰:「昔周公攝位,終得復子明辟,今予獨迫皇天威命,不得如意!」哀歎良久。中傅將孺子下殿,北面而稱臣。百僚陪位,莫不感動。

  〔一〕 師古曰:「右讀曰佑。佑,助也。」

  〔二〕 師古曰:「大雅文王之詩也。言殷之後嗣,乃為諸侯,服事周室,是天命無常也。謂微子為宋公也。」

  〔三〕 師古曰:「於戲音曰嗚呼。」

  〔四〕 師古曰:「休,美也。」

  〔五〕 師古曰:「五縣也。漯音它合反。鬲音與隔同。」

  〔六〕 師古曰:「歔音虛。欷音許氣反。」

  又按金匱,輔臣皆封拜。以太傅、左輔、驃騎將軍安陽侯王舜為太師,封安新公;大司徒就德侯平晏為太傅,就新公;少阿、羲和、京兆尹紅休侯劉歆為國師,嘉新公;廣漢梓潼哀章為國將,美新公:是為四輔,位上公。太保、後承承陽侯甄邯〔一〕為大司馬,承新公;丕進侯王尋為大司徒,章新公;步兵將軍成都侯王邑為大司空,隆新公:是為三公。大阿、右拂、大司空、衛將軍廣陽侯甄豐〔二〕為更始將軍,廣新公;京兆王興為衛將軍,奉新公;輕車將軍成武侯孫建為立國將軍,成新公;京兆王盛為前將軍,崇新公:是為四將。凡十一公。王興者,故城門令史。王盛者,賣餅。莽按符命求得此姓名十餘人,兩人容貌應卜相,徑從布衣登用,以視神焉。〔三〕餘皆拜為郎。是日,封拜卿大夫、侍中、尚書官凡數百人。諸劉為郡守,皆徙為諫大夫。

  〔一〕 師古曰:「承陽音烝陽。」

  〔二〕 師古曰:「拂讀曰弼。」

  〔三〕 師古曰:「視讀曰示。」

  改明光宮為定安館,定安太后居之。以故大鴻臚府為定安公第,皆置門衛使者監領。敕阿乳母不得與語,常在四壁中,〔一〕至於長大,不能名六畜。後莽以女孫宇子妻之。

  〔一〕 孟康曰:「令定安公居四壁中,不得有所見。」

  莽策群司曰:「歲星司肅,東(獄)〔嶽〕太師典致時雨,〔一〕青煒登平,考景以晷。〔二〕熒惑司悊,南嶽太傅典致時奧,〔三〕赤煒頌平,考聲以律。〔四〕太白司艾,西嶽國師典致時陽,〔五〕白煒象平,考量以銓。〔六〕辰星司謀,北嶽國將典致時寒,〔七〕玄煒和平,考星以漏。〔八〕月刑元股左,司馬典致武應,考方法矩,〔九〕主司天文,欽若昊天,敬授民時,力來農事,以豐年穀。〔一0〕日德元厷右,司徒典致文瑞,考圜合規,〔一一〕主司人道,五教是輔,帥民承上,宣美風俗,五品乃訓。〔一二〕斗平元心中,司空典致物圖,考度以繩,〔一三〕主司地里,平治水土,掌名山川,眾殖鳥獸,蕃茂草木。」各策命以其職,如典誥之文。

  〔一〕 應劭曰:「貌之不恭,是謂不肅。肅,敬也。厥罰常雨。常雨,水也。故申戒厥任,欲使雨澤以時也。」晉灼曰:「眾物生於東方,故戒太師也。」

  〔二〕 服虔曰:「煒音暉。」如淳曰:「青氣之光輝也。」晉灼曰:「言青陽之氣始升而上,以成萬物也。春秋分立表以正東西。東,日之始出也,故考景以晷屬焉。」

  〔三〕 應劭曰:「視之不明,是謂不悊。悊,智也。厥罰常燠。燠,暑也。」晉灼曰:「南方,盛陽之位。太傅,師尊之稱,故戒之也。」師古曰:「奧音於六反。」

  〔四〕 晉灼曰:「頌,寬頌也。夏,假也。物假大,乃宣平也。六月陰氣之始,故為地統。地之中數六,六為律,律有形有色,色尚黃,故考聲以律屬焉。」師古曰:「頌讀曰容。」

  〔五〕 應劭曰:「言之不從,是謂不艾。艾,安也。厥罰常陽。陽,旱也。」師古曰:「艾讀曰乂。」

  〔六〕 應劭曰:「量,斗斛也。銓,權衡也。」晉灼曰:「象,形也,萬物無不成形於西方,大小輕重皆可知,故稱量屬焉。」

  〔七〕 應劭曰:「聽之不聰,是謂不謀。謀,圖也。厥罰常寒。」晉灼曰:「北,伏也。陽氣伏於下,陰主殺,故戒國將。」

  〔八〕 應劭曰:「推五星行度以漏刻也。」晉灼曰:「和,合也。萬物皆合藏於北方,水又主平,故曰和平。曆度起於斗分,日月紀於攝提,攝提值斗杓所指以建時節,故考星屬焉。」

  〔九〕 張晏曰:「月為刑,司馬主武,又典天,故使主威刑也。」

  〔一0〕師古曰:「欽,敬也。若,順也。力來,勸勉之也。來音郎代反。」

  〔一一〕張晏曰:「日為陽位。」晉灼曰:「肱圜也。五教在寬,則和氣感物,四靈見象,故文瑞屬焉。」師古曰:「厷,古肱字。」

  〔一二〕師古曰:「五教,謂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也。五品即五常,謂仁、義、禮、智、信。」

  〔一三〕張晏曰:「斗,北斗也,主齊七政。司空主水土,土為中,故責之。」孟康曰:「易『河出圖,洛出書』,司空主水土,責以其物也。」晉灼曰:「中央為四季土。土者信,信者直,故為繩。」

  置大司馬司允,〔一〕大司徒司直,大司空司若,〔二〕位皆孤卿。更名大司農曰羲和,後更為納言,大理曰作士,太常曰秩宗,大鴻臚曰典樂,少府曰共工,〔三〕水衡都尉曰予虞,與三公司卿凡九卿,分屬三公。每一卿置大夫三人,一大夫置元士三人,凡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分主中都官諸職。更名光祿勳曰司中,太僕曰太御,衛尉曰太衛,執金吾曰奮武,中尉曰軍正,又置大贅官,主乘輿服御物,〔四〕後又典兵秩,位皆上卿,號曰六監。改郡太守曰大尹,都尉曰太尉,縣令長曰宰,御史曰執法,公車司馬曰王路四門,長樂宮曰常樂室,未央宮曰壽成室,前殿曰王路堂,〔五〕長安曰常安。更名秩百石曰庶士,三百石曰下士,四百石曰中士,五百石曰命士,六百石曰元士,千石曰下大夫,比二千石曰中大夫,二千石曰上大夫,中二千石曰卿。車服黻冕,各有差品。〔六〕又置司恭、司徒、司明、司聰、司中大夫及誦詩工、徹膳宰,以司過。策曰:「予聞上聖欲昭厥德,罔不慎修厥身,用綏于遠,是用建爾司于五事。毋隱尤,毋將虛,〔七〕好惡不愆,立于厥中。〔八〕於戲,勗哉!」〔九〕令王路設進善之旌,非謗之木,(欲)〔敢〕諫之鼓。〔一0〕諫大夫四人常坐王路門受言事者。

  〔一〕 師古曰:「允,信也。」

  〔二〕 師古曰:「若,順也。」

  〔三〕 師古曰:「共音曰龔。」

  〔四〕 師古曰:「贅,聚也,言財物所聚也,音之銳反。」

  〔五〕 服虔曰:「如言路寢也。」

  〔六〕 師古曰:「此黻謂衣裳之黻。」

  〔七〕 師古曰:「尤,過也。將,助也。虛謂虛美也。言勿隱吾過,而助為虛美。」

  〔八〕 師古曰:「愆,違也。」

  〔九〕 師古曰:「於戲讀曰嗚呼。勗,勉也。」

  〔一0〕師古曰:「非音曰誹。」

  封王氏齊縗之屬為侯,大功為伯,小功為子,緦麻為男,其女皆為任。〔一〕男以「睦」、女以「隆」為號焉,〔二〕皆授印韍〔三〕。令諸侯立太夫人、夫人、世子,亦受印韍。

  〔一〕 師古曰:「任,充也。男服之義,男亦任也,音壬。」

  〔二〕 師古曰:「睦、隆,皆其受封邑之號,取嘉名也。」

  〔三〕 師古曰:「韍亦印之組。次下並同。」

  又曰:「天無二日,土無二王,百王不易之道也。漢氏諸侯或稱王,至于四夷亦如之,違於古典,繆於一統。其定諸侯王之號皆稱公,及四夷僭號稱王者皆更為侯。」

  又曰:「帝王之道,相因而通;盛德之祚,百世享祀。予惟黃帝、帝少昊、帝顓頊、帝嚳、帝堯、帝舜、帝夏禹、皋陶、伊尹咸有聖德,假于皇天,〔一〕功烈巍巍,光施于遠。予甚嘉之,營求其後,將祚厥祀。」惟王氏,虞帝之後也,出自帝嚳;劉氏,堯之後也,出自顓頊。於是封姚恂為初睦侯,奉黃帝後;〔二〕梁護為脩遠伯,奉少昊後;〔三〕皇孫功隆公千,奉帝嚳後;劉歆為祁烈伯,奉顓頊後;國師劉歆子疊為伊休侯,奉堯後;〔四〕媯昌為始睦侯,奉虞帝後;山遵為褒謀子,奉皋陶後;伊玄為褒衡子,奉伊尹後。漢後定安公劉嬰,位為賓。周後衛公姬黨,更封為章平公,亦為賓。殷後宋公孔弘,運轉次移,更封為章昭侯,位為恪。〔五〕夏後遼西姒豐,封為章功侯,亦為恪。〔六〕四代古宗,宗祀于明堂,以配皇始祖考虞帝。周公後褒魯子姬就,宣尼公後褒成子孔鈞,已前定焉。

  〔一〕 師古曰:「假,至也,升也,音工雅反。」

  〔二〕 服虔曰:「姚,舜姓,故封為黃帝後。」

  〔三〕 服虔曰:「以為伯益之後,故封之。」

  〔四〕 師古曰:「上言紅休侯劉歆為國師嘉新公,今此云劉歆為祁烈伯,又言國師劉歆子為伊休侯,是則祁烈伯自別一劉歆,非國師也。」

  〔五〕 師古曰:「恪,敬也。言待之加敬,亦如賓也。周以舜後并杞、宋為三恪也。」

  〔六〕 服虔曰:「姒,夏姓。」

  莽又曰:「予前在攝時,建郊宮,定祧廟,立社稷,〔一〕神祇報況,〔二〕或光自上復于下,流為烏,〔三〕或黃氣熏烝,昭燿章明,以著黃、虞之烈焉。〔四〕自黃帝至于濟南伯王,而祖世氏姓有五矣。〔五〕黃帝二十五子,分賜厥姓十有二氏。虞帝之先,受姓曰姚,其在陶唐曰媯,在周曰陳,在齊曰田,在濟南曰王。予伏念皇初祖考黃帝,皇始祖考虞帝,以宗祀于明堂,宜序於祖宗之親廟。其立祖廟五,親廟四,后夫人皆配食。郊祀黃帝以配天,黃后以配地〔六〕。以新都侯東弟為大禖,歲時以祀。〔七〕家之所尚,種祀天下。〔八〕姚、媯、陳、田、王氏凡五姓者,皆黃、虞苗裔,予之同族也。書不云乎?『惇序九族。』〔九〕其令天下上此五姓名籍于秩宗,皆以為宗室。世世復,無有所與。〔一0〕其元城王氏,勿令相嫁娶,以別族理親焉。」〔一一〕封陳崇為統睦侯,奉胡王後;〔一二〕田豐為世睦侯,奉敬王後。〔一三〕

  〔一〕 師古曰:「遠祖曰祧,音吐堯反。」

  〔二〕 師古曰:「況,賜也。」

  〔三〕 師古曰:「復音扶目反。」

  〔四〕 師古曰:「烈,餘業(反)〔也〕。自云承黃、虞之後。」

  〔五〕 師古曰:「濟南伯王,莽之高祖。」

  〔六〕 孟康曰:「黃帝之后也。」

  〔七〕 師古曰:「禖,祀也。立此大祠,常以歲時祀其先也。」

  〔八〕 師古曰:「言國已立大禖祠先祖矣,其眾庶之家所尚者,各令傳祀勿絕,普天之下同其法。」

  〔九〕 師古曰:「虞書咎繇謨之辭也。惇,厚也。」

  〔一0〕師古曰:「復音方目反。與讀曰預。」

  〔一一〕師古曰:「元城王氏不得與四姓昏娶,以其同祖也。餘它王氏,則不禁焉。」

  〔一二〕孟康曰:「追王陳胡公。」

  〔一三〕孟康曰:「追王陳敬仲。」

  天下牧守皆以前有翟義、趙明等領州郡,懷忠孝,封牧為男,守為附城。又封舊恩戴崇、金涉、箕閎、楊並等子皆為男。

  遣騎都尉囂等〔一〕分治黃帝園位於上都橋畤,〔二〕虞帝於零陵九疑,胡王於淮陽陳,敬王於齊臨淄,愍王於城陽莒,〔三〕伯王於濟南東平陵,孺王於魏郡元城,〔四〕使者四時致祠。其廟當作者,以天下初定,且祫祭於明堂太廟。

  〔一〕 師古曰:「囂音許驕反。」

  〔二〕 師古曰:「橋山之上,故曰橋畤也。」

  〔三〕 服虔曰:「齊愍王。」

  〔四〕 師古曰:「莽之高祖名遂字伯紀,曾祖名賀字翁孺,故謂之伯王、孺王。」

  以漢高廟為文祖廟。〔一〕莽曰:「予之皇始祖考虞帝受嬗于唐,〔二〕漢氏初祖唐帝,世有傳國之象,〔三〕予復親受金策於漢高皇帝之靈。惟思褒厚前代,何有忘時?漢氏祖宗有七,〔四〕以禮立廟于定安國。其園寢廟在京師者,勿罷,祠薦如故。予以秋九月親入漢氏高、元、成、平之廟。諸劉更屬籍京兆大尹,勿解其復,各終厥身,〔五〕州牧數存問,勿令有侵冤。」

  〔一〕 師古曰:「欲法舜受終於文祖。」

  〔二〕 師古曰:「嬗,古禪字。」

  〔三〕 師古曰:「堯傳舜,漢傳莽,自以舜後,故言有傳國之象。」

  〔四〕 蘇林曰:「漢本祀祖宗有四,莽以元帝、成帝、平帝為宗,故有七。」

  〔五〕 師古曰:「復音方目反。」

  又曰:「予前在大麓,至于攝假,〔一〕深惟漢氏三七之阨,赤德氣盡,思索廣求,〔二〕所以輔劉延期之(述)〔術〕,靡所不用。以故作金刀之利,幾以濟之。〔三〕然自孔子作春秋以為後王法,至于哀之十四而一代畢,協之於今,亦哀之十四也。〔四〕赤世計盡,終不可強濟。皇天明威,黃德當興,隆顯大命,屬予以天下。〔五〕今百姓咸言皇天革漢而立新,〔六〕廢劉而興王。夫『劉』之為字『卯、金、刀』也,正月剛卯,金刀之利,皆不得行。〔七〕博謀卿士,僉曰天人同應,昭然著明。其去剛卯莫以為佩,除刀錢勿以為利,承順天心,快百姓意。」乃更作小錢,徑六分,重一銖,文曰「小錢直一」,與前「大錢五十」者為二品,並行。欲防民盜鑄,乃禁不得挾銅炭。

  〔一〕 師古曰:「大麓者,謂為大司馬、宰衡時,妄引『舜納于大麓,烈風雷雨不迷』也。攝假,謂初為攝皇帝,又為假皇帝。」

  〔二〕 師古曰:「索亦求也,音山客反。」

  〔三〕 師古曰:「幾讀曰冀。」

  〔四〕 張晏曰:「漢哀帝即位六年,平帝五年,居攝三年,凡十四年。」

  〔五〕 師古曰:「屬音之欲反。」

  〔六〕 師古曰:「革,改也。」

  〔七〕 服虔曰:「剛卯,以正月卯日作佩之,長三(尺)〔寸〕,廣一寸,四方,或用(五)〔玉〕,或用金,或用桃,著革帶佩之。今有玉在者,銘其一面曰『正月剛卯』。金刀,莽所鑄之錢也。」晉灼曰:「剛卯長一寸,廣五分,四方。當中央從穿作孔,以采絲(茸)〔葺〕其底,如冠纓頭蕤。刻其上面,作兩行書,文曰『正月剛卯既央,靈殳四方,赤青白黃,四色是當。帝令祝融,以教夔、龍,庶疫剛癉,莫我敢當。』其一銘曰『疾日嚴卯,帝令夔化,順爾固伏,化茲靈殳。既正既直,既觚既方,庶疫剛癉,莫我敢當。』」師古曰:「今往往有土中得玉剛卯者,案大小及文,服說是也。莽以劉字上有卯,下有金,旁又有刀,故禁剛卯及金刀也。」

  (是歲)四月,徐鄉侯劉快結黨數千人起兵於其國。〔一〕快兄殷,故漢膠東王,時改為扶崇公。快舉兵攻即墨,殷閉城門,自繫獄。吏民距快,快敗走,至長廣死。莽曰:「昔予之祖濟南愍王困於燕寇,自齊臨淄出保于莒。宗人田單廣設奇謀,獲殺燕將,復定齊國。今即墨士大夫復同心殄滅反虜,予甚嘉其忠者,憐其無辜。其赦殷等,非快之妻子它親屬當坐者皆勿治。弔問死傷,賜亡者葬錢,人五萬。殷知大命,深疾惡快,以故輒伏厥辜。其滿殷國戶萬,地方百里。」又封符命臣十餘人。

  〔一〕 師古曰:「快,膠東恭王子也。而王子侯表作炔,字從火,與此不同,疑表誤。」

  莽曰:「古者,設廬井八家,一夫一婦田百畝,什一而稅,則國給民富而頌聲作。〔一〕此唐虞之道,三代所遵行也。秦為無道,厚賦稅以自供奉,罷民力以極欲,〔二〕壞聖制,廢井田,是以兼并起,貪鄙生,強者規田以千數,弱者曾無立錐之居。又置奴婢之市,與牛馬同蘭,〔三〕制於民臣,顓斷其命。姦虐之人因緣為利,至略賣人妻子,逆天心,誖人倫,〔四〕繆於『天地之性人為貴』之義〔五〕。書曰『予則奴戮女』,〔六〕唯不用命者,然後被此辜矣。漢氏減輕田租,三十而稅一,常有更賦,罷癃咸出,〔七〕而豪民侵陵,分田劫假。厥名三十稅一,實什稅五也。〔八〕父子夫婦終年耕芸,〔九〕所得不足以自存。故富者犬馬餘菽粟,驕而為邪;貧者不厭糟糠,窮而為姦。〔一0〕俱陷于辜,刑用不錯。〔一一〕予前在大麓,始令天下公田口井,〔一二〕時則有嘉禾之祥,遭反虜逆賊且止。今更名天下田曰『王田』,奴婢曰『私屬』,皆不得賣買。其男口不盈八,而田過一井者,分餘田予九族鄰里鄉黨。故無田,今當受田者,如制度。敢有非井田聖制,無法惑眾者,投諸四裔,以禦魑魅〔一三〕,如皇始祖考虞帝故事。」

