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一十八 载记十八　姚兴(下)(尹纬)

　　晋朝义熙二年(406)，平北将军、梁州督护苻宣进入汉中，姚兴的梁州别驾吕营、汉中的徐逸、席难领兵迎战苻宣，并求救于杨盛。杨盛派兵到氵尽口，南梁州刺史王敏退守武兴。杨盛又和晋朝交往。

　　姚兴任命太子姚泓录尚书事。

　　慕容超的司徒、北地王慕容钟，右仆射、济阳王慕容嶷，高都公慕容始都来投靠姚兴。

　　华山郡地涌沸泉，宽广一百多步，能将生物烧熟，历时五个月才止。

　　赫连勃勃杀高平公没奕于，接收他的部下以后，背叛姚兴。

　　在此以前，魏国国君拓跋王圭送马千匹，向姚兴求婚，姚兴答应了他的要求。因为魏国又另立皇后，于是断绝了和魏国的婚姻关系，故而发生了柴壁之战。到这时，又与魏国和好，魏国释放了狄伯支、姚伯禽、唐小方、姚良国、康宦回长安，姚兴都恢复了他们的爵位。

　　当时，秃发傉檀、沮渠蒙逊之间相互攻击，秃发傉檀于是招引河州刺史西羌的彭奚念，彭奚念依仗黄河险阻而反叛。

　　蜀地谯纵派使者前来自称属国，请求桓谦，想让他顺长江而下，向东去讨伐刘裕。姚兴和桓谦商量，桓谦请求前去攻打刘裕，姚兴同意了他的请求。

　　姚兴派中军姚弼、后军敛成、镇远将军乞伏乾归等人率领三万军队去讨伐秃发傉檀，左仆射齐难等人率骑兵二万去攻打赫连勃勃。吏部尚书尹昭劝谏说：“秃发傉檀依仗着他处在边远地区，才敢反叛，应当命令蒙逊和李玄盛去攻打秃发傉檀，让他们相互攻击，等待他们两败俱伤，然后捉拿他们，这是像卞庄擒拿双虎一样的举动啊。”姚兴没有听从。赫连勃勃退而守卫河曲。姚弼的军队从金城渡河，姚弼的部将姜纪对姚弼说：“现在国家的军队正讨伐赫连勃勃，秃发傉檀犹豫不决，没有严加防范，请你交给我五千骑兵，乘其不备攻占城门，那么，乡下百姓归我所有，秃发傉檀只占据了一座孤城，我们很容易攻克它。”姚弼没有采纳他的意见，进而占领昌松，长驱直入到了姑臧。秃发傉檀环城固守，并领兵进攻姚弼，姚弼被打败，退守西苑。姚兴又派卫大将军姚显率领两万骑兵，为各路人马节制调度。姚显到了高平，听到姚弼兵败的消息，兼程赶去，抚慰黄河以北的百姓，然后率领众军归来。秃发傉檀派使者徐宿向姚兴谢罪。

　　齐难被赫连勃勃擒获。姚兴派平北将军姚冲、征虏将军狄伯支、辅国将军敛曼嵬、镇东将军杨佛嵩率骑兵四万前去讨伐赫连勃勃。姚冲驻扎在岭北，想回兵袭击长安，狄伯支不同意，才没有行动，姚冲又害怕自己的阴谋被泄露，于是毒杀了狄伯支。

　　当时，晋军正攻打谯纵，并且打败了谯纵的军队，谯纵派使者向姚兴求救。姚兴派平西将军姚赏、南梁州刺史王敏率领二万人马前去救援，晋军退去。谯纵派使者拜谢救援的军队，并贡献当地特产。姚兴派他的兼司徒韦华持节前去策拜谯纵为大都督、相国、蜀王，加九锡，礼仪典章遵照魏、晋的作法，承制封拜都如王者的礼仪。

