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史南齐书资治通鉴我的字典
《南齐书》梁·萧子显等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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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十四 列传三十五 高逸 褚伯玉 明僧绍(明庆符 明惠照) 顾欢(卢度) 臧荣绪(关康之) 何求(何点 何胤) 刘虬 庾易 宗测(宗尚之) 杜京产 沈驎士 吴苞 徐伯珍

顾欢传

  顾欢字景怡,是吴郡盐官人。祖父顾赳,晋朝隆安末年,为避战乱迁居到这里。顾欢年仅六七岁时写甲子,有三篇书简,顾欢分析推敲,便明白了六甲。家贫,其父让他驱赶田中麻雀,顾欢作了《黄雀赋》就回家了,麻雀把田中粮食毁了大半,其父大怒,想鞭打他,见到他的赋就没惩罚了。乡中有学馆,顾欢因家贫不能去学习,于是就在学馆墙外偷听,过耳不忘。八岁时,就能诵读《孝经》、《诗经》、《论语》等。后来长大,笃志好学。母亲年老,他一边种田一边诵书,夜里就燃糠照明自学。同郡顾岂页之到县里,见了顾欢觉得他与众不同,就让他的几个儿子向顾欢学习,连孙子顾宪之,也一起向顾欢学习经句。顾欢二十几岁时,跟从豫章雷次宗请教玄学、儒学的有关思想。母亲亡故,顾欢六七天滴水不进,在母亲墓旁结庐,从此隐遁不再出仕,并在剡州的天台山开学馆招收门徒,前来受教的常有近百人。顾欢很早就成了孤儿,每次读《诗》到“哀哀父母”时,就拿着书痛哭。求学者于是便舍去《蓼莪篇》不再让他讲解。

  太祖(萧道成)辅佐朝政,欣赏顾欢的风仪学问,便让他任扬州主簿,派中使迎接顾欢。到太祖即位,顾欢才到任。顾欢自称山谷臣顾欢,上表说:“有道是举网提纲,振裘抓领,能提纲挈领,毛目自然就展开了。因此道德便是纲,物势便是目。在上者能把纲理顺,则天下万机都会有条不紊;在下者如能把目展开,文武百官都会各尽其职。因此汤、武得势尊道,便统治长久,秦、项弃道任势,便身遭不幸。所以说天门有开有关,这是古已有之,四季变换常新,而衣着也相应更替。当今政权易主,朝廷改换,主上有意扶持明德,适时长育万物,广泛选拔人才,倾心听取民意,所以我这偏僻山沟里的愚夫,才敢于粗陈管见,谨将我删撰《老氏》写成的《治纲》一卷献上,不要因为我的鄙陋而遗弃我的良言,也不要因为我的卑微而废弃其中道理,这便是对下民的恩赐了。我将为此深感荣幸。如能有幸蒙皇上一览,则上下交泰,虽不求于民,民众也会甘心奉上,虽不祈于天,上天也会庇佑皇家,民悦天应,那么皇权就会巩固了,臣下我的志向都在幽深之地,无心于荣名地位,有清风云霞便能自足了,也不期望什么俸禄。陛下既然不远千里来寻求我,我怎敢不尽吐衷怀呢。我请求让我从此隐退。”

  这时员外郎刘思效也上表直言陈见,说:“宋朝自大明以来,国势渐入凋敝,征收赋税较以往增多,国家府库尤其比过去贫乏。加之军事行动频繁,被破坏了的不能恢复,戍卒丁役伤残不足,粮食更是没有半点积存,老百姓嗷嗷无食,生存极其艰难。而权贵势要、富室大族,车马服饰,妓艺乐舞,争相奢丽;亭台池阁,府第宅院,竞趋豪华。甚至骄横到不许山泽之人饮用他们的水草。贫富对比如此南齐书强烈,正说明朝廷舍本逐末。陛下应当发布明诏,吐露德音,广施恩泽,严禁邪伪,减轻赋敛,简化徭役,禁绝奇丽的贿赂,取缔淫靡的倡优,改变时尚,合理运用文质,这正是伟大的事业啊!另外,彭、汴一带,尚有恶人的巢穴,青丘附近,还有狡贼的洞窟,他们虐害民众,破坏国法,残暴行径与日俱增。俗话说鬼泣旧泉,人悲故土,那里的老人孩子沦陷外族之手,正处于艰危惭恨之中。陛下也应当不辜负上天和下民对朝廷的期望和向往,派遣谋臣猛将,率领威武雄师、各路大军,全线出击,席卷万里,这样便足以摧毁恒山,饮干渤海,岂止是消灭那几个残余虏寇而已啊!”

