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史南史资治通鉴我的字典
《南史》唐·李延寿等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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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十七 列传四十七 沈约(沈警 沈穆夫 沈田子 沈林子 沈璞 沈约 沈旋 沈众) 范云(孙伯翳 范缜 范胥)

沈约传

  沈约字休文,吴兴郡武康县人。十三岁时家中遭难,父亲沈璞被杀,他逃走潜藏,碰上大赦才得以幸免。后来又流离异乡,孤苦贫困,但一心好学,昼夜手不释卷。母亲怕他积劳成疾,常叫人给他减油灭灯。于是他就白天读书,夜晚背诵,这样便博通众书,并善作文章。济阳蔡兴宗听说他的才华,对他很是欣赏,等他作了郢州刺史,便引用沈约为安西外兵参军,兼任记室。兴宗常对他的子弟们说:“沈记室是人伦师表,你们要好好向他学习。”他作荆州刺史后,又任用沈约为征西记室,出任厥西县令。

  沈约在齐初任征虏记室,出任襄阳县令,所侍奉的主人是齐文惠太子萧长懋。太子入居东宫后,他任步兵校尉,掌管文书,到永寿省值班,校理四部图书。当时东宫文士很多,而沈约特别受太子赏识,每天一早入宫晋见,日影西斜才出宫。有时碰上王侯到东宫来,沈约进不去,便屡次有怨言。太子说:“我平常爱睡懒觉,这你是知道的,一听到你的谈论,才忘了睡觉。你想让我早起,可经常早点儿进来。”改任他为太子家令。后来又作司徒右长史、黄门侍郎。当时竟陵王萧子良招纳贤士,沈约和兰陵萧琛、琅王牙王融、东郡谢月兆、南乡范云、乐安任日方等都在此交游,萧子良也被当世人称誉为善于纳贤。

  隆昌元年(494),被任为吏部郎,外出作东阳太守。齐明帝即位,征召他作五兵尚书,改作国子祭酒。明帝死,政权落在宰辅大臣手里,尚书令徐孝嗣让沈约撰写遗诏。永元年间,又重作司徒左长史,进号为征虏将军、南清河太守。

  当初,梁武帝也在竟陵王西邸,与沈约有旧交。梁武帝平定建康后,委任他为骠骑司马。当时梁武帝已经成就了功业,天下归心。沈约曾问他下一步打算,武帝默然不答。他日又进言说:“现今和古时候不一样,不能用淳朴之风感化天下,士大夫们之所以来攀龙附凤,都是希望立下尺寸之功,来谋取富贵。如今连小孩子和最愚昧的人都知道齐朝气数已尽,况且有天象人事显示了改朝换代的征兆,永元以来,这些征候更加显著。有谶语说,‘行中水,作天子’。这都记得清清楚楚。天意不可违背,人心不可丧失。”武帝答应说:“我正在考虑。”沈约说:“明公当初在樊城、沔水起兵时,应该考虑这问题,今日已成就了帝王基业,还考虑什么呢!从前武王伐纣,刚入商地人们便称他我们的君主。武王不违背民意,没有再考虑什么。明公自到京都,已经季节代换,和周武王相比,迟速已有不同。若不早定大业,符合天人之望,倘使一人做出其他举动,便要损坏你的威德。况且人非金石,难免有旦夕祸福,怎么能像建安年间的曹孟德,把受禅这事留给子孙呢?如果荆州刚立的天子返回建康,公卿各就其位,则君臣名分已定,就再不能有其他打算了。那时候在上的君主圣明,在下的臣子忠贞,哪里还会有人肯和你一起谋反为贼呢?”武帝同意了他的话。沈约出来后,武帝又召见范云说起这件事,范云的回答和沈约的意思大致相同。武帝说:“智者的见解竟如此不谋而合,你明天早上和休文一块儿再来。”范云出来告诉沈约,沈约说:“先生一定等我。”范云答应了。然而第二天沈约却一个人先入内见武帝,武帝命他草拟篡位的文书,他就从怀里拿出已写好的诏书和诸官人选名单,武帝连一点儿也没有改动。不一会儿范云来到,在殿门外不能进来,徘徊在寿光阁外,无可奈何地“咄咄”连声。沈约出来,范云问他:“事情怎么办了?”沈约向左拱手示意,范云笑道:“没有违背我们的愿望。”一会儿,武帝召见范云说:“平时和沈休文相处,也没有觉得他有什么与众不同,如今竟是这样才智纵横,可真称得上明达卓识。”范云说:“明公今日才了解沈约,如同沈约今日才了解明公。”武帝慨叹说:“我起兵至今三年了,臣僚将士们都确有功劳,然而助我成帝业的只有你们二人啊!”

