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史宋史资治通鉴我的字典
《宋史》元·脱脱等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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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四十〇 列传九十九 吕大防(吕大忠 吕大钧 吕大临) 刘挚 苏颂

吕大防传

  吕大防字微仲,他的先辈是汲郡人。祖父吕通,太常博士。父亲吕贲,比部郎中。吕通葬在京兆蓝田,于是定居在这里。大防进士及第,调任冯翊主簿、永寿县令。永寿县没有井,人们要到很远的山谷去汲水,大防巡行近境,得到二泉,打算疏导而使之进入永寿县,因地势高低不平,众人怀疑没有成功的道理。大防采用《考工》中的水地置泉法来使之水平,不到十天,果然疏导为渠,百姓依赖,号称“吕公泉”。

  升任著作佐郎、知青城县。以前,祭田粟米用大斗收进而用公斗放出,获三倍之利,百姓虽然不满,但不敢上诉。大防开始均定放出纳进以平均其值,此事转传给皇帝,诏令立定法禁,命一路全输送租给官府,用概器给还。青城县外控汶川,与敌人相接。大防占据要地设置巡逻,秘密设防,禁止上山砍柴采摘,以严障碍屏蔽。韩绛镇守蜀州,称大防有佐辅帝王创业治国的才能。入朝暂代盐铁判官。

  英宗即皇帝位,改任太常博士。御史空缺,内廷出示大防与范纯仁的姓名,任命他为监察御史里行。大防首先说:“纪纲赏罚,不适合天下希望的有五:进用大臣但权不归皇帝;大臣疲倦年老但不能按时引退;外国傲慢但不挑选将帅;提出建议的臣子对朝政阙失有所裨益但执政大臣压制他;疆场左右大臣,有败事却被奖赏,推荐官员却获罪的。”又说:“富弼有脚病请求解除重要的行政职务,十几次上奏章却不被接纳;张昪年近八十,智慧已经耗尽,哀请退休却不同意;吴奎有三年守丧期,又以其子召他回朝,又再次派使臣召他;程戡因年老不能守边辞谢,担心死在边塞上,请求罢免回家,也不答应。陛下想要尽君臣的本分,使病者得以休息,守丧者得以终丧,老者得以尽其余年,那么进退尽礼,也何必过分为虚饰,使得他们四人的诚心,不得自达呢?”

  当年,京师发大水,大防说:“雨水之患,至于进入宫城房舍,杀人害物,这是因阴阳不和而发生的灾害。”立即陈述八件事,叫作:皇帝的威严没有树立,臣权太盛,邪议冒犯正义,私恩妨害公正,辽、夏联合谋划,盗贼横行,群情失职,刑罚有失公平。恰逢执政大臣讨论濮王称考,大防上言:“先帝起用陛下为皇子,住在宫中,凭几之命,已发而未尽的言论就在耳边,皇天后土,实在知其所托。假使先帝不死,陛下还是皇子,那么安懿称伯,在义理上没有疑问。难道能够生前作为儿子,死后而背叛吗?大概人君即皇帝位的初始,应有至公大义压服天下,以结交人心。现在大臣想要加王以非正统称号,使陛下顾恋私恩而违背公义,这不是结交天下人心的办法。”奏章几十次上呈,出知休宁县。

  神宗即位,大防任淄州通判。熙宁元年(1068),知泗州,为河北转运副使。召为直舍人院。韩绛为陕西宣抚使,命他为判官,又兼河东宣抚判官,被任命为知制诰。熙宁四年,知延州。大防开始打算在黄河外荒堆砦筑城,众人认为不可防守,大防就留戍兵修建堡垒屏障,有不听从的斩首示众。恰逢环庆兵乱,韩绛因之被贬官,大防也落职知制诰,以太常博士的身份知临江军。

  几个月后,移知华州。华岳崩裂,泥石从山下倾注渭河,被害的人很多。大防上奏分条陈述,援引经典质以史实,以验当时之事。其大略说:“‘畏惧天的威严,于时保之。’这是先王所以兴盛的原因;‘我生不有命在天’,这是后来王者所以败坏的原因。《书》说:‘惟有先纠正国王,才能端正此事。’希望仰承天威,俯身斟酌时事的变化,替社稷至为计议。”被任命为龙图阁待制、秦州知州。