　　姚兴从平凉到朝𨚗去，听到姚冲图谋叛乱的消息，因姚冲是兄弟中最小的，雄武过人，还想克制忍耐宽容他。敛成哭泣着对姚兴说：“姚冲凶险不仁，常常在你身边侍奉，臣感到寝不安席，希望您早点处理这件事。”姚兴说：“姚冲有什么作为呢？但他轻易杀害名将，我想将他的罪行昭告全国。”于是下令让姚冲自尽，以百姓之礼安葬他。

　　晋朝河间王的儿子司马国璠、章武王的儿子司马叔道前来投降姚兴，姚兴对他们说：“刘裕挽救晋朝，你们怎么反来投靠我呢？”司马国璠等人说：“刘裕和那些不得志的小人一起削弱朝廷的势力，王室中凡是有能力能自立的，没有不被他杀害的。我们是避开他，实在不是诚心来投诚，只是避死罢了。”姚兴赞扬了他们的诚实，任命司马国璠为建义将军、扬州刺史，司马叔道为平南将军、兖州剌史，并赐给他们豪华的住宅。

　　姚兴到了贰城，准备讨伐赫连勃勃，派安远将军姚详和敛曼嵬、镇军将军彭白狼分别督运粮草。各路军队还未集中，赫连勃勃的大批骑兵却已到来，姚兴打算将步兵留下守卫贰城，自己到敛曼嵬军营中去。众人都很害怕，大臣们都坚决不同意他去，姚兴没有采纳大家的意见。尚书郎韦宗迎合姚兴的意见劝他到敛曼嵬营中去，兰台侍御史姜楞超越次序而进言说：“韦宗奸诈不忠，败坏国家大计，应先将他腰斩以谢天下。倘若陛下轻动，六军十分恐慌，人无守城之志，这是败亡危险之道啊！应该派遣一人为使，命姚详等人前来救驾。”姚兴默然不语。右仆射韦华等人进谏说：“如果陛下轻率出城，我们必定不战自溃，也未必能够到达敛曼嵬的军营，请陛下认真考虑。”姚兴于是派左将军姚文宗率领皇帝的亲兵出战，中垒将军齐莫统氐兵为后继。姚文宗和齐莫都是勇武果断之人，拼死力战，赫连勃勃才退兵。姚兴留五千禁兵配合姚详守贰城，自己回到长安。

　　谯纵派他的侍中谯良、太常杨轨前去朝见姚兴，请求大举进攻江东。接着派他的荆州刺史桓谦、梁州刺史谯道福率领军队二万人向东进攻江陵。姚兴于是派前将军苟林带领骑兵前去助战。桓谦屯兵枝江，苟林将军队驻扎在江津。桓谦是江东贵族，他的部下遍及荆楚一带，晋朝的将士都有叛变之心。荆州刺史刘道规非常害怕，环城固守。雍州刺史鲁宗之率领襄阳的军队前往救援，刘道规于是留鲁宗之守卫江陵，自己领兵迎战。桓谦等人的水军强盛，加之步兵骑兵列阵以待。两军在枝江大战，桓谦被打败，乘小船前去投奔苟林，被晋军捉住并杀了他。苟林害怕领兵退回。

　　姚兴因为国家开支不够，要增收水陆关卡之税，盐、竹、山、木材都要收税。群臣都向他进谏，认为天生物品是为了养活众生灵，帝王应像养育子女一样养活人民，不应该为节俭而夺走他们的利益。姚兴说：“能够越过水陆关卡在山水之间谋利的人，都是豪富之家。我减少有钱人的收入来弥补国家的不足，有何不可？”于是执行了增税政策。

　　姚兴从朝门出去到文武苑游猎，到傍晚才归，准备从平朔门入城。前导到了城边，城门校尉王满聪披甲持杖，关闭城门拒不让他们入城，并对城下说：“现在已经昏暗，奸良难辨，我宁可死，但城门不可开。”姚兴于是转回来从朝门入城。第二天早上召见王满聪，为他晋升了两级官阶。

