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十〇 列传六十〇　酷吏 郅都 甯成(周阳由) 赵禹 义纵 王温舒 尹齐 杨仆 咸宣 田广明 田延年 严延年 尹赏

酷吏传序

　　孔子说：“用行政法令来引导，用刑罚来约束，百姓只是避免犯罪而没有羞耻之心；用道德来感化，用礼义来约束，百姓不但有羞耻之心，而且行为正当。”老子说：“上等德行的人顺应自然，不在口头上讲什么德行，故他有实实在在的德行；下等德行的人，不失形式上的德行，故他没有合乎本性的德行。

　　法令越是明白具体，盗贼反而更多出现。”这话准确可信呀！法令，是治理天下的工具，但不是决定政治好坏的根源。

　　以前，天下的法网曾经是极严密的，但是，邪恶欺诈之事，仍不断发生，到了最严重的时刻，上上下下相互欺诈，以至于国家不能振作。

　　在这个时候，官吏治民好像抱薪救火、扬汤止沸一样，不拿出凶猛严酷的手段，怎么能够胜任其职而愉快呢？讲求道德的人没法完成他的任务啦。

　　所以说：“处理诉讼，我如同别人一样，如果有不同，那就是不发生诉讼呀！”“庸人听见讲道德就哈哈大笑。”这不是假话。

　　汉朝兴起，废除秦代的繁规苛法，改为简约宽厚的法律，压抑奸巧而提倡忠厚，法网宽疏到可以漏掉能够吞噬船只的大鱼。

　　可是官吏的治绩很好，不为非作歹，百姓太平晏安。

　　由此看来，国家的安宁在于道德的力量，而不是严酷的法令。

　　汉高后时，酷吏只有侯封，欺凌皇族，凌辱功臣。

　　吕氏集团垮台后，就诛杀了侯封一家。

　　汉景帝时，晁错因用心苛刻严峻，多凭权术来施展其才能，所以七国叛乱，针对晁错发难，晁错最终被杀。

　　那以后有郅都、宁成这些人。


郅都传

　　郅都，是河东大杨人。

　　以郎官的身份服侍汉文帝。

　　汉景帝时，郅都担任中郎将，敢于直言进谏，在朝堂上当面训斥大臣。

　　他曾经跟随皇上进入上林苑，贾姬上厕所时，一只野猪突然进入厕所，皇上对郅都使眼色，郅都不动。

　　皇上想自己拿兵器去救贾姬，郅都跃在皇上面前说：“失去一个美姬，又有一个美姬被送进宫来，天下缺少的难道是贾姬这类人吗？陛下纵然不爱惜自己，皇室和太后将怎么办呢？”皇上回转身，野猪也没有伤害贾姬而离去。

　　太后听说这件事，赏赐郅都黄金一百斤，从此看重郅都。

　　济南目间姓族人有三百多家，横行不守法纪，郡太守不能制服他们，于是汉景帝就任命郅都做济南太守。

　　郅都一到任，就诛杀了目间姓的首恶分子，其余的都吓得两腿发抖。

　　过了一年多，郡内道不拾遗，附近十多个郡守害怕郅都像害怕上级官府一样。

　　郅都为人勇敢有气力，公正廉洁，不拆看拉关系的信件，问候馈赠的礼物从不接受，别人请求委托从不答理。

　　他经常自己宣称：“我抛开双亲而出来做官，自己本来应当在官位上尽职守节而效死，到底不能顾念妻子儿女了。”郅都升职做中尉，丞相条侯最为高贵而傲慢，但郅都遇见他只作揖而不下拜。

　　当时百姓忠厚，害怕犯罪，时时刻刻检点自己，郅都单独率先严酷执法，以致用法不回避皇亲国戚，列侯和皇族看见郅都只敢侧目而视，给他起外号叫“苍鹰”。

　　临江王被叫到中尉府去受审问，临江王想找写字的工具写信向皇上谢罪，可是郅都却叫手下官吏不给。

　　魏其侯派人秘密把刀笔给了临江王。

　　临江王已经写信向皇上谢罪，就自杀了。

　　窦太后听到这件事，生气了。

　　用重法惩治郅都，郅都免职回家。

　　汉景帝就派使者手持符节任命郅都为雁门太守，让他从家里直接去赴任，可以根据具体情况独立处理政事。

　　匈奴平素听说郅都有操守，他来到边境，故带领军队离开这里，直到郅都死去不敢靠近雁门郡。

　　匈奴雕刻一个木偶模拟郅都，命令骑兵奔驰射击，谁都不能射中，他们畏惧郅都到了这样的地步。

　　匈奴害怕郅都。

　　竟用汉朝的法律惩治郅都使其陷狱。

　　汉景帝说：“郅都是忠臣。”想要释放他。

　　窦太后说：“临江王难道不是忠臣吗？”于是杀掉了郅都。


宁成传 (附周阳由传)