  武帝受封梁王后,沈约任他的散骑常侍、吏部尚书,兼右仆射。

  武帝受禅称帝后,委任他为尚书仆射,封建昌县侯。又拜他母亲谢氏为建昌国太夫人。受封那天,吏部尚书范云等二十多人都来拜贺。朝野上下都认为他无比荣耀。不久又升迁为左仆射。天监二年(503),他母亲去世,武帝车驾亲临吊唁,因为沈约年迈,不宜过于悲痛损坏身体,武帝派遣中书舍人在沈约家门外阻挡客人并劝他节哀。起任沈约为镇军将军、丹阳尹,设置佐史。服丧期满后,又升迁为侍中、右光禄大夫,兼任太子詹事,奏闻尚书八条事。又升任尚书令,屡次上表辞让,改任他左仆射,兼任中书令。不久还是升迁为尚书令,兼任太子少傅。天监九年(510),调任左光禄大夫。

  起初,沈约久任尚书省长官,便向往三公之位,朝中舆论也都认为他应居此位。但武帝始终不给他,于是他要求出外任职,又得不到准许。他和徐勉平时关系好,于是就给徐勉写信陈述自己的心情,说自己年老多病,“过百十天,就要瘦得紧一紧皮腰带上的洞眼;用手握臂,大致每月就会细上半分”。想辞去官职,回家领退休金。徐勉替他向武帝进言,请求赐给他三公仪仗,武帝不同意,只是赐给他鼓吹一部而已。

  沈约生性不饮酒,很少嗜好,虽受朝廷隆重待遇,但生活却节俭朴素。他在东田建了一处房舍,在这里观览郊野,曾作《郊居赋》来抒发情怀。不久又加封特进,改任中军将军、丹阳尹,侍中、特进职衔不变。天监十二年(513)死在任上,享年七十三岁,谥为“隐”。

  沈约左眼有两个瞳人,腰上有紫痣,聪明过人,喜读典籍,收藏书籍达二万卷,京都无人比得上。少年时孤苦贫困,他曾向亲族乞讨到数百斛米,被一个亲戚侮辱,他把米倒在地上就走。等到富贵以后,并不把这记在心上,而起用这人作了郡部传。沈约曾陪武帝饮宴,乐班里有个妓女的乐师是齐朝文惠太子萧长懋的宫女,武帝问她认识座中的哪个客人,回答说:“只认识沈家令。”沈约不禁伏地流泪,武帝也感到悲哀,因此不再饮酒。沈约历任三朝,熟悉旧时典章制度,见闻广博,朝廷要制定什么制度都要取法他的意见。谢玄晖善于写诗,任彦升擅长文章,沈约兼有两项专长,但都超不过他们。他自负才高,迷恋功名利禄,凭借时势谋取权利,颇为议论褒贬。等到任尚书省长官后,才逐渐有些收敛,每次升官,总是恳请辞让,但又始终不能放弃那职位,舆论把他比作山涛。当政十多年,未曾荐举过什么人,对于国政的得失,从未有何补益,只是惟命是从而已。