  元丰初年,移任永兴军。神宗因彗星出现求言,大防陈述三说九宜:曰治本、曰缓末、曰纳言。养民、教士、重谷,这三者是治本之宜;治边、治兵,这二者是缓末之宜;广开受言之路,宽大侵官的惩罚,宽恕诽谤的罪行,宽容不同的、相同的意见,这四者是纳言之宜。累计数千言。当时对西夏用兵,调度百出,有不方便的大防往往向朝廷报告,务在宽民。等到兵事解除,华州民力比其他路富饶,军需供应也不缺乏。进官直学士。居位数年,任成都府知府。

  哲宗即皇帝位,召大防为翰林学士、权开封府。有僧人欺骗百姓骗取资财,因而诉讼到朝廷。验证得到实情,命令拘系成立狱案,就在僧人住所施以杖刑,其他怀藏奸心的人都逃走。曾相伴契丹使者。契丹使者狡黠,说话很多涉及到朝廷,大防秘密揭发他的隐秘事,诘问契丹使者说:“北朝考试进士《至心独运赋》,不知此题出自什么书?”使者仓猝惊诧不能对答,从此不敢再口出傲慢之词。

  大防升任吏部尚书。西夏使者来,诏令访询以待遇之计,而且说:“过去所得边地,虽然建立城堡,终虑孤绝难保。放弃它则削弱国家,守住它又有后悔,该当如何做呢?”大防说:“西夏本来无能为力,但多次派使者而不宣布诚心真意的原因,大概是料到我方急于议和而已。现在使者到达朝廷,应令押伴官员,扣住他不让祝贺登皇帝位,以观其意,这足以推测事情的真假了。刚收复的疆土,议论的人多说可以放弃,这种考虑不成熟。至于守御的办法,惟以选择将帅为先。太祖任用姚内斌、董遵诲防守环、庆州,西夏人不敢入侵。过去以二州的力量,御敌而有余;现在以九州之广大,供奉边地而不足。由此说来,在于得人而已。”

  元祐元年(1086),被授予尚书右丞,进中书侍郎,封汲郡公。西边停止打仗,青唐羌认为中国怯懦,派大将鬼章青宜结进犯边境。大防命洮州众将乘机致讨,活捉了鬼章青宜结。

  元祐三年(1088),吕公著年老告退,宣仁皇太后想要把他留在京城开封。亲手写信密访至于四五次,越级提拔大防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提举修撰《神宗实录》。大防见哲宗年纪日大,每天以进学为急务,请敕令讲读官取仁宗迩英殿御书解释呈上,放在哲宗座位的右边。又摘录乾兴以来足以作为劝戒的四十一事,分为上下两篇,标题叫《仁祖圣学》,使哲宗有欣慕不满足的想法。

  哲宗御驾迩英殿,召来执政大臣、讲读官读《宝训》,读到“汉武帝征用南山提封为上林苑”,仁宗说:“山泽之利应与大家共同拥有,这没什么必要。”丁度说:“我事奉陛下二十年,每奉诏命,还没有不涉及到忧劳勤政的,这大概是祖宗家法吧。”大防因而推广祖宗家法以进呈,说:“从三代以后,只有本朝一百二十年中外无事。这是由于祖宗所立的家法最好,我请求举其大概。自古以来皇帝事奉母后,不定时朝见,如汉武帝五天一朝长乐宫。祖宗以来事奉母后,都是早晚朝见,这是事亲之法。前代大长公主使用臣妾之礼,本朝必先致献恭辞,仁宗以侄儿的身份事姑母之礼见献穆大长公主,这是事奉长辈之法。前代后妃所居之处多不整肃,宫人有时与朝廷大臣相见,唐代宫人入阁图有昭容位。本朝宫禁严密,内外整肃,这是治理内廷之法。前代外戚多干预政事,常常导致败乱。本朝母后之族都不参预政事,这是对待外戚之法。前代宫室多崇尚华丽奢侈。本朝宫殿只用红、白二色,这是崇尚节俭之法。前代皇帝虽在禁宫,但出入都坐轿。我祖宗都步行从内庭出御后殿。难道是缺乏人力吗?只是也想涉历广庭,稍稍冒寒冷暑热,这是勤身之法。前代皇帝,在禁宫中帽子衣服苟且简略。祖宗以来,闲居必定符合礼节。私下听说陛下昨天郊礼完毕后,备礼谢太皇太后,这是崇尚礼节之法。前代多严于用刑,大者杀戮,小者流窜远地。只有本朝使用刑法最轻,臣下有罪,只是免职贬官,这是宽厚仁政之法。至于虚己纳谏,不好打猎,不崇尚玩味研习,不使用玉器,不贵珍奇异味,这都是祖宗家法,之所以致太平的原因。陛下不必远远效法前代,只要尽行家法,足以为天下。”哲宗很赞同。