  〔一〕 師古曰:「給,足也。」

  〔二〕 師古曰:「罷讀曰疲。」

  〔三〕 師古曰:「蘭謂遮蘭之,若牛馬蘭圈也。」

  〔四〕 師古曰:「誖,亂也。誖音布內反。」

  〔五〕 師古曰:「孝經稱孔子曰『天地之性人為貴』,故引之。性,生也。」

  〔六〕 師古曰:「夏書甘誓之辭也。奴戮,戮之以為奴也。說書者以為帑,子也,戮及妻子。此說非也。泰誓云『囚奴正士』,豈及子之謂乎?女讀曰汝。」

  〔七〕 師古曰:「更音工衡反。罷音疲。癃音隆。」

  〔八〕 師古曰:「解並在食貨志。」

  〔九〕 師古曰:「芸字與耘同。」

  〔一0〕師古曰:「厭,飽也。」

  〔一一〕師古曰:「錯,置也,音千故反。」

  〔一二〕師古曰:「計口而為井田。」

  〔一三〕師古曰:「魑,山神也。魅,老物精也。魑音螭。魅音媚。」

  是時百姓便安漢五銖錢,以莽錢大小兩行難知,又數變改不信,皆私以五銖錢市買。訛言大錢當罷,莫肯挾。莽患之,復下書:「諸挾五銖錢,言大錢當罷者,比非井田制,投四裔。」於是農商失業,食貨俱廢,民人至涕泣於市道。及坐賣買田宅奴婢,鑄錢,自諸侯卿大夫至于庶民,抵罪者不可勝數。

  秋,遣五威將王奇等十二人班符命四十二篇於天下。德祥五事,符命二十五,福應十二,凡四十二篇。其德祥言文、宣之世黃龍見於成紀、新都,高祖考王伯墓門梓柱生枝葉之屬。符命言井石、金匱之屬。福應言雌雞化為雄之屬。其文爾雅依託,皆為作說,〔一〕大歸言莽當代漢有天下云。總而說之曰:「帝王受命,必有德祥之符瑞,協成五命,申以福應,〔二〕然後能立巍巍之功,傳于子孫,永享無窮之祚。故新室之興也,德祥發於漢三七九世之後。〔三〕肇命於新都,受瑞於黃支,〔四〕開王於武功,定命於子同,〔五〕成命於巴宕,〔六〕申福於十二應,天所以保祐新室者深矣,固矣!武功丹石出於漢氏平帝末年,火德銷盡,土德當代,皇天眷然,去漢與新,以丹石始命於皇帝。皇帝謙讓,以攝居之,未當天意,故其秋七月,天重以三能文馬。〔七〕皇帝復謙讓,未即位,故三以鐵契,四以石龜,五以虞符,六以文圭,七以玄印,八以茂陵石書,九以玄龍石,十以神井,十一以大神石,十二以銅符帛圖。申命之瑞,寖以顯著〔八〕,至于十二,以昭告新皇帝。皇帝深惟上天之威不可不畏,故去攝號,猶尚稱假,改元為初始,欲以承塞天命,克厭上帝之心。〔九〕然非皇天所以鄭重降符命之意。〔一0〕故是日天復決(其)以勉書。〔一一〕又侍郎王盱見人衣白布單衣,赤繢方領,〔一二〕冠小冠,立于王路殿前,謂盱曰:『今日天同色,以天下人民屬皇帝。〔一三〕』盱怪之,行十餘步,人忽不見。至丙寅暮,漢氏高廟有金匱圖策:『高帝承天命,以國傳新皇帝。』明旦,宗伯忠孝侯劉宏以聞,乃召公卿議,未決,而大神石人談曰:『趣新皇帝之高廟受命,毋留!』〔一四〕於是新皇帝立登車,之漢氏高廟受命。受命之日,丁卯也。丁,火,漢氏之德也。卯,劉姓所以為字也。明漢劉火德盡,而傳於新室也。皇帝謙謙,既備固讓,十二符應迫著,命不可辭,〔一五〕懼然祗畏,葦然閔漢氏之終不可濟,〔一六〕斖斖在左右之不得從意,〔一七〕為之三夜不御寢,三日不御食,延問公侯卿大夫,僉曰:『宜奉如上天威命。』於是乃改元定號,海內更始。新室既定,神祇懽喜,申以福應,吉瑞累仍。〔一八〕詩曰:『宜民宜人,受祿于天;保右命之,自天申之。』〔一九〕此之謂也。」五威將奉符命,齎印綬,王侯以下及吏官名更者,〔二0〕外及匈奴、西域,徼外蠻夷,皆即授新室印綬,因收故漢印綬。賜吏爵人二級,民爵人一級,女子百戶羊酒,蠻夷幣帛各有差。大赦天下。

  〔一〕 師古曰:「爾雅,近正也。謂近於正經,依古義而為之說。」

  〔二〕 師古曰:「五命,謂五行之次,相承以受命也。申,重也。」

  〔三〕 蘇林曰:「二百一十歲,九天子也。」

  〔四〕 孟康曰:「獻生犀。」

  〔五〕 孟康曰:「梓潼縣也,莽改也。」

  〔六〕 晉灼曰:「巴郡宕渠縣也。」

  〔七〕 服虔曰:「三台星也。」晉灼曰:「許慎說,文馬縞身金精,周成王時犬戎獻之。」師古曰:「能音台。」

  〔八〕 師古曰:「寖,漸也。」

  〔九〕 師古曰:「塞,當也。厭,滿也。」

  〔一0〕師古曰:「鄭重猶言頻煩也。重音直用反。」

  〔一一〕孟康曰:「哀章所作策書也。言數有瑞應,莽自謙居攝,天復決其疑,勸勉令為真也。」晉灼曰:「勉字當為龜。是日自復有龜書及天下金匱圖策事也。」師古曰:「孟說是。」

  〔一二〕師古曰:「繢者,會五采也。以布為單衣,以赤加繢為其方領也。盱音許于反。繢音胡內反。」

  〔一三〕師古曰:「同色者,言五方天神共齊其謀,同其顏色也。字或作包,包者,言天總包括天下人眾,而與莽也。其義兩通。屬,委也,音之欲反。」

  〔一四〕師古曰:「趣讀曰促。」

  〔一五〕師古曰:「迫,促也。著,明也。」

  〔一六〕師古曰:「懼音瞿。瞿然,自失之意也。葦然,變動之貌也。瞿音居具反。」

  〔一七〕師古曰:「斖斖,自勉之意。左右,助也。言欲助漢室而迫天命,不得從其本意也。左右音曰佐佑也。」

  〔一八〕師古曰:「申,重也。仍,頻也。」

  〔一九〕師古曰:「大雅假樂之詩也。言有功德宜於眾人者,則受天之福祿。天乃保安而佑助之,命以邦國也。申謂重其意也。右讀曰佑。」

  〔二0〕師古曰:「更,改也。」

  五威將乘乾文車,〔一〕駕坤六馬,〔二〕背負鷩鳥之毛,服飾甚偉。〔三〕每一將各置左右前後中帥,凡五帥。衣冠車服駕馬,各如其方面色數。〔四〕將持節,稱太一之使;帥持幢,稱五帝之使。莽策命曰:「普天之下,迄于四表,〔五〕靡所不至。」其東出者,至玄菟、樂浪、高句驪、夫餘;〔六〕南出者,隃徼外,歷益州〔七〕,貶句町王為侯;西出者,至西域,盡改其王為侯;北出者,至匈奴庭,授單于印,改漢印文,去「璽」曰「章」。單于欲求故印,陳饒椎破之,語在匈奴傳。單于大怒,而句町、西域後卒以此皆畔。饒還,拜為大將軍,封威德子。

  〔一〕 鄭氏曰:「畫天文象於車也。」

  〔二〕 鄭氏曰:「坤為牝馬。六,地數。」

  〔三〕 師古曰:「鷩鳥,雉屬,即鵔鸃也。今俗呼之山雞,非也。鷩音鱉。」

  〔四〕 師古曰:「色者,東方青,南方赤也。數者,若木數三,火數二之類也。」

  〔五〕 師古曰:「迄亦至也。」

  〔六〕 師古曰:「夫餘,亦東北夷也。樂音洛。浪音郎。夫音扶。」

  〔七〕 師古曰:「隃字與踰同。」

  冬,雷,〔一〕桐華。

  〔一〕 師古曰:「古雷字。」

  置五威司命,中城四關將軍。司命司上公以下,中城主十二城門。策命統睦侯陳崇曰:「咨爾崇。夫不用命者,亂之原也;大姦猾者,賊之本也;鑄偽金錢者,妨寶貨之道也;驕奢踰制者,兇害之端也;漏泄省中及尚書事者,『機事不密則害成』也;〔一〕拜爵王庭,謝恩私門者,祿去公室,政從亡矣:凡此六條,國之綱紀。是用建爾作司命,『柔亦不茹,剛亦不吐,不侮鰥寡,不畏強圉』,〔二〕帝命帥繇,統睦于朝。」〔三〕命說符侯崔發曰:「『重門擊〈木{广屰}〉,以待暴客。』〔四〕女作五威中城將軍,〔五〕中德既成,天下說符。」〔六〕命明威侯王級曰:「繞霤之固,南當荊楚。〔七〕女作五威前關將軍,振武奮衛,明威于前。」命尉睦侯王嘉曰:「羊頭之阨,北當趙燕。〔八〕女作五威後關將軍,壼口捶扼,尉睦于後。」〔九〕(堂)〔掌〕威侯王奇曰:「肴黽之險,東當鄭衛。〔一0〕女作五威左關將軍,函谷批難,掌威于左。」〔一一〕命懷羌子王福曰:「汧隴之阻,西當戎狄。〔一二〕女作五威右關將軍,成固據守,懷羌于右。」

  〔一〕 師古曰:「易上繫之辭曰『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機事不密則害成』,故引之。」

  〔二〕 師古曰:「引詩大雅美仲山甫之辭,其義並解於上。」

  〔三〕 師古曰:「帥,循也。繇讀與由同。」

  〔四〕 師古曰:「易下繫之辭也。擊〈木{广屰}〉,謂擊木以守夜也。暴客,謂姦暴之人來為寇害者也。〈木{广屰}〉音他各反。」

  〔五〕 師古曰:「女讀曰汝。其下並同。」

  〔六〕 師古曰:「說音悅。」

  〔七〕 服虔曰:「隘險之道。」師古曰:「謂之繞霤者,言四面塞阨,其道屈曲,谿谷之水,回繞而霤也。其處即今商州界七盤十二繞是也。霤音力救反。」

  〔八〕 師古曰:「羊頭,山名,在上黨壺關縣。」

  〔九〕 師古曰:「壺口亦山名也。捶扼,謂據險阨而捶擊也。捶音之橤反。」

  〔一0〕師古曰:「肴,肴山也。黽,黽池也。皆在陝縣之東。黽音莫善反。」

  〔一一〕師古曰:「批謂糾閉之也。函谷故關,今在桃林縣界。批音步結反。」

  〔一二〕師古曰:「汧,扶風汧縣,有吳山、汧水之阻。隴謂隴阺也。汧隴相連。汧音苦堅反。阺音丁禮反。」

  又遣諫大夫五十人分鑄錢於郡國。

  是歲長安狂女子碧呼道中〔一〕曰:「高皇帝大怒,趣歸我國。不者,九月必殺汝!」〔二〕莽收捕殺之。治者掌寇大夫陳成自免去官。〔三〕真定劉都等謀舉兵,發覺,皆誅。真定、常山大雨雹〔四〕

  〔一〕 師古曰:「碧者,女子名也。呼,叫也,音火故反。」

  〔二〕 師古曰:「趣讀曰促。」

  〔三〕 師古曰:「狂妄之人,職在掌寇,故云治者。」

  〔四〕 師古曰:「雨音于具反。」

  二年二月,赦天下。

  五威將帥七十二人還奏事,漢諸侯王為公者,悉上璽綬為民,無違命者。封將為子,帥為男。

  初設六筦之令。〔一〕命縣官酤酒,賣鹽鐵器,鑄錢,諸采取名山大澤眾物者稅之。又令市官收賤賣貴,賒貸予民,收息百月三〔二〕。犧和置酒士,郡一人,乘傳督酒利。〔三〕禁民不得挾弩鎧,徙西海。

  〔一〕 師古曰:「筦亦管字也。管,主也。」

  〔二〕 如淳曰:「出百錢與民用,月收其息三錢也。」師古曰:「貸音吐戴反。」

  〔三〕 師古曰:「督,視察之。傳音張戀反。」

  匈奴單于求故璽,莽不與,遂寇邊郡,殺略吏民。

  十一月,立國將軍建奏:「西域將欽上言,〔一〕九月辛巳,戊己校尉史陳良、終帶共賊殺校尉刁護,〔二〕劫略吏士,自稱廢漢大將軍,亡入匈奴。又今月癸酉,不知何一男子遮臣建車前,自稱『漢氏劉子輿,成帝下妻子也。〔三〕劉氏當復,〔四〕趣空宮。』〔五〕收繫男子,即常安姓武字仲。皆逆天違命,大逆無道。請論仲及陳良等親屬當坐著。奏可。漢氏高皇帝比著戒云,罷吏卒,為賓食〔六〕,誠欲承天心,全子孫也。其宗廟不當在常安城中,及諸劉為諸侯者當與漢俱廢。陛下至仁,久未定。前故安眾侯劉崇、徐鄉侯劉快、〔七〕陵鄉侯劉曾、〔八〕扶恩侯劉貴等〔九〕更聚眾謀反。〔一0〕今狂狡之虜或妄自稱亡漢將軍,或稱成帝子子輿,至犯夷滅,連未止者,此聖恩不蚤絕其萌牙故也。臣愚以為漢高皇帝為新室賓,享食明堂。成帝,異姓之兄弟,平帝,婿也,皆不宜復入其廟。元帝與皇太后為體,〔一一〕聖恩所隆,禮亦宜之。臣請漢氏諸廟在京師者皆罷。諸劉為諸侯者,以戶多少就五等之差;其為吏者皆罷,待除於家。〔一二〕上當天心,稱高皇帝神靈,〔一三〕塞狂狡之萌。」莽曰:「可。嘉新公國師以符命為予四輔,明德侯劉龔、率禮侯劉嘉等凡三十二人皆知天命,或獻天符,或貢昌言,〔一四〕或捕告反虜,厥功茂焉。諸劉與三十二人同宗共祖者勿罷,賜姓曰王。」唯國師以女配莽子,故不賜姓。改定安太后號曰黃皇室主,絕之於漢也。

  〔一〕 師古曰:「但欽也。」

  〔二〕 師古曰:「刁音貂。」

  〔三〕 師古曰:「下妻猶言小妻。」

  〔四〕 師古曰:「復音扶福反。」

  〔五〕 師古曰:「趣讀曰促。」

  〔六〕 師古曰:「比,頻也。言高帝頻戒云,勿使吏卒守漢廟,欲為寄食之賓於王氏廟中。」

  〔七〕 師古曰:「並解於上。」

  〔八〕 師古曰:「楚思王子。」

  〔九〕 師古曰:「不知誰子孫。」

  〔一0〕師古曰:「更音工衡反。」

  〔一一〕師古曰:「夫婦一體也。」

  〔一二〕師古曰:「罷黜其職,各使退歸,而言在家待遷除。」

  〔一三〕師古曰:「稱音尺孕反。」

  〔一四〕師古曰:「昌,當也。」

  冬十二月,雷。

  更名匈奴單于曰降奴服于。莽曰:「降奴服于知〔一〕威侮五行,〔二〕背畔四條,〔三〕侵犯西域,廷及邊垂,為元元害,罪當夷滅。命遣立國將軍孫建等凡十二將,十道並出,共行皇天之威,罰于知之身。〔四〕惟知先祖故呼韓邪單于稽侯〈犭冊〉〔五〕累世忠孝,保塞守徼,不忍以一知之罪,滅稽侯〈犭冊〉之世。今分匈奴國土人民以為十五,立稽侯狦子孫十五人為單于。遣中郎將藺苞、戴級馳之塞下,召拜當為單于者。諸匈奴人當坐虜知之法者,皆赦除之。」遣五威將軍苗訢、虎賁將軍王況出五原,厭難將軍陳欽、震狄將軍王巡出雲中〔六〕,振武將軍王嘉、平狄將軍王萌出代郡,相威將軍李棽、鎮遠將軍李翁出西河,〔七〕誅貉將軍陽俊、討穢將軍嚴尤出漁陽,奮武將軍王駿、定胡將軍王晏出張掖,及褊裨以下百八十人。募天下囚徒、丁男、甲卒三十萬人,轉眾郡委輸五大夫衣裘、兵器、糧食,長吏送自負海江淮至北邊,使者馳傳督趣,以軍興法從事,〔八〕天下騷動。先至者屯邊郡,須畢具乃同時出。

  〔一〕 師古曰:「知者,莽改單于之名也,本名囊知牙斯。」

  〔二〕 師古曰:「引夏書甘誓之文。」

  〔三〕 師古曰:「四條,莽所與作制者,事在匈奴傳。」

  〔四〕 師古曰:「共讀曰恭。」

  〔五〕 師古曰:「〈犭冊〉音刪,又音先安反。」

  〔六〕 師古曰:「厭音一涉反。」

  〔七〕 師古曰:「棽音所林反。」

  〔八〕 師古曰:「傳音張戀反。趣音促。」

  莽以錢幣訖不行,〔一〕復下書曰:「民以食為命,以貨為資,是以八政以食為首。寶貨皆重則小用不給,皆輕則僦載煩費,〔二〕輕重大小各有差品,則用便而民樂。」於是造寶貨五品,語在食貨志。百姓不從,但行小大錢二品而已。盜鑄錢者不可禁,乃重其法,一家鑄錢,五家坐之,沒入為奴婢。吏民出入,持布錢以副符傳,〔三〕不持者,廚傳勿舍,關津苛留。〔四〕公卿皆持以入宮殿門,欲以重而行之。

  〔一〕 師古曰:「訖,竟也。」

  〔二〕 師古曰:「僦,送也,一曰賃也,音子就反。」

  〔三〕 師古曰:「舊法,行者持符傳,即不稽留。今更令持布錢,與符相副,乃得過也。傳音張戀反。其下亦同。」

  〔四〕 師古曰:「廚,行道飲食處。傳,置驛之舍也。苛,問也,音何。」

  是時爭為符命封侯,其不為者相戲曰:「獨無天帝除書乎?」司令陳崇白莽曰:「此開姦臣作福之路而亂天命,宜絕其原。」莽亦厭之,遂使尚書大夫趙並驗治,非五威將率所班,皆下獄。

