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史陈书资治通鉴我的字典
《陈书》唐·姚思廉等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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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九 列传十三 沈炯 虞荔(虞寄) 马枢

沈炯传

  沈炯字礼明,吴兴武康人。其祖父沈王禹,为梁浔阳太守。父亲沈续,为王府记室参军。

  沈炯少时才智出众,为当世所推重。他初任王国常侍,迁任尚书左民侍郎,出任吴县令。侯景之乱,吴郡太守袁君正援助京师,让沈炯监郡,京城陷落,侯景将领宋子仙据守吴兴,遣使臣召沈炯,委以书记之职。沈炯称病坚决推辞,子仙大怒,下令斩他。沈炯脱衣就戮,因路间桑树碍事,便牵移他处,有人及时救他,沈炯才获免。子仙惜爱其才,最后逼迫他任掌书记。子仙被王僧辩击败后,僧辩素闻其名,在军中悬赏找到他,僧辩给找到他者铁钱十万,从此军中有关征召、声讨等军用文书都出自沈炯之手。简文帝被杀后,地方百官都上表江陵,劝萧绎即位,僧辩令沈炯写奏表,表文辞精深,当时没人与他匹敌。

  高祖率兵南下,与僧辩在白茅湾会师,于是登坛立盟誓,沈炯撰写盟文,侯景东逃至吴郡,捉到沈炯的妻子虞氏,儿子沈行简,都被杀,沈炯的弟弟带着老母出逃获救。侯景乱平,梁元帝怜悯他妻儿都遭杀害,特封为原乡县侯,食邑五百户。僧辩任司徒时,以沈炯为从事中郎。梁元帝召他任给事黄门侍郎,兼尚书左丞。

  荆州陷落,沈炯被西魏虏获,魏人以厚礼相待,授炯仪同三司。沈炯因老母在东土,常想归国,又担心西魏人惜爱其才而挽留他,总是闭门谢客,无任何交往。沈炯时常写些文章,随即毁掉,不让流传。他曾独自行经汉武帝通天台,写表奏启武帝,陈述自己思母归国之心。其辞曰:“臣听说黄帝之陵乔山虽掩,尚有鼎湖之灵可祭祀,鲁国之地掩埋在荒草中,大庭国的遗迹并没泯灭。伏惟陛下仰承上天之大德降生于猗兰,承继高祖之业。汉朝之大业既已兴盛,成仙之日可望,于是在海滨之罘山刻石纪陈书功,在泰山的日观峰刻石称德,横流汾河草书《秋风辞》,建柏梁台大宴群臣,多么快乐啊!终于有一天,运终道穷,辞世而去了,甲帐与珠帘,一朝化为空无,茂陵的玉碗,宛然出自人间,陵云台的故基,与田原相连成为肥沃之地,别风宫的旧址,与山陵相对相连茫茫一片,客居他乡的缧臣,对此怎能不潸然泪下。昔日严助厌倦了未央宫,愿东归故里为会稽太守,司马相如有马可乘,西返西蜀故里,我恭敬地听说以上典故,心中蠢蠢欲动。不求黍稷之馨香,但求德之美满,这里我冒昧地向君王祈福。”奏毕,当夜沈炯梦见皇上居所,禁卫森严,沈炯便讲述自己的真情,听见有人说:“很舍不得放你回去,不知何时可以再见。”不几天,沈炯便同王克等人一道获免东归。绍泰二年(556),到京都,任司农卿,后迁任御史中丞。