  起初,武帝和左仆射张稷有旧怨,等张稷死后,武帝和沈约说起这事。沈约说:“左仆射已被打发出去作边境地区的州刺史,过去的事,何必再说呢。”武帝认为这是出于婚姻关系的袒护行为,对沈约发怒说:“你说这种话,像个忠臣吗!”于是上辇回了内殿。沈约吓坏了,竟然没有发现武帝已经起身走了,还仍旧端坐不敢动。等回到家,没走到床前,就凭空跌坐在门边,于是就生了病。梦见齐和帝用剑割断他的舌头,叫一个巫来看病,巫所说的病因和他所梦的相同。于是叫一个道士给天上一道赤色奏章,声称禅代齐朝的事,并不是自己的主意。在这以前,沈约曾陪武帝饮宴,碰上豫州献来栗子,有一寸半大小,武帝觉得新奇,问起来关于栗子的典故有多少,与沈约各自叙说自己所能记起来的典故,沈约比武帝少了三条。沈约出来后对别人说:“这老头儿爱面子,要是不让他他会羞死。”武帝因为他出言不逊,想治他的罪,徐勉一再劝谏才罢休。他这次病时,武帝派遣主书黄穆之专门负责探视,穆之晚上回去,没能及时奏报,害怕获罪,私下把沈约请道士奏赤章的事让皇帝派来探病的医生徐奘奏报了武帝。又加上前边的过失,武帝大怒,几次派人去责备他,沈约惊吓而死。有关部门谥为“文”,武帝说:“怀有别的心思不表露出来应该叫隐。”因此改为“隐”。

  沈约年少时曾感到晋朝一代竟没有一本完整的史书,因此二十来岁时,便有撰写晋史的打算。宋泰始初年,征西将军蔡兴宗代他启奏皇上,宋明帝有旨准许他。从那时起过了二十多年,他的著述方才完成,共有一百多卷。条例线索虽然齐备,但史实采集尚不周全。齐永明初年遇上盗贼,丢失了第五部。又在齐建元四年(482)受命撰写本朝史,永明二年(484)又兼任著作郎,为皇帝编写起居注。五年春天又奉命撰写《宋书》,六年二月写成,拜表进上。他所编写的国史就是《齐纪》二十卷。梁天监年间,又撰写《梁武纪》十四卷,又撰写《迩言》十卷,《谥例》十卷,《文章志》三十卷,文集一百卷,都在世上流行。又撰写过《四声谱》,认为:“以前的诗人积千年都没有人悟出来,而如今只有我得于心中,穷尽其神妙的旨趣。”自以为是达到了神妙境界的创作。武帝对此不感兴趣,曾经问周捨:“什么叫四声?”周捨回答:“‘天子圣哲’,四字就是四声。”但武帝到底还是不怎么遵用沈约的四声规则。


范云传

  范云字彦龙,南乡舞阴人,是晋朝平北将军范汪的六世孙。祖父范璩之,是宋朝的中书侍郎。范云六岁跟着姑父袁叔明读《毛诗》,每天诵读九页。陈郡殷琰以善识人才闻名,一次探访叔明时见到他,对叔明说:“这是宰相的材料啊。”

  范云生性机警,有才识,善写文章,下笔即成,人们往往怀疑他是早就构思好了。他父亲范抗任郢州府参军,范云随父在郢州。当时吴兴沈约、新野庾杲之和范抗是府中同僚,见到范云很快就成为朋友。

  初入仕任郢州西曹书佐,后转任法曹行参军。不久沈攸之举兵包围郢州,当时范抗作为府内僚属,入城固守,家属留在城外。范云被城外兵士抓去,沈攸之把他叫来问话,声色俱厉,但范云面不改色,回答从容不迫。攸之笑道:“你真是个招人喜欢的人儿,先回家去吧。”第二天又叫来范云让他到城里送信,犒赏武陵王一石酒、一头小牛;犒赏长史柳世隆二十条鱼会鱼,而都把头去掉。城里有人要杀范云,范云说:“我的老母弱弟,命都在姓沈的手里攥着,如违背他的命令,一定祸及我的亲人。现在在这儿被杀,我心里像荠菜一样甘甜。”柳世隆一直和范云关系好,就解救了他。