　　乞伏乾归率众反叛，攻占了金城，捉住了金城太守任兰。任兰严厉指责乞伏乾归背恩忘义，乞伏乾归大怒，将他囚禁起来，任兰绝食而死。

　　赫连勃勃派他的部将胡人金纂带领一万多骑兵攻打平凉。姚兴来到贰城，前去救援平凉，金纂的军队被打败，姚兴的部将活捉了金纂。赫连勃勃派他哥哥的儿子赫连提攻陷了定阳，捉住了北中郎将姚广都。姚兴的部将曹炽、曹云、王肆佛等各带领数千户百姓避开赫连勃勃迁往内地。姚兴让王肆佛留在湟山泽，让曹炽、曹云驻兵于陈仓。赫连勃勃进犯陇右，攻打并占领了白崖堡，于是又进犯清水。略阳太守姚寿都放弃守卫的责任，逃向秦州，赫连勃勃又接收了他的军队方才退去。姚兴从安定去追赶赫连勃勃，到寿渠川，没有追上才领兵返回。

　　当初，天水人姜纪，是吕氏的叛臣，阿谄奸诈，喜好挑拨别人的亲属关系。姚兴的儿子姚弼受姚兴宠爱，姜纪于是全力依附他。姚弼当时担任雍州刺史，镇守安定，与姜纪暗地里商量想回到京城，姜纪让他尽心侍奉常山公姚显，在他周围培植自己的亲信。到这时，姚兴任命姚弼为尚书令、侍中、大将军。姚弼已经占据将相之位，虚心待人，结交朝中大臣，权势超过太子，于是产生了夺取太子之位的图谋。

　　姚兴因为有赫连勃勃、乞伏乾归在西北方作乱，秃发傉檀、蒙逊拥兵河西，想访求能作帅的臣下，去镇抚这两个地方。陇东太守郭播对姚兴说：“岭北二州有数万户百姓，如果能有具备文武之才的人去安抚他们，完全可以阻止坏人的阴谋。”姚兴说：“我经常想得到廉颇、李牧那样的将领去镇抚四方，让他们便宜行事。然而任用的人往往不称职，常常导致失败。你推举几个人看看如何。”郭播说：“清正廉洁善于抚慰边民，则平陆子王元始可以；雄武多奇略，那么建威将军王焕可以；赏罚严明，敢于冲锋陷阵，莫过于奋威将军彭蚝。”姚兴说：“彭蚝能做到令行禁止，但不是抚边的将才。王元始、王焕年纪太轻，我不知他们的为人如何。”郭播说：“广平公姚弼文武全才，适合镇守一方，希望陛下远鉴前车，近悟后辙。”姚兴不同意，任命他的太常索棱为太尉，兼任陇西内史，安抚结交乞伏乾归。索棱到任后政绩显著，乞伏乾归被感化而归顺。太史令任猗对姚兴说：“白气出现在北方的上空，东西长五百里，应当有破军流血的事情发生。”乞伏乾归派遣使者送来了被他虏去的官吏，向朝廷谢罪，请求投降。姚兴因赫连勃勃还在发难，权且答应了他的要求。封了乞伏乾归和他儿子乞伏炽盘的官爵。

　　姚详当时镇守杏城，被赫连勃勃兵势所逼，粮尽弃城，向南逃向大苏。赫连勃勃又拦截他，他的部下四散逃去，姚详被赫连勃勃擒住。当时，姚兴派卫大将军姚显救援姚详，姚详兵败，于是姚显领兵驻扎在杏城，姚兴命姚显都督安定并负责岭北二镇的政务。