  高祖受禅称帝,加任通直散骑常侍,御史中丞职务不变。沈炯以母老上奏表请求回家侍养,诏令不许。

  文帝继位,沈炯又上表说:“臣出生就不幸,未成年而孤,只留下孤儿寡母,兄弟相依为命。只是想活命,做官不择职,做官于梁时,又命逢乱世,冒着生命危险,九死一生,妻儿被杀,兄弟泯灭,剩下臣母子,喜逢圣朝开国。臣母刘氏,今年八十一岁,臣叔母丘氏,七十五岁,臣家弟侄早已不存一人,叔母丘氏又无子孙,两家侍养,余臣一人。先帝知道臣无依无靠,赐食邑以养臣,不让臣顿居荒野,又怜悯我侍奉母亲的无微不至,所以一年之内,臣得以再三休假。臣屡次上表披露心迹,多次蒙帝御览,臣并不是想避开朝廷,远离京师。一则臣年近六十,心情欠佳,每每拜读家信,先忧后喜,冬天温床夏天扇席,再不能像儿时那样侍奉父母,二则臣居职彝宪,为国家的司直,若自身不遵守礼法,怎么能处理国章呢?前皇恩德深重,答应放我,内侍近臣,都知道这个旨意。现朝廷正在选择贤能,广求英明睿哲之士,我枉居此位,妨碍取用贤才。而上苍降哀,直至今日,德音在耳,英灵已逝,悠悠苍天,哀悼之心无边无际。加以臣私心煎熬,近来更加急迫,祈请之心愈来愈恳切,故不得不来冒犯圣听。伏惟陛下睿哲英明,承继先王之功业,以礼法治理天下,弘扬孝道,教化百姓。以寸管之毫来对天祈求,希望皇上能准允回乡,对我的请求有所回应,实望圣上明察。特意请求皇上降恩网开一面,那么帝王之德,将恩泽四海,何况普天万物,无不尽沾君王养育之恩。”诏答曰:“览表悉知你的心意。卿名驰咸洛,情感宛沛。往日你曾心念母亲倚门望子之切,从异域返回故里,又因战争牵连,所以未能对母亲尽奉养之责。即使是像周生那样的才情,还是每每要弃官而隐,《戴礼》垂示文章典制,传给历朝帝王,先皇光照四海,勤勉持政,以卿之才为天下第一,执掌讲席,深加委任,每每屈身给以礼待。朕承继帝位,希望光大帝业,只是智寡德薄,加上身居大哀,只好仰赖诸位贤士,一同造就和乐太平之世,怎么能离开朝廷,休官东归。如前朝让冯亲荀母随官而居,那样把母亲接来,来过一过朝中荣显的日子,又不亏负孝家之礼。不久敕令有司去迎取令堂,让卿在公在私都得其所,全都不必耽搁。”

  当初,高祖曾称道沈炯宜辅佐朝政,军政大事,沈炯大多参与谋划,文帝又重用他,想让他得到荣华富贵。恰逢王琳寇掠大雷,留异盘踞东境,文帝想让沈炯因事立功,便解除他中丞一职,加任明威将军,派回乡里,招募徒众。沈炯因病于吴中去世,时年五十九岁。文帝听到噩耗,即日举朝哀悼,并遣使祭吊,追赠侍中,谥曰恭子。他有二十卷诗文集子流行于世。


虞荔传

  虞荔字山披,会稽余姚人。其祖父虞权,任梁朝廷尉卿,永嘉郡太守。父亲虞检,任平北始兴王谘议参军。

  虞荔年少时聪慧敏捷,有志操。九岁时,跟随伯父虞阐拜访太常陆倕,陆倕询问他与五经有关的十件事,他对答如流,没有遗漏,陆倕觉得他不同寻常。后曾到隐士何胤处,恰逢太守衡阳王也在那儿,何胤把虞荔介绍给衡阳王,衡阳王想会见虞荔,他却推辞说:“没有官爵,无颜拜见。”于是衡阳王认为他志操高尚,很钦重他,回郡后,召任虞荔为主簿,他又以年纪轻为由推辞。长大后,他风仪俊美,博览群书,擅长写文章。初任梁西中郎行参军,不久又代任法曹外兵参军,兼丹阳诏狱正。那时梁武帝在城西建士林馆,虞荔于是撰写碑文,上奏武帝,武帝诏令把碑文刻在馆内,又任虞荔为士林学士。不久虞荔任司文郎,又调任通直散骑侍郎,兼中书舍人。当时他身边的人,大多参与争夺卿相职位,朝廷内外的军政大权,时有控制,只有虞荔和顾协淡然处之,住在西省,以通晓文史而知名,当时人称赞他们清廉。不久虞荔任大著作。

  侯景之乱时,虞荔带着家人住进台城,任镇西谘议参军,舍人职务不变。台城陷落后,他逃回乡里,侯景之乱平定后,元帝征召虞荔任中书侍郎,贞阳侯任命他为扬陈书州别驾,他都未就职。

