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史南史资治通鉴我的字典
《南史》唐·李延寿等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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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四 列传二十四 颜延之(颜竣 颜测 颜㚟 颜师伯) 沈怀文(沈冲 沈淡 沈深 沈昙庆) 周朗(周颙 周舍 周弘正 周弘让 周弘直 周确)

颜延之传

  颜延之字延年,是琅笽临沂人。曾祖颜含,是晋朝的光禄大夫。祖父颜约,是零陵太守。父亲颜颙,为护军司马。颜延之少年时候是个孤儿,家里贫穷,住处靠近外城,好读书,无所不看,文章为当时之冠。好饮酒,不拘小节。年龄三十岁还没有结婚。妹妹嫁给了东莞刘穆之的儿子刘宪之。刘穆之听说了他的美好才学,准备让他做官,想先与他相见,颜延之不去。

  后来他做了宋武帝豫章公世子的中军行军参军。等武帝北伐的时候,授命为宋公,府中派颜延之前往庆贺这一特殊任命。行至洛阳,环视旧时的宫室,都已经成了庄稼地,便悲凄地吟咏起《黍离篇》。路上作诗二首,为谢晦、傅亮所欣赏。

  武帝受命登基,他被补为太子舍人。雁门人周续之隐居在庐山,以儒学著称。永初年间(420~422),被征调到京城,开设馆堂让他住在里面。武帝亲自去探视,朝廷的贤才都到了。颜延之在宫中的官员中地位较低,却被引到了上席。皇上让人问了周续之三个问题,周续之以很好的辩词作了回答,颜延之总是用简要的言语连续压倒周续之。皇上又让他正面作出解释,言词简洁,说理畅达,无不称赞。又调任太子中舍人。当时尚书令傅亮认为自己的文章在当时无人能比得上,颜延之凭依自己的才华,不肯在他以下,傅亮十分恼恨。庐陵王刘义真待颜延之很好,徐羡之等人怀疑颜延之与他是同党,心里很不高兴。

  少帝即位后,颜延之逐步升迁到始安太守。领军将军谢晦对颜延之说:“过去荀勖忌妒阮咸,排斥他去管理始平郡,现在您又掌管始安郡,这可以称作是‘二始’了。”黄门郎殷景仁也对他说:“这就是常说的人们嫌恶俊杰之士,世俗毁谤文雅之人。”颜延之到始安郡去,路上经过汨潭时,为湘州刺史张邵写了一篇《祭屈原文》以表达心意。

  元嘉三年(426),徐羡之等人被诛杀,颜延之被征召为中书侍郎,又转任太子中庶子,兼任步兵校尉,所受到的封赏和待遇非常优厚。颜延之因为有才学而受赏识,当时的人大多对他推崇折服,惟有袁淑年纪比颜延之小一半,却并不称许尊重他。颜延之气愤地在众人面前斥责他说:“从前陈元方与孔元骏做文学时年纪相同,而孔元骏却在陈元方的坐床前面下拜,现在你为什么不来拜我呢?”袁淑无言对答。

  颜延之疏放怪诞,不能被当局所喜欢,他见刘湛、殷景仁独自担当要职,心里感到不平。常常说“天下事哪是靠一个人的智慧所能做完的”。言词激烈,常常触犯权要人物。又在少年时候他曾经做过刘湛的父亲刘柳的后将军主簿,到了现在,他对刘湛说:“我的名声和职位不上升,应当是因为做过您家的吏人的缘故吧!”刘湛很恼恨,告诉给了彭城王刘义康,把他派出京城去做永嘉太守。颜延之十分怨愤,便作了一首《五君咏》,以描述竹林七贤,山涛、王戎以显贵的身份被罢免。咏稽康说:“鸾翮有时铩,龙性谁能训!”咏阮籍说:“物故不可论,途穷能无恸!”咏阮咸说:“屡荐不入官,一麾乃出守。”咏刘伶说:“韬精日沉饮,谁知非荒宴!”这四句实际上就是他的自叙。刘湛和刘义康因为他词语中的含义不谦逊,大怒,想把他罢免到远方的郡中去。文帝给刘义康的诏书中说:“应该让他在故乡思过,如果还是不改,就要放逐到东部去;要是发展到难以饶恕的地步,自然可以把情况如实记录下来。”于是颜延之一连七年闲住在乡间,不问外界的事情。