　　颍川太守姚平都从许昌来朝见，对姚兴说：“刘裕竟敢心怀奸计，在芍陂屯积粮草，有侵犯边界的图谋，应派人将他的粮草烧掉，以挫败他的阴谋。”姚兴说：“刘裕软弱，哪敢窥视我们的疆土呢？即使有奸心，也是以后子孙们的事了。”姚兴召见他的尚书杨佛嵩并对他说：“吴人缺乏自知之明，才产生了非分之想。到冬天以后，我将派你率领三万精兵去烧毁他们屯积的粮草。”杨佛嵩说：“陛下如果让我担负这个任务，应当从肥口渡过淮河，直奔寿春，将大部队驻扎到城里，放纵轻骑到四野去抢掠，致使淮南萧条，兵粮都缺，足可使吴人惶惶不可终日，魂飞魄散。”姚兴非常高兴。

　　当时，西方胡人梁国儿在平凉建造了高大的坟墓，经常带领妻妾在里面设宴，喝醉了就登上灵床唱歌。有人讥讽他，梁国儿不以为然。因梁国儿在历次征战中，多次立功，姚兴任命他为镇北将军，封他为平舆男，年过八十才去世。

　　那时，客星进入东井星座，到处发生地震，前后共一百五十六次。姚兴的公卿上表请罪，姚兴说：“灾祸的到来，罪过在元首，近代有人将天灾归罪于三公，非常没有道理。你们都应各守本位。”

　　仇池公杨盛反叛，侵扰祁山一带。姚兴派建威将军赵琨率领五千骑兵为前锋，立节将军杨伯寿统领步兵为后继，前将军姚恢、左将军姚文宗从鹫陕进军，镇西将军、秦州刺史姚嵩领兵进入羊头陕，右卫将军胡翼度从阴密出汧城，讨伐杨盛。姚兴带领轻骑五千，从雍州出兵，和各路将领会于陇口。天水太守王松公心对姚嵩说：“先皇神略过人，威武盖世，冠军将军徐洛生勇猛刚毅兼备，辅佐英明的君主，两次进攻仇池，都无功而还。不是杨盛智勇双全，只是杨盛占据了险要的地势。现在凭着赵琨的部众，使君你的威信，和先皇相比，实在看不到你们有成功的把握。你对这些形势很清楚，为什么不表奏朝廷呢？”姚嵩不听劝告。杨盛领军和赵琨对阵，杨伯寿畏惧不进，赵琨兵少抵挡不住，被杨盛打败，姚兴杀了杨伯寿以后退兵还朝。姚嵩于是将王松公心的话告诉了姚兴，姚兴感到王松公心的话很对。

　　乞伏乾归被他的部下所杀，他的儿子乞伏炽盘刚刚接替他父亲的位置，姚兴的部下都劝姚兴消灭乞伏炽盘。姚兴说：“乞伏乾归先前已投顺了我，我正该安抚他，趁着别人丧事去讨伐他，不是我的本意。”

　　姚兴任命杨佛嵩为都督岭北讨虏诸军事、安远将军、雍州刺史，率领岭北现有的士兵讨伐赫连勃勃。杨佛嵩出发几天以后，姚兴对群臣说：“杨佛嵩骁勇刚毅，凡上阵遇敌，不能抑制自己，我经常节制他，让他带兵不超过五千。现在他带了这样多的兵，遇到敌人必定失败。现在他已走了很远，想追回他，已来不及了。”姚兴的部下都以为不一定是这样。杨佛嵩果然被赫连勃勃所捉，自己割断咽喉而死。

　　姚兴立昭仪齐氏为皇后。又下诏将已故丞相姚诸、太宰姚硕德、太傅姚旻、大司马姚崇、司徒尹纬等二十四人的牌位放入姚苌的太庙中享受祭祀。姚兴因大臣陆续亡故，命令主管官署详细查阅大臣去世时的赴丧吊唁制度，主管的官吏告诉姚兴说，依照以往的惯例应在东堂发丧，姚兴不同意，凡遇大臣去世，姚兴都亲自前去祭奠。