  张彪据守会稽,虞荔当时正在那里。文帝平定张彪之乱后,高祖给虞荔写信说:“丧乱以来,贤臣哲士凋散,你才能出众,闻名许、洛,现今朝廷百事待兴,广求英才,你岂能栖居东南隅,只顾保全自身呢?现令你携家来京,希望你帮助朝廷渡过虚滞阶段。”接着文帝又写信给他说:“你在东南一带有美名,声誉很大,本应来到京许,共同匡正时弊,而你却隐迹故里,独善其身,难道这称得上宏远之志吗?愿你整点行装,且来京都。开诚相见,就在现在。”虞荔迫不得已,便应命赴京。高祖崩,文帝继位,任虞荔为太子中庶子,侍奉太子读书。不久任大著作,东扬州、扬州二州大中正,太子中庶子职务不变。

  当初,虞荔母亲随他住进台城,死于城内,不久台城陷落,没法行礼仪节,从此,虞荔粗食布衣,不听音乐,虽然官职高待遇好,而他居所简陋,毫无营造之意。文帝很器重他,常常带在身边,以便随时咨询。虞荔品性沉静细密,少言语,他的诤言劝谏之语,他人没有机会得知,所以无法记载下来。

  那时虞荔的二弟虞寄暂居闽中,投靠陈宝应,虞荔每每谈到他就流泪。文帝同情他并对他说:“我也有弟在远方,思念之情甚切,他人岂能了解。”文帝便下诏向陈宝应索求虞寄,但陈宝应始终不放虞寄。虞荔因此生病,文帝多次探视。文帝诏令虞荔让家人入禁城探病,而他以禁城非私人住所,乞求住到城外,文帝不答应,便让他住在兰台,皇上多次探视,且持诏书前往探视的人络绎不绝。文帝又以虞荔食素太久,瘦弱不堪,下诏说:“你能独钟布衣素食,实为高尚,只是你年岁已高,精力减退,朕正想倚重委任于你,非常希望你身体健壮,现给你鱼肉,你不要固执己见。”虞荔还是不从命。天嘉二年(561)去世,时年五十九岁。文帝很是伤感,追任他为侍中,谥号德子。当虞荔的灵柩将送回故里时,文帝亲往临送,时人以为荣显。其子虞世基、虞世南,都是年少即有名气。


虞寄传

  虞寄字次安,年少时聪慧敏捷。他几岁时,有一客人登门拜访其父,在门口遇见虞寄,便讥嘲他说:“郎君姓虞,必当无智。”虞寄随声答道:“你连文字都分辨不清,岂能不愚呢?”其客非常惭愧。入见对其父说:“令郎乃是非凡之人,孔融小时候酬对李文通之语也不及他。”

  等到长大,虞寄好学,擅长于写文章。他性情谦和恬静,有避世隐居之志。弱冠之年荐举为秀才,策试金榜题名。初任梁宣城王国左常侍。大同年间,曾下骤雨,宫殿前常常出现多色宝珠,梁武帝看后很是高兴,虞寄便上奏《瑞雨颂》。武帝对虞寄兄虞荔说:“此颂文采典雅清丽,实为卿家之士龙。打算如何擢用?”虞寄听说,叹息道:“赞美盛世之德,以表达安居乐业的情怀。吾岂是沽名钓誉以求入仕之人呢?”便闭门称病,只以读书自乐。岳阳王任会稽太守,招引虞寄为行参军,迁任记室参军,领郡五官掾。后又调任中记室,掾职不变。虞寄在任期间删去烦苛以从简略,力求从大局着眼,终日安安静静。

  侯景之乱,虞寄随兄虞荔住进台城,授官镇南湘东王谘议参军,加任贞威将军。京城陷落后,他逃回乡里。张彪前往临川时,强迫虞寄随他同行,虞寄同张彪的将领郑玮同乘一舟,郑玮违背张彪旨意,劫持虞寄逃奔晋安。当时陈宝应据守闽中,得到虞寄特别高兴。高祖平定侯景之乱后,虞寄规劝陈宝应自首,宝应答应了,便遣使禀告归附之诚心。承圣元年(552)授任和戎将军、中书侍郎。宝应惜爱其才,假托道路不通不遣。宝应总想招引虞寄,任命为手下官吏,把文翰一类的事委托他,虞寄坚决推辞,因而获免。

  陈宝应与留异结亲之后,秘密谋反,虞寄暗知其意图,每次交谈时,虞寄总是陈述逆顺之理,暗加劝谏,宝应就说其他事来拒绝他。虞寄又曾令左右诵读《汉书》给宝应听,他躺着聆听,读到蒯通劝说韩信说“我看你背相,贵不可言”。宝应急忙坐起说:“可谓智士。”虞寄严肃地说:“让郦寄背反,让韩信骄狂,不足以称智士;那里比得上班彪作《王命》,知天命之所归呢?”