  中书令王球以名公儿子的身份超脱于时事之外,与颜延之彼此非常要好,常常救济他家的穷困。晋朝的恭思皇后埋葬,参加丧事活动的众多官员,都取用义熙元年(405)授官的人。让颜延之兼任侍中,地方官吏呈送书信,颜延之喝醉了,把信扔在地上说:“颜延之侍候不了活着的人,怎么侍候得了死去的人呢?”文帝曾经召见颜延之,频频传诏却不见他来,他天天只在酒店脱衣露体地唱着挽歌,完全不作回答,另一天酒醒以后才去晋见。文帝曾经询问他几个儿子的才能如何,颜延之说:“颜竣学到了我的散文,颜测学到了我的韵文,颜奂学得到了我的忠义,颜跃学到了我的饮酒。”何尚之嘲讽道:“谁学到了您的张狂?”颜延之回答说:“我的张狂是无人可以学到的。”何尚之担任侍中有一次值班,颜延之醉醺醺地来找他。何尚之望见他来了就假装睡觉,颜延之挑开帘子仔细看了看说:“朽木难雕。”何尚之对左右人说:“这个人醉了十分可怕。”颜延之在家闲居无事,便写了一篇叫作《庭诰》的文章训诫子弟。

  刘湛被处死以后,颜延之被起用为始兴王刘浚的后军咨议参军、御史中丞。他在任上很清闲,什么事情也不上奏。调任国子祭酒、司徒左长史。何尚之平素与颜延之狎昵,他给王球写信说:“颜延之以后会有其他任命,教府将不再有今天的光辉。”因为有人告他买了别人的田地而不肯按价还钱,尚书左丞荀赤松向皇上禀奏道:“买地要房,是从前的贤人所鄙视的。颜延之只看财利,轻率冒犯旧时的传统,倚仗诏赐的恩惠,排挤其他值勤官员,将近一年了,仍然没完没了。贪图财利,无所顾忌。颜延之从前曾经因为犯事而被斥退,又被提拔上来,却竟然并不悔改,不停地怨愤诽谤。交结卑贱小人,沉迷在饮酒当中,胡乱讥刺诽谤,诋毁朝中官员。仰仗自己的过分荣耀,增生刻薄品性,私下凭恃皇上的关照,养成强横的心理。对外表示要求很少,而内怀竞争意识,争薪水,求升官,不知道终止。参加宴会排定位次,肆意辱骂上座宾客。皇上以海量宽容,常常加以教养训练。爱心包括了具有雕虫小技的人,不忍将他抛弃。而他却骄纵没有节制,一天一月逐渐增长。我听说名声超过实际,孟子感到可耻,况且声不打外面来,名是从自己出。虽然心智低劣,却自比很高,假气虚加张扬,竟不惭愧畏惧。怎么可能再辅佐五教,给朝廷增加光彩!请求以颜延之关于买田的讼词不真实、胡乱干扰皇上的视听、以强欺弱的原因,免除他所担任的官职。”诏令加以认可。后来他担任了秘书监、光禄勋、太常。

  当时和尚释慧琳因为才学被文帝所欣赏,朝廷的政事很多都与他谋划,于是士人和平民敬仰。皇上每次引见他,常常上去坐在单独一个坐榻上,延之十分嫉妒他。有一次趁着醉酒告诉皇上说:“从前同子陪同乘车,袁丝神情严肃。这是三台的座位,怎么可以让受刑之后的人坐上?”皇上发怒而面色改变。

  颜延之性格既急躁,又加上饮酒过量后,放肆地直言,毫不回避,所以闲谈的人都不和他在一起,称他作颜彪。他居身节俭,不谋取财利,布衣服、素饭菜,在郊野独自喝酒。当他感到舒适的时候,旁若无人。元嘉三十年(453),辞官归居。

  元凶劭杀死皇上自立,任命他为光禄大夫。长子颜竣为孝武帝南中郎咨议参军。后来义军入京讨伐,颜竣制订密谋,兼写了檄书,刘劭召来了颜延之拿了檄文让他看,问他说:“这文章是谁写的?”颜延之说:“是颜竣的手笔。”又问:“你怎么知道?”他说:“颜竣的文体,臣不会不认得。”刘劭又说:“言辞怎么会到这种地步?”颜延之说:“颜竣尚且不顾老臣我,怎么还能为了陛下?”刘劭的怒气才消了,于是得以免祸。

  孝武帝即位,任命他为金紫光禄大夫,兼任湘东王师。他曾与何偃一同跟从皇上到南郊去,何偃在路上远远地呼喊颜延之说:“颜公!”颜延之因为他太轻佻,便加以责怪,回答他说:“我不是三公之公,也不是田家之公,又不是您家阿公,为什么呼我为公?”何偃羞惭而退。

  颜竣后来贵重,权倾朝廷,凡是他所供应的资财,颜延之一点也不接受。器物服装都没有改变,宅院房舍依旧,常常乘着弱牛车,遇到了颜竣的仪仗队,便躲在路旁。他又爱好骑马在街巷中游逛,遇到好友熟人就坐在马鞍上要酒喝,得到了必定要喝尽,欣然自得。他曾经告诉颜竣说:“平生不喜欢见要人,现在不幸见到了你。”他见颜竣建造宅院,便对他说:“要很好地自为,不要让后世人笑你愚蠢。”他上表解去了王师的职务,配给他亲信二十人。

  他曾经有一天早晨去找颜竣,遇到宾客盈门,颜竣还躺着没起,颜延之发怒说:“恭敬自谦,是福气的根基。骄矜傲慢,是灾祸的起点。何况你是出自粪土当中,而升到云霞之上,骄气不可长,这样难道能持久吗?”