　　姚文宗被姚泓宠幸，姚弼非常憎恨他，就诬陷姚文宗对姚兴有怨言，并让侍御史廉桃生当证人。姚兴大怒，让姚文宗自尽。自此以后，群臣都畏缩谨慎，不敢说姚弼的短处。

　　当时，贰县的羌人反叛姚兴，姚兴派后将军敛成、镇军将军彭白狼、北中郎将姚洛都前去讨伐他们。敛成被羌人打败，非常害怕，到赵兴太守姚穆那里归罪于人。姚穆想将他送往朝廷杀掉，敛成大怒，逃到赫连勃勃那里去了。

　　姚兴派姚绍和姚弼带领禁卫军镇守岭北。辽东侯弥姐亭地率领部下军民迁居阴密，抢掠当地百姓的财产。姚弼逮捕了弥姐亭地，将他送往长安，杀了他的部下七百余人，并将二千多户迁往郑城。

　　姚弼被姚兴宠爱，想做什么事，姚兴无不顺从。姚弼于是任用他宠爱的人尹冲为给事黄门侍郎，唐盛为治侍御史，机要位置，都是他的亲信，打算逐渐培植众多的爪牙，掩盖自己的过错。右仆射梁喜、侍中任谦、京兆尹尹昭趁机对姚兴说：“父子之间，别人不能多说。然而君臣就像父子，臣子们还是想把意见说出来。朝中只要有两个皇后、两个太子并立相争，没有不倾国乱家的。广平公姚弼奸凶不规，暗中有夺取太子位的图谋，而陛下对他的宠爱失当，树立了他的威望和权势，险诈无赖之徒，无不像鱼鳞一样聚集在他的身边。街谈巷议，都说陛下有废现太子而立姚弼为太子的打算。如果是这样，臣等人宁可死，也不敢尊奉您的诏命。”姚兴说：“哪有这事呢？”尹昭等人说：“如果没有废立之事，陛下这样爱姚弼，恰好是害了他，希望削去他的左右党羽，降低他的权威。不但姚弼像泰山一样安稳，宗庙社稷也会像盘石一样坚固。”姚兴默然不语。

　　姚兴卧病在床，逆贼李弘在贰原造反，贰原的氐族人仇常也起兵响应。姚兴带病领兵讨伐他们，杀了仇常，活捉了李弘方才回军，将仇常的部下五百多户迁往许昌。

　　姚兴病重，他的太子姚泓将军队驻扎在东华门，自己在谘议堂侍奉姚兴。姚弼暗地里准备叛乱，招集数千人，披甲埋伏在他的府第中。抚军姚绍和侍中任谦、右仆射梁喜、冠军姚讚、京兆尹尹昭、辅国将军敛曼嵬一起带领禁卫军，驻守在皇宫里。姚裕派遣使者到蒲坂去告诉姚懿，并传密信给各路诸侯，报告姚弼准备叛乱的情况。姚懿哭着对将士们说：“皇上现在病重，当臣子的应衣帽不整，为国家分忧。而广平公姚弼在私第藏兵，不忠于太子，现在正是我殉义亡身之日。各位都是忠烈之士，也应当同我一起去为这次举动而献身。”将士们都磨拳擦掌，说：“听从殿下命令，死生不敢有二心。”于是放出狱中囚徒，拿出数万匹布帛赏给将士，竖起军前大旗，领众誓师，准备奔赴长安。镇东将军、豫州牧姚洸在洛阳起兵，平西将军姚谌在雍州起兵，准备赴太子姚泓之难。姚兴病好以后，召见群臣，征虏将军刘羌哭着对姚兴说：“陛下卧病数旬，为什么出了这些事呢？”姚兴说：“朕教子无方，致使各位皇子不和，有愧于四海。卿等人各自陈述自己的见解，以安社稷。”尹昭说：“广平公姚弼倚仗自己受宠而狂妄，拥兵怀有异心，自当依照刑法的条文，以明法度。陛下如果不忍心惩罚他，可暂且削去他的威权，让他住到所封的领地去，用以延缓他伺隙而动的祸患，保全父子亲爱的天性。”姚兴对梁喜说：“卿以为如何？”梁喜说：“臣的愚见，和尹昭陈述的一样。”姚兴因为姚弼才兼文武，不忍心以法惩办他，免去了姚弼尚书令的职务，以将军、广平公的身份留住私宅。姚懿等人听到姚兴病愈的消息，各自退兵回去。姚懿、姚恢和他的弟弟姚谌等人都上表述说姚弼之罪，请求对姚弼使用刑法，姚兴不允许。