  皇上下诏说:“朕夜以继日,一心只考虑弘扬王道,做梦都想着增强国力,废寝忘食牵挂的都是这些,也算勤勉至极了。吴郡顾欢、散骑郎刘思效,一个作为平民,一个作为官员,都能够上书朝廷,献计献策,发言得体,正合朕心。现在把他们的表书发给大家,有关部门要择宜施行,及时汇报。顾欢最近已被征调任官,刘思效可经吏部考察予以提拔,以示对直言正论的表彰和鼓励。”顾欢东归时,皇上赐给他麈尾和素琴。

  永明元年(483),皇上下诏征调顾欢任太学博士,他的同郡顾黯任散骑郎。顾黯字长孺,有隐士的节操,他和顾欢都没出来就任。

  顾欢晚年服用药食,不和世人联系,常常在早上走出房门来,便有山鸟飞到他手掌上来取食物。他信奉黄老之道,精通阴阳之术,他的术数推算每每灵验。当初在元嘉末年,他出了都城寄居东府,有一天忽然在柱子上题字:“三十年二月二十一日。”随后便东归了。后来太初(刘劬)弑逆,果然就在这一天。顾欢自知快要死了,便赋诗言志说:“精气因天行,游魂随物化。”到了自己推算的日子便死去。顾欢死在剡山,死后身体很柔软,当时六十四岁。他的遗体被运回来葬在祖坟地里,墓侧长出连理树来,县令江山图上表报告了这个现象。世祖(萧赜)下诏让顾欢的几个儿子编撰顾欢的《文议》三十卷。

  佛道两家,教义本就不同,学者们往往互相非难诋毁,顾欢便著《夷夏论》说:

  说起论辩是与非,应当依据圣人经典。还要追溯佛、道二教的源头,因此要引据二教的经句。道经上说:“老子入关到了天竺维卫国,国王夫人名叫净妙,老子趁她午睡时,乘着日精进入了净妙的口中,后年四月八日半夜子时,剖开净妙的左腋而诞生,落地时走了七步,从此佛教就兴起来了。”此事出自《玄妙内篇》。佛经上说:“释迦成佛,便有无量无边之劫数。”此说出自《法华无量寿》,还有的说:“为国师道士,儒林之宗。”此说出自《瑞应本起》。

  本人认为:五帝、三皇,都曾拜师求教过,而国师道士,没有能超过老子、庄子的;儒林宗师,谁能比得了周公、孔子?若说孔子、老子不及佛祖,那么谁还能有这个资格?而且上引二经的意思,竟是如此吻合。道便是佛,佛也便是道。就其圣哲而言是一致的,只是形式不同而已。一个才华内蕴光照现实,一个发明灵性指示未来。道能够通达天下,因而无所不在;智可以遍及万物,因而无所不能。它们的途径不同,因而它们的方法也有一定分别。各自都要实现自己的本质,各自的表现也互不一样。因此端委缙绅,乃是华族的仪容,剪发敞怀,则是夷人的服饰。抱拳折腰,在内地表示恭敬;狐蹲狗踞,在外地表示庄重。棺木郭殡葬,这是中国人的丧礼制度,火烧水沉,那是西戎传统风俗。教人形体健全遵守礼节,历来都被接受赞美,而教人毁坏容貌扭曲性情,总会被人深恶痛绝。这岂止是人类的共同态度,连生物界也是如此,鸟中王兽中长,一般也就是它们的“佛”了,大千世界,圣人总是在不断产生的。一个宣扬五典,一个传播三乘,这恰似鸟王的鸣啼、兽长的吼叫。也如同教导华人便用华人的文字,改化夷人就要用夷人的语言。虽然说车和船都是交通工具,但有水路陆路的条件制约。佛和道都要达成教化,但有夷人和夏族的对象区别。如果说目标相同就可以互换方式,那么不就可以说马车可以在河流上行走,船只可以在陆地上航行么?现在有人要用华夏族的性情去效仿西戎人的规矩,既不全同,又不全异。下弃妻子儿子,上废祖宗父母。于是这些人从对华夏礼制的否定中,满足个人的嗜欲;又拿着西戎的规矩来排斥华夏的孝敬要求。他们实际上已经悖礼犯顺了,还没有人能察觉。如此流宕忘返,时间长了谁还能知道华夏的本性?而且物理之所以可贵,就在于它含道;事象之所以可践,就在于它近俗。如果舍弃华夏而效法夷狄,那么什么东西是我们自己的呢?如果说是道,则道本来就是一致的。如果说是俗,则俗早已面目全非了。

