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三 列传二十一　死事传 张源德 夏鲁奇 姚洪 王思同 张敬达 翟进宗(张万迪) 沈斌 王清 史彦超 孙晟

张源德传

　　张源德，不知他的家世，据说本来是晋人，年少时在晋没什么事迹。跟随李罕之以潞州叛晋归附梁，当时罕之是派源德去与梁太祖联络的。在太祖时，源德从金吾卫将军升为蔡州刺史。

　　梁贞明三年(917)，魏博节度使杨师厚死，末帝分魏、相六州为两镇，怕魏军不服从，派刘鄩率兵万人屯魏以防兵变。魏军果然叛乱，迫节度使贺德伦以魏、博二州降晋。当时，源德为鄩守贝州，晋王入魏州，众将想先攻贝州，晋王说：“贝州城小而坚固，一时难攻下。而且源德虽然恃刘鄩的军队，然而与沧州首尾相连，现在德州在中间而无防备，不如先攻占它，那么沧、贝之势分开，就容易攻占了。”于是先袭击攻占德州，然后用兵五千攻源德，源德坚守，晋军挖壕沟进行包围。

　　不久，刘鄩在故元城大败，向南退到黎阳，晋军攻破洺州，卫州刺史来昭、邢州节度使阎宝都降晋，磁州刺史靳昭、相州张筠、沧州戴思远都弃城走。在这里，晋已经先攻下全部燕地，而镇、定都归附于晋，自河以北，山以东，四面千里，六镇数十州之地都归晋了，只有贝州，围了一年多攻不下来。源德坚决守城，然而贝军听说晋已经全部占有河北，城中粮将吃尽，就劝源德出降，源德不从，就被杀了。

　　源德已经死了，贝军商议说：“晋军围了这么久，我们穷困之极才降，恐怕不会免死吧？”于是对晋军说：“我们想被甲执兵器而降，得到赦免然后放下武器，行不行？”晋军同意了，贝军三千出降，等到解甲，晋军四面包围将他们杀尽。


姚洪传

　　姚洪，本来是梁的小校。自从董璋当梁将，洪成为璋的部下。后来归唐当指挥使。

　　长兴中(930～933)，派洪率千人戍守阆州。董璋造反，派人送信招洪，洪接到璋的信甩到厕所里。后来董璋的军队攻占阆州，捉住姚洪，璋说：“你当健儿，我对你很好，为啥背叛我呀？”洪骂：“老贼！你过去是李七郎的奴才，扫马粪，得到一小块烤肉就非常感谢。现在天子用你当节度使，何必造反呢？我能为国家死，不能跟着人奴求生！”璋大怒，把烧开的油锅放到面前，命令壮士十人割他的肉吃，洪至死大骂。明宗知道后流下泪来，让他两个儿子做官，优厚地抚恤他的家属。


王思同传

　　王思同，幽州人。他的父亲敬柔娶刘仁恭女，生思同。思同在刘仁恭部下当银胡革录指挥使，仁恭被他的儿子守光囚禁，思同归附晋，当飞腾指挥使。梁、晋军在莘县对峙，派思同到杨刘筑垒，因功升神武十都指挥使，再升郑州防御使。思同为人勇敢，善骑射，好学，喜欢做诗，轻财重义，对文士有礼貌，然而没有立过战功。

　　明宗时，因资历叫他当匡国军节度使，徙镇雄武。那时，吐蕃多次进犯，秦州没有屏障，思同排列四十多个营栅进行防御。过了五年进京朝拜，明宗问边境情况，思同分析山川形势，讲利弊得失。思同走后，明宗对左右说：“别人说思同不管事，能做得这样好吗？”从此才知思同有才，用他当右武卫上将军、京兆尹、西京留守。石敬瑭讨伐董璋，思同当先锋指挥使，兵入剑门，后军跟不上，思同战败退兵。敬瑭罢兵，思同徙镇山南西道，不久，又当京兆尹、西京留守。