  初,甄豐、劉歆、王舜為莽腹心,倡導在位,〔一〕褒揚功德;「安漢」、「宰衡」之號及封莽母、兩子、兄子,皆豐等所共謀,而豐、舜、歆亦受其賜,並富貴矣,非復欲令莽居攝也。居攝之萌,出於泉陵侯劉慶、前煇光謝囂、長安令田終術。莽羽翼已成,意欲稱攝。豐等承順其意,莽輒復封舜、歆兩子及豐孫。豐等爵位已盛,心意既滿,又實畏漢宗室、天下豪桀。而疏遠欲進者,並作符命,莽遂據以即真,舜、歆內懼而已。豐素剛強,莽覺其不說,〔二〕故徙大阿、右拂、大司空豐,託符命文,為更始將軍,〔三〕與賣餅兒王盛同列。豐父子默默。時子尋為侍中京兆大尹茂德侯,即作符命,言新室當分陝,立二伯,〔四〕以豐為右伯,太傅平晏為左伯,如周召故事。莽即從之,拜豐為右伯。當述職西出,未行,尋復作符命,言故漢氏平帝后黃皇室主為尋之妻。莽以詐立,心疑大臣怨謗,欲震威以懼下,因是發怒曰:「黃皇室主天下母,此何謂也!」收捕尋。尋亡,豐自殺。尋隨方士入華山,歲餘捕得,辭連國師公歆子侍中東通靈將、五司大夫隆威侯棻,棻弟右曹長水校尉伐虜侯泳,大司空邑弟左(闕)〔關〕將軍(堂)〔掌〕威侯奇,及歆門人侍中騎都尉丁隆等,牽引公卿黨親列侯以下,死者數百人。尋手理有「天子」字,莽解其臂入視之,曰:「此一大子也,或曰一六子也。六者,戮也。明尋父子當戮死也。」乃流棻于幽州,放尋于三危,殛隆于羽山,〔五〕皆驛車載其屍傳致云。

  〔一〕 師古曰:「倡音赤上反。」

  〔二〕 師古曰:「說讀曰悅。」

  〔三〕 師古曰:「拂讀曰弼。」

  〔四〕 師古曰:「分陝者,欲依周公、召公故事,自陝以東周公主之,自陝以西召公主之。陝即今陝州,是其地也。伯,長也。陝音式冉反。」

  〔五〕 師古曰:「效舜之罰共工等也。殛,誅也,音居力反。」

  莽為人侈口蹶顄,〔一〕露眼赤精,大聲而嘶。〔二〕長七尺五寸,好厚履高冠,以氂裝衣,〔三〕反膺高視,瞰臨左右。〔四〕是時有用方技待詔黃門者,或問以莽形貌,待詔曰:「莽所謂鴟目虎吻豺狼之聲者也,故能食人,亦當為人所食。」問者告之,莽誅滅待詔,而封告者。後常翳雲母屏面,〔五〕非親近莫得見也。

  〔一〕 師古曰:「侈,大也。蹶,短也。顄,頤也。蹶音其月反。顄音胡感反。」

  〔二〕 師古曰:「嘶,聲破也,音先奚反。」

  〔三〕 師古曰:「毛之強曲者曰氂,以裝褚衣中,令其張起也。氂音力之反,字或作斄,音義同。」

  〔四〕 師古曰:「瞰謂遠視也,音口濫反。」

  〔五〕 師古曰:「屏面即便面,蓋扇之類也。解在張敞傳。」

  是歲,以初睦侯姚恂為寧始將軍。

  三年,莽曰:「百官改更,職事分移,律令儀法,未及悉定,且因漢律令儀法以從事。令公卿大夫諸侯二千石舉吏民有德行通政事能言語明文學者各一人,詣王路四門。」

  遣尚書大夫趙並使勞北邊,還言五原北假膏壤殖穀,〔一〕異時常置田官。乃以並為田禾將軍,發戍卒屯田北假,以助軍糧。

  〔一〕 師古曰:「北假,地名也。膏壤,言其土肥美也。殖,生也。」

  是時諸將在邊,須大眾集,〔一〕吏士放縱,而內郡愁於徵發,民棄城郭流亡為盜賊,并州、平州尤甚。莽令七公六卿號皆兼稱將軍,遣著武將軍逯並等填名都,〔二〕中郎將、繡衣執法各五十五人,分填緣邊大郡,督大姦猾擅弄兵者,皆便為姦於外,撓亂州郡,〔三〕貨賂為市,侵漁百姓。莽下書曰:「虜知罪當夷滅,故遣猛將分十二部,將同時出,一舉而決絕之矣。內置司命軍正,外設軍監十有二人,誠欲以司不奉命,令軍人咸正也。今則不然,各為權勢,恐猲良民,〔四〕妄封人頸,得錢者去。〔五〕毒蠚並作,農民離散。〔六〕司監若此,可謂稱不?〔七〕自今以來,敢犯此者,輒捕繫,以名聞。」然猶放縱自若。

  〔一〕 師古曰:「須,待也。」

  〔二〕 師古曰:「逯音錄。填音竹刃反。此下亦同。」

  〔三〕 師古曰:「撓音火高反。其字從手。」

  〔四〕 師古曰:「猲,以威力脅之也,音呼葛反。」

  〔五〕 如淳曰:「權臣妄以法枉良人為僮僕,封其頸以別之也。得顧錢,乃去封。」

  〔六〕 師古曰:「蠚音呼各反。」

  〔七〕 師古曰:「稱音尺孕反。」

  而藺苞、戴級到塞下,招誘單于弟咸、咸子登入塞,脅拜咸為孝單于,賜黃金千斤,錦繡甚多,遣去;將登至長安,拜為順單于,留邸。

  太師王舜自莽篡位後病悸,寖劇,死。〔一〕莽曰:「昔齊太公以淑德累世,為周氏太師,蓋予之所監也。〔二〕其以舜子延襲父爵,為安新公,延弟褒新侯匡為太師將軍,永為新室輔。」

  〔一〕 師古曰:「心動曰悸。寖,漸也。悸音葵季反。」

  〔二〕 師古曰:「監謂視見也。」

  為太子置師友各四人,秩以大夫。以故大司徒馬宮為師疑,故少府宗伯鳳為傅丞,博士袁聖為阿輔,京兆尹王嘉為保拂,〔一〕是為四師;故尚書令唐林為胥附,博士李充為奔走,〔二〕諫大夫趙襄為先後,中郎將廉丹為禦侮,是為四友。又置師友祭酒及侍中、諫議、六經祭酒各一人,凡九祭酒,秩上卿。琅邪左咸為講春秋、潁川滿昌為講詩、長安國由為講易、平陽唐昌為講書、沛郡陳咸為講禮、崔發為講樂祭酒。遣謁者持安車印綬,即拜楚國龔勝為太子師友祭酒,勝不應徵,不食而死。

  〔一〕 師古曰:「拂讀曰弼。」

  〔二〕 師古曰:「犇,古奔字。」

  寧始將軍姚恂免,侍中崇祿侯孔永為寧始將軍。

  是歲,池陽縣有小人景,長尺餘,或乘車馬,或步行,(據)〔操〕持萬物,小大各相稱,〔一〕三日止。

  〔一〕 師古曰:「車馬及物皆稱其人之形。」

  瀕河郡蝗生。〔一〕

  〔一〕 師古曰:「謂緣河南北諸郡。瀕音頻,又音賓。」

  河決魏郡,泛清河以東數郡。先是,莽恐河決為元城冢墓害。及決東去,元城不憂水,故遂不隄塞。

  四年二月,赦天下。

  夏,赤氣出東南,竟天。

  厭難將軍陳(歆)〔欽〕言捕虜生口,虜犯邊者皆孝單于咸子角所為。莽怒,斬其子登於長安,以視諸蠻夷。〔一〕

  〔一〕 師古曰:「視音曰示。」

  大司馬甄邯死,寧始將軍孔永為大司馬,侍中大贅侯輔為寧始將軍。

  莽每當出,輒先索城中,名曰「橫」。〔一〕是月,橫五日。

  〔一〕 師古曰:「索音山各反。橫音胡孟反。」

  莽至明堂,授諸侯茅土。下書曰:「予以不德,襲于聖祖,為萬國主。思安黎元,在于建侯,分州正域,以美風俗。追監前代,爰綱爰紀。惟在堯典,十有二州,衛有五服。〔一〕詩國十五,抪遍九州。〔二〕殷頌有『奄有九有』之言。〔三〕禹貢之九州無并、幽,周禮司馬則無徐、梁。帝王相改,各有云為。或昭其事,或大其本,厥義著明,其務一矣。昔周二后受命,故有東都、西都之居。予之受命,蓋亦如之。其以洛陽為新室東都,常安為新室西都。邦畿連體,各有采任。州從禹貢為九,爵從周氏有五。諸侯之員千有八百,附城之數亦如之,以俟有功。諸公一同,有眾萬戶,土方百里。侯伯一國,眾戶五千,土方七十里。子男一則,眾戶二千有五百,土方五十里。附城大者食邑九成,眾戶九百,土方三十里。自九以下,降殺以兩,〔四〕至於一成。〔五〕五差備具,合當一則。今已受茅土者,公十四人,侯九十三人,伯二十一人,子百七十一人,男四百九十七人,凡七百九十六人。附城千五百一十一人。九族之女為任者,八十三人。及漢氏女孫中山承禮君、遵德君、修義君更以為任。十有一公,九卿,十二大夫,二十四元士。定諸國邑采之處,使侍中講禮大夫孔秉等與州部眾郡曉知地理圖籍者,共校治于壽成朱鳥堂。予數與群公祭酒上卿親聽視,咸已通矣。夫褒德賞功,所以顯仁賢也;九族和睦,所以褒親親也。予永惟匪解,思稽前人,〔六〕將章黜陟,以明好惡,安元元焉。」以圖簿未定,未授國邑,且令受奉都內,月錢數千。〔七〕諸侯皆困乏,至有庸作者。

  〔一〕 師古曰:「並解於上。」

  〔二〕 師古曰:「謂周南、召南、衛、王、鄭、齊、魏、唐、秦、陳、鄶、曹、豳、魯、商,凡十五國也。一曰,周南、召南、邶、鄘、衛、王、鄭、齊、魏、唐、秦、陳、鄶、曹、豳,是為十五國。抪音普胡反。」

  〔三〕 師古曰:「商頌玄鳥之詩,美湯有功德,故能覆有九州。」

  〔四〕 師古曰:「兩兩而降也。殺音所例反。」

  〔五〕 如淳曰:「十里為成。」

  〔六〕 師古曰:「解音曰懈。稽,考也。」

  〔七〕 師古曰:「奉音扶用反。」

  中郎區博諫莽曰:〔一〕「井田雖聖王法,其廢久矣。周道既衰,而民不從。秦知順民之心,可以獲大利也,故滅廬井而置阡陌,遂王諸夏,訖今海內未厭其敝。今欲違民心,追復千載絕跡,〔二〕雖堯舜復起,而無百年之漸,弗能行也。天下初定,萬民新附,誠未可施行。」莽知民怨,乃下書曰:「諸名食王田,皆得賣之,勿拘以法。犯私買賣庶人者,且一切勿治。」

  〔一〕 師古曰:「區,姓也,音一侯反。」

  〔二〕 師古曰:「復音扶目反。」

  初,五威將帥出,改句町王以為侯,王邯怨怒不附。〔一〕莽諷牂柯大尹周歆詐殺邯。邯弟承起兵攻殺歆。先是,莽發高句驪兵,當伐胡,不欲行,郡強迫之,皆亡出塞,因犯法為寇。遼西大尹田譚追擊之,為所殺。州郡歸咎於高句驪侯騶。嚴尤奏言:「貉人犯法,不從騶起,正有它心,宜令州郡且尉安之。〔二〕今猥被以大罪,恐其遂畔,〔三〕夫餘之屬必有和者。〔四〕匈奴未克,夫餘、穢貉復起,此大憂也。」莽不尉安,穢貉遂反,詔尤擊之。尤誘高句驪侯騶至而斬焉,傳首長安。莽大說,下書曰:「乃者,命遣猛將,共行天罰,〔五〕誅滅虜知,分為十二部,或斷其右臂,或斬其左腋,或潰其胸腹,或紬其兩脅。〔六〕今年刑在東方,〔七〕誅貉之部先縱焉。捕斬虜騶,平定東域,虜知殄滅,在于漏刻。此乃天地群神社稷宗廟佑助之福,公卿大夫士民同心將率虓虎之力也。〔八〕予甚嘉之。其更名高句驪為下句驪,布告天下,令咸知焉。」於是貉人愈犯邊,東北與西南夷皆亂云。

  〔一〕 師古曰:「邯,句町王之名也,音下甘反。」

  〔二〕 師古曰:「假令騶有惡心,亦當且慰安。」

  〔三〕 師古曰:「猥,多也,厚也。被,加也,音皮義反。」

  〔四〕 師古曰:「和,應也,音胡臥反。」

  〔五〕 師古曰:「共讀曰恭。」

  〔六〕 師古曰:「紬音與抽同。」

  〔七〕 張晏曰:「是歲在壬申,刑在東方。」

  〔八〕 師古曰:「虓音火交反。」

  莽志方盛,以為四夷不足吞滅,專念稽古之事,復下書曰:「伏念予之皇始祖考虞帝,受終文祖,在璇璣玉衡以齊七政,遂類于上帝,禋于六宗,望秩于山川,遍于群神,巡狩五嶽,群后四朝,敷奏以言,明試以功。〔一〕予之受命即真,到于建國五年,已五載矣。陽九之阨既度,百六之會已過。歲在壽星,填在明堂,倉龍癸酉,德在中宮。〔二〕觀晉掌歲,龜策告從,〔三〕其以此年二月建寅之節東巡狩,具禮儀調度。」〔四〕群公奏請募吏民人馬布帛綿,又請內郡國十二買馬,發帛四十五萬匹,輸常安,前後毋相須。〔五〕至者過半,莽下書曰:「文母太后體不安,其且止待後。」

  〔一〕 師古曰:「解並在前。」

  〔二〕 服虔曰:「倉龍,太歲也。」張晏曰:「太歲起於甲寅為龍,東方倉。癸德在中宮也。」晉灼曰:「壽星,角亢也。東宮倉龍,房心也。心為明堂,填星所在,其國昌。莽自謂土也,土行主填星。癸德在中宮,宮又土也。」

  〔三〕 孟康曰:「觀辰星進退。掌,主也。」晉灼曰:「國語晉文公以卯出酉入,過五鹿得土,歲在壽星,其日戊申。莽欲法之,以為吉祥。正以二月建寅之節東巡狩者,取萬物生之始也。視晉識太歲所在,宿度所合,卜筮皆吉,故法之。」

  〔四〕 師古曰:「調音徒釣反。」

  〔五〕 師古曰:「須,待也。」

  是歲,改十一公號,以「新」為「心」,後又改「心」為「信」。

  五年二月,文母皇太后崩,葬渭陵,與元帝合而溝絕之。〔一〕立廟於長安,新室世世獻祭。元帝配食,坐於床下。莽為太后服喪三年。

  〔一〕 如淳曰:「葬於司馬門內,作溝絕之。」

  大司馬孔永乞骸骨,賜安車駟馬,以特進就朝位。同風侯逯並為大司馬。

  是時,長安民聞莽欲都雒陽,不肯繕治室宅,〔一〕或頗徹之。莽曰:「玄龍石文曰『定帝德,國雒陽』。符命著明,敢不欽奉!以始建國八年,歲纏星紀,〔二〕在雒陽之都。其謹繕脩常安之都,勿令壞敗。敢有犯者,輒以名聞,請其罪。」

  〔一〕 師古曰:「繕,補也。」

  〔二〕 孟康曰:「纏,居也。星紀在斗、牽牛間。」師古曰:「纏,踐歷也,音直連反。」

  是歲,烏孫大小昆彌遣使貢獻。大昆彌者,中國外孫也。其胡婦子為小昆彌,而烏孫歸附之。莽見匈奴諸邊並侵,意欲得烏孫心,乃遣使者引小昆彌使置大昆彌使上。保成師友祭酒滿昌劾奏使者曰:「夷狄以中國有禮誼,故詘而服從。大昆彌,君也,今序臣使於君使之上,非所以有夷狄也。奉使大不敬!」莽怒,免昌官。

  西域諸國以莽積失恩信,焉耆先畔,殺都護但欽。

  十一月,彗星出,二十餘日,不見。

  是歲,以犯挾銅炭者多,除其法。

  明年改元曰天鳳。

  天鳳元年正月,赦天下。

  莽曰:「予以二月建寅之節行巡狩之禮,太官齎糒乾肉,內者行張坐臥,〔一〕所過毋得有所給。〔二〕予之東巡,必躬載耒,每縣則耕,以勸東作。〔三〕予之南巡,必躬載耨,每縣則薅,以勸南偽。〔四〕予之西巡,必躬載銍,每縣則穫,以勸西成。予之北巡,必躬載拂,每縣則粟,以勸蓋藏。〔五〕畢北巡狩之禮,即于土中居雒陽之都焉。敢有趨讙犯法,輒以軍法從事。」〔六〕群公奏言:「皇帝至孝,往年文母聖體不豫,躬親供養,衣冠稀解。因遭棄群臣悲哀,顏色未復,飲食損少。今一歲四巡,道路萬里,春秋尊,非糒乾肉之所能堪。且無巡狩,須闋大服,以安聖體。〔七〕臣等盡力養牧兆民,奉稱明詔。」〔八〕莽曰:「群公、群牧、群司、諸侯、庶尹願盡力相帥養牧兆民,欲以稱予,繇此敬聽,〔九〕其勗之哉!毋食言焉。更以天鳳七年,歲在大梁,倉龍庚辰,行巡狩之禮。厥明年,歲在實沈,倉龍辛巳,即土之中雒陽之都。」乃遣太傅平晏、大司空王邑之雒陽,營相宅兆,圖起宗廟、社稷、郊兆云。

  〔一〕 師古曰:「糒,乾飯也。張坐臥,謂帷帳茵席也。糒音備。」

  〔二〕 師古曰:「言自齎食及帷帳以行,在路所經過,不須供費也。」

  〔三〕 師古曰:「耒,耕曲木也,音力對反。」

  〔四〕 師古曰:「耨,鉏也。薅,耘去草也。耨音奴豆反。薅音火高反。偽讀曰訛。訛,化也。」

  〔五〕 師古曰:「拂音佛,所以擊治禾者也,今謂之連枷。粟謂治粟。」

  〔六〕 劉德曰:「趨讙,走呼也。」

  〔七〕 師古曰:「闋,盡也,音口決反。」

  〔八〕 師古曰:「稱,副也。」

  〔九〕 師古曰:「繇讀與由同。」

  三月壬申晦,日有食之。大赦天下。策大司馬逯並曰:「日食無光,干戈不戢,其上大司馬印韍,就侯氏朝位。太傅平晏勿領尚書事,省侍中諸曹兼官者。以利苗男訢為大司馬。」〔一〕

  〔一〕 如淳曰:「利苗,邑名。」

  莽即真,尤備大臣,抑奪下權,朝臣有言其過失者,輒拔擢。孔仁、趙博、費興等以敢擊大臣,故見信任,〔一〕擇名官而居之。公卿入宮,吏有常數,太傅平晏從吏過例,掖門僕射苛問不遜,〔二〕戊曹士收繫僕射。〔三〕莽大怒,使執法發車騎數百圍太傅府,捕士,即時死。大司空士夜過奉常亭,亭長苛之,告以官名,亭長醉曰:「寧有符傳邪?」〔四〕士以馬箠擊亭長,〔五〕亭長斬士,亡,郡縣逐之。家上書,〔六〕莽曰:「亭長奉公,勿逐。」大司空邑斥士以謝。國將哀章頗不清,莽為選置和叔,〔七〕敕曰:「非但保國將閨門,當保親屬在西州者。」諸公皆輕賤,而章尤甚。