  大防朴实厚道憨直,不树朋党,与范纯仁同时为相,同心协力,来辅佐王室。在朝正直,进用贬退百官,不以私心干预,不讨好转嫁怨恨,以希求声誉,一共八年,始终如一。

  恳请避相位,宣仁太后说:“皇帝正是壮年,您不可以就离开,稍等一年半载,我也就该到太后所应居的东朝去了。”没有实行而太后去世。大防为山陵使,又命他以观文殿大学士、左光禄大夫的身份知颍昌府。不久改任永兴军,使方便他的乡社。入朝辞谢,哲宗对他慰劳很优厚,说:“你暂归故乡,将马上召用。”不久,左正言上官均论大防败坏役法,右正言张商英,御史周秩、刘拯相继攻击他,被削去学士,任随州知州,贬为秘书监,分掌南京,居住郢州。言官又以他主修《神宗实录》直书其事为诬蔑诋毁,迁居安州。

  兄长吕大忠从渭州入朝应对,哲宗询问大防是否平安,而且说:“执政大臣想要把他迁移到岭南,朕独令居住安陆,替朕传话问候他。大防朴实正直被人所叛卖,三二年后可以再相见。”大忠把哲宗的话泄露给章惇,章惇恐惧,惩治更加卖力。绍圣四年(1097),于是贬为舒州团练副使,指定在循州居住。大防到达虔州信丰而生病,告诉他的儿子吕景山说:“我不再向南了!我死后你回去,吕氏还有传人。”于是去世,终年七十一岁。大忠请求把大防归葬,得到允许。

  大防身高七尺,眉目秀发,声如洪钟。从小端肃稳重,没有嗜好,经过街市眼睛不斜视,闲居像接待宾客一样。每次朝会,威容仪表敬肃,神宗常常目送他。与大忠及弟弟大临同住,相与切磋论道考礼,弱冠婚姻丧祭全部本于古代,关中地区言《礼》学的当推吕氏。大防曾为《乡约》说:“凡是同约者,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患难相恤,有善行就写在册上,有过失如违背乡约的也写上,三次犯过就实行惩罚,不改过的人绝迹。”

  徽宗即皇帝位,恢复大防的官职。高宗绍兴初年,又恢复大学士,赠太师、宣国公,谥号叫“正愍”。


刘挚传

  刘挚字莘老,永静东光人。小时候,父亲刘居正教他读书,早晚一点都不间断。有人认为:“您只有一个儿子,难道不能稍稍放宽吗?”居正说:“正是因为只有一个儿子,不可以放纵他。”刘挚十岁时父亲去世,由外祖父家抚养,就学于东平,因而定居在此。

  嘉祐年中,登进士甲科第,历任冀州南宫县令。该县过去守令不得其人,风俗凋敝,赋税很重,输纳绢每匹折税钱五百,绵每两折钱三十,百姓多破产。刘挚援引附近郡县之例,条陈请求减少到适中价格。转运使生怒,打算弹劾他。刘挚坚决请求说:“唯独一州六县遭受此种苦害,这决不是礼法的原意,只是朝廷不知道罢了。”于是向朝廷报告。三司使包拯奏请同意刘挚的意见,从此绢一匹为钱一千三百,绵一两为钱七十六。百姓欢呼至于泪下,说:“是刘长官救活了我们!”当时,刘挚与信都县令李冲、清河县令黄莘都以治绩德行著名,人们称他们为“河朔三令”。

