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三 列传三十七　韦粲 江子一(江子四 江子五) 张嵊 沈浚 柳敬礼(柳仲礼)

韦粲传

　　韦粲字长蒨，车骑将军韦睿的孙子，北徐州刺史韦放的儿子。韦粲有其父亲的风范，好学、讲义气，身长八尺，容貌俊美。初做官时任云麾晋安王行参军，不久到法曹任职，迁外兵参军，兼任中兵。当时颍川的庚仲容、吴郡的张率是有名的前辈，同韦粲一起共事，都是韦粲的忘年之交。晋安王迁镇雍州时，韦粲跟随他转任记室，仍兼任中兵。晋安王被立为皇太子后，韦粲迁任步兵校尉，入东宫任领值。后因父亲去世守丧离职。不久起用为招远将军，后又任领值。服丧期满，继承父亲的爵位为永昌县侯，任命为安西湘东王咨议，历迁太子仆左卫率，仍兼任领直等职。韦粲因为父祖旧恩，任官很多，虽然职位经常变动，但总是担任宫廷禁卫要职，威名很大，特别放荡傲慢，同辈人都很不服气。右卫朱异曾在酒席上厉色地对韦粲说：“你怎么能够担任领军面向众人！”大同

　　十一年(545)，迁通直散骑常侍，未就任，出任持节、督察衡州诸军事、安远将军、衡州刺史。皇太子在新亭为他设宴饯行，握着他的手说：“和你不要分别得太久。”太清元年(547)，韦粲到衡州不久，便上表请求辞职。

　　太清二年(548)，征为散骑常侍。韦粲回到庐陵，听到侯景作乱的消息，便检阅部下，挑选精兵五千，马百匹，日夜兼程前去增援。到豫章时，得到报令说“贼军已渡过横江”，韦粲立即与内史刘孝仪商量怎么办，刘孝仪说：“果真如此，当有其他的诏令，怎能轻信一个使者，随意惊动，恐怕不是这样的。”当时刘孝仪设酒招待韦粲，韦粲将酒杯摔在地上说：“贼兵已经渡江，便可直逼京城，水陆都被阻断，怎能有空传报；即使没有诏令，怎能自安？韦粲今天哪有情致饮酒！”立即跃马出征，将士将要出发，刚好江州刺史当阳公萧大心派人邀请韦粲，韦粲便飞马急驰前去见萧大心说：“上游蕃镇，江州离京最近，殿下的情况，实宜在前沿冲锋陷阵，但中游任务重，当需接应，不可无人镇守。现在可虚张声势，移守湓城，派偏将随行，事情就妥了。”萧大心同意了他的计谋，派中兵柳昕率兵二千人跟随韦粲。韦粲将家人全都留在江州，轻船上路。到南州，韦粲的外弟司州刺史柳仲礼亦率步兵一万余人到了横江，韦粲立即送去粮食武器接济柳仲礼，并用自己私人的金帛奖赏将士。

　　此前，安北将军鄱阳王萧范也从合肥派遣西豫刺史裴之高和他的儿子裴嗣，率江西兵众赶赴京城，屯居在张公洲，等候上游各路军马的到来。当时，裴之高派船渡送柳仲礼，与联军一起进驻王游苑。韦粲建议推举柳仲礼为大督军，通报下游各军。裴之高自认为年长，耻于位居柳仲礼之下，便说：“柳节下是州将，何需我敲边鼓。”多天相持不下。韦粲便在大众面前解释说：“现在同赴国难，按理应先铲除贼众，我所以推举柳仲礼为大督军，主要是由于他长期以来捍卫边疆，先前侯景就畏惧他；而且兵马精锐，没有人能超过他。若论官位大小，柳仲礼比我韦粲要低；论其年龄，也比我小，完全是为社稷着想，不准再讨论，现在的形势，将士和睦为贵；如果人心各异，大事便完了。裴公您是朝廷的元老，年岁威望很高，怎么能够带着私人的情绪，影响救国大计。韦粲请求替各位将帅解释清楚这件事。”于是单舟驶向裴之高营地，恳切地劝他说：“以前各位将领的意见，豫州您有些不同的想法，现在京城危急，贼寇滔天，大臣们应同心尽力，怎么能相互争斗，您如果想自立门户，众人的矛头将会指向您。”裴之高流着泪说：“我深蒙国家的恩惠荣泽，自应身先士卒，只是恨自己衰老，不能效命，企望柳仲礼一同平定凶祸叛贼，各位意见一致，不要顾及老夫。如果还不相信，我当剖开心窝给你们看。”于是众将领一致同意，柳仲礼才得以进军。