  后来官拜员外散骑郎。齐建元初年,竟陵王萧子良作会稽太守,范云任府主簿。竟陵王对他还不了解。后来约定了日子去登秦望山,命范云同行。范云因为知道山上有秦始皇刻石,此文三句一韵,人们多按两句一韵读,都读不出韵味;又因为字体是大篆,大多数人不认识,于是夜间找出《史记》诵读熟练。第二天登山,子良让宾客僚属们读刻石,都糊里糊涂不认识。最后问到范云,范云回答说:“下官曾读《史记》,见过这刻石文。”于是上前流畅地读了下来,子良大喜,于是把他待为上宾。从此受到的宠幸王府中无人能比。竟陵王作丹阳尹,他又为主簿,深得亲信任用。一次去进见齐高帝,碰上有人来献白乌鸦,高帝问这是什么祥瑞,范云官位低最后回答,说:“我听说王者礼敬宗庙就会有白乌鸦来到。”当时高帝刚刚拜谒完宗庙,于是说:“你说的对啊,神灵感应的道理,竟是如此应验啊!”

  萧子良历任南徐州、南兖州刺史,范云一直跟随州府迁任,经常向子良陈述朝政的得失。不久范云任尚书殿中郎。子良为他求俸禄,齐武帝说:“听说范云专门奉承你,正应当流放他。”子良回答说:“范云侍奉臣下时,动不动就相规劝,谏书现存着一百多张。”武帝要来观看,所说的都很恳切中肯,叹息了半天,说:“没想到范云居然是这样,正该让他来辅佐你。”

  子良作司徒时,又补他为记室。当时巴东王萧子响在荆州,杀害向朝廷密告他的属官,京城里人心浮动,多有背叛朝廷之意。而豫章王萧嶷虽说镇守东府城,却经常回自己家,动不动就是十天半月。萧子良则在西郊营造府第,终日游戏而已。梁武帝萧衍当时作南郡王的文学,和范云一起受萧子良礼遇。萧衍劝子良回石头城,并说大司马应该回到东府去,子良不听。萧衍把这情况告诉范云,当时廷尉平王植被齐武帝亲近,范云就对王植说:“国家西部不太平,人心叵测,大司马怎么能长期待在家里?司徒也应该镇守石头城。你在皇帝那儿既然出入甚多,说说这事应该比较容易。”王植就请范云代写启奏,自己呈上皇帝。不久齐武帝就命二王各镇一城。

  文惠太子曾到东田观看收稻子,范云当时跟从着。太子回头对他说:“割稻子看着很有意思啊。”范云进言说:“三个季节的劳动,是很辛苦的,希望殿下能体察务农的艰难,不要寻求一朝的饮宴之乐。”太子变了脸色,向范云致谢。从东田出来时,侍中萧缅以前并不认识范云,这时到车边握住范云的手说:“不料今天又听到刚直的言论。”

  齐永明十年(492)出使魏国,魏国派李彪向他宣示魏帝的旨意,李彪来到范云的住处,对范云很表赞誉。李彪为他拿来甘蔗、黄柑、粽子,吃完马上又添上。李彪笑着对他说:“范散骑稍微省着点儿吧,吃完可就再没有了。”回国后,又改任零陵内史。原来,照零陵的旧制度,官员俸禄除了公田的俸米之外,另外收杂调四千石。范云到任后,只收取杂调的一半,百姓都很高兴。因此很得齐明帝赞赏,调回京都任为正员外郎。

  当时齐高帝、武帝一族的王侯都恐惧大祸临头,范云趁明帝召见时乘机进言说:“从前太宰文宣王对我说,曾经梦到在一座高山上,顶上有一个深坑,看见文惠太子先掉下去,接着是武帝,再接着是文宣王。又看到仆射在室内坐在御床上,旁边有帝王的羽仪,不知这是个什么梦,让我注意不要对别人说。”明帝流泪说:“文宣王的好处难以辜负。”于是对待他的儿子萧昭胄兄弟比对其他宗室子弟好些。