  移任江陵观察推官,因韩琦推荐,得为馆阁校勘。王安石一见刘挚就特别器重他,提升他为检正中书礼房,默默寡言不是王安石所喜好的。才一个多月,任监察御史里行,欣然就职,回家告诉家人说:“赶快整理行装,不要为安居计议。”没来得及为皇帝召对,就上奏议论:“亳州狱案兴起不止,小人意在搞倒富弼以希求进用,现在富弼已经获罪,希望稍加宽待他。”又说:“程日方开漳河,调发仓猝急迫,人不堪命。赵子几擅自提高畿县等级,使交纳役钱,县民每天几千人遮道上诉宰相,京城喧哗,拿什么来谕示天下?张靓、王廷老擅自增加两浙役钱,督促赋税严厉急迫,人情叹息怨恨。这都是想用羡余希图奖赏,希望实行重责,表明朝廷本来没有聚敛的意思。”

  等到入朝觐见皇帝,神宗面赐褒奖诏书。因而问:“你从学王安石吗?王安石极为称赞你的才能见识。”回答说:“我是东北人,从小孤苦独学,不认识王安石。”退朝而上奏疏说:“君子小人的区别,在于义与利而已。小人的才能不是不足用,只是心里所向往的,不在乎义。所以希求奖赏的志向,每每在事情之先;奉公之心,每每在私利之后。陛下有劝农的意思,现在变而成为烦杂扰乱;陛下有均平赋役的意思,现在依仗它来聚敛钱财。其有爱君之心、忧国之言的人,都无以被容纳在其间。现在天下有人喜欢于敢作敢为,有人乐于安居无事。彼以此为流俗,此以彼为乱常。害怕议论的人以进取为可耻,追求利益的人以守道为无能。此风逐渐形成,汉、唐的朋党之祸必然兴起。只有君子能通达天下之志。我希望陛下虚心平听,审察好恶,以前认为是对的,现觉察为不对;以前认为短处,现在改用他的长处。稍加抑制虚华轻伪、志近忘远、侥幸于苟合的人,渐渐察用忠厚慎重、难进易退、可与有为之士。停止过分与不及的风俗;使其会聚于大中之道,那么行事变化,惟听陛下号令而已。”

  又论率钱助役,官府自己雇人有十害,其大略说:“天下州县户役,虚实轻重不同,现在划分等级作为标准,那么这不是一条法令所能够齐平的;随其所宜,各自立法,那么纷乱分散各异,怎么去统领呢?这是第一。新法认为版籍不实,所以令另外立等级。况且旧有的户籍既然不可信,现在怎么能没有失误呢?不仅仅骚扰惹起祸患,而且将使富户少交,贫户多交,这是第二。天下上等户少,中等户多。上等户役多而重,故以助役钱为幸运。中户役简而轻,下户役所不及。现一律使其输纳役钱,则是不幸,这是第三。官员想多得到雇役钱,却担心上户太少,所以不用旧有的户籍,临时升降等次,使百姓何以堪命?这是第四。年有丰歉,但役使人有定数,助役钱不可缺少。不是像赋税有依靠、减放的时候,这是第五。谷、麦、布、帛每年有所出,但助役法必须输纳现钱,这是第六。二税科买,名目已经很多,又一律率钱以尽其所有,这样百姓没有高兴而愿意做农民的,户、口数当一天比一天耗失,这是第七。侥幸获得意外利益的人又将因法生奸,如近来两浙成倍科敷钱数,自以为是功劳,这是第八。按差役法近者十多年,远者二十年,乃一律充役,百姓习惯很久了。现在官府自己雇人,钱重则民不堪,轻了则人不愿意,不免用强力驱赶百姓就役,这是第九。而且役人必定使用乡村户,家有固定财产,那么必定知道自爱;性情既愚笨朴实,那么就很少有盗贼欺骗。现在一切雇用招募,只得到轻率狡猾虚浮之人,巧佞欺诈相资,何所不至?这是第十。”