  颜延之有个爱姬,没有这个爱姬在跟前他便吃不饱,睡不安。爱姬凭着得宠,曾经摇荡颜延之,以致使他从床上掉下来摔伤,颜竣便杀死了她。颜延之痛惜至极,常常坐在灵柩上哭着说:“是贵人杀了你,不是我杀了你。”有一次冬天在灵位前哭着,忽然看见妾推倒屏风来压颜延之,颜延之害怕地坠落在地上,于是生了病。孝建三年(456)死去,年纪七十三岁。赠为特进,谥号为宪子。

  颜延与陈郡谢灵运共以辞采齐名,而速度快慢悬殊。文帝曾经分别下令让他们拟作乐府《北上篇》,颜延之受到诏令便作成了,谢灵运好久才写就。颜延之曾问鲍照自己与谢灵运两人的优劣怎样,鲍照说:“谢的五言诗如初开的芙蓉,显得自然可爱。您的诗像铺展的锦绣,也是彩绘满眼。”颜延之常常贬斥汤惠休的诗,对别人说:“惠休的作品,只是里巷中的歌谣罢了,看来要贻误后生。”当时谈论的人认为颜延之、谢灵运两人自从潘岳、陆机以后,文士无人能赶得上,江右最称道潘、陆,江左最称道颜、谢。


颜竣传

  颜竣字士逊,是颜延之的长子。很早就有文才,担任宋武帝的抚军主簿,很受器重,颜竣也尽心效力。元嘉年间(424~453),皇上不想让诸王各自建立朋党,准备召颜竣补任尚书郎。江湛认为颜竣在府中已经有了职务,不宜更改,才停下了。随着宋武帝军府转移为安北、镇军、北中郎府主簿。

  起初,和尚释僧含学问精深,他对颜竣说:“贫僧常常看见谶记,应当有真人和这相对应,名称次第,正好与殿下相合。”后来颜竣在彭城,曾经和亲人说起,这话于是传开,被文帝听到了。当时元凶劭巫蛊的事已经揭露,所以皇上没有进行追究。

  孝武帝镇守寻阳,他调任南中郎记室。元嘉三十年春天,因为他父亲颜延之辞官归田,他坚持要求解除自己的职务,赐给他假期,还没有出发,而文帝逝世的消息就到了,孝武帝起兵入京讨伐,转任他为咨议参军,兼任录事,总管内外各种事务,并且撰写檄书。孝武帝从寻阳发兵,便生了病,自沈庆之以下的人都不能相见,只有颜竣可以出入卧室以内,决断军机大事。当时孝武帝屡次经历危险,不能负担咨询听取汇报,凡是各种事务,颜竣都专断施行。

  孝武帝登基,他历任侍中、左卫将军,封为建城县侯。孝建元年(454)转任吏部尚书,兼骁骑将军,他很留心选拔人材,自强不息。他所受的信任待遇十分厚重,上奏事项无不许可。后来谢庄代替颜竣负责选拔官吏,他的意见许多不能实行。颜竣容貌严厉刚毅,谢庄风姿十分美好,宾客喧嚷谈事,谢庄常常笑着回答。人们说颜竣怒而给人官,谢庄笑而不给人官。

  南郡王刘义宣、臧质等人造反,让颜竣兼任右将军。刘义宣、臧质的几个儿子藏在建康、秣陵、湖熟、江宁县的边界上,孝武帝大怒,免去了丹阳尹褚湛之的官职,逮捕了四个县的官长,以颜竣为丹阳尹,加任散骑常侍。

  在此以前,颜竣还没有儿子,而大司马江夏王刘义恭的几个儿子被元凶劭所杀,到现在各自产了男孩,皇上亲自为他们起名,给刘义恭的儿子取名为伯禽,用以比拟鲁公伯禽,周公的儿子;给颜竣的儿子取名为辟强,用以比拟汉代的侍中辟强,是张良的儿子。