  虞寄知道宝应不会听从劝谏,考虑到祸已及身,便制居士服来拒绝他。常住东山寺,假称脚疾,不行走,宝应认为他是借口,让人烧虞寄的卧室,他安卧不动。身边的人想扶他出去,虞寄说:“吾命无所依傍,想要避难何处可逃?”纵火之人,旋即自己救火。宝应从此信以为真。

  留异起兵后,宝应以属下人马相资助,虞寄便写信极力劝谏说:

  东山虞寄致信于明将军使君节下:我身逢乱世,寄居他乡,将军以上宾之礼待我,把我看作国中才能出众的人加以宠信,恩情感人之深,永记在心。而寄现病至弥留之际,气数将尽,总担心死后填塞沟壑,没有半点回报,所以斗胆披露心迹,冒味表达自己的赤诚之心,希望将军花一点点时间考虑,稍稍陈书明察我说的,那么瞑目之日,我别无挂恋。

  国家安危之兆征,祸福之关键,并不只是天命,也靠人谋事。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所以明智之士,居高位而不谋反,执大节而不失偏颇。岂能被浮夸之辞迷惑呢?将军文武兼备,英才威武举世无双,过去身逢乱世,举兵起事兴师征讨,威振千里,怎么不因国家面临危机,与国君协同谋略,匡正时弊酬报君主,让国家安宁,让百姓得到恩惠呢?这就是五尺少年,都愿充军随将军征战的原因。高祖武皇帝创业之初,出来救济艰难之世。那时天下百姓悠悠忽忽,民无定主,凶恶之人横行霸道,冲杀掠夺,天下之人惶恐不安,不知所从。将军运用洞察秋毫之鉴识,鼓动纵横捭阖之舌锋,追随高祖为官,结成同盟,此乃将军宏图大略,心中感动而诚心归服。主上承继帝业后,钦明睿圣,选用贤士能人,群臣谦恭和睦,委任将军以连城卫国的重位。崇奉将军以裂土封邑,难道只是朝廷的宏图伟略,对他人赤诚之心相待吗?屡次颁发明诏,情真意切,君臣之名分已定,如骨之于肉那样恩深义重。不料将军被奸邪之说迷惑,突出非分之想,寄所以痛心疾首,泪尽而继之以血,万全之策,窃为将军痛惜。寄虽年老多病,所言不值得纳用,但千虑一得,请求让我陈述意见。望将军稍稍收敛声威,浪费一点时间,让我尽妄言之说,披露诚挚之心,那么虽死之日,犹生之年。