  〔一〕 師古曰:「費音扶味反。」

  〔二〕 師古曰:「僕射苛問平晏,其言不遜。」

  〔三〕 應劭曰:「莽自以土行,故使太傅置戊曹士。士,掾也。」蘇林曰:「士者,曹掾,屬公府,諸曹次第之名也。」師古曰:「應說是。」

  〔四〕 師古曰:「傳音張戀反。」

  〔五〕 師古曰:「箠,策也,音止繠反。」

  〔六〕 師古曰:「亭長家上書自治。」

  〔七〕 師古曰:「特為置此官。」

  四月,隕霜,殺屮木,〔一〕海瀕尤甚。〔二〕六月,黃霧四塞。七月,大風拔樹,飛北闕直城門屋瓦。〔三〕雨雹,殺牛羊。

  〔一〕 師古曰:「屮,古草字。」

  〔二〕 師古曰:「邊海之地也。瀕音頻,又音賓。」

  〔三〕 師古曰:「北闕直城門瓦皆飛也。直城門,長安城門名也,解在成紀。」

  莽以周官、王制之文,置卒正、連率、大尹,職如太守;屬令、屬長,職如都尉。置州牧、部監二十五人。見禮如三公。監位上大夫,各主五郡。公氏作牧,侯氏卒正,伯氏連率,子氏屬令,男氏屬長,皆世其官,其無爵者為尹。分長安城旁六鄉,置帥各一人。分三輔為六尉郡,〔一〕河東、河內、弘農、河南、潁川、南陽為六隊郡,〔二〕置大夫,職如太守;屬正,職如都尉。更名河南大尹曰保忠信卿。益河南屬縣滿三十。置六郊州長各一人,人主五縣。及它官名悉改。大郡至分為五。郡縣以亭為名者三百六十,以應符命文也。緣邊又置竟尉,以男為之。〔三〕諸侯國閒田,為黜陟增減云。〔四〕莽下書曰:「常安西都曰六鄉,眾縣曰六尉。義陽東都曰六州,眾縣曰六隊。粟米之內曰內郡,〔五〕其外曰近郡。有鄣徼者曰邊郡。合百二十有五郡。九州之內,縣二千二百有三。公作甸服,是為惟城;諸在侯服,是為惟寧;在采、任諸侯,是為惟翰;〔六〕在賓服,是為惟屏;〔七〕在揆文教,奮武衛,是為惟垣;在九州之外,是為惟藩:〔八〕各以其方為稱,總為萬國焉。」其後,歲復變更,一郡至五易名,而還復其故。吏民不能紀,每下詔書,輒繫其故名,曰:「制詔陳留大尹、太尉:其以益歲以南付新平。〔九〕新平,故淮陽。以雍丘以東付陳定。陳定,故梁郡。以封丘以東付治亭。治亭,故東郡。以陳留以西付祈隧。祈隧,故滎陽。陳留已無復有郡矣。大尹、太尉,皆詣行在所。」其號令變易,皆此類也。

  〔一〕 師古曰:「三輔黃圖云:『渭城、安陵以西,北至栒邑、義渠十縣,屬京尉大夫府,居故長安寺;高陵以北十縣,屬師尉大夫府,居故廷尉府;新豐以東,至湖十縣,屬翊尉大夫府,居城東;霸陵、杜陵,東至藍田,西至武功、郁夷十縣,屬光尉大夫府,居城南;茂陵、槐里以西,至汧十縣,屬扶尉大夫府,居城西;長陵、池陽以北,至雲陽、祋祤十縣,屬列尉大夫府,居城北。』」

  〔二〕 師古曰:「隊音遂。」

  〔三〕 師古曰:「竟音曰境。」

  〔四〕 師古曰:「閒音閑。以擬有功封賜,有罪黜陟也。」

  〔五〕 師古曰:「禹貢去王城四百里納粟,五百里納米,皆在甸服之內。」

  〔六〕 師古曰:「采,采服也。任,男服也。」

  〔七〕 師古曰:「賓服即古衛服也,取諸侯賓服以為名。」

  〔八〕 師古曰:「凡此惟城以下,取詩大雅板之篇云『价人惟藩,大師惟垣,大邦惟屏,大宗惟翰,懷德惟寧,宗子惟城』,以為名號也。解在諸侯王表。」

  〔九〕 蘇林曰:「陳留圉縣,莽改曰益歲。」

  令天下小學,戊子代甲子為六旬首。冠以戊子為元日,〔一〕昏以戊寅之旬為忌日。〔二〕百姓多不從者。

  〔一〕 師古曰:「冠音工喚反。元,善也。」

  〔二〕 師古曰:「昏謂娶妻也。」

  匈奴單于知死,弟咸立為單于,求和親。莽遣使者厚賂之,詐許還其侍子登,因購求陳良、終帶等。單于即執良等付使者,檻車詣長安。莽燔燒良等於城北,令吏民會觀之。

  緣邊大飢,人相食。諫大夫如普行邊兵,〔一〕還言「軍士久屯塞苦,邊郡無以相贍。今單于新和,宜因是罷兵。」校尉韓威進曰:「以新室之威而吞胡虜,無異口中蚤蝨。臣願得勇敢之士五千人,不齎斗糧,飢食虜肉,渴飲其血,可以橫行。」莽壯其言,以威為將軍。然采普言,徵還諸將在邊者。免陳欽等十八人,又罷四關填都尉諸屯兵。會匈奴使還,單于知侍子登前誅死,發兵寇邊,莽復發軍屯。於是邊民流入內郡,為人奴婢,乃禁吏民敢挾邊民者棄市。

  〔一〕 師古曰:「行音下更反。」

  益州蠻夷殺大尹程隆,三邊盡反。遣平蠻將軍(馬)〔馮〕茂將兵擊之。

  寧始將軍侯輔免,講易祭酒戴參為寧始將軍。

  二年二月,置酒王路堂,公卿大夫皆佐酒。〔一〕大赦天下。

  〔一〕 師古曰:「助行酒。」

  是時,日中見星。

  大司馬苗訢左遷司命,以延德侯陳茂為大司馬。

  訛言黃龍墮死黃山宮中,百姓奔走往觀者有萬數。莽惡之,〔一〕捕繫問語所從起,不能得。

  〔一〕 師古曰:「莽自謂黃德,故有此妖。」

  單于咸既和親,求其子登屍,莽欲遣使送致,恐咸怨恨害使者,乃收前言當誅侍子者故將軍陳欽,以他罪繫獄。欽曰:「是欲以我為說於匈奴也。」〔一〕遂自殺。莽選儒生能顓對者〔二〕濟南王咸為大使,五威將琅邪伏黯等為帥,使送登屍。敕令掘單于知墓,棘鞭其屍。又令匈奴卻塞於漠北,責單于馬萬匹,牛三萬頭,羊十萬頭,及稍所略邊民生口在者皆還之。莽好為大言如此。咸到單于庭,陳莽威德,責單于背畔之罪,應敵從橫,單于不能詘,遂致命而還之。入塞,咸病死,封其子為伯,伏黯等皆為子。

  〔一〕 師古曰:「說,解說也。託言以其前建議誅侍子,今故殺之。」

  〔二〕 師古曰:「顓與專同。專對,謂應對無方,能專其事。」

  莽意以為制定則天下自平,故銳思於地里,制禮作樂,講合六經之說。公卿旦入暮出,議論連年不決,不暇省獄訟冤結民之急務。縣宰缺者,數年守兼,〔一〕一切貪殘日甚。中郎將、繡衣執法在郡國者,並乘權勢,傳相舉奏。又十一公士分布勸農桑,班時令,案諸章,冠蓋相望,交錯道路,召會吏民,逮捕證左,郡縣賦斂,遞相賕賂,白黑紛然,〔二〕守闕告訴者多。莽自見前顓權以得漢政,故務自㩜眾事,〔三〕有司受成苟免。〔四〕諸寶物名、帑藏、錢穀官,皆宦者領之;〔五〕吏民上封事書,宦官左右開發,尚書不得知。其畏備臣下如此。又好變改制度,政令煩多,當(奏)〔奉〕行者,輒質問乃以從事,〔六〕前後相乘,憒眊不渫。〔七〕莽常御燈火至明,猶不能勝。尚書因是為姦寢事,上書待報者連年不得去,拘繫郡縣者逢赦而後出,衛卒不交代三歲矣。穀常貴,邊兵二十餘萬人仰衣食,縣官愁苦。〔八〕五原、代郡尤被其毒,起為盜賊,數千人為輩,轉入旁郡。莽遣捕盜將軍孔仁將兵與郡縣合擊,歲餘乃定,邊郡亦略將盡。〔九〕

  〔一〕 師古曰:「不拜正官,權令人守兼。」

  〔二〕 師古曰:「白黑謂清濁也。紛然,亂意也,言清濁不分也。」

  〔三〕 師古曰:「㩜與攬同,其字從手。」

  〔四〕 師古曰:「莽事事自決,成熟乃以付吏,吏苟免罪責而已。」

  〔五〕 師古曰:「帑音他莽反,又音奴。」

  〔六〕 師古曰:「質,正也。」

  〔七〕 師古曰:「乘,積也,登也。憒眊,不明也。渫,散也,徹也。憒音工內反。眊音莫報反。」

  〔八〕 師古曰:「仰音牛向反。」

  〔九〕 師古曰:「言其逃亡,結為盜賊,在者少也。」

  邯鄲以北大雨霧,水出,深者數丈,流殺數千人。

  立國將軍孫建死,司命趙閎為立國將軍。寧始將軍戴參歸故官,南城將軍廉丹為寧始將軍。

  三年二月乙酉,地震,大雨雪,〔一〕關東尤甚,深者一丈,竹柏或枯。大司空王邑上書言:「視事八年,功業不效,司空之職尤獨廢頓,至乃有地震之變。願乞骸骨。」莽曰:「夫地有動有震,震者有害,動者不害。春秋記地震,易繫坤動,動靜辟脅,萬物生焉〔二〕。災異之變,各有云為。天地動威,以戒予躬,公何辜焉,而乞骸骨,非所以助予者也。使諸吏散騎司祿大衛脩寧男遵諭予意焉。」

  〔一〕 師古曰:「雨音于具反。」

  〔二〕 師古曰:「辟音闢。闢,開也。脅,收斂也。易上繫之辭曰:『夫坤,其動也闢,其靜也翕,是以廣生焉。』故莽引之也。翕脅之聲相近,義則同。」

  五月,莽下吏祿制度,曰:「予遭陽九之阨,百六之會,國用不足,民人騷動,自公卿以下,一月之祿十緵布二匹,〔一〕或帛一匹。予每念之,未嘗不戚焉。今阨會已度,府帑雖未能充,略頗稍給,其以六月朔庚寅始,賦吏祿皆如制度。」四輔公卿大夫士,下至輿僚,凡十五等。僚祿一歲六十六斛,稍以差增,上至四輔而為萬斛云。莽又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賓,莫非王臣。』〔二〕蓋以天下養焉。周禮膳羞百有二十品,今諸侯各食其同、國、則〔三〕;辟、任、附城食其邑;〔四〕公、卿、大夫、元士食其采。〔五〕多少之差,咸有條品。歲豐穰則充其禮,〔六〕有災害則有所損,與百姓同憂喜也。其用上計時通計,天下幸無災害者,太官膳羞備其品矣;即有災害,以什率多少而損膳焉。東嶽太師立國將軍保東方三州一部二十五郡;南嶽太傅前將軍保南方二州一部二十五郡;西嶽國師寧始將軍保西方一州二部二十五郡;北嶽國將衛將軍保北方二州一部二十五郡;大司馬保納卿、言卿、仕卿、作卿、京尉、扶尉、兆隊、右隊、中部左洎前七部;〔七〕大司徒保樂卿、典卿、宗卿、秩卿、翼尉、光尉、左隊、前隊、中部、右部,有五郡;大司空保予卿、虞卿、共卿、工卿、師尉、列尉、祈隊、後隊、中部洎後十郡;〔八〕及六司,六卿,皆隨所屬之公保其災害,亦以十率多少而損其祿。郎、從官、中都官吏食祿都內之委者,以太官膳羞備損而為節。〔九〕諸侯、辟、任、附城、群吏亦各保其災害。幾上下同心,〔一0〕勸進農業,安元元焉。」莽之制度煩碎如此,課計不可理,吏終不得祿,各因官職為姦,受取賕賂以自共給。〔一一〕

  〔一〕 孟康曰:「緵,八十(緵)〔縷〕也。」師古曰:「緵音子公反。」

  〔二〕 師古曰:「莽引小雅北山之詩也。」

  〔三〕 師古曰:「謂公食同,侯伯食國,子男食則也。」

  〔四〕 師古曰:「辟,君也。任,公主也。辟音壁。任音壬。」

  〔五〕 師古曰:「謂因官職而食地也。」

  〔六〕 師古曰:「穰音人掌反。」

  〔七〕 服虔曰:「大司馬保此官,皆如郡守也。」晉灼曰:「左與前故特七部。」師古曰:「洎亦臮字也。臮,及也。隊音遂。此下並同。」

  〔八〕 師古曰:「共讀曰龔。」

  〔九〕 師古曰:「言隨其多少。」

  〔一0〕師古曰:「幾音曰冀。」

  〔一一〕師古曰:「共讀曰供。」

  是月戊辰,長平館西岸崩,邕涇水不流,毀而北行。〔一〕遣大司空王邑行視,〔二〕還奏狀,群臣上壽,以為河圖所謂「以土填水」,〔三〕匈奴滅亡之祥也。乃遣并州牧宋弘、游擊都尉任萌等將兵擊匈奴,至邊止屯。

  〔一〕 師古曰:「邕讀曰壅。」

  〔二〕 師古曰:「行音下更反。」

  〔三〕 師古曰:「填讀與鎮同。」

  七月辛酉,霸城門災,民間所謂青門也。〔一〕

  〔一〕 師古曰:「三輔黃圖云長安城東出南頭名霸城門,俗以其色青,名曰青門。」

  戊子晦,日有食之。大赦天下。復令公卿大夫諸侯二千石舉四行各一人。〔一〕大司馬陳茂以日食免,武建伯嚴尤為大司馬。〔二〕

  〔一〕 師古曰:「依漢光祿之四科。」

  〔二〕 如淳曰:「莽之伯、子、男號也。」

  十月戊辰,王路朱鳥門鳴,晝夜不絕,崔發等曰:「虞帝闢四門,通四聰。〔一〕門鳴者,明當修先聖之禮,招四方之士也。」於是令群臣皆賀,所舉四行從朱鳥門入而對策焉。

  〔一〕 師古曰:「虞書敘舜之德也,『闢四門,明四目,達四聰』,故引之。」

  平蠻將軍馮茂擊句町,士卒疾疫,死者什六七,賦斂民財什取五,益州虛耗而不克,徵還下獄死。更遣寧始將軍廉丹與庸部牧史熊擊句町,頗斬首,有勝。莽徵丹、熊,丹、熊願益調度,必克乃還。復大賦斂,就都大尹馮英不肯給,上言「自越巂遂久仇牛、同亭邪豆之屬反畔以來,積且十年,〔一〕郡縣距擊不已。續用馮茂,苟施一切之政。僰道以南,山險高深,茂多敺眾遠居,〔二〕費以億計,吏士離毒氣死者什七。〔三〕今丹、熊懼於自詭期會,〔四〕調發諸郡兵穀,復訾民取其十四,〔五〕空破梁州,功終不遂。〔六〕宜罷兵屯田,明設購賞。」莽怒,免英官。後頗覺寤,曰:「英亦未可厚非。」復以英為長沙連率。

  〔一〕 服虔曰:「遂久,縣也。仇牛等越巂旁夷。」

  〔二〕 師古曰:「敺讀與驅同。」

  〔三〕 師古曰:「離,遭也。」

  〔四〕 師古曰:「詭,責也。自以為憂責。」

  〔五〕 師古曰:「發人訾財,十取其四也。」

  〔六〕 師古曰:「遂,成也。」

  翟義黨王孫慶捕得,莽使太醫、尚方與巧屠共刳剝之,〔一〕量度五藏,〔二〕以竹筳導其脈,知所終始,〔三〕云可以治病。〔四〕

  〔一〕 師古曰:「刳,剖也。音口胡反。」

  〔二〕 師古曰:「度音徒各反。」

  〔三〕 師古曰:「筳,竹挺也,音庭。」

  〔四〕 師古曰:「以知血脈之原,則盡攻療之道也。」

  是歲,遣大使五威將王駿、西域都護李崇將戊己校尉出西域,諸國皆郊迎貢獻焉。諸國前殺都護但欽,駿欲襲之,命佐帥何封、戊己校尉郭欽別將。〔一〕焉耆詐降,伏兵擊駿等,皆死。欽、封後到,襲擊老弱,從車師還入塞。莽拜欽為填外將軍,〔二〕封劋胡子〔三〕,何封為集胡男。西域自此絕。

  〔一〕 師古曰:「別領兵在後也。將音子亮反。」

  〔二〕 師古曰:「填音竹刃反。」

  〔三〕 師古曰:「劋音子小反。」

  校勘記

  四一0一頁一二行 東(獄)〔嶽〕太師 景祐、殿本都作「嶽」,此誤。

  四一0四頁 三行 (欲)〔敢〕諫之鼓。 景祐本作「敢」。王念孫說作「敢」是。

  四一0七頁 三行 烈,餘業(反)〔也〕。 景祐、殿本都作「也」,此誤。

  四一0九頁 一行 所以輔劉延期之(述)〔術〕, 景祐、殿、局本都作「術」,此誤。

  四一0九頁一五行 長三(尺)〔寸〕,廣一寸,四方,或用(五)〔玉〕, 景祐、殿、局本「尺」都作「寸」,通鑑注同。「五」都作「玉」,此誤,下同。

  四一一0頁 一行 以采絲(茸)〔葺〕其底, 殿本作「葺」。王先謙說殿本是。

  四一一0頁 五行 (是歲)四月, 景祐本無「是歲」二字。

  四一一三頁 七行 故是日天復決(其)以勉書。李慈銘說「其」字衍。

  四一一七頁 一行 命(堂)〔掌〕威侯王奇曰: 王念孫說「堂」當作「掌」。按下文「堂威」,通鑑作「掌威」。

  四一二三頁一二行 大司空邑弟左(闕)〔關〕將軍(堂)〔掌〕威侯奇, 錢大昭說「闕」當作「關」。按景祐、殿本都作「關」。王先謙說「堂」當作「掌」。通鑑並同。

  四一二七頁 六行 (據)〔操〕持萬物, 景祐、殿本都作「操」。王先謙說作「操」是。

  四一二八頁 一行 厭難將軍陳(歆)〔欽〕 楊樹達說上下文都作「欽」,「歆」是誤字。

  四一三九頁 三行 遣平蠻將軍(馬)〔馮〕茂將兵擊之。 景祐、殿本都作「馮」。

  四一四0頁一二行 當(奏)〔奉〕行者, 景祐、殿本都作「奉」。王先謙說「奏」字誤。

  四一四三頁 八行 緵,八十(緵)〔縷〕也。 景祐、殿、局本都作「縷」。

  四年五月,莽曰:「保成師友祭酒唐林、故諫議祭酒琅邪紀逡,〔一〕孝弟忠恕,敬上愛下,博通舊聞,德行醇備,至於黃髮,靡有愆失。〔二〕其封林為建德侯,逡為封德侯,位皆特進,見禮如三公。〔三〕賜弟一區,錢三百萬,授几杖焉。」