　　大军至新亭，贼兵在中兴寺布下战阵，两军相持一直到晚上，各自收兵回营。当晚，柳仲礼到韦粲的营地，布置分配各路军队，次日天明将与敌作战，各位将帅各有据守之地，令韦粲留守青塘。青塘正在石头城的通道上，韦粲担心营寨未扎稳，贼敌必然争夺这一要冲，很是害怕，便对柳仲礼说：“下官没有御侮的才干，只想以身殉国。节下您应考虑妥当，不能招致大的损伤。”柳仲礼说：“青塘安营扎寨，靠近淮水滩头，想把储备粮草的船只全部停泊在那里，这是大事，非兄不可。如果害怕兵力不够，可再派兵增援。”于是又派直阁将军刘叔胤所部增援韦粲，率领所部水陆官兵一起前进。不巧当天傍晚大雾，部队迷失道路，等到了青塘，已过半夜，工事堡垒营寨天亮时尚未修好，侯景登上禅灵寺门楼，看到韦粲营寨没有扎稳，便率精锐部队来攻打，军副王长茂劝韦粲依凭营寨迎战侯景军队，韦粲不听，命令军主郑逸出兵阻击敌军，命刘叔胤率水军断绝敌军的后路。刘叔胤畏惧怯懦不敢前进，郑逸也因此失败。贼兵乘胜攻入营寨，左右侍卫拉韦粲躲避敌军，韦粲坚决不走，仍然吼着让子弟拼力迎战，兵士差不多全都战死，韦粲也被杀害，终年五十四岁。韦粲的儿子韦尼和他的三个弟弟韦助、韦警、韦构、从弟韦昂都在战斗中阵亡。亲戚中有几百人战死。敌军将韦粲的头颅传到城下，以警告城内守军，太宗听说后流着眼泪说：“社稷的希望，只寄托在韦公身上，为何不幸，在战斗中阵亡。”下诏追赠护军将军。世祖平定侯景叛乱后，追赠韦粲谥号为忠贞，并追赠韦助、韦警、韦构及韦尼都为中书郎，韦昂为员外散骑常侍。

　　韦粲的长子韦臧，字君理，历任尚书三公郎、太子洗马、东宫领直。侯景攻下京城，韦臧率兵屯驻西华门，京城失陷后，突围逃至江州，收集旧部，占据豫章，被其部下杀害。


江子一传(附江子四、江子五传)

　　江子一字元贞，济阳考城人，晋朝散骑常侍江统的第七世孙。父亲江法成，天监年间任奉朝请。

　　江子一年少时好学，有志向，操行好，因家里穷困缺少给养，故一生素食。起初任王国侍郎、奉朝请。上书请求到皇家书院看书、管理图书，高祖同意了他的请求，下令让他在华林省值班。他的姑父右卫将军朱异，当朝权要，休闲时，宾客满门，江子一从不进姑父的门，清高如此。后迁尚书仪曹郎，出任遂昌、曲阿两县县令，政绩名声很好。任通直散骑常侍郎。出任戎昭将军、南津校尉。

　　江子一的弟弟江子四，历任尚书金部郎，大同初年，迁右丞。兄弟俩性情都很刚烈。江子四任右丞时上封事，极言得与失，高祖很欣赏，下诏让尚书仔细选择施行。左民郎沈炯、少府丞顾王与曾奏书不同意，高祖厉色呵斥他们，江子四便上前代替沈炯等回对，言辞激烈，高祖气愤不已，下令把江子四捆起来，江子四蹲在地上反抗，高祖怒气消失，便放了他，但因此被免去官职。

　　侯景叛乱时，贼军攻下历阳，从横江将要渡江。江子一率水兵千余人，想在下游发起攻击，副帅董桃生家居江北，因而与其部下逃跑，江子一便退还南州，收回余兵，步行至京城。贼兵不久也到了京城，江子一启告太宗说：“敌军对京城的包围圈尚未形成，现在还可以出击，如果敌军营垒建立起来便无用武之地。”请求与其弟江子四、江子五率所领的百余人，打开承明门向贼军挑战。太宗同意了他的请求。江子一身先士卒，一人冲向敌阵，挥戈斩敌，群贼夹攻他，跟随的人不敢前去救助，江子四、江子五见情况危急，相继冲入敌阵，兄弟三人都被杀害。太宗下诏说：“已故戎昭将军、通直散骑常侍郎、南津校尉江子一，前尚书右丞江子四，东宫直殿主帅江子五，遭敌杀害的消息我知道，实在让人哀伤，以身报国功加一等，这也是过去的规章典制。可赠江子一给事黄门侍郎，江子四中书侍郎，江子五散骑侍郎。”侯景叛乱平定后，世祖又追赠江子一为侍中，谥号义子；江子四为黄门侍郎，谥号毅子；江子五中书侍郎，谥号烈子。