  自从上天厌倦梁德,灾难接踵而至,天下分崩离析,英雄豪杰蜂起,不可胜数,人人自以为能得天下。然而平定凶乱,拯救危难,天下拥戴,神灵眷顾,受禅让而得居帝位者,陈氏也。岂只是历数有在,惟天所赐,顺应大运立为天子?其事很明了了,此其一。主上承继帝业,以明德治天下,法律之天网再张,国家安定,以王琳之强,侯王真之力,进攻足以撼动中原,取胜天下,退守足以屈尊江南,炽盛江南一隅。然而王琳依赖自己有军,侯王真信赖一士之言,王琳则分崩离析,投身异域,侯王真则稽首请罪,效命朝廷。这又是借天之威,而除去其患。其事很明了了,此其二。今将军为皇戚中镇守一方的重臣,拥有东南之众,若能尽忠奉上,戮力勤王,岂不功比窦融高,宠遇胜过吴芮,授爵封地,南面独尊?其事很明了了,此其三。况且圣朝不计前嫌,宽厚待人,只要改过自新,都加以擢用。至于余孝顷、潘纯陀、李孝钦、欧阳危页等人,全都视为亲信,委以重任,胸襟豁达,未曾有介心。何况将军肇乱非比张绣,获罪有异毕谌,又何必担心危亡,又哪里会失去富贵呢?其事甚明,此其四。方今与邻邦周、齐和睦相处,境外无忧患,合兵一致,已非一朝一夕,已不是刘邦、项羽相争之时,楚、赵合纵之势,怎么能从容自在,高坐朝堂而论文王之事呢?其事很明白了,此其五。况且留将军畏畏缩缩蜇据一隅之地,一经受挫败北,名利俱丧,胆量和勇气衰退沮丧。高王襄、向文政、留瑜、黄子玉这些人,将军了解,他们都首鼠两端,惟利是图;其他将帅,也可想而知了。谁能披坚执锐,长驱直入,坚守阵地,奋不顾身,身先士卒呢?此事很明了了,此其六。况且将军兵力之强,哪比得上侯景?将军兵众之多,哪比得上王琳?武皇灭侯景于前,今主上摧毁王琳在其后,这是天意,并不只是人的力量。且战乱以后,老百姓都厌恶乱世,哪个愿意去死,离开妻儿,出生入死,随将军战于刀光剑影的沙场呢?此事很明了了,此其七。纵观前古,以往事为借鉴,子阳、季孟,相继倾覆,馀善、右渠,先后灭亡,天命可畏,山川之险难以倚仗。况且将军想以数郡之地,抵挡天下之兵,以诸侯之位,抗拒天子之命,弱强逆顺,怎么能相提并论呢?此事很明了了,此其八。且不是我族我类者,其心必异。不爱护自己的亲人,岂能爱他人呢?留将军身居国爵,其子娶王姬为妇,尚且背弃血亲而不顾,背叛明君而孤立,危急之时,怎么能同忧共患,不背弃将军呢?至于兵师老弱力量处于劣势,害怕被杀贪图赏赐,必然有韩氏、智氏在晋阳反目,张耳、陈余在井陉相争之势,此事又很明了了,此其九。且北军万里远征,锐不可挡,将军在本地作战,人多有顾忌。梁安得人心之背,修日午以匹夫之力,众寡悬殊太大,将帅不齐心,师出而无名,没有测准时机而起事,像这样起兵,毫无益处。汉朝吴、楚,晋室颖、颙,都连城数十,拥有百万大兵,背叛朝廷,企图自行立国,他们成功了吗?此事很明了了,此其十。

  我为将军打算,不如赶快归服,与留氏断绝亲戚关系,子秦郎、快郎,随即遣送作人质,偃甲息兵,一概遵从诏命。况且朝廷赐给将军享受铁券的特权,立过宰马歃血的盟誓,皇上用社稷立誓,是不会食言的。寄听说英明者防微杜渐,明智者不再图谋不轨,这是成功的经验,将军不要有疑虑。吉凶之差,间不容发。方今皇族藩篱尚少,皇子年幼,凡为王室同宗,皆蒙恩受宠。何况以将军之地,将军之才,将军之名,将军之势有能力治理好边远之地,北面称臣,宁愿与刘泽以同年之辈而称道其功业?岂不是身体如山河一样安稳,名声如金石一般远扬?愿将军三思而行,慎重考虑。

  寄气力虚弱,剩下的光阴不多了,感恩戴德不自觉地狂言乱语,即使受铁钺之戮刑,如食甘荠。

  宝应看信大怒。有人劝宝应说:“虞公病情愈来愈重,说话多谬误。”宝应的怀疑之心才稍稍缓解。也因虞寄民望甚高,便宽容了他。等到宝应败逃,夜至蒲田,对其子扞秦说:“早从虞公计,不至于像今日。”扞秦只哭不语。宝应被擒拿后,凡与他有交往的宾客,一概诛杀,惟虞寄因有先见之明而免遭杀身之祸。

  当初,僧徒慧摽博览群书才思敏捷,宝应起兵后,他作五言诗赠送宝应,曰:“我送你的战马,终于到了水滨,远征之战旗顺风飘动,好好看看今夜的月,它必当升上那高高的紫微宫。”宝应得诗甚喜,慧摽送给虞寄,虞寄一看便止,表情严肃默默无语。慧摽退下,虞寄便对左右说:“摽公既以此始,必以此终。”后终被杀。