  〔一〕 師古曰:「逡音千旬反,字或從彳,其音同耳。」

  〔二〕 師古曰:「黃髮,老稱,謂白髮盡落,更生黃者。」

  〔三〕 師古曰:「朝見之禮。」

  六月,更授諸侯茅土於明堂,曰:「予制作地理,建封五等,考之經藝,合之傳記,通於義理,論之思之,至於再三,自始建國之元以來九年于茲,乃今定矣。予親設文石之平,陳菁茅四色之土,〔一〕欽告于岱宗泰社后土、先祖先妣,以班授之。〔二〕各就厥國,養牧民人,用成功業。其在緣邊,若江南,非詔所召,遣侍于帝城者,納言掌貨大夫且調都內故錢,予其祿,〔三〕公歲八十萬,侯伯四十萬,子男二十萬。」然復不能盡得。莽好空言,慕古法,多封爵人,性實遴嗇,〔四〕託以地理未定,故且先賦茅土,用慰喜封者。

  〔一〕 師古曰:「尚書禹貢『苞匭菁茅』,儒者以為菁,菜名也,茅,三脊茅也。而莽此言以菁茅為一物,則是謂善茅為菁茅也。土有五色,而此云四者,中央之土不以封也。菁音精。」

  〔二〕 師古曰:「欽,敬也。班,布也。」

  〔三〕 師古曰:「調謂發取之,音徒釣反。次下亦同。」

  〔四〕 師古曰:「遴讀與吝同。」

  是歲,復明六筦之令。每一筦下,為設科條防禁,犯者罪至死,吏民抵罪者浸眾。又一切調上公以下諸有奴婢者,率一口出錢三千六百,天下愈愁,盜賊起。納言馮常以六筦諫,莽大怒,免常官。置執法左右刺姦。選用能吏侯霸等分督六尉、六隊,〔一〕如漢刺史,與三公士郡一人從事。

  〔一〕 師古曰:「督,察也。隊音遂。」

  臨淮瓜田儀等為盜賊,依阻會稽長州,〔一〕琅邪女子呂母亦起。初,呂母子為縣吏,為宰所冤殺。〔二〕母散家財,以酤酒買兵弩,〔三〕陰厚貧窮少年,得百餘人,遂攻海曲縣,殺其宰以祭子墓。引兵入海,其眾浸多,後皆萬數。莽遣使者即赦盜賊,還言「盜賊解,輒復合。問其故,皆曰愁法禁煩苛,不得舉手。力作所得,不足以給貢稅。閉門自守,又坐鄰伍鑄錢挾銅,姦吏因以愁民。民窮,悉起為盜賊。」莽大怒,免之。其或順指,言「民驕黠當誅」,及言「時運適然,且滅不久」,莽說,輒遷之。〔四〕

  〔一〕 服虔曰:「姓瓜田,名儀。」師古曰:「長州即枚乘所云長州之苑。」

  〔二〕 師古曰:「宰,縣令。」

  〔三〕 師古曰:「酤音姑。」

  〔四〕 師古曰:「說讀曰悅。」

  是歲八月,莽親之南郊,鑄作威斗。威斗者,以五石銅為之〔一〕,若北斗,長二尺五寸,欲以厭勝眾兵。〔二〕既成,令司命負之,莽出在前,入在御旁。鑄斗日,大寒,百官人馬有凍死者。

  〔一〕 李奇曰:「以五色藥石及銅為之。」蘇林曰:「以五色銅礦冶之。」師古曰:「李說是也。若今作鍮石之為。」

  〔二〕 師古曰:「厭音一葉反。」

  五年正月朔,北軍南門災。

  以大司馬司允費興為荊州牧,見,問到部方略,興對曰:「荊、揚之民率依阻山澤,以漁采為業。〔一〕間者,國張六筦,稅山澤,妨奪民之利,連年久旱,百姓飢窮,故為盜賊。興到部,欲令明曉告盜賊歸田里,假貸犁牛種食,〔二〕闊其租賦,〔三〕幾可以解釋安集。」〔四〕莽怒,免興官。

  〔一〕 師古曰:「漁謂捕魚也。采謂采取蔬果之屬。」

  〔二〕 師古曰:「貸音土戴反。」

  〔三〕 師古曰:「闊,寬也。」

  〔四〕 師古曰:「幾讀曰冀。」

  天下吏以不得奉祿,並為姦利,郡尹縣宰家累千金。莽下詔曰:「詳考始建國二年胡虜猾夏以來,諸軍吏及緣邊吏大夫以上為姦利增產致富者,收其家所有財產五分之四,以助邊急。」公府士馳傳天下,考覆貪饕,〔一〕開吏告其將,奴婢告其主,幾以禁姦,〔二〕姦愈甚。

  〔一〕 師古曰:「傳音張戀反。饕音吐高反。」

  〔二〕 師古曰:「幾讀曰冀。」

  皇孫功崇公宗坐自畫容貌,被服天子衣冠,刻印三:一曰「維祉冠存己夏處南山臧薄冰」,〔一〕二曰「肅聖寶繼」,〔二〕三曰「德封昌圖」。〔三〕又宗舅呂寬家前徙合浦,私與宗通,發覺按驗,宗自殺。莽曰:「宗屬為皇孫,爵為上公,知寬等叛逆族類,而與交通;刻銅印三,文意甚害,不知厭足,窺欲非望。春秋之義,『君親毋將,將而誅焉。』〔四〕迷惑失道,自取此辜,烏呼哀哉!宗本名會宗,以制作去二名,今復名會宗。貶厥爵,改厥號,賜諡為功崇繆伯,以諸伯之禮葬于故同穀城郡。」〔五〕宗姊妨為衛將軍王興夫人,祝詛姑,殺婢以絕口。事發覺,莽使中常侍{帶足}惲責問妨,〔六〕并以責興,皆自殺。事連及司命孔仁妻,亦自殺。仁見莽免冠謝,莽使尚書劾仁:「乘乾車,駕巛馬,左蒼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右杖威節,左負威斗,號曰赤星,非以驕仁,乃以尊新室之威命也。仁擅免天文冠,大不敬。」有詔勿劾,更易新冠。其好怪如此。〔七〕

  〔一〕 文穎曰:「祉,福祚也。冠存己,欲襲代也。」應劭曰:「夏處南山,就陰涼也。臧薄冰,亦以除暑也。」

  〔二〕 應劭曰:「莽自謂承聖舜後,能肅敬,得天寶龜以立。宗欲繼其緒。」

  〔三〕 蘇林曰:「宗自言以德見封,當遂昌熾,受天下圖籍。」

  〔四〕 師古曰:「春秋公羊傳之辭也。以公子牙將為殺逆而誅之,故云然也。親謂父母也。」

  〔五〕 師古曰:「同者,宗所封一同之地。」

  〔六〕 師古曰:「{帶足}音帶,又音徒蓋反。」

  〔七〕 師古曰:「言莽性好為鬼神怪異之事。」

  以直道侯王涉為衛將軍。涉者,曲陽侯根子也。根,成帝世為大司馬,薦莽自代,莽恩之,〔一〕以為曲陽非令稱,〔二〕乃追諡根曰直道讓公,涉嗣其爵。

  〔一〕 師古曰:「懷其舊恩也。」

  〔二〕 師古曰:「令,善也。曲陽之名,非善稱也。」

  是歲,赤眉力子都、樊崇等以饑饉相聚,起於琅邪,轉鈔掠,眾皆萬數。遣使者發郡國兵擊之,不能克。

  六年春,莽見盜賊多,乃令太史推三萬六千歲曆紀,六歲一改元,布天下。下書曰:「紫閣圖曰『太一、黃帝皆僊上天,〔一〕張樂崑崙虔山之上。後世聖主得瑞者,當張樂秦終南山之上。』〔二〕予之不敏,奉行未明,乃今諭矣。復以寧始將軍為更始將軍,以順符命。易不云乎?『日新之謂盛德,生生之謂易。』〔三〕予其饗哉!」欲以誑燿百姓,銷解盜賊。眾皆笑之。

  〔一〕 師古曰:「僊,古仙字。上,升也。」

  〔二〕 服虔曰:「長安南山,詩所謂終南,故秦地,故言秦也。」

  〔三〕 李奇曰:「易道生諸當生者也。」師古曰:「下繫之辭。體化合變,故曰日新。」

  初獻新樂於明堂、太廟。群臣始冠麟韋之弁。〔一〕或聞其樂聲,曰:「清厲而哀,非興國之聲也。」

  〔一〕 李奇曰:「鹿皮冠。」

  是時,關東饑旱數年,力子都等黨眾浸多。〔一〕更始將軍廉丹擊益州不能克,徵還。更遣復位後大司馬護軍郭興、庸部牧李曅擊蠻夷若豆等,太傅犧叔士孫喜清潔江湖之盜賊。而匈奴寇邊甚。莽乃大募天下丁男及死罪囚、吏民奴,名曰豬突豨勇,以為銳卒。一切稅天下吏民,訾三十取一,縑帛皆輸長安。令公卿以下至郡縣黃綬皆保養軍馬,〔二〕多少各以秩為差。又博募有奇技術可以攻匈奴者,將待以不次之位。言便宜者以萬數:或言能度水不用舟楫,〔三〕連馬接騎,濟百萬師;或言不持斗糧,服食藥物,三軍不飢;或言能飛,一日千里,可窺匈奴。莽輒試之,取大鳥翮為兩翼,〔四〕頭與身皆著毛,通引環紐,飛數百步墮。莽知其不可用,苟欲獲其名,皆拜為理軍,賜以車馬,待發。

  〔一〕 師古曰:「浸,漸也。」

  〔二〕 師古曰:「保者,言不許其有死失。」

  〔三〕 師古曰:「楫,所以刺舟也,音集,其字從木。」

  〔四〕 師古曰:「羽本曰翮,音胡隔反。」

  初,匈奴右骨都侯須卜當,其妻王昭君女也,嘗內附。莽遣昭君兄子和親侯王歙誘呼(嘗)〔當〕至塞下,脅將詣長安,強立以為須卜善于後安公。〔一〕始欲誘迎當,大司馬嚴尤諫曰:「當在匈奴右部,兵不侵邊,單于動靜,輒語中國,此方面之大助也。于今迎當置長安槁街,一胡人耳,〔二〕不如在匈奴有益。」莽不聽。既得當,欲遣尤與廉丹擊匈奴,皆賜姓徵氏,號二徵將軍,當誅單于輿而立當代之。〔三〕出車城西橫廄,未發。尤素有智略,非莽攻伐西夷,數諫不從,著古名將樂毅、白起不用之意及言邊事凡三篇,奏以風諫莽。〔四〕及當出廷議,尤固言匈奴可且以為後,先憂山東盜賊。莽大怒,乃策尤曰:「視事四年,蠻夷猾夏不能遏絕,寇賊姦宄不能殄滅,不畏天威,不用詔命,貌佷自臧,持必不移,〔五〕懷執異心,非沮軍議。〔六〕未忍致于理,其上大司馬武建伯印韍,〔七〕歸故郡。」以降符伯董忠為大司馬。

  〔一〕 師古曰:「善于者,匈奴之號也。後安公者,中國之爵。兩加之。」

  〔二〕 師古曰:「槁街,蠻夷館所在也,解在陳湯傳。槁音工早反。」

  〔三〕 師古曰:「輿者,時見為單于之名。」

  〔四〕 師古曰:「風讀曰諷。」

  〔五〕 師古曰:「皃,古貌字也。貌佷,言其佷戾見於容貌也。臧,善也。自以為善,而固持其所見,不可移易。」

  〔六〕 師古曰:「沮,壞也,音材汝反。」

  〔七〕 師古曰:「韍者,印之組。」

  翼平連率田況奏郡縣訾民不實,〔一〕莽復三十稅一。以況忠言憂國,進爵為伯,賜錢二百萬。眾庶皆詈之。青、徐民多棄鄉里流亡,老弱死道路,壯者入賊中。

  〔一〕 師古曰:「舉百姓貲財,不以實數。」

  夙夜連率韓博上言:「有奇士,長丈,大十圍,來至臣府,曰欲奮擊胡虜。自謂巨毋霸,出於蓬萊東南,五城西北昭如海瀕,〔一〕軺車不能載,三馬不能勝。即日以大車四馬,建虎旗,載霸詣闕。霸臥則枕鼓,以鐵箸食,此皇天所以輔新室也。願陛下作大甲高車,賁育之衣,遣大將一人與虎賁百人迎之於道。京師門戶不容者,開高大之,以視百蠻,〔二〕鎮安天下。」博意欲以風莽。〔三〕莽聞惡之,留霸在所新豐,〔四〕更其姓曰巨母氏,謂因文母太后而霸王符也。〔五〕徵博下獄,以非所宜言,棄市。

  〔一〕 師古曰:「昭如,海名也。瀕,涯也,音頻,又音賓。」

  〔二〕 晉灼曰:「視音曰示。」

  〔三〕 晉灼曰:「諷言毋得篡盜而霸。」

  〔四〕 師古曰:「在所,謂其見到之處。」

  〔五〕 師古曰:「莽字巨君,若言文母出此人,使我致霸王。」

  明年改元曰地皇,從三萬六千歲曆號也。

  地皇元年正月乙未,赦天下。下書曰:「方出軍行師,敢有趨讙犯法者,輒論斬,毋須時,〔一〕盡歲止。」〔二〕於是春夏斬人都市,百姓震懼,道路以目。

  〔一〕 師古曰:「趨讙,謂趨走而讙譁也。須,待也。」

  〔二〕 師古曰:「至此歲盡而止。」

  二月壬申,日正黑。莽惡之,下書曰:「乃者日中見昧,陰薄陽,黑氣為變,百姓莫不驚怪。兆域大將軍王匡遣吏考問上變事者,欲蔽上之明,是以適見于天,〔一〕以正于理,塞大異焉。」

  〔一〕 師古曰:「適音謫。謫,責也,音徒厄反。見音胡電反。」

  莽見四方盜賊多,復欲厭之,〔一〕又下書曰:「予之皇初祖考黃帝定天下,將兵為上將軍,建華蓋,立斗獻,〔二〕內設大將,外置大司馬五人,大將軍二十五人,偏將軍百二十五人,裨將軍千二百五十人,校尉萬二千五百人,司馬三萬七千五百人,候十一萬二千五百人,當百二十二萬五千人,〔三〕士吏四十五萬人,士千三百五十萬人,〔四〕應協於易『弧矢之利,以威天下』。〔五〕予受符命之文,稽前人,將條備焉。」〔六〕於是置前後左右中大司馬之位,賜諸州牧號為大將軍,郡卒正、連帥、大尹為偏將軍,屬令長裨將軍,縣宰為校尉。乘傳使者經歷郡國,日且十輩,〔七〕倉無見穀〔八〕以給,傳車馬不能足,賦取道中車馬,〔九〕取辦於民。

  〔一〕 師古曰:「厭音一葉反。」

  〔二〕 師古曰:「獻音犧。謂斗魁及杓末,如勺之形也。」

  〔三〕 晉灼曰:「當亦官名也。」師古曰:「當百,官名,百非其數。」

  〔四〕 晉灼曰:「自五大司馬至此皆以五乘之也。」師古曰:「晉說非也。從上計之,或五或十,或兩或三。」

  〔五〕 師古曰:「易下繫辭曰:『弦木為弧,剡木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言所立將率,以合此意。木弓曰弧。」

  〔六〕 師古曰:「稽,考也,考法於前人也。」

  〔七〕 師古曰:「傳音張戀反。次下亦同。」

  〔八〕 師古曰:「見謂見在也。」

  〔九〕 師古曰:「於道中行者,即執取之,以充事也。」

  七月,大風毀王路堂。復下書曰:「乃壬午餔時,有列風雷雨發屋折木之變,〔一〕予甚弁焉,予甚栗焉,予甚恐焉。〔二〕伏念一旬,迷乃解矣。〔三〕昔符命文立安為新遷王,〔四〕臨國雒陽,為統義陽王。是時予在攝假,謙不敢當,而以為公。其後金匱文至,議者皆曰:『臨國雒陽為統,謂據土中為新室統也,宜為皇太子。』自此後,臨久病,雖瘳不平,朝見挈茵輿行。〔五〕見王路堂者,張於西廂及後閣更衣中,〔六〕又以皇后被疾,臨且去本就舍,妃妾在東永巷。〔七〕壬午,列風毀王路西廂及後閣更衣中室。昭寧堂池東南榆樹大十圍,東僵,擊東閣,閣即東永巷之西垣也。皆破折瓦壞,發屋拔木,予甚驚焉。又候官奏月犯心前星,厥有占,予甚憂之。伏念紫閣圖文,太一、黃帝皆得瑞以僊,後世褒主當登終南山。〔八〕所謂新遷王者,乃太一新遷之後也。〔九〕統義陽王乃用五統以禮義登陽上遷之後也。臨有兄而稱太子,名不正。宣尼公曰:『名不正,則言不順,至於刑罰不中,民無錯手足。』〔一0〕惟即位以來,陰陽未和,風雨不時,數遇枯旱蝗螟為災,穀稼鮮耗,百姓苦飢,〔一一〕蠻夷猾夏,寇賊姦宄,人民正營,無所錯手足。〔一二〕深惟厥咎,在名不正焉。其立安為新遷王,臨為統義陽王,幾以保全二子〔一三〕,子孫千億,外攘四夷,內安中國焉。」

  〔一〕 師古曰:「列風,暴列之風。」

  〔二〕 師古曰:「弁,疾也。一曰弁,撫手也,言驚懼也。」

  〔三〕 師古曰:「先言列風雷雨,後言迷乃解矣,蓋取舜『納于大麓,列風雷雨不迷』以為言也。」

  〔四〕 服虔曰:「安,莽第三子也。遷音仙。莽改汝南新蔡曰新遷。」師古曰:「遷猶僊耳,不勞假借音。」

  〔五〕 服虔曰:「有疾以執茵輿之行也。」晉灼曰:「漢儀注皇后、婕妤乘輦,餘者以茵,四人舉以行。豈今之板輿而鋪茵乎?」師古曰:「晉說非也。此直謂坐茵褥之上,而令四人對舉茵之四角,輿而行,何謂板輿乎?」