　　江子一续写《黄图》及班固的“九品”，辞赋文稿几十篇，都流传在世。


张嵊传

　　张嵊字四山，镇北将军张稷的儿子。年少时方正风雅，志向远大，言辞清丽。他的父亲到青州做官，被土著居民杀害，张嵊对此家祸感伤不已，终身吃素食，穿粗布衣，手不拿刀刃。后被州里举为秀才。初为官时任秘书郎，历任太子舍人、洗马、司徒左西掾、中书郎。出任永阳内史，回京后任中军宣城王司马、散骑常侍。又出任镇南湘东王长史、寻阳郡太守。中大同元年(546)，征辟为太府卿，不久迁任吴兴郡太守。

　　太清元年(547)，侯景围攻京城，张嵊派遣弟弟张伊率郡兵数千人增援。三年(549)，宫城被叛军攻破，御史中丞沈浚避乱回故乡，张嵊前去拜见沈浚说：“贼臣称雄，社稷危亡，宗庙羞耻，正是人臣效命报国的时候。现在想收集兵力，保护占据家乡。如果天道不灵，忠臣无用武之地，虽然死去，也不遗憾。”沈浚说：“我的家乡虽是小郡，仗义抗拒叛逆，谁敢不服从！”坚决地劝张嵊举起义旗兴兵讨贼。于是收集士卒，修缮加固城防工事。当时邵陵王东逃至钱塘，听到这一消息后，派人授任张嵊为征东将军，加官秩为中二千石。张嵊说：“朝廷危急，天子受辱，今日哪有情致，再接受荣誉封号。”留下报书而已。叛军行军刘神茂攻破义兴城，派人劝说张嵊：“如果早日投降归附，当仍让你作郡守，加官增爵行赏。”张嵊下令杀掉来使，仍派军主王雄等率兵在鳢渎阻击敌人，攻破刘神茂军队，刘神茂率兵败逃。侯景听说刘神茂兵败，便派中军侯子鉴率精兵二万人，援助刘神茂攻击张嵊，张嵊派军主范智朗在郡西抗击敌军，被刘神茂击败，退守郡中。敌军骑兵乘胜焚烧张嵊军营，所部军队土崩瓦解。张嵊便脱下军服，坐在议事厅里，敌军将刀架在他脖子上，始终不投降，敌军便将张嵊送交侯景，侯景将他在都市中杀害，张嵊的兄弟子女一同被害者十余人，时年六十二岁。叛乱平息后，世祖追赠他为侍中、中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号称忠贞子。


沈浚传

　　沈浚字叔源，吴兴郡武康县人。祖父沈宪，齐朝的散骑常侍，《齐史》中有传记载。

　　沈浚年少时博学多才，历任山阴、吴县、建康三县县令，政绩都很好，以精明能干著称。入京任中书郎、尚书左丞。侯景兵临京城时，迁御史中丞。当时朝廷外援军队都赶到，侯景便上书求和，皇帝下诏同意和盟。结盟和好后，侯景知道京城瘟疫流行，又生奸计，迟疑不离京城。好几天过去了，皇太子命令沈浚前往侯景居所，侯景说：“天气渐热，不是行军的时候，十万大军，有何理由离京，还京是想效忠朝廷，你可代我讲明用意。”沈浚说：“将军的这番话，意思是想得到城池。城内军粮，还能支撑一百天。将军的储蓄积余几乎完了，国家援军外集，十万军队，拿什么来给养？你反说出这种话，想威胁朝廷吗？”侯景将刀放在膝盖上，怒目呵叱沈浚。沈浚严厉地斥责侯景说：“你作为朝廷大臣，举兵对付朝廷，圣明的君主施恩义免你无罪，与你结盟和好，口里血酒未干，便背弃盟约。沈浚六十余岁，又是天子的使者，死生自有天命安排，难道还怕叛臣的刀吗！”不理睬侯景便出来。侯景说：“真是称职的大使。”然又深深怀恨在心。后来侯景攻破张嵊军队，便寻找沈浚并加以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