  文帝不久敕令都督章昭达按理发落放遂,令虞寄回朝,章昭达到后,即日引见,对虞寄说:“管宁平安无事。”其慰劳的心情如此。不久,文帝对到仲举说:“衡阳王已出京做藩王,虽然还没置设府僚,但必须得一人早晚相随,兼掌书记,应找老成之士中品行功业兼备者。”仲举还不知如何应答,文帝说:“吾已得此人。”接着亲自下诏起用虞寄。寄入宫致谢,文帝说:“之所以暂时委屈卿仕于衡阳王府,不只是以文翰之类的事相托,而是让你做他的老师。”不久兼散骑常侍,出使北齐,虞寄以年老多病推辞不行,授任国子博士。不久,虞寄又上表请求解职归乡,文帝宽旨答复,允许他东归。接着授任东扬州别驾,寄又称疾推辞。高宗即位,召任扬州治中及尚书左丞,一概不就任。于是授官东中郎建安王谘议,加任戎昭将军,又称疾推辞,不愿早晚相陪伴。建安王王于是特令他停止王府公事,如有疑议,才请他决断,他的任务只是朔望朝谒时修书致意而已。太建八年(576),加任太中大夫,将军职务不变。十一年去世,时年七十岁。

  虞寄年少时行为淳厚,举止仁慈厚道,即使家中童仆也未曾声色俱厉,至于临危执节,则义正言辞正气凛然,刀山火海都毫无畏惧。虞寄自从流落南隅,与其兄虞荔隔绝,便因伤感犯病,每收到兄信,病气便在体内奔窜,多次危险。他前后任官,都未曾服官任满,才一年数月,便自己要求解职。他常说:“知足者不受辱,吾知足矣。”他因病引退住进私宅后,每次诸王任州将,到任时必登门拜访致以敬意,命家人放下鞭板,以几杖陪坐。他常到附近寺庙,乡里人相互传告,便携老带幼成群结队,站在道之东边叩拜,有时立誓定约,只要说像虞寄那样便认为不欺,其超常德行感人至深如此。他所写的文稿,因遭乱多没保存。


马枢传

  马枢字要理,扶风郿人。其祖父马灵庆,为齐竟陵王录事参军。马枢几岁时父母俱丧,其姑收养了他。六岁时,他能背诵《孝经》、《论语》、《老子》。长大后,他博览经文史籍,尤其善解佛经及《周易》、《老子》义。

  梁邵陵王萧纶任南徐州刺史,久闻其名,荐引为学士。萧纶当时自己讲授《大品经》,令马枢讲授《维摩》、《老子》、《周易》,同一日阐发题解,道俗听者二千人。邵陵王想弄清讲授的优劣,便对众人说:“与马学士论义,必使屈服,不能空立主客之席。”于是数家学者齐起发问,马枢便一一剖析,先阐发其宗旨,然后条分缕析,论述千变万化,与他论者都顶礼膜拜默默聆听而已。萧纶十分赞赏他,想把他向朝廷推荐。不久遭遇侯景之乱,萧纶带兵援助台城,便留下二万卷书给马枢。马枢潜心阅览,几乎全部通读,便喟然叹息说:“我听说看重爵位的人把巢父、许由当作羁绊,喜好隐居者以伊尹、吕望为低贱,为名利所束缚者则把道家之言视为草芥不值。习玩于清淡者则把儒家学说当作糠米比,公正的考察,他们是各取所好。然而支父有辞让帝位之品格,庄子有傲视帝王之美德,千载传为美谈,沿袭不废。想一想那些孜孜以求的人们,我只有为他们叹息。难道是上天不愿施惠给高尚之人,以至于隐居之人是这样的少!”便隐居茅山,有终身之志。

  天嘉元年(560),文帝征辟为度支尚书,他辞不应命。那时马枢的亲人故友都住在京口,每年秋冬之际,按时去游玩。鄱阳王任南徐州刺史,钦慕其品德高尚,担心不能招致,于是卑辞厚意,让使者去邀请他,前后数次,马枢称病推辞。有门客规劝说:“鄱阳王以师友相待,与爵位无关,身处闹市,于静心修养又有何妨。”马枢不得已,才前往。鄱阳王另外筑室让他住,马枢不喜欢住所高贵华丽,便在竹林间自造茅茨庐居住。每次王公的馈赠,他再三推辞,自己所要的只是十分之一。

  马枢少时逢乱世,他的居所,连盗贼都不进,依托在他家的人常有数百家。他目光敏锐富有洞察力,能看见暗中物品。常有一只白燕,在他家庭院的树上筑巢,栖戏于檐庑之下,时而停集几案,春去陈书秋来,差不多三十多年。太建十三年(581)去世,时年六十岁。他撰写的二十卷《道觉论》流行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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