  经常可以看到一些沙门和道士刻舟守株,呆板不化,互相争论大小,攻击伤害。有的把道一分为二,有的将俗混为一谈。这无异于生硬地把不同的说成相同,把相同的割裂离异。这正是分歧的原因,南齐书混乱的根本。其实圣道虽同,途径却不一样,都是一起始于无端,终了于无末。涅槃和仙化,都是一种手段。佛家号称正真,道家则号称正一。都是在说无死无生,从表述上看是不一样,但其实质没有二致。但无生的问题与人关系远,无死的问题却是关系至切。关系至切的说教可以改变人们的谦弱,而渺远的说教则可以退抑人们的夸强。佛教有文理但太博泛,道教较质朴但很精炼。精炼便不是粗人所能搞通的,而博泛又不是精人所能接受的。佛家的话华丽而有煽动性,道家的话质实而有收缩性。有收缩性则明悟之人能够独进,有煽动性则愚昧之人竞相近前。佛经繁琐但平易,道经简要但含蓄。含蓄则难窥奥妙,平易则易于推行。这便是二教的主要区别。

  圣哲之人虽然无心于门户,但各人有各人的体系,既然不同形体的东西有不同的功用,那么也就应当根据不同对象强行教化。佛教重在破除恶,道教重在发扬善。发扬善就要崇尚自然,破除恶就得强调勇猛。佛家的施为光明广大,面向大众比较适合;道家的施为细密精微,针对个人比较便利。二教的优劣不同,大抵如此。

  至于外族异域的各种仪式,叽哩咕噜的不同争辩,都和他们的习俗有关,像鸟语虫叫一般,由他们自己去听去解好了,用不着我们来述说和效仿。

  顾欢虽然说二教精神一致,但他心里还是倾向道教的。宋朝的司徒袁粲曾讬名道人通公批驳顾欢,顾欢也作了反驳(其文略)

  明僧绍在《正二教论》中认为:“佛教旨在弄明始归,道教旨在保全生存,吝惜生存就容易走向片面,而弄明始归就容易走向圆通。如今道家称说长生不死,升天成仙之类,是和老子、庄子的本意大相径庭的。”文惠太子、竟陵王萧子良都信奉佛教。吴兴孟景翼是个道士,文惠太子把他召到玄圃园来,在众僧大会的时候,萧子良让孟景翼礼拜佛家,孟景翼不肯,萧子良便送他一部《十地经》,孟景翼编撰了《正一论》(大义略)拿来给太子仆周閧,周閧便和他辩难起来(文略),他们你来我往的文章很多,这里就不一一记录了。

  顾欢不大善于口辩,但善于笔写。他著作了《三名论》,很见功力,属于钟会《四本》那一派的。顾欢又注释王弼《易》中的二《系》,得到学者们的流传。


宗测传

  宗测字敬微,是南阳人,宋朝征士宗炳之孙。世代家居江陵。宗测少年起便清静谦退,不喜欢世俗社会。曾感叹道:“先哲们都把因家境贫困、父母年老而不加选择出仕做官作为美谈,对此我不敢苟同。如果实在不能预先感知谁是真龙天子,那么也应该根据天道、地利作出分别和选择,谁愿意为了拿人家厚禄,而承担多重忧虑呢?”

  州里推举他当秀才,任主簿,他都没接受。骠骑豫章王聘请他做参军,宗测在给王府的答书中说:“何必要无缘无故地伤害海鸟,砍伐山木呢?”他的母亲死后,他亲自背土筑坟并栽植松柏。豫章王又来信聘请他,要他做参军,宗测又回信说:“本人具有鸟儿一样的天性,向往山林生活,眷恋松竹,不懂得人情世故。在山岩泉流之处放纵情怀,如同狂人,忽然不觉已经年老,如今已是两鬓斑白,岂能允许被世俗约束,限制我的鱼鸟般自由!”永明三年(485),皇上下诏让他来做太子舍人,他也没来。

  宗测打算游览名山,便将祖父所画《尚子平图》摹到墙上。他的长子在京城任职,知道父亲这个意思后,便请求带些俸禄回去任南郡丞,以便担当父亲托付的家事。刺史安陆王萧子敬、长史刘寅以下等都赠来许多东西,为宗测送行,他一概不收。只带着《老子》、《庄子》二书随行。子孙们拜辞时悲伤哭泣,宗测长啸而去看也不看,于是前往庐山,住在祖父宗炳的旧居里。

  鱼复侯萧子响任江州刺史时,赠送给宗测丰厚的东西。宗测对他说:“本人少年时就有狂病,为寻山采药,远来到此地。如今有松果可以充饥,有薜萝可以遮体,对于淡泊的我来说已经足够,怎么可以受得了这么重的无由馈赠!”萧子响亲自乘车来访,宗测避而不见。后来萧子响不打招呼直到门前,宗测没办法,只得戴上葛巾穿着褐衣和他相对而坐,始终没说一句话,萧子响很不高兴地退回来了。尚书令王俭曾送给宗测一副薄褥。