　　宁成，南阳穰县人。

　　凭郎官和谒者的身份侍奉汉景帝。

　　他好胜，作别人手下的小官吏，一定欺负他的长官；作别人的上司，控制他的下属就像捆扎湿柴薪一样。

　　宁成刻薄奸狡，任性使威。

　　逐渐地升到济南郡都尉，而恰好郅都担任太守。

　　起初，前面几位都尉都是步行进入郡府，通过下级官吏传达进见太守，像县长进见太守一样，他们害怕郅都像这样。

　　等到宁成前去，径直越过郅都走到他的上位。

　　郅都平素听说过他的名声，于是友好接待，与他结成好友。

　　过了很久，郅都死，后来长安附近的皇族多作恶犯法，于是皇上征召宁成担任中尉。

　　他的治理仿效郅都，他的廉洁方面却比不上。

　　可是皇族豪强个个都惶恐不安。

　　汉武帝即位，调他任内史。

　　皇亲国戚很多人诋毁宁成的短处，根据罪行判处了剃发束颈的刑罚。

　　当时，九卿有罪应当处死就处死，很少遭受一般刑罚，而宁成被处以重刑，他自己认为不会再被任用，于是解脱刑具，假刻通行证混出函谷关回到家里。

　　扬言说：“做官不到二千石级，做生意不到千万贯钱，怎么能与人家相比呢！”于是借钱购置水田一千余顷，出租给贫民，役使几千家。

　　几年过去，适逢大赦，他发家有产业几千万，专打抱不平，掌握官吏的阴私加以挟制，外出时随从几十骑。

　　他驱使民众，威风比郡守更厉害。

　　周阳由，他的父亲赵兼以淮南王舅父的身份封侯于周阳，所以姓周阳。

　　周阳由以外戚的身份担任郎官，侍奉汉文帝。

　　汉景帝时，周阳由做郡太守。

　　汉武帝即位，官吏治民崇尚循良谨慎，但周阳由在郡太守中，最为暴虐残酷，骄横放纵。

　　他喜爱某人，就曲解法令而救活那人；憎恨某人，就歪曲法令而处死那人。

　　他所居住的郡，一定要消灭那里的豪强。

　　他做太守，把都尉看作县长；他做都尉，一定欺负太守，侵夺太守的权力。

　　汲黯刚愎，司马安狠毒，都在二千石级的官位上，他们与周阳由同乘一辆车，从来不敢和周阳由平均占用车垫和扶车栏杆。

　　后来，周阳由担任河东都尉，与那里的太守胜屠公争权，互相告发对方的罪行，胜屠公应当处应得的刑罚，可他顾全自身人格而不肯受刑，自杀了，周阳由被处死刑。

　　在宁成、周阳由之后，国事日益纷繁，民众用巧诈的手段对付法律，一般官吏的施政方法大致像宁成、周阳由一样了。


赵禹传

　　赵禹，是扶风县人。

　　以佐史的身份出任京都官府吏员，因为廉洁担任了令史，侍奉太尉周亚夫。

　　周亚夫担任丞相，赵禹担任丞相史，府中都称赞他廉洁公平。

　　可是周亚夫不信任他，说：“我很了解赵禹才能无比，但他执法深重苛刻，不可以在大官府工作。”汉武帝时，赵禹凭借主办文案积有功劳，升为御史。

　　皇上认为他能干，提升他做到太中大夫。

　　他与张汤制定各项法令，制作“见知法”，官吏以此法彼此相互监视、相互侦察、相互告讦，大概从这时开始。

　　赵禹为人廉洁傲慢，做官以来，家中没有门客。

　　三公九卿前往拜访，赵禹始终不答谢，目的在于断绝知心朋友以及宾客的来往，以便独立实行自己的主张。

　　他看见法律条文就采用，也不复查，就苛察深挖属吏隐秘的罪行。

　　赵禹曾在中途被罢官，不久担任廷尉。

　　起初，条侯认为赵禹残酷阴毒，等到赵禹担任少府九卿，更加残酷急迫。

　　到了晚年，国事更为繁多。

　　一般官吏尽力推行严刑峻法，但是赵禹执法反而宽缓，因而得到轻平的名声。

　　王温舒等人是后起的官吏，执法比赵禹严酷。

　　赵禹因为年老，调任燕国相。

　　几年后，昏乱忤逆犯了罪，免职回家。

　　十多年后，老死在家里。


义纵传

　　义纵，是河东人。

　　年轻时曾与张次公一起抢劫，结成匪帮。

　　义纵有个姐姐，凭医术得宠于王太后。

　　王太后问道：“你有儿子、兄弟可以当官的吗？”他的姐姐说：“有一个弟弟品德不好，不行。”王太后于是告诉皇上，皇上任命义女句的弟弟义纵当中郎，调任上党郡一个县的县令。