  范云受宠于萧子良,江祏便向范云求与他女儿结亲,酒喝得多了,江祏从巾箱中取出剪刀给范云,说:“先拿它作为聘礼。”范云笑着接受了。等到江祏官作大了,范云又趁着酒醉对江祏说:“从前和将军都是黄鹄,如今将军变成了凤凰,荆钗布衣的门户,和华贵的门第理应分别。”于是拿出剪刀还给江祏,江祏也就另觅高门为婚。等江祏遇祸被杀,妻儿流离,范云经常照顾他们。

  后来任始兴内史。按照旧例,在郡界内的百姓如果捕到逃亡的奴婢,统统送到作坊做苦工;如果抓到逃亡部曲则卖掉,换成银子缴纳官府。范云先让百姓给他们作上标记,如果百日后找不到失主,便依法判决送交朝廷。另外始兴郡的后堂历任相沿有杂工作坊,范云统统罢去,让服役者回家,这些都得到皇帝的称赞。始兴郡内有不少霸道奸滑的大族,郡守有不如他们意的,就合谋杀害,不然就赶走他。边境上的蛮人俚人中,盗贼尤其多,前任内史多携带兵器以自卫。范云入境,则用恩德安抚他们,撤掉防卫哨所,于是境内太平无事,商贾可以露宿野外,郡内百姓把他称为神明。

  改任广州刺史、平越中郎将。到任后,派人祭祀孝子南海的罗威、唐颂、苍梧的丁密、顿琦等人的坟墓。当时江祏的姨弟徐艺作曲江县令,江祏再三托付范云关照他。有一个叫谭俨的,是县里的豪族,徐艺鞭打了他,谭俨感到受了奇耻大辱,到京城告了范云,范云因此被征召回去下了狱,碰上大赦才得以赦免。

  当初,梁武帝作司徒祭酒,与范云都在竟陵王的西邸,关系很亲密。永明末年,梁武帝和他哥哥萧懿经占卜居住在建康东郊外,范云也盖了房子和他们为邻。梁武帝每次到范云的住处,范云的妻子常常会听到帝王出行时清道的声音。范云又曾和梁武帝一起夜宿顾日高之家里,日高之的妻子正生孩子,有鬼在外面说:“这屋里有王有相。”范云起身回道:“是王你就应当瞻仰叩拜,是相就该归命于王。”因此以后便为萧衍尽心谋划。后来武帝起兵,将要到建康,范云虽没有担任齐朝的官职,但自己觉得与萧衍平时关系亲近,怕被东昏侯怀疑,想要求入城避嫌,先派车接来太原孙伯翳来商议。伯翳说:“如今上有天象显示,下有灾变感应,萧征东以济世雄武之才,挟天子而令诸侯,天时人事已经如此,还用多说什么。”范云说:“这话正合我意,只是如今羽毛未丰,不得不回到笼子里去,希望阁下好好留意。”范云入城后,被任为国子博士,还未正式任命,东昏侯被杀。侍中张稷派范云带着使命到石头城见梁武帝,梁武帝像以往一样善待他,于是他又为武帝出谋划策,辅佐他成就大业。委任范云为黄门侍郎,和沈约同心协力辅助武帝。不久改任大司马谘议参军,兼任录事。