  以前,元嘉年间铸了四铢钱,轮廓形状与五铢钱相同,因为费用高没有余利,所以百姓不盗铸。等到孝武帝即位,又铸了孝建年间的四铢钱,所铸的钱形式薄小,轮廓不成形,于是社会上盗铸的人掺杂上铅锡,都很不牢固。又剪凿古钱以取得它的铜,钱变得薄小,和官制的样式稍有不同。虽然严刑惩治,吏人官长因此被罢免的不断,但是盗铸更凶,各种货物价格飞涨,人们都非常忧虑愁苦。于是定立标准,薄小没有轮廓的全部加以禁绝。始兴公沈庆之议论说:“应该允许人们铸钱。设置官署,乐于铸钱的人家都住在官署内。去年春天所铸的新钱,同时使用,现在铸钱都依照这个标准。铸一万收税三千,严格检查盗铸,同时禁止剪凿。几年之间,公私丰足,铜尽事息,奸诈行为自然停止。禁铸则铜转为器具,开铸则器具转为财富。”把这件事交给公卿们讨论处理,颜竣议论说:“现在说开官署放开铸钱,我确实很想赞同,只是怕采矿的事情断绝,器具日益损耗。铜既然转少,器具也就更贵。假如器具价值一千,则铸造它就要减半,做事情没有利润,即使下命令也行不通。”当时议论的人又因为铜难得,想铸二铢钱。颜竣又议论说:“现在铸二铢钱,任意实行新而细小的形制,对于官府解决不了困乏,而人们的奸巧大兴,天下的钱币将会细碎至尽。空说是严禁,而利益很大难以禁绝,不过一二年之间,它的弊端将不可能再进行救正。这是它决不可以实行的理由之一。使奸诈人的心意得逞,而给他们提供罪恶谋划的条件,这是它决不可以实行的理由之二。让富商得志,使穷人困窘,这是它决不可以实行的理由之三。如果能够受益深重尚且不可实行,况且又没有利益,而具有这样多的弊端呢,这样岂不是失算于当时,而取笑于百代么?”前废帝即位,铸造二铢钱,形式变小,每次官钱一出现,民间就模仿制造,而大小厚薄都赶不上。没有轮廓,不加打磨,像今天的剪凿钱一样,称为耒子钱。景和元年(465),沈庆之上表开始了私人铸钱,从此钱币混乱,一千钱长度不足三寸,大小和这一样的,叫作鹅眼钱;比这更差的叫作綖环钱。用绳子穿起来,放到水里也不下沉,随手便可以弄碎,街市上无法计算它的数量,十万钱还不满一捧。一斗米一万钱,商品很难销行。明帝初年,只禁止鹅眼、綖环,其余的都还通用。又禁止民间铸钱,官署也废除,不久重又普遍禁绝,只用古钱。

  颜竣从散骑常侍、丹阳尹升任中书令,上表辞让中书令,被批准。当时天旱人饥,颜竣上书禁止饴糖一个月,节省米近万斛。重又代替谢庄为吏部尚书,兼太子右卫率,还没有上任,遇到了父亲的丧事。丧事刚过了一个月,起任为右将军,丹阳尹依旧不变。颜竣坚持推辞,上表十次而没被批准。派遣中书舍人戴明宝抱着颜竣登车,载到了郡舍。赐给他布衣一件,用彩纶加以铺絮,让他立即把所赐的衣服穿在身上。

  颜竣借着曾经做过孝武帝藩朝旧臣的身份,常常极力陈述朝廷得失。皇上自从除去丧服之后,宫内很有些丑闻,又有很多的土木兴造。颜竣恳切地进行谏诤,完全没有什么回避。皇上心中十分不高兴,大多不被听从。颜竣自认为才能足以济世治事,旧时的恩宠没人可比,理当居于中心辅佐皇帝,永远执掌朝政。而所提出的建议大多不被采纳,他怀疑皇上是想疏远他,于是便请求外任,以观察时事动态。大明元年(457),任命他为东扬州刺史。他的请求已经被允许,他于是又忧虑恐惧,没了办法。到了州上,又遇到了母亲的丧事,却不允许他离职,只是允许他送丧回京,恩待仍很优厚,颜竣自己更加感到不安。每当面对亲友故人,颇怀怨愤。又谈论朝廷谬误,皇帝得失。