　　义纵办事敢作敢为，少有宽和包容，县里没有延迟待办的事情，被举为全郡的第一名。

　　后来调任长陵和长安的县令，伸张法令进行治理，不回避皇亲国戚。

　　因为敢于逮捕审理王太后的外孙———修成君的儿子———名叫中的，皇上认为他能干，调升为河内郡都尉。

　　义纵一到位，就诛杀了当地的豪强穰某的家族，河内道不拾遗。

　　而张次公也当上了郎官，凭勇悍参了军，敢于深入敌阵，立有功劳，被封为岸头侯。

　　宁成居住在家，皇上想要任命他做郡太守，御史大夫公孙弘说：“我在山东地区做小吏时，宁成担任济南郡都尉，他的施政像狼牧羊一样。

　　不应派宁成去治理人民。”皇上就任命宁成担任关都尉。

　　宁成到任过了一年多，关东地区的官吏察看郡国出入关口的人，扬言说：“宁可遇见哺乳期间的母老虎，也不要碰上宁成动怒。”其残暴到这种地步。

　　义纵从河内调任南阳郡太守，听说宁成家居南阳郡，待义纵到达关口，宁成侧着身子往来迎送，但义纵态度骄横，不行礼。

　　到了南阳郡，就查究宁家，彻底破坏了他的老家。

　　宁成连坐犯了罪，以至孔姓、暴姓等大族都逃跑了，南阳的官吏平民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而平氏县朱强、杜衍县杜周充当义纵的得力助手，得到任用，升任廷尉史。

　　军队多次经过定襄，定襄的官吏平民混乱不治、风俗败坏，于是调义纵担任定襄太守。

　　义纵到任，掩捕定襄狱中身犯重罪而从轻拘囚的囚犯二百多人，以及他们的宾客、兄弟私自进来探望的也有二百多人。

　　义纵把私自进来探狱的人一律拘捕逼讯，冤诬说：“替死刑犯解脱刑具。”这天一共上报杀了四百多人。

　　郡中的人不寒而慄，奸猾的豪民反过来帮助官吏进行治理。

　　这时赵禹、张汤担任九卿，然而他们的治理还算宽松，依靠法令行事，而义纵采用凶悍严酷的手段进行治理。

　　后来正值变更五铢钱和银币发行，豪民施逞奸诈，京城尤为厉害，于是任命义纵为右内史，王温舒为中尉。

　　王温舒最为凶恶，他所要做的事不事先告知义纵，义纵一定逞意气压抑他，败坏他的功效。

　　他们的治理，诛杀的人很多，可是急于治理都收效甚微，坏人坏事更加层出不穷。

　　官吏的治理把斩杀捆缚当作主要任务，阎奉凭凶悍而被任用。

　　义纵廉洁，他的治理仿效郅都。

　　皇上驾临鼎湖，病了很久，随即突然动身驾临甘泉宫，沿途道路大多没有整修。

　　皇上发怒道：“义纵以为我不会再走这条路吗？”内心怀恨他。

　　到了冬天，杨可正受命主持开展“告缗”，义纵认为这样作是扰乱百姓，部署官吏抓捕那些被杨可派出的人。

　　皇上听说这事，派杜式查办，认为这是妨碍诏令、败坏政事，将义纵处死于闹市，过了一年，张汤也死了。


王温舒传

　　王温舒，是阳陵人。

　　年轻时用椎杀人而埋之，专干坏事。

　　不久被任用补充县里的亭长，多次被罢免。

　　担任小吏，凭善于审理案件官做到廷尉史。

　　服事张汤，迁升为御史，督捕盗贼，杀伤很多。

　　他逐渐地升到广平郡都尉，挑选郡里狂放果敢能干的吏员十多人作为自己的帮手，都掌握了他们的隐秘的重大的罪行，从而驱使他们督捕盗贼，满意地捕获了想要捕获的盗贼。

　　这些人中有的虽然犯有很多罪，但也不加法办；如果他们不尽力捕盗，就诛杀他，也诛灭他的宗族。

　　因为这个缘故，齐地、赵地乡村的盗贼不敢接近广平郡界，广平郡号为道不拾遗。

　　皇上听到了提升他做河内郡太守。

　　王温舒在广平时，就知道河内的豪强奸猾人家。

　　待到前往，九月间到任后，他命令郡府准备本郡专用马五十匹，组成一条从河内至长安的驿道，部署吏员如同在广平时的办法，逮捕郡里的豪强奸猾，跟他们连坐的有一千多家。

　　向皇上报告，最大的至于杀一家，最小的只杀其本人，家产全部没收，赔偿过去所取的赃物。

　　奏章发出不到两天，得到了批准，案件处决上报，以至于血流十多里。

　　河内的人都惊诧于他的奏章的上报和批复，认为它神速。

　　十二月过去了，郡中没有被狗叫吠的盗贼。

　　那些没有被捕捉到的罪犯，跑到附近郡国去了，王温舒追逐寻找，等到春天到来，王温舒跺脚叹息道：“唉，假使冬天再延长一个月，就可让我把事办完！”他喜欢杀戮逞威，不惜人命到了这种地步。