  恰逢御史中丞杨绘也言助役法的不是,王安石指使张琥作十难以诘问刘挚,张琥辞谢不作,司农曾布请求撰写。既作十难,又弹劾刘挚、杨绘欺诈荒诞心怀不满。诏令询问情状,杨绘恐惧谢罪。刘挚奋起说:“为人臣子岂能被权势所压服,使天子不知利害的实际情况!”马上分条列举回答所诘难的问题,以申明他的观点。而且说:“我待罪言责,采纳士人百姓的观点以报告皇上,这是我的职责。现在官员突然命令分析,这是使之较是非,争胜负,交口相直,无非是侮辱陛下所信任的大臣!所谓向背,那么我所向往的是仁义,所背叛的是功利;所向往的是君父,所背叛的是权臣。希望以我的奏章并司农寺所奏宣示百官,考究决定当否。如果我说的有可取之处,希望早点施行,如果稍稍涉及欺骗,甘愿受流窜贬逐。”没有得到答复。

  刘挚第二天再次上奏疏说:“陛下起居言行,亲自履行德礼,日夜励精图治,以亲自处理各种重要政务。天下没有达到安定治理,这是谁导致的呢?陛下殚精竭虑以望太平,而那些专擅君权的大臣,也自以致太平之世为己任。二三年时间里,开放关闭动摇不定,全天下没有一物得以安得其所。大概从青苗的建议起,而天下开始有聚敛之疑;青苗之议没有允准,而均输法颁行;均输法正扰乱人心,而边地的计谋开始;边地的祸患没有平息,而助役之事兴起。至于求水利,行淤田,合并州县,兴事起新,难以一一列举。其议论财利,就把市井屠贩这些人,都召到政事堂。其征取赢利,那么下至历书,都由官府自己卖掉。由此推究,不可尽言。轻率使用朝廷的爵号仪制,淆混贤能不肖:忠厚老成的人,斥之为无能;狭隘无知巧佞的人,取之为可用;遵守道德忧国的人,认为是流俗;败坏常伦危害百姓的人,认为是通变。凡是政府谋划计议经画,升用进退,仅与一吏属决断,然后最后决定。同僚参预过问,反而在此之后。所以到处活动乞求官职的人,门庭如市。现在送交西夏的款项没有收入,不顺从的军队没有安定,三边创伤,流移未定。河北发生大的旱灾,各路发大水,百姓劳困财力困乏,县官减耗。陛下忧劳勤政思念治理的时候,却政事如此,都是大臣误了陛下,而且大臣所任用的人,又误大臣。”疏书上奏,王安石打算把刘挚流窜到岭外,神宗不同意,只是贬为监衡州盐仓。杨绘出任邓州知州,张琥也落职。刘挚请求到郓州迁葬,然后奔赴贬谪之地,得到准许。

  开始,衡州盐仓胥吏与纲运兵士非法求利互相交易,在盐中掺杂假劣物质,边远地区的人从没有吃到好盐。刘挚全心核查察究,而且把羡余储蓄起来作为赏金,弊病减少了十分之七。父老乡亲把它称为“学士盐”。过了很长时间,刘挚任南京签书判官,恰逢司农寺发布新的法令,全部变卖天下祠堂庙宇,依照坊场河渡法收取纯利。南京阏伯庙每年四十六万贯钱,微子庙十三万贯。刘挚叹息说:“都到了这样的地步!”前去求见留守张方平说:“难道不能替朝廷说说吗?”张方平为之动容。委托刘挚替他上奏说:“阏伯迁到商丘,主掌祭祀大火,火为国家盛德所乘,历代尊为大的祭祀。微子,宋国始封的国王,在此地创建国家,本朝承受天命,建国号因袭其国号。又有双庙,是唐代张巡、许远孤城守御死于贼人,能抵御大的祸患。现在如果命令承买,小人规取利益,繁杂轻慢,有什么不做,每年收入微小,实际上损伤国家大体。希望留下这三庙,以安慰国人崇奉的心意。”朝廷同意了这一建议。此事又见《张方平传》。