　　当时，魏国派使者向姚兴致以问候，并请求通婚。恰遇平阳太守姚成都前来朝见，姚兴对姚成都说：“你久居东藩，和魏国邻近，应当了解魏国的形势。现在他们来求婚，我已经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你想想，他们能和我们分灾共患、相互救援吗？”姚成都说：“魏国自从柴壁大捷以来，兵甲未曾损失，兵强马壮，军队强盛。现在和他们和好，加上有了婚姻关系，不只是和我们分灾共患，实际也是两国永安的福气啊。”姚兴非常高兴，派他的吏部郎严康前去报答回访，并且带去土产。

　　当时，姚懿、姚洸、姚宣、姚谌前来朝见，他们让姚裕对姚兴说：“姚懿等人都在宫外，想对你上奏一些事情。”姚兴说：“你们是想说姚弼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姚裕说：“姚弼如果有可议论的事情，陛下就应当认真听取。如果姚懿他们的言论有违大义，便可用刑法惩治他们，为何要拒绝他们说话呢？”姚兴于是在谘议堂召见他们。姚宣哭泣着说：“先帝以高尚的道德奠定国家基础，陛下用神武精神完成大业，正要使我朝像周代那样长久兴隆，流美名于万世，怎能让姚弼阴谋颠覆社稷。应该将他交付司法部门，严明刑典。臣等敢以死请求陛下这样做。”姚兴说：“我自会处理这件事，你们不必担忧。”在此以前，大司农窦温、司徒左长史王弼都有密表上奏，劝姚兴以废立之事。姚兴虽然没有听从，也没有责怪他们。抚军东曹属姜虬上疏说：“广平公姚弼心有奸计，谋图篡位已有多年，一群趋势谄媚小人，助他节外生枝，叛逆的迹象已很明显，连远方戎夷都知而讥笑。周文王为推行教化，是从妻室儿女做榜样开始；我朝的祸乱，将发生于您对子女的溺爱。现在陛下虽然容忍了他的过失，掩盖了他的罪行，而他的逆党还很多，煽惑不止，姚弼的叛乱之心可以除掉吗？应该斥逐那些不法之徒，以断绝祸患根源。”姚兴将姜虬的奏表给梁喜看，并说：“天下之人没有不以我儿姚弼为口实的，怎么处理这件事呢？”梁喜说：“姜虬的话是实在的，陛下应早下决心处理姚弼。”姚兴默然不语。

　　太子詹事王周虚心结交朝士，为太子收拢人才。姚弼憎恨他，常寻机陷害王周。王周毫不屈服，姚兴赞赏王周笃守正道，升任他为中书监。

　　姚兴到了三原，对群臣说：“古人有一种说法，关东出宰相，关西出武将，三秦多俊才，汝颍出奇士。我上应天命，雄据中原，自沙漠以东，淮河、汉水以北，未尝不全力招求贤才，希望匡正自己的不足之处。然而还不能明察民间贤士，未能感动那些清正廉洁的人。至于那些智力能担任一个官职，行为有一点善长的，我都按级别晋升他们，不使有营私作弊的事情出现。卿等应察明那些出身卑微的贤达之人，协助我把他们推举上来。”梁喜说：“遵奉陛下的命令寻求贤才，不曾怠慢，未见到能辅佐皇室的大才，可说世上缺乏贤能之士。”姚兴说：“自古以来，凡创王霸之业的人，手下都有如韩信、吴起那样的将才，萧何、邓禹那样的宰相，总不能在往贤中拜将，到后哲中去求相吧。只怪你等选拔不准，寻求不到，怎么能说四海都无贤才呢？”臣子们都非常高兴。