　　皇上听说这件事，认为他能干，迁升他担任中尉。

　　他的治理办法又仿效河内，并调来多疑的恶吏与他共事，河内就有杨皆、麻戊，关中就有杨赣、成信等。

　　义纵担任内史时，王温舒害怕他，不敢放肆滥施刑罚。

　　待义纵死、张汤垮台之后，他调任廷尉。

　　因尹齐担任中尉时犯法丢了官，王温舒又担任了中尉。

　　他为人少文辞，在其他职位上，糊里糊涂，事情办不好，到了中尉任上就心胸开阔了。

　　平素熟悉关中习俗，豪强凶恶的吏员又全部替他卖力。

　　吏员们严密侦察盗贼和凶恶少年，用投书告密箱的办法来收买告发奸罪的情报，设置街长村长来收捕监视邪恶之人。

　　王温舒极善献媚，善于巴结有权势的人；如果没有权势，看待他像看待奴仆一样。

　　对于有权势的人家，即使罪恶如山，也不触犯他；对于没有权势的人家，即使是皇亲国戚，也一定要欺负。

　　玩弄法令条文来整治奸滑的平民，以讽劝大豪强。

　　他在中尉任上办事就是这样。

　　奸猾之徒被他深追穷究，大都皮开肉绽死在狱中，一经判罪就没有活着出来的。

　　他的帮手，就像戴有人帽的老虎。

　　在他所辖之地，中等奸滑以下者都销声匿迹了，有权势的人替他宣扬名誉，称赞治绩。

　　治理几年，他的属吏很多倚仗权势位显财富。

　　王温舒攻打东越回来，发表议论不合皇上心意，犯了罪被依法免官。

　　这时皇上正打算建造通天台，但没有人力，王温舒请求查核中尉部下逃避服役的士兵，查得几万人参加建造。

　　皇上高兴，任命他担任少府。

　　调任右内史，治理的办法像他原来那样，奸邪稍微得到抑制。

　　后犯法丢了官，再担任右扶风，兼理中尉职事，像原来的作法一样。

　　过了一年多，适逢发兵征伐大宛，皇上下诏征发豪强官吏。

　　王温舒隐藏他的吏员华成，等到有人紧急告发王温舒收受正额骑士的赃款，以及他捞横财之事，罪行要灭族，他自杀了。

　　这时他的两个弟弟和两个姻亲家也各自犯了别的罪而灭族了。

　　光禄勋徐自为说：“可悲呀！古代有灭三族的说法，而王温舒的罪大到同时灭五族呢！”王温舒死后，家产价值累计上千斤黄金。


杨仆传

　　杨仆，是宜阳人，凭千夫的身份当上了吏员。

　　河南郡太守推荐他担任御史，派他到关东地区督捕盗贼，他的治理仿效尹齐，被认为办事果敢而凶悍。

　　逐渐升到主爵都尉，皇上认为他能干。

　　南越反叛，他被任命为楼船将军，建有功劳，被封为将梁侯。

　　东越反叛，皇上打算再派他做将领，因他夸耀以前的功劳，于是下诏责备他说：“你的功劳，只是先前攻破石门、寻碠，没有斩敌将夺敌旗的事实，怎么值得在别人面前夸耀呢！以前攻破番禺，捕捉投降的人把他们作为俘虏，挖出死人把他们作为战利品，这是第一条罪过。

　　建德、吕嘉的叛逆之罪为天下所不容，你拥有精兵而不追到底，使得他们逃脱而以东越为援，这是第二条罪过。

　　士兵接连几年日晒夜露，我做朝会不置办酒食，你不念及他们的劳苦，而假造花言巧语，请求乘传车到边塞，借此回家，怀揣银印金印，垂挂三根印绶，夸耀乡里，这是第三条罪过。

　　顾恋妻室耽误返期，用道路不好为自己开脱，丧失了尊重君王的大伦，这是第四条罪过。

　　想得到蜀刀，询问价钱多少，旁人回答说大概几百钱，兵库每天取兵器而假装不知，用诡诈冒犯君王，这是第五条罪过。

　　接到诏令而不到阑池宫，第二天又不回话。

　　假如让你的属吏，询问他而不回答，命令他而不服从，他的罪过怎样？用这种心理类推在外地的人，天下之间能得以相信吗！现在东越深入我境，你能否率兵还击来将功补过呢？”杨仆恐惧，回答说：“愿意效死赎罪！”因而与王温舒一起攻破东越。

　　以后与左将军荀彘一起进攻朝鲜，被荀彘捆缚，这件事记载在《朝鲜传》。

　　回来后，被免官成为庶人，不久病死了。


咸宣传

　　咸宣，是杨县人。

　　以佐史的身份供职于河东太守。

　　卫青将军派人到河东买马，看到咸宣无比能干，禀报皇上，征调他担任厩丞。

　　公事办理得很好，逐渐升到御史和中丞，派他审理主父偃以及淮南王谋反的案件，用细微的条文苛刻加以诬陷，诛杀的人很多，号称为敢于判决疑难案件。

　　他多次罢官多次起用，担任御史和中丞的职务将近二十年。

　　王温舒担任中尉，而咸宣担任左内史。

　　他治理很琐碎，大事小事都要通过他的手，亲自布置县里各大部门的财物，官吏包括县长县丞都不能随便变动，否则就用重法惩办他们。

　　做官几年，其他各郡从事治标有效，但只有咸宣能够从治标达到治本，能够自己实行那些办法，虽然这难以作为常法。

　　中途被废黜，后又担任右扶风，因恨其下吏成信，成信逃匿上林苑中，咸宣派郿县县长带领吏员和士兵，越过护栏进入上林苑中的蚕室门里进攻亭阁击杀成信，射中了上林苑的门，咸宣被交给法司，被认为大逆不道，判处灭族，自杀了。