　　应顺元年(934)二月，潞王从珂在凤翔造反，传檄四方，说奸臣乘先帝病重杀秦王而立幼主，欺凌宗室，动摇藩镇，说明自己兴兵的原因。并派伶人安十十用五弦见思同，想乘他高兴来说服他归附自己。那时各镇都存在向背的问题，所得潞王檄文虽然上奏但不断绝往来。只有思同捉住十十和从珂所派推官郝诩等送到京城。愍帝为嘉奖他的忠诚，就用思同为西面行营马步军都部署。三月，会合各镇之兵包围凤翔，攻破东西关城。从珂兵弱但坚决守城，外面的兵伤亡很多，从珂登城喊着外兵大哭说：“我跟随先帝二十年，大小战斗数百次，甲不解体，满身创伤，士卒常常跟我一起作战。现在先帝刚刚去世，然而朝廷重用奸臣，离间骨肉，我有什么罪要被讨伐呢？”说毕痛哭。士卒听了，都悲伤同情他。兴元张虔钊攻城西，督战太急，士卒太苦，反过来攻虔钊，虔钊逃走。羽林指挥使杨思权大喊：“潞王，是我们之主啊！”于是引兵从西门入城投降从珂。这些事思同还不知道，仍然督战。严卫指挥使尹晖指挥他的部众说：“城西军入城受赏了，何必再打呢？”士卒解甲弃杖，声闻数里，都入城投降。各镇之兵都溃散了。思同逃到长安，西京副留守刘遂雍闭门不准他进城，只得去潼关。从珂率兵东进，至昭应，前锋捉住思同。从珂斥责他说：“你能逃脱罪过吗？”思同说：“我不是不知道跟着你可以活命，怕的是死了不能见先帝于地下呀！”从珂听了他的话感到惭愧，就把他杀了。汉高祖即帝位，赠侍中。


张敬达传

　　张敬达字志通，代州人，小字生铁。年少时因善骑射在唐庄宗部下当厅直军使。明宗时，当河东马步军都指挥使，领钦州刺史，升彰国、大同军节度使，徙镇武信、晋昌。

　　清泰二年(935)，契丹多次侵犯边境，废帝派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兼任大同、彰国、振武、威塞等军蕃汉马步军都总管，屯兵忻州，士兵在一起吵嚷围住敬瑭喊“万岁”，敬瑭杀了三十多人才制止住。废帝怀疑敬瑭有二心，就派敬达为北面副总管，用这种办法分散敬瑭的兵力。第二年夏，徙敬瑭镇守天平，用敬达为大同、彰国、振武、威塞等军蕃汉马步军都部署，敬瑭因此造反。废帝即用敬达为太原四面招讨使。六月，率兵包围太原，敬达用长城连栅，云梯飞炮进攻，城栅将要造成，被暴风雨大水冲坏。

　　敬瑭向契丹求救。九月，契丹耶律德光率军从雁门入，旌旗相连五十余里。德光先派人告诉敬瑭说：“我想今天破敌行不行？”敬瑭派人回报说：“大军远来，贼势正盛，重要的是成功，不必速战。”使者未到，两军已经交战。敬达在西山设阵，契丹派精骑三千，革鞭木革登，人马都不穿甲胄，进攻唐军。唐军骑兵冲出契丹兵速退，追到汾曲，契丹伏兵齐出，把唐军隔断为二，在北者死了一万多人。敬达收军守晋安，契丹军包围敬达，自晋安寨南长一百多里，宽五十里，敬达从军中望去，但见帐篷相连，如同土山冈，四面用皮绳牵着，挂着警铃，纵犬往来。敬达军中有夜间出去的人，多被契丹军捉去，因此关门不敢再出。延寿等人都有二心，没有援救敬达的意思。敬达还有兵五万人，马万匹，时间久了，粮尽，削木筛粪喂马，死马用来吃，不久，马吃完了。副招讨使杨光远劝敬达降晋，敬达自以为不忍心背叛唐而且救兵快到了，光远不断催促，敬达说：“诸位何必逼迫呢？为啥不杀了我然后去降？”光远就杀敬达去投降。契丹耶律德光听说敬达死了，可怜他是忠臣，派人把他安葬了。