  等王僧达被处死,认为是被他所诬陷,临死的时候叙述了颜竣前后如何不满,如何怨恨自己的建议不被听从。王僧达所说的,颇相符合,皇上便指使御史中丞庾徽之上奏颜竣:“窥视国家权柄,图谋长久执掌。接受任命主管选曹,驱使煽动更加严重,出任地方官长,形势越发放纵。传诏触犯法令,旧事应该启奏,而颜竣因为通诉的人违反了自己的心意,便加以鞭打侮辱,不顾皇上的权威,没有比这更严重的。心怀奸术,包藏邪恶。他参与朝廷的核心机密,无不泄露。惩罚则推给皇上,好事必归于自己,威胁上司,煽动群众。后来担心被皇上听说,心里怀着猜测和恐惧,假意请求去做东部的郡守,用以试探天子的旨意。获得出镇藩国以后,怨骂更加放肆,常说的反唇腹诽,形容他已嫌太轻。前年冬天他的母亲去世,诏赐回来埋葬,事情办完仍不离开,盘桓了很久。又离间大臣,制造矛盾,终于弄得自己被斥逐在外,国道将被破坏。同时他又在家中表现恶劣,早已遭到世人的非议,家人怨恨,亲友震惊。现在已经是街谈巷议,不再是一般风闻,因此应该明正刑典,处决示众,以弘扬皇上隆盛的教化。请求根据上述事实,免除颜竣所居的官职,下交给太常削去他的爵位和封地。”皇上不想就此把他杀死,姑且只是免去了他的官职。颜竣频频上书谢罪,并且乞求饶恕性命。皇上越发愤怒,下诏回答说:“御史所奏的情况,不是过去我对你的期望。卿受了荣耀的待遇,正应当极尽努力。诽谤怨愤,已经辜负了本来的希望,竟然又去过烦思虑,生怕不能安全立身,这难道是臣下侍奉主上至高的忠诚吗?”

  后来竟陵王刘诞叛逆,于是便借此陷害他,说他和刘诞勾结。召御史中丞庾徽之到殿前站立启奏,启奏完成,诏令先打折了他的脚,然后在狱中赐死,妻子儿媳赦免迁到远方。儿子颜辟强流放到交州,又在宫亭湖里把他沉入淹死。颜竣的文集流行于后世。


颜师伯传

  颜师伯字长深,是颜竣的族兄。父亲颜邵,刚正而有气力,是谢晦的领军司马。谢晦镇守江陵,请他担任咨议参军,兼任录事,军府事务全都委托给他。颜邵担心谢晦会有祸患,请求担任竟陵太守。还没有到任,就赶上谢晦被讨伐,颜邵饮药而死。

  颜师伯少年的时候孤独贫困,涉猎群书,能解声乐。弟弟颜师仲的妻子,是臧质的女儿。臧质做徐州的长官,聘任颜师伯为主簿。孝武帝掌管徐州,颜师伯仍然做辅国安北行参军。王景文当时做咨议参军,喜爱他的诙谐机敏,推荐给孝武帝,让他做徐州主簿。他善于迎合,大受信赖。后来离开军镇,颜师伯以主簿送走了故人。

  孝武帝镇守寻阳,启奏文帝请求让颜师伯担任南中郎府主簿,文帝不答应,对典签说:“中郎府主簿,怎能用颜师伯?”孝武帝启奏让他担任长流正佐,文帝又说:“朝廷不能任命他,我儿可以自己聘用,然而也不宜聘为长流。”于是聘为参军刑狱。等后来讨伐元凶劭,转为主簿。

  孝武帝登基,让他做了黄门侍郎,逐步升为侍中。大明元年(457),封为平都县子。极受宠幸,群臣中没有第二人可比。他大量纳贿,家中累积千金。孝武帝曾经与颜师伯玩摴蒱,孝武帝掷了一个雉,非常高兴,认为必胜。颜师伯随后掷了一个卢,孝武帝不禁失色,颜师伯立即把子收起说:“几乎是个卢。”这一天,颜师伯一输百万。于是升迁为吏部尚书、右军将军。皇上不愿意让威权落在下面,前后主管选官的人都只是执行文书,而颜师伯专情独断,所奏无不获准。

  大明七年(463),他做尚书右仆射。当时分置两个选官机构,陈郡人谢庄、琅笽人王昙生同任吏部尚书。颜师伯的儿子举荐和他交往的贫寒人张奇为公车令,皇上因为张奇资格不当,让他兼任市买丞,以蔡惠道代替他。令史潘道栖、褚道惠、颜祎之、元从夫、任澹之、石道儿、黄难、周公选等扣压了给蔡道惠的诏令,让张奇先到公车,不施行张奇兼市买丞的工作。颜师伯因为儿子干预公职而获罪,谢庄、王昙生免官,潘道栖、褚道惠处斩,颜祎之等六人杖打一百。颜师伯不久兼任太子中庶子,虽然被贬黜,而受信任仍如同从前。

  孝武帝逝世,颜师伯接受遗诏辅助幼主,尚书省的事务专门委托给他。废帝即位,又给他由代理改为实授,并且兼任卫尉。

  颜师伯掌权日子久了,天下归聚,常和他家来往的人,爵位无不超越本分。贪污纳贿很多,家产丰厚,妓妾声乐,尽是天下精华,园池宅院,冠绝当时社会,骄奢淫逸,为士大夫所愤恨。又改任尚书仆射兼丹阳尹。废帝想亲理朝政,转任颜师伯为左仆射。以吏部尚书王景文为右仆射。除去了他的京尹职务,又分割了他的台省职权。颜师伯到现在才开始害怕,与柳元景谋划废立皇帝。