　　接着杜周受到信任被起用。

　　当时郡守都尉和各王国的高级官吏想要进行治理的，治理方法大概都仿效王温舒等，可是官吏和平民更加轻易触犯法律，盗贼更加频繁发生。

　　南阳郡有梅免、百政，楚地有段中、杜少，齐地有徐勃，燕地、赵地一带有坚卢、范主这伙人。

　　大帮伙达到几千人，任意自立名号，进攻城邑，夺取武库兵器，释放死囚，捆缚侮辱郡守都尉，杀死二千石官吏，张贴檄文通告各县府催促准备饮食；小帮伙要用百来计算，抢劫乡村的数也数不尽。

　　这时皇帝派遣御史中丞、丞相长史作为使者督责，还是不能够制止，于是就派光禄大夫范昆、各部都尉以及原任九卿张德等人穿着绣衣、拿着符节，用虎符调动军队按动员令出击，对大帮伙杀头有的达到一万多人，以及按照法律诛杀给盗贼送酒饭的人，连坐各郡，多的有几千人。

　　几年后，才逐渐抓获了他们的首领。

　　游散的士兵逃跑了，重新聚集结成团伙据守山川险要的，总是结成群伙进行活动，官府无可奈何。

　　于是制订“沉命法”，宣布说：“盗贼帮伙起事而官吏没有发觉，或者发觉后，逮捕的人数不够规定标准的，有关的二千石级官吏以下到小吏员都要处死。”这以后，小吏员害怕被杀，即使发现盗贼也不敢告发，担心不能捕获，因受处分连累上级官府，上级官府也让他们不告发。

　　因此，盗贼更多了，上级下级相互设法隐瞒，来逃避法律条文。


田广明传

　　田广明，字子公，是郑县人。

　　以郎官的身份担任天水司马。

　　后来他凭功绩逐渐升至河南郡都尉，以杀戮作为他的治理方法。

　　郡国内盗贼到处发生，皇上提升田广明担任淮阳太守。

　　过了一年多，原任城父县令公孙勇与门客胡倩等谋反，胡倩假称光禄大夫，跟随的车骑有几十，他声称是被派来督捕盗贼的，停留在陈留的驿舍，太守拜见他时，胡倩想拘捕他。

　　田广明发觉后，发兵将他们全部逮捕杀掉。

　　而公孙勇穿着绣衣，乘着驷马车到达陈留的围县，围县县令派侍僮接待他，也知道他不是光禄大夫，守尉魏不害与厩啬夫江德、尉史苏昌一起拘捕了他。

　　皇上封魏不害为当涂侯，江德为霡阳侯，苏昌为蒲侯。

　　开始，他们四人都拜于皇上面前，下吏私下议论。

　　汉武帝问：“议论什么？”下吏回答说：“被封侯的人能够回去吗？”皇上说：“你要回去吗？我赐爵位给你。

　　你的家乡名叫什么？”下吏回答说：“叫遗乡。”皇上说：“把它送给你吧。”于是赐给小吏爵位关内侯，俸禄为遗乡六百户的赋税。

　　皇上因田广明接连擒获首要罪犯，下诏令他进朝担任大鸿胪，提拔田广明的哥哥田云中代任淮阳太守。

　　汉昭帝时，田广明带兵进攻益州，返回后，赐给他爵位关内侯，调职担任卫尉。

　　以后担任左冯翊，在治理方面有能干的好名声。

　　汉宣帝刚即位，田广明代替蔡义担任御史大夫，因先前担任左冯翊参与商议制订政策，被封为昌永侯。

　　过了一年多，以祁连将军的身份率兵进攻匈奴，出边塞到达受降城。

　　受降郡都尉在田广明到达前已死，灵柩停在厅堂，田广明召来受降都尉的寡妻和她通奸。

　　田广明出兵后没有达到预期的地方，带兵空还。

　　皇上把他交给太守杜延年，按文簿次第一一诘责他，田广明自杀于宫阙之下，侯国被废除。

　　他的哥哥田云中担任淮阳太守，也敢于诛杀，吏民守卫上宫阙告他，最终因受牵连处弃市之刑。


田延年传

　　田延年，字子宾，他的祖先是齐国姓田的，汉高祖时迁徙到阳陵县。

　　田延年凭靠才能供职于大将军幕府，霍光很器重他，提升为长史。

　　田延年后来出任河东太守，选拔尹翁归等人作为自己的帮手，诛杀豪强，邪恶之徒再也不敢发作。

　　因此被挑选入朝担任大司农。

　　正碰上汉昭帝驾崩，昌邑王继位，淫乱不堪，大将军非常担心，与公卿商议废黜他，但没有谁胆敢首先说出。

　　田延年按着剑，在朝廷上大声叱斥群臣，当日商议决定，这记载在《霍光传》里。

　　汉宣帝即位以后，田延年因解除疑难拥立皇帝有功被封为阳城侯。

　　在此以前，茂陵的富人焦氏、贾氏用几千万钱暗地里购买积贮炭苇等埋葬用的东西。

　　汉昭帝突然驾崩，墓穴之事很仓促，要开支的钱没有筹备，田延年上奏说：“有的商人事先收取墓穴里的不祥之物，希望它们被急需使用时，想以此卖出获利，这不是民臣所应当做的。