孙晟传

　　孙晟初名凤，又名忌，密州人。好学，有文才，尤其长于诗歌。年少时去做道士，居庐山简寂宫。常画唐诗人贾岛像挂在屋壁上，早晚观看，简寂宫道士厌恶孙晟，以为他是妖怪，用棍杖驱逐他出去。于是他穿儒服北游赵、魏，到镇州谒见唐庄宗，庄宗任他当著作佐郎。

　　天成年间(926～930)，朱守殷镇守汴州，请孙晟当判官。守殷造反，被杀，孙晟抛妻弃子，逃亡到陈、宋之间。安重诲厌恶孙晟，认为是他教唆朱守殷谋反的，画孙晟的像捉拿他，没捉住，就灭了他的家族。

　　孙晟逃奔到吴。当时，李繮刚刚夺了杨氏政权，招纳四方贤士，得到孙晟，喜欢他的文才，任他当教令，他因此而知名。晟有口吃的毛病，遇见人不能道寒暄，已而坐定，健谈善辩，话锋生动，听的人忘了疲倦，繮非常喜欢他，经常和他商量大事，很合心意，任命他当右仆射，与冯延巳并为宰相。孙晟轻视延巳的为人，常说：“金碗玉杯能用来盛狗屎吗？”晟为繮父子办事长达二十多年，官当到司空，家里很富有，每次进餐不用桌子，使众妓各拿一器，环立而侍，号“肉台盘”，当时许多人仿效他。

　　周世宗征伐淮南，李景害怕，派泗州牙将王知朗到徐州奉书求和，世宗不答。又遣翰林学士钟谟、文理院学士李德明奉表称臣，又不答。于是派礼部尚书王崇质当孙晟的副手奉表，谟与晟等人都说李景愿意割让寿、濠、泗、楚、光、海六州之地，岁贡百万用来供应军队。这时，世宗已经攻取滁、扬、濠、泗诸州，决心完全攻占淮南才停止进军，因此留住使者不准回去，加紧攻打寿州。谟等看见世宗英武，李景不是对手，周军士气很盛，寿春危急，就说：“请陛下宽限五日不杀我们，让我们回去取表，尽献淮北诸州。”世宗答应了，派供奉官安弘道押德明、崇质南还，把谟与晟都留下来。德明等回去后，李景后悔，不肯割地。世宗也因为暑热多雨而退军，留下李重进、张永德等人分别进攻庐州、寿州，周军所得扬、泰诸州都没有守住，李景军势复振。重进与永德两军相疑，有矛盾，永德上书说重进意欲谋反，世宗不听。李景知道二将互相猜疑，就用蜡丸书送给重进，劝他反周。

　　起初，孙晟奉命出使，对崇质说：“我这次出使必然免不了一死，但是我不能出卖永陵一抔土啊。”永陵是李曰弁的墓地。崇质回去，晟与钟谟都到了周的京城，住在都亭驿，待遇优厚，每次朝会，站班在东省官后面，每次召见喝的都是醇酒。不久周兵数次失败，尽失所得各州，世宗很忧愁，召见孙晟问他对江南战事的看法，晟不答，世宗愤怒，但未立即发作。恰好李重进把李景的蜡丸书送上，书里有很多斥责周的过恶的话，因此世宗发怒说：“孙晟出使来我这里，说李景害怕我神武，愿意北面称臣，保证没有二心，为什么会有这些斥责的话呢？”立即召侍卫军虞候韩通把孙晟下狱，把孙晟及其从者二百多人都杀了。晟临死，世宗还派近臣问他江南的事，晟始终不肯回答，神色自然，正其衣冠，望着南面礼拜说：“我只有以死来报答国家了！”于是被杀。晟死后，钟谟也被贬为耀州司马。后来，世宗的怒气消了，可怜孙晟是个忠臣，后悔不该杀他，召回并提升钟谟当卫尉少卿。李景已割江北给周，周送还钟谟，李景听说孙晟死了，也赐封他为鲁国公。