  入为太常礼院同知。元丰初年,改任集贤校理、知大宗正寺丞,为开封府推官。神宗开天章阁,议论新的官制,刘挚被任命为礼部郎中,神宗说:“这南宫舍人,不是其他官曹可比,不能少了刘挚。”就任命了他。不久升任右司郎中。

  开始,宰令官吏每每在执政大臣分堂处理政事时,多持两端刺探意旨。刘挚开始请求以公礼相聚会见,共同决定可以还是不可以。有的认为刘挚的请求不适宜,刘挚因开封没有设置历事而免职归家。第二年,起用为滑州知州。哲宗即皇帝位,宣仁太后同朝听政,召为吏部郎中,改任秘书少监,提升为侍御史。刘挚上疏说:“过去周成王年幼登帝位,负责教导的大臣,是周公、太公这些人。仁宗皇帝壮年即位,任用李维、晏殊为侍读,孙奭、冯元为侍讲,听政决断之闲暇时,召他们入侍。陛下春秋正盛,正是滋养道德之时。希望能挑选那些忠信孝悌、敦厚老成之人,充任劝讲进读之职,召他们到便殿闲坐,时常赐予廷对,执经诵说,以广博聪明才智,以期实现善继求治的志向。”

  后来在讲筵进读,读到仁宗不避庚戌日临奠张干逊,侍读说:“国朝旧例,多回避国号的发音。国朝角音,是木,所以畏庚辛。”哲宗说:“果真应回避吗?”刘挚进言说:“阴阳拘忌,圣人不取,像正月祈谷必用上辛,这难道可以改变吗?汉章帝以忌日接受奏章表奏,唐太宗以辰日哭悼张公瑾,仁宗不避庚戌日,这都是陛下所应效法的。”哲宗认为这是对的。

  刘挚又说:“谏官御史台人员空缺没有补充,监察虽然满了六员,专门来察治官衙公事,却不参预上谏的责任。我请求增补御史台谏官名额,并且允许言事。”当时蔡确、章惇处政要之职,与司马光不相协调。刘挚因久旱上言:“《洪范》说:‘差不多征询整肃,及时雨降下。’《五行传》载:‘政缓则冬天干旱。’现在朝廷大臣,情趣志向相背违失,议政的时候,依违埋怨,语词传播在外,可说是不整肃。政令没有定准,迟缓不振。近日太阳发青无光,风气混浊昏黑阴暗,这是上天警告,都不是小的灾变。希望进用忠良,通达阻塞,以答谢上天的劝戒。”

  蔡确为山陵使,神宗灵柩发引前天晚上没有入宿,刘挚弹劾他,没有得到答复。等到出使回来,蔡确又上朝马上处理政事,刘挚又奏说蔡确没有引咎自行弹劾。没多久,蔡确上奏表自己陈述,曾请求收拢提拔当世的年老人,以辅助王室,免除减省官府的烦杂琐碎,来安慰民心。刘挚认为:“即使蔡确确实有这样的请求,对先朝不说,为不忠的罪名;在今天说,为取悦之计。如果确实没有这样的请求,那么没有比这更欺骗君主的。”又分条开列蔡确的过失罪行大致有十条,论章惇凶悍轻率,没有大臣的样子,二人都被免职离去。