　　请求由县官将其没收。”奏言被许可。

　　富人失去财物的都非常憎恨田延年，出钱搜求田延年的罪过。

　　开始，大司农租用百姓牛车三万辆，到从便桥下装沙，送到墓穴里，一辆车租金价值为千钱，田延年交册子时假称增加租金每辆车为二千钱，共六千万钱，他窃取了其中的一半。

　　焦、贾两家告发了这件事，皇上将田延年交付给丞相府。

　　丞相上奏田延年“作为主持人窃取三千万，没有道德。”大将军召来田延年询问他这件事，想为他开脱，但田延年拒绝说：“我出自将军手下，承蒙您的恩典得到这一爵位，没有这件事。”霍光说：“如果没有这件事，就应当让有关官吏彻底查处。”御史大夫田广明对太仆杜延年说：“《春秋》的旨义在于，将功抵过。

　　在废黜昌邑王时，不是田子宾的话，废立之事不能成功。

　　现在拿出三千万钱向汉廷乞怜免罪怎么样？希望您将我的话转告大将军。”杜延年把这件事说给大将军听，大将军说：“的确是这样，他是一位勇士呵！在废黜昌邑王时，震动朝廷。”霍光于是抬手抚胸说：“这件事使我至今心有余悸！谢谢田大夫告诉大司农，按公家通理将其下狱，一定要依公理处理这件事。”田大夫派人告诉田延年，田延年说：“得幸汉廷宽待我，我有何面目进入监狱，让众人指笑我，让狱卒羞辱我呢？”于是闭阁独处居室，露臂持刀东西向踱步。

　　几天过后，使者来召唤田延年到廷尉那里去。

　　田延年听到鼓声，自刎而死，封国被废除。


严延年传

　　严延年，字次卿，是东海郡下邳县人。

　　严延年的父亲担任丞相属官时，严延年在丞相府稍微学习了一些法律，回去后担任了郡吏。

　　通过挑选，严延年担任了御史属官，又被推举担任侍御史。

　　当时大将军霍光废黜昌邑王，拥立汉宣帝。

　　汉宣帝刚即位，严延年上奏弹劾霍光“擅自废立皇帝，没有臣下的礼规，不仁道。”奏章虽然被搁置在一边，但朝廷内对严延年却敬而远之。

　　严延年后来又弹劾大司农田延年手执兵器冲犯了皇上的侍从车子，大司农自辩没有冲犯皇上的侍从车子。

　　皇上将这件事交付给御史中丞，御史中丞斥责严延年为何不移送文书到宫殿门来禁止大司农，而让他能够出入宫殿。

　　于是御史中丞反过来以此事弹劾严延年擅自接纳罪人，按照法律应该被处死。

　　严延年逃亡在外。

　　正碰上大赦令，丞相、御史府的征召信函同一天到达，严延年因为御史府的信函先到，便到达御史府，重新担任御史掾。

　　汉宣帝记得严延年以前弹劾霍光擅自废立皇帝，于是授给他官职让他担任平陵县令，因犯杀害无辜之罪，被免官。

　　以后担任丞相属官，又被提拔担任好..县县令。

　　汉宣帝神爵年中，西羌反叛，强弩将军许延寿请严延年担任长史，严延年跟随军队击败西羌，返回后担任涿郡太守。

　　当时涿郡接连几任没有才能，涿人毕野白等人因此废公法而狡乱。

　　大姓西高氏、东高氏，自郡吏以下官吏都害怕、躲避他们，没有谁敢与他们作对，都说：“宁可欠债二千石，也不要背弃豪强大家。”宾客放纵作盗贼，一旦被发现，就躲进高氏家，官吏不敢追赶。