  〔六〕 李奇曰:「張,帳也。」晉灼曰:「更衣中,謂朝賀易衣服處,室屋名也。」

  〔七〕 師古曰:「言臨侍疾,故去其本所居,而來就此止息,是以妃妾在東永巷也。」

  〔八〕 李奇曰:「褒主,大主也。」

  〔九〕 服虔曰:「太一、黃帝欲令安追繼其後也。」

  〔一0〕師古曰:「論語載孔子對子路之言。錯,安置也,音千故反。莽追諡孔子為褒成宣尼公。」

  〔一一〕師古曰:「鮮,少也。耗,虛也。鮮音先踐反。耗音火到反。」

  〔一二〕師古曰:「正營,惶恐不安之意也。正音征。」

  〔一三〕師古曰:「幾讀曰冀。」

  是月,杜陵便殿乘輿虎文衣廢臧在室匣中者〔一〕出,自樹立外堂上,〔二〕良久乃委地。吏卒見者以聞,莽惡之,下書曰:「寶黃廝赤,〔三〕其令郎從官皆衣絳。」

  〔一〕 師古曰:「匣,匱也,音狎。」

  〔二〕 師古曰:「樹,豎也。」

  〔三〕 服虔曰:「以黃為寶,自用其行氣也。廝赤,廝役賤者皆衣赤,賤漢行也。」

  望氣為數者多言有土功象,莽又見四方盜賊多,欲視為自安能建萬世之基者,〔一〕乃下書曰:「予受命遭陽九之厄,百六之會,府帑空虛,百姓匱乏,宗廟未修,且祫祭於明堂太廟,夙夜永念,非敢寧息。深惟吉昌莫良於今年,予乃卜波水之北,郎池之南,惟玉食。〔二〕予又卜金水之南,明堂之西,亦惟玉食。予將(新)〔親〕築焉。」於是遂營長安城南,提封百頃。九月甲申,莽立載行視,〔四〕親舉築三下。司徒王尋、大司空王邑持節,及侍中常侍執法杜林等數十人將作。〔五〕崔發、張邯說莽曰:「德盛者文縟,〔六〕宜崇其制度,宣視海內,〔七〕且令萬世之後無以復加也。」莽乃博徵天下工匠諸圖畫,以望法度算,及吏民以義入錢穀助作者,駱驛道路。〔八〕壞徹城西苑中建章、承光、包陽、大臺、儲元宮及平樂、當路、陽祿館,凡十餘所,〔九〕取其材瓦,以起九廟。是月,大雨六十餘日。令民入米六百斛為郎,其郎吏增秩賜爵至附城。九廟:一曰黃帝太初祖廟,二曰帝虞始祖昭廟,三曰陳胡王統祖穆廟,四曰齊敬王世祖昭廟,五曰濟北愍王王祖穆廟,凡五廟不墮云;〔一0〕六曰濟南伯王尊禰昭廟,七曰元城孺王尊禰穆廟,八曰陽平頃王戚禰昭廟,九曰新都顯王戚禰穆廟。殿皆重屋。太初祖廟東西南北各四十丈,高十七丈,餘廟半之。為銅薄櫨,〔一一〕飾以金銀琱文,〔一二〕窮極百工之巧。帶高增下,〔一三〕功費數百鉅萬,卒徒死者萬數。

  〔一〕 師古曰:「視音示。」

  〔二〕 劉德曰:「長安南也。」晉灼曰:「黃圖波、浪,二水名也,在甘泉苑中。」師古曰:「晉說非也。黃圖有西波池、郎池,皆在石城南上林中。玉食,謂龜為玉兆之文而墨食也。波音(波)〔彼〕皮反。」

  〔三〕 師古曰:「蓋所謂金水之南,明堂之西。」

  〔四〕 師古曰:「立載謂立而乘車也。行音下更反。」

  〔五〕 師古曰:「將領築作之人。」

  〔六〕 師古曰:「文,禮文也。縟,繁也,音辱。」

  〔七〕 師古曰:「視讀曰示。」

  〔八〕 師古曰:「駱驛,言不絕。」

  〔九〕 師古曰:「自建章以下至陽祿,皆上林苑中館。」

  〔一0〕師古曰:「墮,毀也,音火規反。」

  〔一一〕師古曰:「薄櫨,柱上枅,即今所謂〈木沓〉也。櫨音盧。」

  〔一二〕師古曰:「琱字與彫同。」

  〔一三〕師古曰:「本因高地而建立之,其旁下者更增築。」

  鉅鹿男子馬適求等謀舉燕趙兵以誅莽,〔一〕大司空士王丹發覺以聞。莽遣三公大夫逮治黨與,〔二〕連及郡國豪傑數千人,皆誅死。封丹為輔國侯。

  〔一〕 師古曰:「馬適,姓也。求,名也。」

  〔二〕 師古曰:「逮,逮捕之也。已解於上。」

  自莽為不順時令,百姓怨恨,莽猶安之,又下書曰:「惟設此壹切之法以來,常安六鄉巨邑之都,枹鼓稀鳴,盜賊衰少,〔一〕百姓安土,歲以有年,此乃立權之力也。今胡虜未滅誅,蠻僰未絕焚,江湖海澤麻沸,盜賊未盡破殄,〔二〕又興奉宗廟社稷之大作,民眾動搖。今復壹切行此令,盡二年止之,以全元元,救愚姦。」

  〔一〕 師古曰:「巨,大也。枹,所以擊鼓者也,音孚,其字從木。」

  〔二〕 師古曰:「麻沸,言如亂麻而沸涌。」

  是歲,罷大小錢,更行貨布,長二寸五分,廣一寸,直貨錢二十五。貨錢徑一寸,重五銖,枚直一。兩品並行。敢盜鑄錢及偏行布貨,伍人知不發舉,皆沒入為官奴婢。〔一〕

  〔一〕 師古曰:「伍人,同伍之人,若今伍保者也。」

  太傅平晏死,以予虞唐尊為太傅。尊曰:「國虛民貧,咎在奢泰。」乃身短衣小袖,乘牝馬柴車,〔一〕藉槁,瓦器,〔二〕又以歷遺公卿。〔三〕出見男女不異路者,尊自下車,以象刑赭幡汙染其衣。〔四〕莽聞而說之,〔五〕下詔申敕公卿思與厥齊。〔六〕封尊為平化侯。

  〔一〕 師古曰:「柴車即棧車。」

  〔二〕 師古曰:「藉槁,去蒲蒻也。瓦器,以瓦為食器。」

  〔三〕 師古曰:「以瓦器盛食,遺公卿也。」

  〔四〕 師古曰:「赭幡,以赭汁漬巾幡。」

  〔五〕 師古曰:「說讀曰悅。」

  〔六〕 師古曰:「令與尊同此操行也。論語稱孔子曰:『見賢思齊,』故莽云然。」

  是時,南郡張霸、江夏羊牧、王匡等起雲杜綠林,號曰下江兵,〔一〕眾皆萬餘人。武功中水鄉民三舍墊為池。〔二〕

  〔一〕 晉灼曰:「本起江夏雲杜縣,後分西上,入南郡,屯藍田,故號下江兵也。」

  〔二〕 師古曰:「墊,陷也,音丁念反。」

  二年正月,以州牧位三公,刺舉怠解,〔一〕更置牧監副,秩元士,冠法冠,行事如漢刺史。

  〔一〕 師古曰:「解讀曰懈。」

  是月,莽妻死,諡曰孝睦皇后,葬渭陵長壽園西,令永侍文母,名陵曰億年。初莽妻以莽數殺其子,涕泣失明,莽令太子臨居中養焉。莽妻旁侍者原碧,莽幸之。後臨亦通焉,恐事泄,謀共殺莽。臨妻愔,國師公女,〔一〕能為星,語臨宮中且有白衣會。臨喜,以為所謀且成。後貶為統義陽王,出在外第,愈憂恐。會莽妻病困,臨予書曰:「上於子孫至嚴,前長孫、中孫年俱三十而死。〔二〕今臣臨復適三十,誠恐一旦不保中室,則不知死命所在!」〔三〕莽侯妻疾,見其書,大怒,疑臨有惡意,不令得會喪。既葬,收原碧等考問,具服姦、謀殺狀。莽欲祕之,使殺案事使者司命從事,埋獄中,家不知所在。賜臨藥,臨不肯飲,自刺死。使侍中票騎將軍同說侯林賜魂衣璽韍,〔四〕策書曰:「符命文立臨為統義陽王,此言新室即位三萬六千歲後,為臨之後者乃當龍陽而起。前過聽議者,以臨為太子,有烈風之變,輒順符命,立為統義陽王。在此之前,自此之後,不作信順,弗蒙厥佑,夭年隕命,嗚呼哀哉!跡行賜諡,諡曰繆王。」又詔國師公:「臨本不知星,事從愔起。」愔亦自殺。

  〔一〕 師古曰:「愔音一尋反。」

  〔二〕 師古曰:「中讀曰仲。」

  〔三〕 李奇曰:「中室,臨之母也。」晉灼曰:「長樂宮中殿也。」師古曰:「二說皆非也。中室,室中也。臨自言欲於室中自保全,不可得耳。」

  〔四〕 師古曰:「說讀曰悅。」

  是月,新遷王安病死。初,莽為侯就國時,幸侍者增秩、懷能、開明。懷能生男興,增秩生男匡、女曅,開明生女捷,皆留新都國,以其不明故也。〔一〕及安疾甚,莽自病無子,為安作奏,使上言:「興等母雖微賤,屬猶皇子,不可以棄。」章視群公,〔二〕皆曰:「安友于兄弟,〔三〕宜及春夏加封爵。」於是以王車遣使者迎興等,封興為功脩公,匡為功建公,曅為睦脩任,捷為睦逮任。孫公明公壽病死,旬月四喪焉。莽壞漢孝武、孝昭廟,分葬子孫其中。

  〔一〕 師古曰:「言侍者或與外人私通所生子女,不可分明也。」

  〔二〕 師古曰:「視讀曰示。以所上之章遍示之。」

  〔三〕 師古曰:「友,愛也。善兄弟曰友。」

  魏成大尹李焉與卜者王況謀,況謂焉曰:「新室即位以來,民田奴婢不得賣買,數改錢貨,徵發煩數,軍旅騷動,四夷並侵,百姓怨恨,盜賊並起,漢家當復興。君姓李,李音徵,徵火也,〔一〕當為漢輔。」因為焉作讖書,言「文帝發忿,居地下趣軍,北告匈奴,南告越人。〔二〕江中劉信,執敵報怨,復續古先,四年當發軍。江湖有盜,自稱樊王,姓為劉氏,萬人成行,〔三〕不受赦令,欲動秦、雒陽。十一年當相攻,太白揚光,歲星入東井,其號當行。」〔四〕又言莽大臣吉凶,各有日期。會合十餘萬言。焉令吏寫其書,吏亡告之。莽遣使者即捕焉,獄治皆死。

  〔一〕 師古曰:「徵音竹里反。」

  〔二〕 師古曰:「趣讀曰促。」

  〔三〕 師古曰:「行音胡郎反。」

  〔四〕 師古曰:「號謂號令也。」

  三輔盜賊麻起,〔一〕乃置捕盜都尉官,令執法謁者追擊長安中,建鳴鼓攻賊幡,而使者隨其後。遣太師犧仲景尚、更始將軍護軍王黨將兵擊青、徐,國師和仲曹放助郭興擊句町。轉天下穀幣詣西河、五原、朔方、漁陽,每一郡以百萬數,欲以擊匈奴。

  〔一〕 師古曰:「言起者如亂麻也。」

  秋,隕霜殺菽,關東大饑,蝗。

  民犯鑄錢,伍人相坐,沒入為官奴婢。其男子檻車,兒女子步,以鐵鎖琅當其頸,傳詣鍾官,以十萬數。〔一〕到者易其夫婦,〔二〕愁苦死者什六七。孫喜、景尚、曹放等擊賊不能克,軍師放縱,百姓重困。〔三〕

  〔一〕 師古曰:「琅當,長鎖也。鍾官,主鑄錢之官也。」

  〔二〕 師古曰:「改相配匹,不依其舊也。」

  〔三〕 師古曰:「重音直用反。」

  莽以王況讖言荊楚當興,李氏為輔,欲厭之,〔一〕乃拜侍中掌牧大夫李棽為大將軍、揚州牧,賜名聖,〔二〕使將兵奮擊。

  〔一〕 師古曰:「厭音一葉反。」

  〔二〕 師古曰:「改其舊名,以聖代讖。棽音所林反。」

  上谷儲夏自請願說瓜田儀,〔一〕莽以為中郎,使出儀。〔二〕儀文降,未出而死。〔三〕莽求其尸葬之,為起冢、祠室,諡曰瓜寧殤男,幾以招來其餘,〔四〕然無肯降者。

  〔一〕 服虔曰:「儲夏,人姓也。」

  〔二〕 師古曰:「說之令自出。」

  〔三〕 師古曰:「上文書言降,而身未出。」

  〔四〕 師古曰:「幾讀曰冀。」

  閏月丙辰,大赦天下,天下大服民私服在詔書前亦釋除。〔一〕

  〔一〕 張晏曰:「莽妻本以此歲死,天下大服也。私服,自喪其親。皆除之。」

  郎陽成脩獻符命,言繼立民母,又曰:「黃帝以百二十女致神僊。」莽於是遣中散大夫、謁者各四十五人分行天下,〔一〕博采鄉里所高有淑女者上名。

  〔一〕 師古曰:「行音下更反。」

  莽夢長樂宮銅人五枚起立,莽惡之,念銅人銘有「皇帝初兼天下」之文,即使尚方工鐫滅所夢銅人膺文。〔一〕又感漢高廟神靈〔二〕,遣虎賁武士入高廟,拔劍四面提擊,〔三〕斧壞戶牖,〔四〕桃湯赭鞭鞭灑屋壁,〔五〕令輕車校尉居其中,又令中軍北壘居高寢。〔六〕

  〔一〕 師古曰:「鐫,鑿也,音子全反。」

  〔二〕 師古曰:「謂夢見譴責。」

  〔三〕 師古曰:「提,擲也,音徒計反。」

  〔四〕 師古曰:「以斧斫壞之。」

  〔五〕 師古曰:「桃湯灑之,赭鞭鞭之也。赭,赤也。」

  〔六〕 師古曰:「徙北軍壘之兵士於高廟寢中屯居也。」

  或言黃帝時建華蓋以登僊,莽乃造華蓋九重,高八丈一尺,金瑵羽葆,〔一〕載以祕機四輪車,〔二〕駕六馬,力士三百人黃衣幘,車上人擊鼓,輓者皆呼「登僊」。莽出,令在前。百官竊言「此似〈車耎〉車,非僊物也。」〔三〕

  〔一〕 師古曰:「瑵讀曰爪。謂蓋弓頭為爪形。」

  〔二〕 服虔曰:「蓋高八丈,其杠皆有屈膝,可上下屈申也。」師古曰:「言潛為機關,不使外見,故曰祕機也。」

  〔三〕 師古曰:「〈車耎〉車,載喪車,音而。」

  是歲,南郡秦豐眾且萬人。平原女子遲昭平能說(經博)〔博經〕以八投,〔一〕亦聚數千人在河阻中。莽召問群臣禽賊方略,皆曰:「此天囚行尸,命在漏刻。」故左將軍公孫祿徵來與議,〔二〕祿曰:「太史令宗宣典星曆,候氣變,以凶為吉,亂天文,誤朝廷。太傅平化侯飾虛偽以媮名位,『賊夫人之子』。〔三〕國師嘉信公顛倒五經,毀師法,令學士疑惑。明學男張邯、地理侯孫陽造井田,使民棄土業。犧和魯匡設六筦,以窮工商。說符侯崔發阿諛取容,令下情不上通。宜誅此數子以慰天下!」又言:「匈奴不可攻,當與和親。臣恐新室憂不在匈奴,而在封域之中也。」莽怒,使虎賁扶祿出。然頗采其言,左遷魯匡為五原卒正,以百姓怨非故。六筦非匡所獨造,莽厭眾意而出之。〔四〕

  〔一〕 服虔曰:「博奕經,以八箭投之。」

  〔二〕 師古曰:「與讀曰豫。」

  〔三〕 師古曰:「論語稱子路使子羔為費宰,孔子曰『賊夫人之子』,言羔未知政道,而使宰邑,所以為賊害也。故祿引此而言。」

  〔四〕 師古曰:「厭,滿也,音一豔反。」

  初,四方皆以飢寒窮愁起為盜賊,稍稍群聚,常思歲熟得歸鄉里。眾雖萬數,亶稱巨人、從事、三老、祭酒,〔一〕不敢略有城邑,轉掠求食,日闋而已。〔二〕諸長吏牧守皆自亂鬥中兵而死,〔三〕賊非敢欲殺之也,而莽終不諭其故。〔四〕是歲,大司馬士按章豫州,〔五〕為賊所獲,賊送付縣。士還,上書具言狀。莽大怒,下獄以為誣罔。因下書責七公曰:「夫吏者,理也。宣德明恩,以牧養民,仁之道也。抑強督姦,捕誅盜賊,義之節也。〔六〕今則不然。盜發不輒得,至成群黨,遮略乘傳宰士。〔七〕士得脫者,又妄自言『我責數賊「何故為是?」〔八〕賊曰「以貧窮故耳」。賊護出我。』今俗人議者率多若此。惟貧困飢寒,犯法為非,大者群盜,小者偷穴,不過二科,〔九〕今乃結謀連黨以千百數,是逆亂之大者,豈飢寒之謂邪?七公其嚴敕卿大夫、卒正、連率、庶尹,謹牧養善民,急捕殄盜賊。有不同心并力,疾惡黜賊,而妄曰飢寒所為,輒捕繫,請其罪。」於是群下愈恐,莫敢言賊情者,亦不得擅發兵,賊由是遂不制。

  〔一〕 師古曰:「亶讀曰但。言不為大號。」

  〔二〕 師古曰:「闋,盡也。隨日而盡也。闋音空穴反。」

  〔三〕 師古曰:「中,傷也。」

  〔四〕 師古曰:「不曉此意也。」

  〔五〕 師古曰:「有上章相告者,就而按治之。」

  〔六〕 師古曰:「督謂察視也。」

  〔七〕 師古曰:「傳音張戀反。」

  〔八〕 師古曰:「數音所具反。」

  〔九〕 師古曰:「穴謂穿牆為盜也。」

  唯翼平連率田況素果敢,發民年十八以上四萬餘人,授以庫兵,與刻石為約。赤糜聞之,不敢入界。〔一〕況自劾奏,莽讓況:〔二〕「未賜虎符而擅發兵,此弄兵也,厥罪乏興。〔三〕以況自詭必禽滅賊,故且勿治。」〔四〕後況自請出界擊賊,所嚮皆破。莽以璽書令況領青、徐二州牧事。況上言:「盜賊始發,其原甚微,非部吏、伍人所能禽也。咎在長吏不為意,縣欺其郡,郡欺朝廷,實百言十,實千言百。朝廷忽略,不輒督責,遂至延曼連州,〔五〕乃遣將率,多發使者,傳相監趣。〔六〕郡縣力事上官,應塞詰對,〔七〕共酒食,具資用,以救斷斬,〔八〕不給復憂盜賊治官事。〔九〕將率又不能躬率吏士,戰則為賊所破,吏氣寖傷,徒費百姓。〔一0〕前幸蒙赦令,賊欲解散,或反遮擊,恐入山谷轉相告語,故郡縣降賊,皆更驚駭,恐見詐滅,因饑饉易動,旬日之間更十餘萬人,此盜賊所以多之故也。今雒陽以東,米石二千。竊見詔書,欲遣太師、更始將軍,二人爪牙重臣,多從人眾,道上空竭,少則亡以威視遠方。〔一一〕宜急選牧、尹以下,明其賞罰,收合離鄉。小國無城郭者,徙其老弱置大城中,積藏穀食,并力固守。賊來攻城,剛不能下,所過無食,勢不得群聚。如此,招之必降,擊之則滅。今空復多出將率,郡縣苦之,反甚於賊。宜盡徵還乘傳諸使者,以休息郡縣。委任臣況以二州盜賊,必平定之。」莽畏惡況,陰為發代,遣使者賜況璽書。使者至,見況,因令代監其兵。況隨使者西,到,拜為師尉大夫。況去,齊地遂敗。