  开始,神宗更新学校制度,养士以千计算,有关部门订立条约加以管束,过于烦杂。刘挚上疏说:“学校是培育人才最好的地方,教化所从出,不是行法的地方。虽然群居众聚,统帅而协同,不能没有制度,也有礼义存在于此。行帝体道法令制度,超过汉代唐代,养士盛况,超越三代。但是近来因太学多次兴起狱讼,官府因此制定为法禁,烦杂苛严超过了治理狱案,条目比防盗还多,上下怀疑,以求得目前免于损害。特别令人奇怪的是,博士、学生禁止不能相见,教谕无所施教,询问无所从,每月巡视所属学斋而已。学舍既不统一,随经分录,那么又《易》博士兼巡《礼》学斋,《诗》博士兼巡《书》学斋,所到一处备礼请问,相与拱手答应,也有人没有交谈一句话而退,以防止私下请谒,以杜绝贿赂。学校这样,难道是先帝所用来培养士人的意思吗?治理天下,待人以君子、长者之道,那臣下必定有君子、长者的德行而呼应君上。如果以小人、猪狗待之,他将以小人、猪狗自为,何况用此实行于学校中呢?希望废除这个制度。”

  又请求杂用经义、诗赋取士,恢复贤良方正科,废除常平、免役法,引用朱光庭、王岩叟为谏官。执行法令几个月,正色弹劾,贬退了许多官员,百官敬畏,当时人们把刘挚比作包拯、吕晦。

  元祐元年(1086),刘挚被提拔为御史中丞。刘挚上疏道:“皇上所喜好,下面必定有过之而无不及。朝廷意在全面核实,下面必有刻薄的行动;朝廷致力于宽大,下面必有苟且简略的事。习俗归向功利,迎合趋和,所作所为近似,但不是陛下的本意。现因袭变革的政法本来不同,但观望的风俗仍在。前此差役法刚实行,监司已有迎合事先,不计较利弊,一概定差,一路为之骚动的。朝廷觉察这种情况,本来已经废除了。由此观之,大约类似这种情况。过去被贬斥责罚的几人,都是因违法掊克,希求进用危害百姓,而不是想使之漫不省事。愚昧的人不通达,矫枉过正,难道不能禁止吗?请建立监司考核政绩的制度。”

  刘挚被授官尚书右丞,连升左丞、中书侍郎,迁门下侍郎。胡宗愈被任命为尚书右丞,谏议大夫王觌分条开列胡宗愈的过失,宣仁太后发怒,打算加以重重谪谴。刘挚救助很得力,宣仁太后在帘中厉声说:“如果有人认为门下侍郎是奸恶邪佞,你甘愿接受吗?”刘挚说:“陛下审察毁誉每每如此,天下幸甚!但愿顾念大局,胡宗愈进用,自有公议,一定要导致贬谏官而后进用,恐怕胡宗愈也不会安心。”宣仁太后怒气消解,王觌得以补外郡离开朝廷。

  刘挚与同僚奏事议论人才,刘挚说:“人才难得,贤能不肖不一。性情忠厚而且才能学识有余,这是上等;才能学识不足但忠厚老实有余,这是次等;有才能而难以保持,可以借以成就事业,这是又次等;心怀邪念观望,随着时势而改变,这是小人,终不可以任用。”哲宗及宣仁太后说:“你常常能这样用人,国家还有什么忧虑!”元祐六年(1091),被授官尚书右仆射。

  刘挚性情严峻刚直,有气节,通达明锐,触机就发,不为利益威权所诱惑而动心。从开始辅政到为宰相,修严法令,辨别邪恶正直,专以人物存心,孤立一意,不接受拜谒请求。子弟亲戚入官,全部令他们赴铨部以按标准调选,从没有因此希求朝廷。与吕大防同时在位,国家大事,多由吕大防决定,只有进用斥退士大夫,才实握其权。但他持心少恕,勇于除去邪恶,终被众多谗言出人意外地中伤。