　　渐渐地盗贼一天比一天多，在路上只有张弓拔刀，然后才敢行走，其混乱到了这种地步。

　　严延年到任后，派遣属官蠡吾、赵绣拷问高氏，得知他犯有死罪。

　　赵绣见严延年为刚上任的郡将，内心恐惧，就准备了两份揭发高氏罪行的文状，打算先把罪行较轻的那份文状告诉严延年，观察严延年的意图后，再拿出罪行较重的那一份文状。

　　严延年已经知道了赵绣要这样。

　　赵绣的属官到后，果然把罪行较轻的那份文状告诉严延年，严延年在他的怀中搜索，得到了那份罪行较重的文状，于是将其逮捕送进监狱。

　　夜晚被关进监狱，到第二天早晨就将他带到街市上将其判罪杀掉，在其所拷问的高氏前死了，官吏都两腿发颤。

　　严延年又派属吏另拷问两家姓高的，彻底追查与他们相关的邪恶之徒，两家被诛杀的各有几十人。

　　郡中震动恐惧，道不拾遗。

　　三年后，严延年升任河南太守，赏赐给他黄金二十斤。

　　豪强收敛，民间无盗贼，严延年的威望震慑临近的郡县。

　　他的政绩主要在于打击豪强，扶助贫弱。

　　贫弱之人即使犯了法，严延年也要更改讼词来使他无罪出去；对那些侵犯贫弱的豪强，严延年总要饰文逮捕并将其定罪。

　　众人所说的应当杀死的人，严延年马上放他出去；众人所说的不应当杀死的人，严延年反而要杀死他。

　　吏民没有谁能够猜测到他的意图的深浅，都非常害怕而不敢触犯禁令。

　　考察他办的案件，都文案整密而不能改变。

　　严延年个头矮小，为人精明凶狠，做事敏捷，即使子贡、冉有对于政事才能卓越，也不能超过他。

　　属吏尽心竭力保全节操的，严延年像骨肉一样好好地待他，因此其属吏都亲近、投靠他，舍身不顾，凭靠这一点，严延年的辖区内没有隐情。

　　可是严延年过分痛恨邪恶，被他阴谋诬陷的人很多，特别是善于写狱辞，擅长隶书，所想杀的人，奏章写成在手，主簿和其他亲近官吏不能知道。

　　属吏进言可以判死罪的，将其杀死，其速度像神一样快捷。

　　冬季，严延年传令所属各县囚犯，总集郡府而判杀头之罪，流血数里，河南郡称他为“屠伯”。

　　令行禁止，郡中政治清明。

　　当时张敞为京兆尹，平素与严延年友好。

　　张敞的治理虽然严厉，但还是很有一些囚犯被释放的，张敞听说严延年用刑苛刻急速，于是写信告诉他说：“过去韩卢抓兔子，仰观人主之意后才抓获它，也不是过多杀死。

　　希望次卿稍微放松刑罚，考虑施行这一办法。”严延年回信说：“河南郡是天下咽喉之地，西周、东周的旧地，杂草茂盛禾苗荒芜，怎么能不铲除？”自我夸耀其才能，最终没有停止。

　　当时黄霸在颍川用宽恕的方法进行治理，郡中也太平，连年丰收，凤凰下落，皇上认为他贤能，下诏赞扬他的德行，另外给予他金、爵的赏赐。

　　严延年平常看不起黄霸的为人，等到黄霸在与自己临近的郡国担任太守，皇上对他的赞扬奖赏反而都在自己的前面时，内心不服。

　　河南地界之中又发生了蝗灾，府丞义出郡府巡视蝗虫情况，返回后拜见严延年，严延年说：“这些蝗虫难道是凤凰的食物吗？”义又告诉严延年，司农中丞耿寿昌有利于百姓，严延年说：“丞相御史不知道怎么办，应当离位而去。

　　耿寿昌怎么能以此作为权力呢？”后来左冯翊空缺，皇上想征召严延年，竹符已经发出，因为严延年严酷的名声又停止了。

　　严延年怀疑少府梁丘贺诋毁他，故内心非常憎恨他。

　　正碰上琅邪太守因任职久病，满三个月后被免职。

　　严延年自知被废黜，故对丞相说道：“这人还能被免官，我相反不能被免官而离开吗？”严延年又察举到狱吏虽然廉洁，但此人犯有收取赃物的罪过，但赃物不在其身，严延年犯了察举不实之罪被贬官，他笑道：“以后还有人敢察举人吗？”府丞义年老，内心惑乱，一向都害怕严延年，惟恐被他阴谋诬陷。

　　严延年本来曾与义一起担任过丞相史，故确确实实对他特别友好，无意诋毁中伤他，赠送给他的东西也特别多。

　　义更加害怕，自己占筮得了一个死卦，恍惚不乐，到长安休假时，便上书谈论严延年的十大罪名。

　　在上奏之后，就服毒自杀了，以证明自己没有欺骗皇上。

　　皇上把这件事委付给御史中丞检察核实，结果有这几件事，于是就给严延年结案判定，犯了心怀不满、诽谤朝政的罪过，不仁道，处弃市之刑。

　　起初，严延年的母亲从东海郡来，准备和严延年一起过腊节，到达洛阳时，正赶上看见奏报行决。

　　严延年的母亲大惊，于是停在都亭，不肯进入郡府。

　　严延年到都亭拜见他的母亲，但他的母亲闭阁不见。

　　严延年在阁下摘去帽子叩头，过了很久，他的母亲才见他，于是数说他的罪过并责备他说：“你受皇上恩幸能够担任郡守，独立治理千里之地，没听到你施行仁爱教化，使百姓平安，反而依靠刑罚过多地施刑杀人，想以此树立自己的威信，难道这是你做官的本意吗？”严延年认罪，重重地磕头道歉，于是亲自替他的母亲赶车，回到府上宿舍。

　　严延年的母亲在过完正月和腊月的礼节后，对严延年说：“天道神明，杀人太多的人必遭报应，我不愿在我老年时看见我的儿子受刑被杀戮！我走了！离开你回到东海郡，等待你的丧期到达。”于是离开了严延年。