  武帝受封为梁王,范云改任侍中。武帝当时纳娶齐东昏侯的余妃,为此很影响政务,范云曾因此进谏,武帝没有听从。后来有一次和王茂一块儿到武帝的卧室内,范云又进谏,王茂于是起身下拜说:“范云的话是对的,明公心里一定要想着天下大事,不要留恋爱惜一个女人。”武帝默然不语。范云便奏请武帝让把余氏赏给王茂,武帝认为他的意见对而答应了他。第二天,赏给范云、王茂各百万钱。梁武帝受禅称帝,在南郊烧柴祭天,范云以侍中身份同乘一辆车。祭祀结束后,武帝上车对范云说:“我现如今啊,就像拉着已朽烂的缰绳驾驭六匹马一样战战兢兢。”范云回答说:“我也希望陛下一天比一天谨慎。”武帝很赞成他的话,当天就升任他为散骑常侍、吏部尚书。因辅佐武帝成就帝业之功,封为霄城县侯。

  范云因与武帝有旧日情谊,位置在许多开国大臣之上,他也为朝廷竭诚尽力,只要是他想到的就一定去办。武帝也推心置腹地倚仗他,凡是他所奏请之事,大多都准奏。范云本来比武帝大十三岁,曾有一次陪武帝饮宴,武帝对临川王萧宏、鄱阳王萧恢说:“我和范尚书年轻时就关系亲密,相敬如兄弟。现在我作天下之主,兄弟之礼不能再用,你们应替我呼范云为兄。”二王离座下拜,并和范云一同乘车回尚书省,当时人们都认为他荣耀之极。武帝曾和范云谈起往事,说:“我从司州回建康时,住在三桥处家里,门生王道拉着我的衣裳说:‘听到外边的图谶上说,齐朝天下不长了,应该另有王者,您应该谋取富贵才是。’我当时坐在书斋里读书,内心被他的话说动,但外表上不得不表示责怪,要喊人把他捆起来,王道叩头哀求,不敢再说。如今王道作了羽林监、文德殿主管,执掌门禁。”范云说:“这不过是天意让王道说出来罢了。”武帝又说:“我作百姓时,曾梦见拜从前的两个妾为六宫嫔妃,如今有了天下,这两个女人已经死了,所封的已不是原来的人了,我常为此而遗憾。”

  那年,范云以本官身份兼任太子中庶子。第二年,升任尚书右仆射,兼任吏部尚书。不久,因违背诏令用人,罢免吏部尚书职务,仍任右仆射。

  范云生性敦厚和气,对寡嫂礼数周到,家里的事一定要先问嫂嫂再去办。讲求气节,喜欢做出不俗的行为,专门助人于急难之时。年轻时和领军长史王田亥友善,范云的房舍刚盖好,家刚刚搬完,王田亥这时死在官署里,尸体没地方放,范云就把它停放在自己的东厢房。把尸体从大门挪进来,还亲自给死者口内含玉,按丧礼给死者招魂,当时人们都认为这样作实在是难得。等到任吏部尚书掌管官吏的任免,武帝对他委以重任,每天满桌公文、满屋宾客,而范云却能对应如流,从不耽搁误事,官府文书中的作伪之处,都能明察如神,当时之人都佩服他敏捷明断。范云性情率直急躁,缺乏威严稳重,对什么事情褒贬,总显得言语过激,有些士大夫便因此看不惯他。起先,范云作郡守有廉洁之名,等官作大了,也收受了不少贿赂,然而家无余财,有收入便随即分送了亲友。

  梁武帝当初刚受九锡将要称帝时,范云忽然得病,过了两天半,才叫医生徐文伯来诊视。文伯说:“要是慢治一个月会好,想快治马上就能痊愈,可就怕二年后复发不可救治。”范云着急地说:“朝闻道夕死而可,何况还有二年呢!”于是文伯点火给他艾灸,又给他多盖上几层衣服。不一会儿,汗流浃背立时能够起床。但二年后果然发病而死。武帝为之下泪,当天亲往参加殡殓,下诏赠任侍中、卫将军,礼官奏请谥为“宣”,武帝下诏赐谥为“文”。范云著有文集三十卷。