  〔一〕 師古曰:「糜,眉也。以朱塗眉,故曰赤眉。古字通用。」

  〔二〕 師古曰:「讓,責也。」

  〔三〕 師古曰:「擅發之罪,與乏軍興同科也。」

  〔四〕 師古曰:「詭,責也。自以乏為憂責。」

  〔五〕 師古曰:「延音弋戰反。曼與蔓同。」

  〔六〕 師古曰:「趣讀曰促。」

  〔七〕 師古曰:「力,勤也。塞,當也。」

  〔八〕 師古曰:「交懼斬死之刑也。共讀曰供。」

  〔九〕 師古曰:「給,暇也。」

  〔一0〕師古曰:「寖,漸也。」

  〔一一〕師古曰:「視讀曰示。」

  三年正月,九廟蓋構成,納神主。莽謁見,大駕乘六馬,以五采毛為龍文衣,著角,長三尺。〔一〕華蓋車,元戎十乘在前。因賜治廟者司徒、大司空錢各千萬,侍中、中常侍以下皆封。封都匠仇延為邯淡里附城。〔二〕

  〔一〕 師古曰:「以被馬上也。」

  〔二〕 師古曰:「都匠,大匠也。邯音胡敢反。淡音大敢反。豐盛之意。」

  二月,霸橋災,數千人以水沃救,不滅。莽惡之,下書曰:「夫三皇象春,五帝象夏,三王象秋,五伯象冬。皇王,德運也;伯者,繼空續乏以成曆數,故其道駮。〔一〕惟常安御道多以所近為名。乃二月癸巳之夜,甲午之辰,火燒霸橋,從東方西行,至甲午夕,橋盡火滅。大司空行視考問,〔二〕或云寒民舍居橋下,〔三〕疑以火自燎,為此災也。〔四〕其明旦即乙未,立春之日也。予以神明聖祖黃虞遺統受命,至于地皇四年為十五年。正以三年終冬絕滅霸駮之橋,欲以興成新室統壹長存之道也。又戒此橋空東方之道。今東方歲荒民飢,道路不通,東岳太師亟科條,〔五〕開東方諸倉,賑貸窮乏,以施仁道。其更名霸館為長存館,霸橋為長存橋。」

  〔一〕 師古曰:「伯皆讀曰霸。」

  〔二〕 師古曰:「行音下更反。」

  〔三〕 師古曰:「舍,止宿也。」

  〔四〕 師古曰:「燎謂炙令腝也。」

  〔五〕 師古曰:「亟,急也,音己力反。」

  是月,赤眉殺太師犧仲景尚。關東人相食。

  四月,遣太師王匡、更始將軍廉丹東,〔一〕祖都門外,〔二〕天大雨,霑衣止。長老歎曰:「是為泣軍!」莽曰:「惟陽九之阨,與害氣會,究于去年。枯旱霜蝗,飢饉薦臻,〔三〕百姓困乏,流離道路,于春尤甚,予甚悼之。今使東嶽太師特進褒新侯開東方諸倉,賑貸窮乏。太師公所不過道,分遣大夫謁者並開諸倉,以全元元。太師公因與廉丹大使五威司命位右大司馬更始將軍平均侯之兗州,填撫所掌,〔四〕及青、徐故不軌盜賊未盡解散,後復屯聚者,皆清潔之,期於安兆黎矣。」〔五〕太師、更始合將銳士十餘萬人,所過放縱。東方為之語曰:「寧逢赤眉,不逢太師!太師尚可,更始殺我!」卒如田況之言。

  〔一〕 師古曰:「東謂東出也。」

  〔二〕 師古曰:「祖道送匡、丹於都門外。」

  〔三〕 師古曰:「薦讀曰荐。荐,仍也。」

  〔四〕 師古曰:「之,往也。填音竹刃反。」

  〔五〕 師古曰:「黎,眾也。」

  莽又多遣大夫謁者分教民煮草木為酪,酪不可食,重為煩費〔一〕。莽下書曰:「惟民困乏,雖溥開諸倉以賑贍之,〔二〕猶恐未足。其且開天下山澤之防,諸能采取山澤之物而順月令者,其恣聽之,勿令出稅。至地皇三十年如故,是王光上戊之六年也。〔三〕如令豪吏猾民辜而攉之,小民弗蒙,非予意也。〔四〕易不云乎?『損上益下,民說無疆。』〔五〕書云:『言之不從,是謂不艾。』〔六〕咨虖群公,可不憂哉!」〔七〕

  〔一〕 師古曰:「重音直用反。」

  〔二〕 師古曰:「溥與普同。」

  〔三〕 孟康曰:「戊,土也,莽所作曆名。」

  〔四〕 師古曰:「辜攉謂獨專其利,而令它人犯者得罪辜也。」

  〔五〕 師古曰:「益卦彖辭也。言損上以益下,則人皆歡悅無窮竟。」

  〔六〕 師古曰:「洪範之言。艾讀曰乂。乂,治也。」

  〔七〕 師古曰:「咨者,歎息之言。」

  是時下江兵盛,新巿朱鮪、平林陳牧等皆復聚眾,攻擊鄉聚。莽遣司命大將軍孔仁部豫州,納言大將軍嚴尤、秩宗大將軍陳茂擊荊州,各從吏士百餘人,乘船從渭入河,至華陰乃出乘傳,到部募士。尤謂茂曰:「遣將不與兵符,必先請而後動,是猶紲韓盧而責之獲也。」〔一〕

  〔一〕 師古曰:「紲,繫也。韓盧,古韓國之名犬也。黑色曰盧。」

  夏,蝗從東方來,蜚蔽天,〔一〕至長安,入未央宮,緣殿閣。莽發吏民設購賞捕擊。

  〔一〕 師古曰:「蜚,古飛字也。」

  莽以天下穀貴,欲厭之,〔一〕為大倉,置衛交戟,名曰「政始掖門」。

  〔一〕 師古曰:「厭音一葉反。」

  流民入關者數十萬人,乃置養贍官稟食之。〔一〕使者監領,與小吏共盜其稟,飢死者十七八。先是,莽使中黃門王業領長安巿買,賤取於民,民甚患之。業以省費為功,賜爵附城。莽聞城中飢饉,以問業。業曰:「皆流民也。」乃巿所賣粱飰肉羹,持入視莽,〔二〕曰:「居民食咸如此。」莽信之。

  〔一〕 師古曰:「稟,給也。食讀曰飤。」

  〔二〕 師古曰:「視讀曰示。」

  冬,無鹽索盧恢等舉兵反城。〔一〕廉丹、王匡攻拔之,斬首萬餘級。莽遣中郎將奉璽書勞丹、匡,進爵為公,封吏士有功者十餘人。

  〔一〕 師古曰:「索盧,姓也。恢,名也。反城,據城以反也。一曰,反音幡。今語賊猶曰幡城。索音先各反。」

  赤眉別校董憲等眾數萬人在梁郡,王匡欲進擊之,廉丹以為新拔城罷勞,〔一〕當且休士養威。匡不聽,引兵獨進,丹隨之。合戰成昌,〔二〕兵敗,匡走。丹使吏持其印韍符節付匡曰:「小兒可走,吾不可!」遂止,戰死。校尉汝雲、王隆等二十餘人別鬥,聞之,皆曰:「廉公已死,吾誰為生?」馳奔賊,皆戰死。〔三〕莽傷之,下書曰:「惟公多擁選士精兵,眾郡駿馬倉穀帑藏皆得自調,〔四〕忽於詔策,離其威節,騎馬呵譟,〔五〕為狂刃所害,烏呼哀哉!賜諡曰果公。」

  〔一〕 師古曰:「罷讀曰疲。」

  〔二〕 師古曰:「成昌,地名也。」

  〔三〕 師古曰:「犇,古奔字也。」

  〔四〕 師古曰:「謂發取也,音徒釣反。」

  〔五〕 師古曰:「忽謂怠忘也。譟,群呼也,音先到反。」

  國將哀章謂莽曰:「皇祖考黃帝之時,中黃直為將,破殺蚩尤。今臣居中黃直之位,願平山東。」莽遣章馳東,與太師匡并力。又遣大將軍陽浚守敖倉,司徒王尋將十餘萬屯雒陽填南宮,〔一〕大司馬董忠養士習射中軍北壘,大司空王邑兼三公之職。司徒尋初發長安,宿霸昌廄,〔二〕亡其黃鉞。尋士房揚素狂直,乃哭曰:「此經所謂『喪其齊斧』者也!」〔三〕自劾去。莽擊殺揚。

  〔一〕 師古曰:「填音竹刃反。」

  〔二〕 師古曰:「霸昌觀之廄也。三輔黃圖曰在城外也。」

  〔三〕 應劭曰:「齊,利也。亡其利斧,言無以復斷斬也。」師古曰:「此易巽卦上九爻辭。」

  四方盜賊往往數萬人攻城邑,殺二千石以下。太師王匡等戰數不利。莽知天下潰畔,事窮計迫,乃議遣風俗大夫司國憲等分行天下,〔一〕除井田奴婢山澤六筦之禁,即位以來詔令不便於民者皆收還之。待見未發,會世祖與兄齊武王伯升、宛人李通等〔二〕帥舂陵子弟數千人,招致新巿平林朱鮪、陳牧等合攻拔棘陽。是時嚴尤、陳茂破下江兵,成丹、王常等數千人別走,入南陽界。

  〔一〕 師古曰:「行音下更反。」

  〔二〕 師古曰:「世祖謂光武皇帝。」

  十一月,有星孛于張,東南行,五日不見。莽數召問太史令宗宣,諸術數家皆繆對,言天文安善,群賊且滅。莽差以自安。

  四年正月,漢兵得下江王常等以為助兵,擊前隊大夫甄阜、屬正梁丘賜,皆斬之,殺其眾數萬人。初,京師聞青、徐賊眾數十萬人,訖無文號旌旗表識,〔一〕咸怪異之。好事者竊言:「此豈如古三皇無文書號諡邪?」〔二〕莽亦心怪,以問群臣,群臣莫對。唯嚴尤曰:「此不足怪也。自黃帝、湯、武行師,必待部曲旌旗號令,今此無有者,直飢寒群盜,犬羊相聚,不知為之耳。」莽大說,〔三〕群臣盡服。及後漢兵劉伯升起,皆稱將軍,攻城略地,既殺甄阜,移書稱說。莽聞之憂懼。

  〔一〕 師古曰:「文謂文章;號謂大位號也。一曰,號謂號令也。識讀與幟同,音(忒)〔式〕志反。」

  〔二〕 師古曰:「欲其事成,故云然也。」

  〔三〕 師古曰:「說讀曰悅。」

  漢兵乘勝遂圍宛城。初,世祖族兄聖公先在平林兵中。三月辛巳朔,平林、新巿、下江兵將王常、朱鮪等共立聖公為帝,改年為更始元年,拜置百官。莽聞之愈恐。欲外視自安,〔一〕乃染其須髮,進所徵天下淑女杜陵史氏女為皇后,聘黃金三萬斤,車馬奴婢雜帛珍寶以巨萬計。莽親迎於前殿兩階間,成同牢之禮于上西堂。備和嬪、美御、和人三,位視公;嬪人九,視卿;美人二十七,視大夫;御人八十一,視元士:凡百二十人,皆佩印韍,執弓韣。〔二〕封皇后父諶為和平侯,拜為寧始將軍,諶子二人皆侍中。是日,大風發屋折木。群臣上壽曰:「乃庚子雨水灑道,辛丑清靚無塵,〔三〕其夕穀風迅疾,從東北來。〔四〕辛丑,巽之宮日也。巽為風為順,后誼明,母道得,溫和慈惠之化也。易曰:『受茲介福,于其王母。』〔五〕禮曰:『承天之慶,萬福無疆。』〔六〕諸欲依廢漢火劉,皆沃灌雪除,殄滅無餘雜矣。百穀豐茂,庶草蕃殖,〔七〕元元驩喜,兆民賴福,天下幸甚!」莽日與方士涿郡昭君等於後宮考驗方術,縱淫樂焉。大赦天下,然猶曰:「故漢氏舂陵侯群子劉伯升與其族人婚姻黨與,妄流言惑眾,悖畔天命,及手害更始將軍廉丹、前隊大夫甄阜、屬正梁丘賜,及北狄胡虜逆輿(泊)〔洎〕南僰虜若豆、孟遷,不用此書。〔八〕有能捕得此人者,皆封為上公,食邑萬戶,賜寶貨五千萬。」

  〔一〕 師古曰:「視讀曰示。」

  〔二〕 師古曰:「禮記月令『仲春之月玄鳥至之日,以太牢祠于高禖,天子親往,后妃率九嬪御,乃禮天子所御。帶以弓韣,授以弓矢,于高禖之前』。韣,弓衣也。帶之者,求男子之祥也,故莽依放之焉。韣音獨。」

  〔三〕 師古曰:「靚即靜字也。」

  〔四〕 師古曰:「穀風即谷風。」

  〔五〕 師古曰:「晉卦六二爻也。介,大也。王母,君母。」

  〔六〕 師古曰:「禮之祝詞。」

  〔七〕 師古曰:「蕃,滋也。殖,生也。」

  〔八〕 師古曰:「輿,匈奴單于名也。洎,及也。若豆、孟遷,蠻僰之名也。言伯升已下,孟遷以上,不在赦令之限也。」

  又詔:「太師王匡、國將哀章、司命孔仁、兗州牧壽良、卒正王閎、揚州牧李聖亟進所部州郡兵〔一〕凡三十萬眾,迫措青、徐盜賊。〔二〕納言將軍嚴尤、秩宗將軍陳茂、車騎將軍王巡、左隊大夫王吳亟進所部州郡兵凡十萬眾,迫措前隊醜虜。明告以生活丹青之信,〔三〕復迷惑不解散,皆并力合擊,殄滅之矣!大司空隆新公,宗室戚屬,前以虎牙將軍東指則反虜破壞,西擊則逆賊靡碎,〔四〕此乃新室威寶之臣也。如黠賊不解散,將遣大司空將百萬之師征伐劋絕之矣!」〔五〕遣七公幹士隗囂等七十二人分下赦令曉諭云。囂等既出,因逃亡矣。

  〔一〕 師古曰:「亟,急也。」

  〔二〕 師古曰:「措讀與笮同,音莊客反。下亦放此。」

  〔三〕 師古曰:「生活,謂來降者不殺之也。丹青之信,言明著也。」

  〔四〕 師古曰:「靡,散也,音武皮反。」

  〔五〕 師古曰:「劋,截也,音(予)〔子〕小反。」

  四月,世祖與王常等別攻潁川,下昆陽、郾、定陵。〔一〕莽聞之愈恐,遣大司空王邑馳傳之雒陽,〔二〕與司徒王尋發眾郡兵百萬,號曰「虎牙五威兵」,平定山東。得顓封爵,政決於邑,除用徵諸明兵法六十三家術者,各持圖書,受器械,備軍吏。傾府庫以遣邑,多齎珍寶猛獸,欲視饒富,用怖山東。〔三〕邑至雒陽,州郡各選精兵,牧守自將,定會者四十二萬人,餘在道不絕,車甲士馬之盛,自古出師未嘗有也。

  〔一〕 師古曰:「三縣之名也。郾音一扇反。」

  〔二〕 師古曰:「傳音張戀反。」

  〔三〕 師古曰:「視讀曰示。」

  六月,邑與司徒尋發雒陽,欲至宛,道出潁川,過昆陽。昆陽時已降漢,漢兵守之。嚴尤、陳茂與二公會,二公縱兵圍昆陽。嚴尤曰:「稱尊號者在宛下,宜亟進。〔一〕彼破,諸城自定矣。」邑曰:「百萬之師,所過當滅,今屠此城,喋血而進,〔二〕前歌後舞,顧不快邪!」遂圍城數十重。城中請降,不許。嚴尤又曰:「『歸師勿遏,圍城為之闕』,〔三〕可如兵法,使得逸出,以怖宛下。」邑又不聽。會世祖悉發郾、定陵兵數千人來救昆陽,尋、邑易之,〔四〕自將萬餘人行陳,〔五〕敕諸營皆按部毋得動,獨迎,與漢兵戰,不利。大軍不敢擅相救,漢兵乘勝殺尋。昆陽中兵出並戰,邑走,軍亂。(天)〔大〕風蜚瓦,〔六〕雨如注水,大眾崩壞號謼,〔七〕虎豹股栗,〔八〕士卒奔走,各還歸其郡。邑獨與所將長安勇敢數千人還雒陽。關中聞之震恐,盜賊並起。

  〔一〕 師古曰:「亟,急也。」

  〔二〕 師古曰:「喋音牒。」

  〔三〕 師古曰:「此兵法之言也。遏,遮也。闕,不合也。」

  〔四〕 師古曰:「輕易之也。易音亦豉反。」

  〔五〕 師古曰:「巡行軍陳也。行音下更反。」

  〔六〕 師古曰:「蜚,古飛字。」

  〔七〕 師古曰:「謼音火故反。」

  〔八〕 師古曰:「言戰懼甚。」

  又聞漢兵言,莽鴆殺孝平帝。莽乃會公卿以下於王路堂,開所為平帝請命金縢之策,泣以視群臣。〔一〕命明學男張邯稱說其德及符命事,因曰:「易言:『伏戎于莽,升其高陵,三歲不興。』〔二〕『莽』,皇帝之名。『升』謂劉伯升。『高陵』謂高陵侯子翟義也。言劉升、翟義為伏戎之兵於新皇帝世,猶殄滅不興也。」群臣皆稱萬歲。又令東方檻車傳送數人,言「劉伯升等皆行大戮」。(臣)〔民〕知其詐也。

  〔一〕 師古曰:「視讀曰示。」

  〔二〕 師古曰:「同人卦九三爻辭也。莽,平草也。言伏兵戎於草莽之中,升高陵而望,不敢前進,至于三歲不能起也。」

  先是,衛將軍王涉素養道士西門君惠。君惠好天文讖記,為涉言:「星孛掃宮室,劉氏當復興,國師公姓名是也。」涉信其言,以語大司馬董忠,數俱至國師殿中廬道語星宿,〔一〕國師不應。後涉特往,對歆涕泣言:「誠欲與公共安宗族,〔二〕奈何不信涉也!」歆因為言天文人事,東方必成。涉曰:「新都哀侯小被病,功顯君素耆酒,〔三〕疑帝本非我家子也。〔四〕董公主中軍精兵,涉領宮衛,伊休侯主殿中,如同心合謀,共劫持帝,東降南陽天子,可以全宗族;不者,俱夷滅矣!」伊休侯者,歆長子也,為侍中五官中郎將,莽素愛之。歆怨莽殺其三子,又畏大禍至,遂與涉、忠謀,欲發。歆曰:「當待太白星出,乃可。」忠以司中大贅起武侯孫伋亦主兵,復與伋謀。伋歸家,顏色變,不能食。妻怪問之,語其狀。妻以告弟雲陽陳邯,邯欲告之。七月,伋與邯俱告,莽遣使者分召忠等。時忠方講兵都肄,〔五〕護軍王咸謂忠謀久不發,恐漏泄,不如遂斬使者,勒兵入。忠不聽,遂與歆、涉會省戶下。莽令{帶足}惲責問,皆服。中黃門各拔刃將忠等送廬,忠拔劍欲自刎,侍中王望傳言大司馬反,黃門持劍共格殺之。省中相驚傳,勒兵至郎署,皆拔刃張弩。更始將軍史諶行諸署,〔六〕告郎吏曰:「大司馬有狂病,發,已誅。」皆令弛兵。〔七〕莽欲以厭凶,〔八〕使虎賁以斬馬劍挫忠,〔九〕盛以竹器,傳曰「反虜出」。下書赦大司馬官屬吏士為忠所詿誤,謀反未發覺者。收忠宗族,以醇醯毒藥、尺白刃叢(僰)〔棘〕并一坎而埋之。劉歆、王涉皆自殺。莽以二人骨肉舊臣,惡其內潰,〔一0〕故隱其誅。伊休侯疊又以素謹,歆訖不告,〔一一〕但免侍中中郎將,更為中散大夫。後日殿中鉤盾土山僊人掌旁有白頭公青衣,〔一二〕郎吏見者私謂之國師公。衍功侯喜素善卦,莽使筮之,曰:「憂兵火。」莽曰:「小兒安得此左道?是乃予之皇祖叔父子僑欲來迎我也。」