　　严延年的母亲回到东海郡后，见到兄弟族人，又与他们谈及这件事。

　　一年多以后，严延年果真失势。

　　东海郡人没有谁不认为他的母亲贤达的。

　　严延年兄弟五人都有吏才，做了大官，东海郡人称他们的母亲为“万石严妪”。

　　严延年的次弟彭祖，官至太子太傅，其传在《儒林传》里。


尹赏传

　　尹赏，字子心，是钜鹿郡杨氏县人。

　　因为郡吏察举孝廉而担任楼烦县令。

　　后被举为秀才，担任昌邑县令。

　　左冯翊薛宣上奏说尹赏能治理政务繁忙的地区，于是调任频阳县令，因残杀罪被免官。

　　以后靠御史推荐担任郑县令。

　　汉永始、元延年间，皇上对于政事怠慢，贵戚骄横放纵，红阳长、红阳仲兄弟勾结游侠藏匿亡命之徒。

　　而北地大豪强浩商等人为了报复怨仇，杀死义渠县令及其妻子、儿子共六人后，在长安城中出入，丞相御史派遣属官寻求捉拿其同党。

　　皇上下诏书拘捕，但很久以后才将其捉拿。

　　长安城中奸滑之徒越来越多，里巷的少年们杀死官吏，接受贿赂，将弹丸制作成赤、黑、白三色，他们一起探取之，取得红色弹丸者杀死武吏，取得黑色弹丸者杀死文吏，取得白色弹丸者为其同党主持丧事；城中傍晚尘土飞扬，抢劫行路的人，死伤横道，击鼓不断。

　　尹赏因三辅考绩最优被选拔担任长安县令，获得不待上奏、见机行事的权力。

　　尹赏到任后，修整长安监牢，所挖之地四周深各有几丈，在四周砌置瓴甓以成内郭，用大石头覆盖在口上，取名为“虎穴”。

　　尹赏于是布置户曹属吏。

　　与乡吏、亭长、里正、父老、伍人，共同举出长安城中的轻浮放荡的青年，不承父母教命的孩子，没有户籍的商人，穿着华美的衣服、铠甲和皮质护袖拿着兵器的人，将他们全部造成名册予以登记，这样，被登记的有几百人。

　　尹赏在一天早晨会集长安官吏，驾几百辆车，分路收捕，人们都认为是平常要吃要喝的强盗而揭发其罪状。

　　尹赏亲自察看，抓十个放一个，其余的全部按顺序投进虎穴中，一百人为一组，盖上大石。

　　几天后将石头全部揭开察看，里面的人都纵横相枕而死，尹赏于是派车子将他们装出去，埋在寺门桓表的东面，在椽械上刻上其姓名，一百天后，才让死者的家属各自挖取其尸体。

　　死者家属放声大哭，过路行人叹息不已。

　　长安城中人们将这编成歌唱道：“在哪里找到孩子的尸体，在桓表东面的少年场。

　　活着的时候委实不谨慎，但死后枯骨在哪里埋葬？”尹赏释放的都是那些首领或者是曾经为吏德行较好的家庭的孩子一时失足而追随轻薄狡黠之徒但愿意自我改正的，才几十上百人，将他们都暂缓定罪，并责令他们立功赎罪。

　　尽心尽力有成效的，尹赏就起用他作为自己的帮手，这些人追捕时很精干，因此尹赏喜欢这些奸恶之人，超过了平庸的官吏。

　　尹赏在任几个月，盗贼停止，郡国内的亡命之徒逃走，各自回家，不敢窥视长安。

　　江湖中盗贼很多，皇上让尹赏担任江夏太守，因捕杀江贼和杀的吏民很多，犯了残杀罪被免官。

　　南山群盗兴起，皇上起用尹赏担任右辅都尉，升为执金吾，督察重大的奸滑之徒。

　　三辅吏民非常害怕他。

　　几年后，尹赏死在官位上。

　　当尹赏病重快要死的时候，他告诉他的几个儿子说：“我做官，虽然犯残杀罪被免，但皇上追忆我的功劳，就又将我起用。

　　一旦犯了罪，软弱经不起免官的打击，终身废弃没有被赦免的时候，那羞辱大大超过犯有贪污受贿罪。

　　谨慎啊，不要这样！”尹赏的四个儿子都官至郡守，长子尹立担任京兆尹，人们都敬重他的威严，尹立有处理事务合宜的好名声。

　　班固评论：从郅都以下都由于严酷出名，但郅都刚直，明辨是非，争大局。

　　张汤因为懂得阿谀奉迎皇上，与皇上上下配合，当时辩论政事得失，国家靠他得到了好处。

　　赵禹依法办事，坚守政道。

　　杜周怂恿阿谀，故意少说话表示稳重。

　　张汤死后，法网严密政事繁多，因此政治渐渐昏乱败坏，九卿保持他们的职位，防止自己发生过失的功夫都还不够，哪里还有空闲时间考虑刑政以外的道德教化呢？从这时到汉哀帝、汉平帝年间，酷吏众多，但没有谁值得列举数说，以上记载的都是知名的。

　　那些廉洁的足以为表率，那些奸邪者的方略教导，完全符合禁止奸邪，其本身也有文武之别。

　　虽然严酷，但也称职。

　　张汤、杜周子孙地位高贵，所以另外立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