　　晋朝的荆州刺史司马休之占据江陵，雍州刺史鲁宗之占据襄阳，和刘裕互相攻击，他们都派遣使者向姚兴求援。姚兴派姚成王、司马国璠带领骑兵八千人前去救援。

　　姚弼憎恨姚宣诽谤自己，于是在姚兴面前诬陷姚宣。恰遇姚宣的司马权丕来到长安，姚兴指责权丕对姚宣无辅佐之功，准备杀他。权丕性情奸巧，反过来捏造罪状诬陷姚宣。姚兴大怒，于是在杏城将姚宣逮捕入狱，又派姚弼带领三万人马镇守秦州。尹昭对姚兴说：“广平公与太子不和，让他在外掌握重兵，陛下一旦遇有不测，恐怕社稷必定出现危险。小事不忍而招致大的祸乱，是陛下造成的啊。”姚兴没有采纳尹昭的建议。赫连勃勃攻打杏城，姚兴又派姚弼前去救援，姚弼刚到冠泉，杏城已被赫连勃勃攻陷。姚兴到了北地，姚弼驻兵于三树，姚兴派姚弼和敛曼嵬向新平进发，自己回到长安。

　　姚成王到了南阳，司马休之等人已被刘裕打败，姚成王领兵退回。司马休之、鲁宗之等人和谯王司马文思，新蔡王司马道赐，宁朔将军、梁州刺史马敬，辅国将军、竟陵太守鲁轨，宁朔将军、南阳太守鲁范都前来投靠姚兴。

　　赫连勃勃派他的部将赫连建带兵侵犯贰县，数千人进入平凉。姚恢和赫连建在五井交战，平凉太守姚兴都被赫连建擒获，赫连建领兵进入新平。姚弼领兵讨伐赫连建，战于龙尾堡，大败赫连建的军队，并活捉了赫连建，将他押送到长安。当初，赫连勃勃攻打彭双方守卫的石堡，彭双方力战拒守，赫连勃勃几年都攻打不下，这时，听说赫连建兵败的消息，才领兵退去。

　　司马休之等人来到长安，姚兴对他们说：“刘裕尊崇晋帝，难道还有过错吗？”司马休之说：“我以前到都城去，琅王牙王司马德文哭着对我说：‘刘裕对待主上，非常刻薄。’以形势推想，国家的前途难以预料。”姚兴准备任用司马休之为荆州刺史，将守卫东南的任务委派给他。司马休之坚决推辞，请求和鲁宗之等人去骚扰襄阳、淮河、汉水一带。姚兴于是任用司马休之为镇南将军、扬州刺史，鲁宗之等人都被封了官职。司马休之准备前去上任，侍御史唐盛对姚兴说：“符命上曾记载着，司马氏应占领黄河、洛阳一带。司马休之既然洗鳞南飞，恐怕再不是池中之物，对他可以以礼相待，不能放他离去。”姚兴说：“司马氏如果像符命所记的那样，留他在这里反成了后患。”于是让司马休之前去上任。

　　扬武将军、安乡侯康宦驱赶白鹿原氐人数百家前往上洛，太守宋林不让他们入城。商洛人黄金等人带领义军夹击康宦，康宦于是带领部众前来请罪，姚兴赦免了他，并恢复了他的官职。