  〔一〕 師古曰:「廬者,宿止之處。道謂說之也。」

  〔二〕 師古曰:「誠,實也。」

  〔三〕 師古曰:「耆讀曰嗜。」

  〔四〕 如淳曰:「言莽母洛薄嗜酒,淫逸得莽耳,非王氏子也。設此詐欲以自別不受誅。」

  〔五〕 師古曰:「肄,習也,大習兵也。肄音亦二反。」

  〔六〕 師古曰:「行音下更反。」

  〔七〕 師古曰:「弛,放也。」

  〔八〕 師古曰:「厭,當也,音一葉反。」

  〔九〕 師古曰:「挫讀曰剉,音千臥反。」

  〔一0〕師古曰:「王涉,骨肉也。劉歆,舊臣。」

  〔一一〕師古曰:「訖猶竟也。歆竟不以所謀告之。」

  〔一二〕鄭氏曰:「僊人以掌承(露)(盛)〔露盤〕也。」

  莽軍師外破,大臣內畔,左右亡所信,不能復遠念郡國,欲謼邑與計議。〔一〕崔發曰:「邑素小心,今失大眾而徵,恐其執節引決,宜有以大慰其意。」於是莽遣發馳傳諭邑:〔二〕「我年老毋適子,〔三〕欲傳邑以天下。敕亡得謝,見勿復道。」邑到,以為大司馬。大長秋張邯為大司徒,崔發為大司空,司中壽容苗訢為國師,同說侯林為衛將軍。莽憂懣不能食,〔四〕亶飲酒,啗鰒魚。〔五〕讀軍書倦,因馮几寐,不復就枕矣。〔六〕性好時日小數,及事迫急,亶為厭勝。遣使壞渭陵、延陵園門罘罳,曰:「毋使民復思也。」又以墨洿色其周垣。〔七〕號將至曰「歲宿」,申水為「助將軍」,右庚「刻木校尉」,前丙「燿金都尉」,又曰:「執大斧,伐枯木;流大水,滅發火。」如此屬不可勝記。

  〔一〕 師古曰:「謼音呼。」

  〔二〕 師古曰:「謂諭告之。傳音張戀反。」

  〔三〕 師古曰:「適讀曰嫡。」

  〔四〕 師古曰:「懣音滿,又音悶。」

  〔五〕 師古曰:「亶音但。下亦類此。鰒,海魚也,音雹。」

  〔六〕 師古曰:「馮讀曰憑。」

  〔七〕 師古曰:「洿染之變其舊色也。洿音一故反。」

  秋,太白星流入太微,燭地如月光。

  成紀隗崔兄弟共劫大尹李育,〔一〕以兄子隗囂為大將軍,攻殺雍州牧陳慶、安定卒正王旬,并其眾,移書郡縣,數莽罪惡萬於桀紂。

  〔一〕 師古曰:「成紀,隴西之縣。」

  是月,析人鄧曄、于匡起兵南鄉百餘人。〔一〕時析宰將兵數千屯鄡亭,備武關。〔二〕曄、匡謂宰曰:「劉帝已立,君何不知命也!」宰請降,盡得其眾。曄自稱輔漢左將軍,匡右將軍,拔析、丹水,攻武關,都尉朱萌降。進攻右隊大夫宋綱,殺之,西拔湖。〔三〕莽愈憂,不知所出。崔發言:「周禮及春秋左氏,國有大災,則哭以厭之。〔四〕故易稱『先號咷而後笑』。〔五〕宜呼嗟告天以求救。」莽自知敗,乃率群臣至南郊,陳其符命本末,仰天曰:「皇天既命授臣莽,何不殄滅眾賊?即令臣莽非是,願下雷霆誅臣莽!」因搏心大哭,氣盡,伏而叩頭。又作告天策,自陳功勞,千餘言。諸生小民會旦夕哭,為設飧粥,〔六〕甚悲哀及能誦策文者除以為郎,至五千餘人。{帶足}惲將領之。

  〔一〕 師古曰:「析,南陽之縣。南鄉,析縣之鄉名。析音先歷反。」

  〔二〕 師古曰:「鄡音口堯反。」

  〔三〕 師古曰:「湖,弘農之縣也,本屬京兆。」

  〔四〕 師古曰:「周禮春官之屬女巫氏之職曰:『凡邦之大災,歌哭而請。』哭者所以告哀也。春秋左氏傳宣十二年『楚子圍鄭,旬有七日,鄭人卜行成,不吉;卜臨于太宮,且巷出車,吉。國人大臨,守陴者皆哭。』故發引之以為言也。厭音一葉反。」

  〔五〕 師古曰:「同人九五爻辭。號咷,哭也。咷音逃。」

  〔六〕 師古曰:「飧,古飡字,音千安反。」

  莽拜將軍九人,皆以虎為號,號曰「九虎」,將北軍精兵數萬人東,內其妻子宮中以為質。時省中黃金萬斤者為一匱,尚有六十匱,黃門、鉤盾、臧府、中尚方處處各有數匱。長樂御府、中御府及都內、平準帑藏錢帛珠玉財物甚眾,〔一〕莽愈愛之,賜九虎士人四千錢。眾重怨,無鬥意。〔二〕九虎至華陰回谿,距隘,北從河南至山。于匡持數千弩,乘堆挑戰。鄧曄將二萬餘人從閿鄉南出棗街、作姑,〔三〕破其一部,北出九虎後擊之。六虎敗走。史熊、王況詣闕歸死,莽使使責死者安在,皆自殺;其四虎亡。〔四〕三虎郭欽、陳翬、成重收散卒,保京師倉。〔五〕

  〔一〕 師古曰:「御府有令丞,少府之屬官也,掌珍物。中御府者,皇后之府藏也。平準令丞屬大司農,亦珍貨所在也。」

  〔二〕 師古曰:「重音直用反。」

  〔三〕 師古曰:「閿讀與聞同。作姑,邪道所由也。」

  〔四〕 師古曰:「六人敗走,二人詣闕自殺,四人亡。」

  〔五〕 師古曰:「九人之中,六人敗走,三人保倉也。京師倉在華陰灌北渭口也。翬音暉。」

  鄧曄開武關迎漢,丞相司直李松將二千餘人至湖,與曄等共攻京師倉,未下。曄以弘農掾王憲為校尉,將數百人北度渭,入左馮翊界,降城略地。李松遣偏將軍韓臣等徑西至新豐,與莽波水將軍戰,波水走。韓臣等追奔,遂至長門宮。王憲北至頻陽,所過迎降。〔一〕大姓櫟陽申碭、下邽王大皆率眾隨憲。屬縣斄嚴春、〔二〕茂陵董喜、藍田王孟、槐里汝臣、盩厔王扶、陽陵嚴本、杜陵屠門少之屬〔三〕,眾皆數千人,假號稱漢將。

  〔一〕 師古曰:「所至之處,人皆來迎而降附也。」

  〔二〕 師古曰:「屬縣,三輔諸縣也。斄屬右扶風。斄讀與邰同。其人姓嚴,名春。」

  〔三〕 師古曰:「姓屠門,名少。」

  時李松、鄧曄以為京師小小倉尚未可下,何況長安城,當須更始帝大兵到。即引軍至華陰,治攻具。而長安旁兵四會城下,聞天水隗氏兵方到,皆爭欲先入城,貪立大功鹵掠之利。

  莽遣使者分赦城中諸獄囚徒,皆授兵,殺豨飲其血,與誓曰:「有不為新室者,社鬼記之!」更始將軍史諶將度渭橋,皆散走。諶空還。眾兵發掘莽妻子父祖冢,燒其棺槨及九廟、明堂、辟雍,火照城中。或謂莽曰:「城門卒,東方人,不可信。」莽更發越騎士為衛,門置六百人,各一校尉。

  十月戊申朔,兵從宣平城門入,民間所謂都門也。〔一〕張邯行城門,逢兵見殺。〔二〕王邑、王林、王巡、{帶足}惲等分將兵距擊北闕下。漢兵貪莽封力戰者七百餘人。〔三〕會日暮,官府邸第盡奔亡。二日己酉,城中少年朱弟、張魚等恐見鹵掠,趨讙並和,〔四〕燒作室門,斧敬法闥,〔五〕謼曰:「反虜王莽,何不出降?」〔六〕火及掖廷承明,黃皇室主所居也。莽避火宣室前殿,火輒隨之。宮人婦女謕謼曰:「當奈何!」時莽紺袀服,〔七〕帶璽韍,持虞帝匕首。天文郎桉栻於前,〔八〕日時加某,莽旋席隨斗柄而坐,曰:「天生德於予,漢兵其如予何!」〔九〕莽時不食,少氣困矣。

  〔一〕 師古曰:「長安城東出北頭第一門。」

  〔二〕 師古曰:「行音下更反。」

  〔三〕 師古曰:「獲莽當得封,故貪之而力戰。」

  〔四〕 師古曰:「眾群行讙而自相和也。和音呼臥反。」

  〔五〕 師古曰:「敬法,殿名也。闥,小門也。謂斧斫之也。」

  〔六〕 師古曰:「謼音火故反。其下亦同。」

  〔七〕 師古曰:「謕,古啼字也。紺,深青而揚赤色也。袀,純也。純為紺服也。袀音均,又弋旬反。」

  〔八〕 師古曰:「栻,所以占時日。天文郎,今之用栻者也。音式。」

  〔九〕 師古曰:「論語稱孔子:『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故莽引之以為言也。」

  三日庚戌,晨旦明,群臣扶掖莽,自前殿南下椒除,〔一〕西出白虎門,和新公王揖奉車待門外。莽就車,之漸臺,欲阻池水,猶抱持符命、威斗,公卿大夫、侍中、黃門郎從官尚千餘人隨之。王邑晝夜戰,罷極,〔二〕士死傷略盡,馳入宮,間關至漸臺,〔三〕見其子侍中睦解衣冠欲逃,邑叱之令還,父子共守莽。軍人入殿中,謼曰:「反虜王莽安在?」有美人出房曰:「在漸臺。」眾兵追之,圍數百重。臺上亦弓弩與相射,稍稍落去。矢盡,無以復射,短兵接。王邑父(平)〔子〕、{帶足}惲、王巡戰死,莽入室。下餔時,眾兵上臺,王揖、趙博、苗訢、唐尊、王盛、中常侍王參等皆死臺上。商人杜吳殺莽,取其綬。校尉東海公賓就,故大行治禮,〔四〕見吳問綬主所在。曰:「室中西北陬間。」〔五〕就識,斬莽首。軍人分裂莽身,支節肌骨臠分,爭相殺者數十人。〔六〕公賓就持莽首詣王憲。憲自稱漢大將軍,城中兵數十萬皆屬焉,舍東宮,〔七〕妻莽後宮,乘其車服。

  〔一〕 服虔曰:「邪行閣道下者也。」師古曰:「除,殿陛之道也。椒,取芬香之名也。」

  〔二〕 師古曰:「罷讀曰疲。」

  〔三〕 師古曰:「間關猶言崎嶇展轉也。」

  〔四〕 師古曰:「公賓,姓也。就,名也。以先經治禮,故識天子綬也。」

  〔五〕 師古曰:「陬,隅也,音子侯反,又音鄒。」

  〔六〕 師古曰:「三輔舊事云,臠,切千段也。」

  〔七〕 師古曰:「舍,止宿也。」

  六日癸丑,李松、鄧曄入長安,將軍趙萌、申屠建亦至,以王憲得璽綬不輒上,多挾宮女,建天子鼓旗,收斬之。傳莽首詣更始,縣宛市,百姓共提擊之,〔一〕或切食其舌。

  〔一〕 師古曰:「提,擲也,音徒計反。」

  莽揚州牧李聖、司命孔仁兵敗山東,聖格死,仁將其眾降,已而歎曰:「吾聞食人食者死其事。」拔劍自刺死。及曹部監杜普、陳定大尹沈意、九江連率賈萌皆守郡不降,為漢兵所誅。賞都大尹王欽及郭欽守京師倉,聞莽死,乃降,更始義之,皆封為侯。太師王匡、國將哀章降雒陽,傳詣宛,斬之。嚴尤、陳茂敗昆陽下,走至沛郡譙,自稱漢將,召會吏民。尤為稱說王莽篡位天時所亡聖漢復興狀,茂伏而涕泣。聞故漢鍾武侯劉聖聚眾汝南稱尊號,尤、茂降之。以尤為大司馬,茂為丞相。十餘日敗,尤、茂并死。郡縣皆舉城降,天下悉歸漢。

  初,申屠建嘗事崔發為詩,〔一〕建至,發降之。後復稱說〔二〕,建令丞相劉賜斬發以徇。史諶、王延、王林、王吳、趙閎亦降,復見殺。初,諸假號兵人人望封侯。申屠建既斬王憲,又揚言三輔黠共殺其主。吏民惶恐,屬縣屯聚,建等不能下,馳白更始。

  〔一〕 師古曰:「就發學詩。」

  〔二〕 師古曰:「妄言符命,不順漢。」

  二年二月,更始到長安,下詔大赦,非王莽子,他皆除其罪,故王氏宗族得全。三輔悉平,更始都長安,居長樂宮。府藏完具,獨未央宮燒攻莽三日,死則案堵復故。更始至,歲餘政教不行。明年夏,赤眉樊崇等眾數十萬人入關,立劉盆子,稱尊號,攻更始,更始降之。赤眉遂燒長安宮室市里,害更始。民飢餓相食,死者數十萬,長安為虛,〔一〕城中無人行。宗廟園陵皆發掘,唯霸陵、杜陵完。六月,世祖即位,然後宗廟社稷復立,天下艾安。〔二〕

  〔一〕 師古曰:「虛讀曰墟。」

  〔二〕 師古曰:「艾讀曰乂。」

  贊曰:王莽始起外戚,折節力行,以要名譽,宗族稱孝,師友歸仁。及其居位輔政,成、哀之際,勤勞國家,直道而行,動見稱述。豈所謂「在家必聞,在國必聞」,「色取仁而行違」者邪?〔一〕莽既不仁而有佞邪之材,又乘四父歷世之權,遭漢中微,國統三絕,而太后壽考為之宗主,故得肆其姦慝,以成篡盜之禍。〔二〕推是言之,亦天時,非人力之致矣。及其竊位南面,處非所據,顛覆之勢險於桀紂,而莽晏然自以黃、虞復出也。乃始恣睢,奮其威詐,〔三〕滔天虐民,窮凶惡極,〔四〕毒流諸夏,亂延蠻貉,猶未足逞其欲焉。是以四海之內,囂然喪其樂生之心,〔五〕中外憤怨,遠近俱發,城池不守,支體分裂,遂令天下城邑為虛,〔六〕丘壟發掘,害遍生民,辜及朽骨,自書傳所載亂臣賊子無道之人,考其禍敗,未有如莽之甚者也。昔秦燔詩書以立私議,莽誦六藝以文姦言,〔七〕同歸誅塗,俱用滅亡,皆炕龍絕氣,非命之運,〔八〕紫色〈圭黽〉聲,餘分閏位,〔九〕聖王之驅除云爾!〔一0〕

  〔一〕 師古曰:「論語載孔子對子張之言也。不仁之人假仁者之色,而所行則違之。朋黨比周,故能在家在國皆有名譽。故贊引之。」

  〔二〕 師古曰:「肆,放也,極也。」

  〔三〕 師古曰:「睢音呼季反。」

  〔四〕 師古曰:「滔,漫也。」

  〔五〕 師古曰:「囂然,眾口愁貌也。音五高反。」

  〔六〕 師古曰:「虛讀曰墟。」

  〔七〕 師古曰:「以六經之事文飾姦言。」

  〔八〕 服虔曰:「易曰『亢龍有悔』,謂無德而居高位也。」蘇林曰:「非命,非天命之命也。」

  〔九〕 應劭曰:「紫,間色;〈圭黽〉,邪音也。」服虔曰:「言莽不得正王之命,如歲月之餘分為閏也。」師古曰:「〈圭黽〉者,樂之淫聲,非正曲也。近之學者,便謂〈圭黽〉之鳴,已失其義。又欲改此贊〈圭黽〉聲為蠅聲,引詩『匪雞則鳴,蒼蠅之聲』,尤穿鑿矣。」

  〔一0〕蘇林曰:「聖王,光武也。為光武驅除也。」師古曰:「言驅逐蠲除,以待聖人也。」

  校勘記

  四一五五頁一五行 莽遣昭君兄子和親侯王歙誘呼(嘗)〔當〕至塞下, 景祐、殿、局本都作「當」,此誤。

  四一六一頁一三行 予將(新)〔親〕築焉。 景祐、殿本都作「親」。王先謙說作「親」是。

  四一六二頁一0行 波音(波)〔彼〕皮反。 景祐、殿本都作「彼」,此誤。

  四一七0頁 二行 平原女子遲昭平能說(經博)〔博經〕以八投, 王念孫說,「經博」當為「博經」,故服注云「博奕經,以八箭投之」。

  四一八0頁 二行 識讀與幟同,音(忒)〔式〕志反。 景祐、殿本都作「式」。

  四一八一頁 二行 及北狄胡虜逆輿(泊)〔洎〕南僰虜若豆、孟遷, 景祐、殿、局本都作「洎」,此誤。

  四一八二頁 八行 劋,截也,音(予)〔子〕小反。 景祐、殿本都作「子」,此誤。

  四一八三頁 七行 (天)〔大〕風蜚瓦, 殿、局本都作「大」。王先謙說作「大」是。

  四一八四頁 六行 (臣)〔民〕知其詐也。 景祐、殿、局本都作「民」。王先謙說作「民」是。

  四一八五頁 八行 叢(僰)〔棘〕 景祐、殿、局本都作「棘」,此誤。

  四一八六頁 八行 僊人以掌承(露)(盛)〔露盤〕也。 景祐、殿本都作「遷人以掌承承露盤」,此誤。

  四一九一頁一三行 王邑父(平)〔子〕、 景祐、殿本都作「子」。王先謙說「平」字誤。
目录首卷上一卷下一卷末卷
手机版 微信公众号
手机版 微信公众号
爱古瓷 粤ICP备17015389号 粤公网安备 44010402000796号

本软件的研发和运营为非盈利行为。如果您认为本软件对您有所帮助,可以自愿提供赞助:

页面标注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