  范云有堂兄范缜。


范缜传

  范缜字子真。父亲范濛,作过奉朝请,死得早。范缜少年时孤苦贫困,侍奉母亲孝顺恭敬。二十岁以前,跟沛国刘王献学习,刘王献认为他与众不同,亲自为他行冠礼。在刘王献门下数年,总是草鞋布衣,步行于道路。刘王献门下有许多乘车跨马的贵族子弟,范缜处在他们中间,一点儿也不感到羞愧。长大以后,博通儒家经典,尤其精于《三礼》。性格诚信直爽,喜欢直言不讳大发宏论,不被士流朋友们接受,只有和表弟萧琛友善,萧琛也是有名的能言善辩,但每每服气范缜的言简意深。范缜二十九岁时,头发就白花花的了,因此写了《伤暮诗》、《白发咏》自我咏叹。

  在齐朝作官为尚书殿中郎。永明年间,和北魏和亲,选拔有才学之士作为外交使节,范缜和他的堂弟范云、萧琛、琅笽颜幼明、河东裴昭明相继奉命出使,都扬名于邻国。

  当时竟陵王萧子良广招宾客,范缜也在其中。曾经陪从子良,子良精通并信奉佛教,而范缜则大力宣称无佛。子良问他:“你不相信因果,哪儿来的富贵贫贱?”范缜回答说:“人生好比树上一起开的花,随风飘落,自然有的拂着帘幕落在茵席上,有的穿越篱笆墙掉到粪坑里。坠落在茵席上的,就是殿下这样的人,掉进粪坑里的,就是下官这样的人。贵贱虽然差别很大,因果又在哪里呢?”子良不能说服他,然而对他很不赞同。范缜回去后推论他的道理,著成《神灭论》。认为:“神就是形,形就是神,形存则神存,形亡则神灭。形是神的物质实体,神是形的作用表现。那么形是指它的物质实体,神是指它的作用表现,只是角度不同,形和神,不能认为是不同的东西。神对于实体,好比锋利与刀的关系,形对于作用,好比刀与锋利的关系。说锋利并不是指刀,说刀也并不是指锋利,然而舍弃锋利便没有了刀,舍去刀也就没有了锋利。没有听说过刀没有了锋利还存在,那么怎么能使形亡失了而神仍存在呢!”此论一出,朝廷内和社会上都一片哗然。萧子良召集僧众和他辩论,却不能使他屈从。太原王琰写文章讽刺他说:“可悲啊!范先生,居然不知道他先祖的神灵在哪里。”想一下子封住范缜的嘴。范缜却回答说:“可叹啊!王先生,知道他祖先的神灵在哪儿,却不肯杀身去侍奉他们。”他的惊人之语都如同此类。萧子良叫王融对他说:“神灭之论不合道理,而先生仍要坚持它,恐怕会损伤名声教化。凭着先生的高才,何愁不能作到中书郎?却非要找别扭这样做,应该抛弃你的观点了。”范缜大笑道:“假使范缜要卖论求官,早已作到尚书令和仆射了,岂止是中书郎啊。”

  后来作宜都太守。生性不信鬼神,当时夷陵有伍相庙、唐汉三神庙、胡里神庙,范缜下令让断了香火不准祭祀。后来因为母亲去世而离职,住在南州。

  梁武帝来到这里,范缜穿着黑色丧服来迎接,梁武帝与范缜有同在萧子良西邸共事的旧情,见到他很高兴。等到平定了建康城,委任范缜为晋安太守。范缜在郡内任上为政清廉简约,只享用自己的俸禄而已,不贪余财。后升任尚书左丞,等回京时,即使对自己的亲戚也没送任何东西,只是馈赠了前尚书令王亮。范缜在齐朝时,曾和王亮同在朝内作郎官,旧时关系很好。到此时王亮无官在家,范缜认为自己最早迎奉梁武帝,所以志在卿相之位,而所希望的未能满足,心里也很不高兴,所以私下与王亮结成亲密关系,以表达与时世的不合。最后因受王亮牵连被流放到广州。在南方几年后,被追回京城任中书郎、国子博士,后去世。有文集十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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