  开始,邢恕谪官永州,写信给刘挚,刘挚原来与邢恕友好,回了一封信,其中有“永州佳处,但往以俟休复”的句子,排岸官茹东济,是险诈之人,有求于刘挚,没有如愿,看见刘挚给邢恕的信,偷偷摘录给御史中丞郑雍、侍御史杨畏看。郑、杨二人相互上奏章攻击刘挚,就铨释刘挚的话上呈,说:“‘休复’,语出自《周易》,‘以俟休复’的意思,是等待将来太皇太后复子明辟。”又章惇众子以前与刘挚的儿子交游,刘挚也间或与他们结交。郑雍、杨畏认为这是延见接纳,作制驭的打算,以希望后来福运。宣仁太后于是当面晓谕刘挚说:“言者认为你交结非人,为了将来的地位,你应专心于王室。像章惇,虽然以宰相的职位安排他,未必乐意。”刘挚惶恐而退,上奏章自辩,执政大臣也替他说话。宣仁太后说:“垂帘听政之初,刘挚排斥奸恶邪佞,实在是忠心正直。但这二件事,不是他所应该做的。”刘挚以观文殿学士的身份罢知郓州。给事中朱光庭辩驳说:“刘挚忠义自奋,朝廷提拔他到高位,一时因被怀疑而免除职务,天下人不见他的过错。”朱光庭也被免职。元祐七年(1092),移任大名,又被郑雍等人所阻止,移任青州知州。

  绍圣初年,来之邵、周秩论刘挚变法、弃地罪状,削职知黄州,再贬为光禄卿,分掌南京,指定在蕲州居住。将要出发,告诉众子说:“皇帝任用章惇,我又获罪。如果章惇执掌国家大权,不迁怒于百姓,只责斥我们这些人,死而无恨。只是担心他意在报复,法令更加严峻,天下奈何?”忧形于色,没有一句话涉及到降官贬谪的意思。绍圣四年(1097),被邢恕的诽谤陷害,贬为鼎州团练副使,指定在新州居住。只有一个儿子跟随。家人哭泣希望侍从,都没有得到同意。到新州后几个月,因病去世,终年六十八岁。

  开始,刘挚与吕大防任宰相,文及甫居丧,在洛阳怨恨,脱下丧服(丧期满),恐怕不能得到京官,写信给邢恕说:“下个月就丧期满,入朝之计未必可行。当权者对才俊之士猜疑怨恨越来越深,其信徒实在繁多。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济之以‘粉昆’,必定是想置微贱之人于权位重之地,令人寒心。”所谓司马昭,是指吕大防独自当权很久“;粉昆”,世人以驸马都尉为“粉侯”,韩嘉彦娶公主为妻,以他的兄长韩忠彦为“粉昆”。邢恕把信给蔡硕、蔡渭看,蔡渭上书讼告刘挚及吕大防等十多人陷害他的父亲蔡确,图谋危倾社稷,引用文及甫的信作为证据。当时章惇、蔡卞诬陷捏造元祐众人的事不休,因此想要杀掉刘挚及梁焘、王岩叟等人。认为刘挚有废立皇帝的意思,于是兴起同文馆狱,任用蔡京、安惇共同治狱,逮捕审问文及甫。文及甫感念元祐末年因吕大防之故被任命代理侍郎,又韩忠彦虽然被罢免,但哲宗对他的眷顾之心并没有衰减,于是托言其死去的父亲曾说司马昭指刘挚,“粉”指王岩叟面白如粉,“昆”指梁焘字况之,“况”即是“兄”。又询问实际情状,文及甫只说:“疑其事势如此。”恰逢刘挚去世,蔡京所奏来不及考究验证,于是罢免刘挚的儿子的官职,与家属移居英州,共三年,有十人死于瘴毒。

  徽宗即皇帝位,诏令平反刘挚的家属,因其子刘跂请求,得以归葬。刘跂又拜伏于宫阙下上诉文及甫的诬陷,于是贬斥文及甫并同蔡渭于湖外,恢复刘挚中大夫之职。蔡京为宰相,降刘挚为朝散大夫。后又恢复观文殿大学士、太中大夫的爵位。绍兴初年,赠少师,谥号叫“忠肃”。

  刘挚嗜好读书,自小到老,从没有放下书卷。家里藏书多自己雠校,得到善本有时亲手抄录,孜孜不倦。年轻时喜好《礼》学,他研究《三礼》,与其他经比较尤为精粹。晚学喜好《春秋》,考证诸儒异同,辨其得失,通达圣人经意为多。他教导子孙,首先行实,然后文艺。每每说:“士人当以器量识见为先,一旦号称文人,就不足观了。”

  刘跂能写文章,遭逢党祸,仕途坎坷,家居避祸,终其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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