　　当时白虹贯日，有个操巫术的人对姚兴说：“将会出现不祥之事，最后自然消亡。”那时，姚兴正在治病，姚弼称自己有病不来上朝，在私宅中聚集士兵。姚兴知道后非常愤怒，逮捕了姚弼的党羽殿中御史唐盛、孙玄等人，并杀了他们。姚泓对姚兴说：“儿臣实在不肖，不能教育弟弟，致使姚弼惹事生非，愧对天日。父皇如果认为儿臣对国家不利，可以将儿臣除掉使国家安宁，也是家庭的福气。如赐儿以天性之恩，不忍心加刑，请求让儿臣离开京城前去镇守边关。”姚兴惨然动容，在谘议堂召见姚赞、梁喜、尹昭、敛曼嵬，秘密商量准备逮捕姚弼。当时，姚绍屯兵于雍城，派人告诉他这个消息，几天都决定不下来。姚弼的党羽因恐惧而骚动。姚兴担心他们发生叛变，于是逮捕了姚弼，将他囚禁在中曹，又逮捕了他的党羽，准备将他们全部杀掉。姚泓痛哭流涕，坚决请求宽恕他们，才没有杀他们。姚兴对梁喜说：“姚泓天性平和，没有猜疑之心，必定能够容纳群贤，保全我的子女们。”于是全部赦免了姚弼的党羽。

　　灵台令张泉又对姚兴说：“火星进入东井星座，过了几十天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未过一个多月，又进入东井星的正中。凡是国君都很憎恶这件事，陛下应推行仁政，虚己待人，以答谢上天的谴责。”姚兴听从了他的劝告。

　　正月初一，姚兴在太极前殿接受群臣的朝贺，僧人中的贺僧悲泣不能自胜，大家都感到奇怪。贺僧这个人，大家都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他说的话都有效验，姚兴像对神仙一样敬重他，经常让贺僧和几个隐士一起参加宴会。

　　姚兴出巡到华阴，让姚泓监国，进居西宫。姚兴因病重，返回长安。姚泓准备出城迎接，他的宫臣说：“现在皇上病重，奸臣在他身边，广平公经常有非分之想，变故难测。现在殿下如果出城，进则不能见到皇上，退则有姚弼等人为祸作乱，哪里是归所呢？殿下应该抑制情礼，以保国家安定。”姚泓听从了宫官的劝告。于是在黄龙门下拜迎姚兴。姚弼的亲信看见姚兴登上銮舆，都非常害怕。尹冲等人原来阴谋想借姚泓出城迎接而杀害他，尚书姚沙弥说：“如果太子有准备，不出来迎接，应当侍奉皇上的车驾直接到你府中去。宫中担任警卫的人听说皇上在这里，自当前来，谁给太子守卫呢？我们因广平公的缘故，蒙上了叛逆的罪名。现在因皇上南幸，当然可以凭正义而行事，不但可救广平公之祸，也可以申雪以前的耻辱。”尹冲等人不同意，想跟随姚兴进皇宫作乱，又不知道姚兴的死活，心存疑虑不敢前进。姚兴命令姚泓录尚书事，派姚绍、胡翼度带兵守卫皇宫，防止内外的变乱，派敛曼嵬没收姚弼府中的兵器，上交到武库中去。

　　姚兴的病情转重，他的妹妹南安长公主前来问安，姚兴没有答理。姚兴的小儿子姚耕儿出来告诉他的哥哥姚愔说：“皇上已经去世，应迅速决定计策。”于是，姚愔和他的部将率领士兵攻打端门，宫中上将军敛曼嵬率领军队抵御，右卫胡翼度率禁兵关闭四门。姚愔等派壮士登门而上，沿着屋顶进入皇宫，到了马道。姚泓当时在谘议堂侍奉姚兴的疾病，派敛曼嵬率殿中的士兵登上武库抗拒敌人，太子右卫率姚和都带领东宫的士兵驻扎在马道南边。姚愔等人不能前进，就火烧端门。姚兴带病来到前殿，下令让姚弼自尽。禁卫军看见姚兴，欢呼跳跃，奋勇杀敌，贼众非常害怕。姚和都带领东宫的士兵从后面向敌人进攻，姚愔等众溃散，逃到骊山，姚愔的同党吕隆逃到雍，尹冲等人逃到京城。姚兴带领姚绍和姚讚、梁喜、尹昭、敛曼嵬进入内宫，留下遗诏，让他们辅佐朝政。义熙十二年(416)，姚兴去世，时年五十一岁，在位二十二年。谥号为文桓皇帝，庙号高祖，墓为偶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