  起初,颜师伯专断朝廷事务,不与沈庆之商量,他对令史说:“沈公不过是皇上的爪牙,怎么能参与政治事务呢?”沈庆之听说后切齿痛恨,便泄露了他们的阴谋。不久他与太宰江夏王刘义恭一同被诛,六个儿子都被杀死。明帝即位后,追加谥号荒。


周朗传

  周朗字义利,汝南安成人。父亲周淳,宋朝初年历任侍中、太常。他的哥哥周峤娶了武帝的第四个女儿宣城德公主。二女嫁给建平王萧宏、庐江王萧祎。因为是贵戚而得到显要职务。周朗从小就爱好奇特,风度文雅,与周峤志向不同,周峤十分嫉妒他。接着他就做了江夏王刘义恭的太尉参军。

  元嘉二十七年(450)春天,朝廷讨论北侵魏朝,要派刘义恭出京镇守彭城,为诸军的主帅。周朗听说后解去了职务。后来刘义恭出镇,府主簿羊希随行,给周朗写信戏逗,劝他进献奇策。周朗复信引述古义,辞意潇洒。

  孝武帝即位,任命建平王刘宏为中军录事参军。当时普遍责令百官进献正直言论,周朗上书陈述得失,多是自我夸耀,书表上奏后违犯了皇帝的意旨,自己辞去职务。

  后来担任庐陵内史,本郡的边界荒芜了,有不少野兽。当时他的母亲薛氏很想看打猎,周朗于是合围纵火,让母亲观看。火势蔓延,烧了郡府的官舍,周郎卖掉全部做俸禄的米建造房子,赔偿所烧的部分。后来以病辞职,被州官纠弹,他回到都城向孝武帝检讨说:“州里罗列臣的过失大多不够公正,臣在郡里的时候,猛兽多次吃人,害虫野鼠侵害庄稼,由于这两件事而对上辜负了陛下。”皇上脸色严肃地说:“州官不够公正,或许有的。至于虫兽灾害,哪里只是和你有关的小事呢?”

  周朗不久遇到了母亲的丧事,每次哭时都十分悲痛,其余时候却常常不依从居丧的常规。大明四年(460),皇上指示有关部门上奏他居丧无礼。诏令说:“周朗违背礼教,能说会道,应该铲除,小人不足以搅乱常刑,只需把他锁起来交付边疆。”于是把他押往宁州,在路上将他杀死。


周舍传

  周舍字升逸,幼年聪明,周颙感到他很奇异。临终的时候对他说:“你别担心不会富贵,只是需要用道德加以统率。”年长以后十分博学,尤其精于义理,关于诵读诗书,音韵清雅。二十岁举为秀才,任命为太常博士。堂兄周绵为剡县令,贪赃受贿不少,抄没了财产,周舍便拿出房宅帮助他。

  建武年间(494~498),魏朝人吴苞归降南方,很有儒学。尚书仆射江纏招请吴苞讲学,周舍到场驳难吴苞,辞理潇洒有力,由此以善辩出名。王亮做丹阳尹,听说后对他非常喜欢,聘为主簿,政事大多委托给他。后来升迁为太常丞。

  梁武帝即位,吏部尚书范云和周颙平时要好,很重视周舍的才能,说给了武帝,召他担任了尚书祠部郎。礼仪的增减,大多由周舍作出。先前,武帝和诸王以及吴平侯写信都是称弟,周舍提出建议,援引了武帝、周公的典故,都是称“你”,被采纳。

  逐步升为鸿胪卿。当时王亮获罪归家,旧时朋友没人前往,周舍独自看重旧情。王亮死后,他亲自给办理殡葬,受到当时人们的称赞。调任尚书吏部郎、太子右卫率、右卫将军。虽然职位屡次变更,而一直留在省台。很少休官下放。国史诏诰,仪典法律,军旅谋划,全都兼管。日夜侍奉皇上,参与机密二十余年,不曾离开左右。武帝认为他具有宰相之才。当初,范云去世,众人认为沈约可能成为百官的轴心,武帝认为沈约性情轻率,不如徐勉,于是徐勉、周舍共同参与国政。徐勉因为一个小错中途被免职,周舍独自掌握大权。他度量不及徐勉,而清廉简约过之,两人都被称为贤明宰相。

  当时议论国史,对文帝写入纪还是写入传感到犹疑,周舍认为“帝纪可以包笼各种事情,如同《乾象》的包笼六爻,现在如果追写为纪,则事情无法包笼,如果直写他的功德,则该是传而不是纪。应当在上一篇纪之前,略有简述”。结果依从了他。