  不久,宗测为弟弟送丧西还,仍住在旧宅永业寺里,谢绝宾客友人,只和几个志趣相投的人如庾易、刘箈以及本宗人宗尚之等交往讲论。刺史随王萧子隆来到镇所后,派别驾宗哲来表示慰问,宗测笑着说:“彼此贵贱悬殊,为何来我这里。”竟然不作回复。建武二年(495),朝廷请他来任司徒主簿,他不来,不久去世。

  宗测善于绘画,自己在屏风上画了阮籍遇苏门图,坐卧赏玩。又画永业佛影台,都是高妙之作。他还很喜欢音乐,对《周易》、《老子》也很精通。他撰写了续皇甫谧《高南齐书士传》三卷。他曾游过衡山七岭,著有《衡山记》、《庐山记》。

  本史作者认为:顾欢讨论夷、夏问题,实际上是抬高道教贬低佛教。佛教这东西,它的精神潜伏在漫长的时间里,它的形式则兆端于中世,其渊源浩博,无始无边,充塞于整个宇宙,无法进行时空上的计量,太伟大了!真是“大士”的学说呵!它能够探知机兆启发寂静,有感必应,以大包小,无所不容。至于儒家之教,不过是仁义礼乐,仁是爱,义是宜,礼乐只是作为配合而已,而如今佛教则以慈悲为本,常乐为宗,寄心于施舍,示敬于礼拜。儒家之教,主要是遵循以前,引古证今,学起来比较易于了悟;而现在佛教则提示前因,推明后果,“业”与“行”交相见效,循环承继。阴阳学说,主要是占望气候测量日影,让人们依时而行,知道其中的利害;而现在佛教则是耳目洞达,心智他通,自身就是个天空,何须别人告诉星宿的情况呢?法家学说,主要是讲究刑理,禁奸止邪,明确赏罚;现在佛教则认为若是触犯十恶,放纵五欲,(死后)便将被置于刀山油锅之中,自作自受,报应不差。墨家学说,主张尚贤尚俭,艰苦利人;而现在佛教也是要刻苦修为,不计私利,忘却妻子,为人行善。纵横家的学说,重在权谋,口辩滔滔,终归是适时应变;如今佛教则是一语众解,无须一个个地去说服。四辩三会,都能从中受到教益。杂家的学说,兼有儒墨;而佛教的五时八教,什么学说还没包容以尽呢?农家的学说,教人播植耕耘,善待五事,种好庄稼;而现在佛教所说的郁单粳稻,已与阎浮不同,生天果报,自然饮食。道家学说,执著于“一”,主张“虚无”,得性忘情,凝神勿扰;而现在佛教则说波若无照,万法皆空,哪里还有什么“道”和“一”?道与俗相对照,难辨真假,但佛理深奥,无所不在。只要能够很好地信奉,真、俗便无差别。九流的立意,本是为了教化世人,但刑、名、道、墨,乖心异旨,至于儒者,即便不学,也不妨为儒;但佛理玄妙博大,内涵丰富,一物不知,便不能完成圆圣。至于道家讲神道应现之力,感通变化之奇等等,既不可思议,也难于描述。诸张的“米道”,据说能施符水先验,师徒相传,其祖师为伯阳。世人的选择,无非这两种学说,但僧尼和道士,矛盾冲突。不单是因为重道,也有利益考虑。推究起来,两教理归一极。但由于方法不同,因而成教有先有后。大抵说来,其自身也有优劣。道既本于虚无,便不是通过学习而能达到的,只要能弃圣绝智,便已是有所成就了。有所作为的“无”,终究不合道的本义。但如果始终都是“无”,又怎能作出区别呢?佛教则不然,它主张通过培养、引导,实现从愚入圣。过程虽然漫长但毕竟有路可循,功业虽然广大,但毕竟可以指望。开导人们的学说,不能使愿望与目的互相隔膜。因为一般人受到环境和认识的局限,很少能够接受。世人的一般选择,不外乎因果二途。起早贪黑为善的人,未必就会遗福于后人;但偷吃祭祀食品,也未必会身遭不幸。才质高妙的人,也常常被压抑不达;而资思庸鲁之辈,往往能终生富贵。忠诚反而被遗弃,诡诈倒能受重用。从这些现象说来,很像是福祸无常,业报不定似的,但自佛经中有“三报”之说,这种疑惑便一下明白了。我本人服膺佛教,深信冥缘,而且认为佛教是最好的宗教。

  赞语:怀着高尚朴实的情怀,追求道德、学问的完善。心怀归隐之志,弃鳞养角修身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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