  周舍应对雄辩而敏捷。他曾经坐在值班的房间里,谈到个人的嗜好,裴子野说他从来不尝生姜。周舍应声说道:“孔子称‘不彻’,裴公则不尝。”在座的人们都很高兴。他和别人辩论戏谑,终日不断,而从不说漏机密,众人尤其佩服。他性格简易朴素,衣服器物,住处的床席,和百姓中的贫困者相同。每次进入官府,即使是大厦的华美厅堂,闺阁的深隐之处,只要周舍居住,则灰尘积满。他以芦荻为屏障,坏了也不修整。历任侍中、太子詹事。普通五年(524),南津校尉郭祖深得到了始兴相白涡的书信,说是送给了周舍衣服、鞋子和奴婢,报告了朝廷,周舍因此而被免官。以右骁骑将军兼做太子詹事。死后,皇上到场痛哭,感动左右,追赠他为侍中、护军将军,谥号为简子。

  起初,武帝锐意进取中原,群臣都说不可,只有周舍赞成他。普通年间,屡次呈献捷报,武帝思念他的功劳,下诏书叙述他的美德。认为:“从前南司关于白涡的弹劾,是恐怕外面议论朕有私情,以致将他罢免。现在回想起来,有愧于这样一位善人,另外可以依照事实加以奖赏,以便对善人进行表扬。”周舍有文集二十卷。他的两个儿子名叫弘义、弘信,弟弟的儿子名叫弘正。


周弘正传

  周弘正字思行。父亲周宝始,是梁朝的司徒祭酒。周弘正幼年成为孤儿,和弟弟弘让、弘直都为伯父周舍所抚养。十岁时,通晓《老子》、《周易》。周舍每当和他谈论,就感到非常诧异,说:“看你谈话说理精辟,后世知名,一定会在我以上。”河东的裴子野对他非常赏识,请求把女儿嫁给他。十五岁,召为国子生。他在国学里面讲《周易》,学生们便传习他的解释。他在晚春入学,初冬应举,学司因为日子太短不允许。博士到洽说:“周郎二十就能讲经,难道还需要等待策试?”

  普通年间,初设司文义郎,在寿光省值勤,以周弘正为司义侍郎。周弘正丑而不陋,吃而能谈,诙谐如同优人,刚肠好似直生,善谈玄理,为当世所推崇。有个藏法师在开善寺演讲,门徒数百人,周弘正年少,还不出名,穿着红裤子,锦带扎着头,坐在门口听讲,众人都很蔑视,但是并没有谴责他。随后他就抓住机会进行驳难,在座的人都被吸引,法师怀疑他不是世间凡人,等认清以后,非常欣赏和亲近。刘显将到寻阳去,朝廷的贤士们都去为他饯行。刘显拿了丝帛十匹悬赏,约定说:“有谁穿着奇特的衣服前来,就把这些帛赏给他。”众人都争相改变常规服装,但不过是长短的区别。刘显说:“将会有比这更奇特的。”随后周弘正绿丝布裤,绣假种,轩昂而至,夺标取帛。中大通三年(531),昭明太子去世,他的后代华容公不得立位继承,便以晋安王萧纲为皇太子。周弘正上奏记入史册,请求写上“超越目夷仁义风范,坚持子臧大贤节操”。他就是这样地耿直刚正。

  他常常自称有才无相,仆射徐勉掌管选拔官员,因为他长得丑陋,不能充当尚书郎,他便上书给徐勉,其中言论十分恳切。后来逐步调任国子博士。学校中有宋朝元凶劭讲《孝经》碑,历代不改,周弘正刚刚到任,就上表删除。当时在城西立有士林馆,周弘正住在那里进行讲授,听讲的人倾尽朝野。周弘正上表提出《周易》疑义共五十条,又请求解释《乾》《坤》二《系》,武帝复诏作了回答。

  后来他做了平西邵陵王府咨议参军,因为犯了罪应该流放,诏令赐他前往干陀利国。没有前往,囚禁在尚方狱中。他在狱中给武帝呈上了一首《讲武诗》,降旨赦免了他的罪过,仍然恢复本来的官位。

  周弘正知识广博,懂得玄象,善于占候。大同末年,他曾经对弟弟周弘让说:“国家的困厄就在数年之间,当会有兵乱出现,我和你不知道往哪里逃走。”后来武帝招纳了侯景,周弘正对周弘让说:“祸根就在这里了。”台城陷落,周弘正谄附王伟,又和周石珍合族,避侯景的忌讳,改姓姬氏,任命为太常。侯景将要篡位的时候,让他掌管礼仪。

  后来王僧辩东讨,元帝对王僧辩说:“君王的军队驻扎近处,朝中的士人谁会首先过来?”王僧辩说:“可能是周弘正吧。周弘正智力不落后于时机,体力能够胜利到达,无妻子儿女的顾虑,有独自决断的精明,其余的碌碌之辈不能相比。”很快前面军中传禀周弘正到来,王僧辩飞马迎了上去。见了以后,极为高兴,说:“我本来就知道王僧达不是落后于时机的人,您可以坐在我的膝盖上。”回答说:“可以说进前,而如果是坐在膝盖上,老夫怎么能当得起?”王僧辩当天就启奏元帝,元帝写了手书送给周弘正,便派使者前去迎接,然后对朝士说:“晋朝平定吴国,喜获二陆,现在我来讨贼,也得了两周。”来到以后,礼仪十分隆重,朝臣们无可比拟。授予他黄门侍郎,值勤侍中省。随即升为左户尚书,加官散骑常侍。他夏天只穿犊鼻裤,朱红衣,被有关部门所弹劾。他就是这样地放达。

  元帝曾经著有《金楼子》,并说:“我在诸僧中特别看重招提寺的琰法师,在隐士中特别看重华阳的陶真白,在士大夫中特别看重汝南的周弘正,他对于义理清转无穷,确是一时的名士。”

  当时朝廷议论迁都,但是元帝两次来到荆陕一带,前后二十余年,感情上安宁留恋,不想回建邺。加上旧时府中的臣僚都是楚地人,都想定都江陵,他们说:“建康因为是旧都,已经极其凋敝荒芜。而且王气已尽,加上与北国只隔着一条长江,如果有什么意外,后悔莫及。而且我们又听说荆南有天子气,现在就要应验了。”元帝没有离去的意思。当时尚书左仆射王褒及周弘正都在旁边,元帝回头对他们说:“你们的意思如何?”王褒等人因为元帝猜忌,不敢在众人面前公开说明,点头答应而已。王褒后来因为清闲,秘密劝谏迁回丹阳十分迫切,元帝虽然听从了,但脸上却很不高兴。到了第二天,他在众人面前对王褒说:“您昨天劝谏返回建邺,不是没有道理,我昨天夜里想了,还是怀有疑惑。”王褒知道不会采纳,才放下了。后来的一天,周弘正就正色劝谏,一直提了两三次,他说:“如象士大夫,专听圣王选定都城,便认为不是天子,好像是列国诸王。今天顺应百姓的心愿,不可不归建邺。”元帝当时很表示同意。周弘正退下以后,黄罗汉、宗懔便说:“周弘正、王褒都是东方人,劝告东下,不是为国家考虑。”周弘正暗中知道了他们的话,一天便在皇上面前当面质问他们二人,说:“如果东方人劝迁往东方,是为了私利,那么西方人劝留在西方,也是为了私利吗?”众人都不说话,而人们的情绪,都在劝告迁都。皇上又曾经在后堂大集文武官员,参加聚会的人四五百人,元帝想普遍地测试人们的心情,便说:“劝我迁走的袒露出左臂。”随后袒露左臂的超过半数。武昌太守朱买臣,是皇上从前的侍从,是个太监,很有干才,所以皇上提拔重用他。到了现在,他劝告皇上迁都,说:“我朱买臣家在荆州,难道不愿意皇家常住?但却恐怕是买臣富贵,而不是官家富贵!”皇上深深为他的话所感动,而到底也没有采用。

  等魏朝平了江陵,周弘正逃归建邺。太平元年(556),任命他为侍中,兼任国子祭酒,调为太常卿、都官尚书。陈武帝被任命为太子詹事。天嘉元年(560),调任侍中、国子祭酒,前往长安迎接宣帝。三年,从周朝返回。废帝继承了皇位,由他兼任都官尚书,总管五礼事务。宣帝即位,调任特进,兼任国子祭酒,加派扶掖人。太建五年(573),他被任命为尚书右仆射。不久下诏令让他去到东宫讲《论语》、《孝经》。太子因为周弘正德行名望一向很重,对他有着如对师长的敬意。

  周弘正特别善于玄谈,又兼懂得佛典,即使是大贤名僧,无人不向他请教疑难问题。太建六年,周弘正死在官任上,终年七十九岁。追赠为侍中、中书监,谥号为简子。他所著的《周易讲疏》十六卷,《论语疏》十一卷,《庄子疏》八卷,《老子疏》五卷,《孝经疏》二卷,文集二十卷,流行于当代。

  儿子周豫玄,十四岁的时候,和他一齐到东方去,乘小船靠岸,看见了藤花,周弘正用手去牵引,船翻了,都坠落在水中,周弘正勉强脱险,周豫玄则由此得了心惊病。次子周坟,为尚书吏部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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